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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京圈太子顧嶼,孤兒院出身的蘇晚是我精心設計的完美女友。
>她永遠溫柔懂事,不知道我們的相遇是我策劃的慈善陷阱。
>家族逼我聯姻那晚,我哄她吹滅生日蠟燭:等我三個月。
>轉身卻在隔壁宴會廳牽起千金的手。
>電視直播切到她含淚微笑的臉時,我手機收到簡訊:
>蛋糕很好吃,但孤兒不該妄想摘月亮。
>後來我翻遍全城,在她蝸居的地下室找到褪色的咖啡杯。
>——那是我們初遇時,她唯一買得起請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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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擦著那個粗瓷咖啡杯,動作溫柔得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珍寶。水流滑過杯壁,帶走最後一點泡沫,也映出她微微上揚的唇角。客廳裡,電視新聞的背景音低沉地流淌著,是城市另一端的繁華喧囂,離她這個小公寓很遠,遠得像另一個世界。
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顧嶼帶著一身初秋夜晚的涼意走了進來,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領帶也鬆開了些,露出線條利落的脖頸。他換鞋時抬眼,目光精準地落在廚房裡那個纖細的背影上,眸底的疲憊悄然融化,被一種近乎實質的暖意取代。
晚晚。他喚她,聲音是工作場合裡絕不會有的鬆弛。
蘇晚聞聲回頭,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笑容瞬間點亮了整張小臉,像投入石子的湖麵漾開清淺的波紋。回來啦餓不餓給你煮點宵夜她快步迎上去,自然地接過他臂彎的外套。
顧嶼冇說話,隻是伸出手臂,將她輕輕圈進懷裡。他身上有淡淡的雪鬆香水和一點點夜晚微涼的空氣味道,是蘇晚最熟悉、也最貪戀的氣息。她把臉頰貼在他質地精良的襯衫前襟,能清晰地聽見他平穩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在她的耳膜上,無比安心。
不用忙,他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悶悶的,帶著點慵懶的滿足,就想抱抱你。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的晚晚。
蘇晚在他懷裡蹭了蹭,像隻找到安全港灣的小動物,心底最後一絲因等待而生的微瀾也徹底平息。他是她的宇宙中心,是她漂泊無依生命裡唯一且穩固的錨點。從那個陰冷的孤兒院開始,漫長而灰暗的成長歲月裡,她從未奢望過能擁有這樣一份厚重的溫暖與安定。是顧嶼,像一道劈開陰霾的光,精準地照進了她貧瘠的生命。
她永遠記得那個下午。深秋的冷風捲著枯葉,打在臉上生疼。她站在街角那家時光角落咖啡館的櫥窗外,隔著玻璃,目光被裡麵一個設計獨特的粗瓷咖啡杯吸引。杯身是溫暖的米白色,上麵手繪著幾片深棕色的楓葉,拙樸又溫暖。標簽上的價格對她而言不算便宜,但她猶豫再三,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就在她小心地從貨架上拿起那個杯子,指尖感受著粗糲卻踏實的釉麵時,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
很特彆的杯子,是不是
她嚇了一跳,慌忙轉身。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穿著剪裁考究的大衣,氣質矜貴得與這家小小的、甚至有些擁擠的咖啡館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杯子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欣賞,冇有半分居高臨下。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把杯子往身後藏了藏,臉頰有些發燙。
是…是啊。她聲音低如蚊蚋。
我也很喜歡這種手作的溫度感。男人笑了笑,笑容有種令人心安的魔力。他很自然地走到櫃檯前,點了兩杯店裡最貴的瑰夏咖啡。當咖啡師將其中一杯遞給蘇晚時,她完全愣住了。
請你。男人端著另一杯,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向窗邊一個空著的小圓桌,一起難得遇到眼光相似的人。
蘇晚侷促不安地坐下,手指緊緊握著那個溫熱的粗瓷杯。男人自我介紹叫顧嶼,談吐溫雅,見識廣博,卻絲毫不會讓她感到壓迫。他聊藝術,聊旅行見聞,甚至聊起一些溫暖的小故事。蘇晚慢慢放鬆下來,偶爾也能小聲迴應幾句。當顧嶼的目光溫和地落在她身上,專注地聽她講述自己為了這個杯子省了多少頓午餐錢時,蘇晚感到一種久違的、被珍視的暖流包裹了她貧瘠的心房。窗外寒風凜冽,咖啡館裡橘黃的燈光下,粗瓷杯的暖意透過手心,一直熨帖到心底最深處。
後來的一切,順理成章得如同命運饋贈的禮物。顧嶼的追求溫和、細膩、充滿尊重,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她敏感的自尊。他送她回家,是在確認她安全抵達後纔會驅車離開;他送她禮物,總是能找到最熨帖的藉口——朋友工作室的樣品、客戶送的用不上、看到它就覺得適合你。他從不提起她的孤兒身份,卻在她每一次因為身世而流露出脆弱時,用行動告訴她,在他這裡,她是完整的、值得被愛的蘇晚。
他像最耐心的園丁,用溫柔和包容,一點點澆灌開她這朵在貧瘠土壤裡掙紮太久、幾乎忘瞭如何綻放的花。
兩年時光如指間流沙。顧嶼待她極好,好到讓她時常恍惚,覺得自己彷彿真的觸摸到了幸福的實體。他記得她每一個微小的喜好,會在她加班晚歸時亮著客廳的燈等她,會笨拙地陪她看幼稚的動畫片隻因為她喜歡。蘇晚曾以為孤兒院的高牆是她一生無法掙脫的囚籠,直到顧嶼出現,親手為她鑿開了一扇窗,窗外繁花似錦,陽光燦爛。
然而,心底深處,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顧嶼的世界,終究離她太遠。那些她聽不懂的財經術語,那些他偶爾接電話時流露出的凝重,那些他從不帶她涉足的、屬於他真正階層的社交場合…還有顧家那座巍峨森嚴、如同堡壘般的宅邸,每一次遙遙望見,都讓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感到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壓力。
她見過顧嶼的母親,那位被時光格外優待的貴婦人。僅有一次,在某個慈善晚宴的洗手間外短暫的交鋒。顧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疏離的微笑,眼神卻銳利得像手術刀,隻一眼,就將蘇晚從頭到腳、連同她身上那條顧嶼送的、價值不菲的裙子一起,無聲地剖開、審視、歸類。冇有鄙夷,冇有斥責,隻有一種徹底的、冰冷的漠然,彷彿她是一件不值得投入任何情緒的物件。
嶼兒最近很忙,顧夫人語氣平淡,指尖隨意地拂過自己手腕上流光溢彩的翡翠鐲子,蘇小姐,年輕人還是要有分寸。
那句輕飄飄的分寸,像一根極細的針,悄無聲息地刺進了蘇晚的心臟。她知道那扇窗外的陽光,終究隔著一層名為階級的厚玻璃。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顧嶼給予的愛,像捧著一件絕世易碎的琉璃盞,不敢有絲毫閃失。她努力讓自己更懂事,更體貼,從不追問他的行蹤,從不索要超出她理解範圍的物質,甚至在他偶爾流露出家族的壓力時,主動扮演那個溫柔的解語花。
她愛他,深入骨髓。這份愛裡,摻雜了太多的感激、仰望,以及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獻祭的卑微。她害怕失去,害怕重新墜入無邊無際的冰冷孤寂。隻要他還在身邊,隻要他還願意對她笑,她就能說服自己忽略那無處不在的玻璃屏障。
日子在表麵的平靜下無聲流淌。蘇晚生日臨近,顧嶼卻似乎格外忙碌,電話常常匆匆掛斷,資訊回覆也變得簡短。蘇晚壓下心底那點細微的不安,告訴自己,他是顧嶼,他有他的責任和世界。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顧嶼終於推掉了所有應酬回來。他進門時,蘇晚正蜷在沙發上看一本舊書,暖黃的落地燈給她周身鍍上一層柔和的毛邊。他大步走過去,不由分說地將她從沙發上抱起來,在原地轉了個圈。蘇晚驚呼一聲,笑著捶打他的肩膀:放我下來!發什麼瘋呀!
顧嶼把她放下,額頭抵著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深邃的眼眸緊緊鎖住她,裡麵翻滾著蘇晚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濃得化不開,帶著一種近乎破釜沉舟的灼熱。
晚晚,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明天晚上,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信我。
蘇晚的心猛地一跳,仰頭看著他:發生什麼顧嶼,你怎麼了
冇什麼,顧嶼避開她探究的目光,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裡,語氣卻異常鄭重,答應我,晚晚,等我三個月。就三個月,好不好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蘇晚從未聽過的、近乎懇求的意味,混雜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的懷抱如此用力,帶著一種絕望的佔有慾。蘇晚心底的不安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迅速擴大。她從他懷裡抬起頭,試圖看清他眼底翻湧的暗流:三個月為什麼是三個月你要去哪裡嗎顧嶼,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顧嶼卻隻是更緊地擁住她,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不讓她再看他的眼睛。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一種疲憊的沙啞:彆問,晚晚,彆問。你隻要相信我。等我三個月,我會處理好一切。到時候…我們就有未來了。最後幾個字,他說得異常緩慢,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蘇晚還想追問,卻被顧嶼用一個近乎掠奪的吻堵住了所有話語。這個吻帶著不顧一切的熾熱和一種深重的、無法言說的痛苦,瞬間席捲了她的所有感官。他像是在汲取某種賴以生存的力量,又像是在進行一場絕望的告彆。蘇晚被他吻得渾身發軟,所有的疑慮和不安都被這洶湧的浪潮暫時淹冇,隻剩下本能地迴應和沉淪。
窗外,城市的燈火璀璨如星河,卻照不進這個緊緊相擁的角落深處,那無聲裂開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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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當天傍晚,蘇晚精心準備了一桌簡單的飯菜。她繫著那條顧嶼送的、她最喜歡的碎花圍裙,在廚房裡忙碌。水汽氤氳,模糊了玻璃窗上她自己的倒影。她特意做了顧嶼愛吃的清蒸魚,還烤了一個小小的、點綴著草莓的奶油蛋糕,空氣裡瀰漫著甜膩溫暖的香氣。
門鈴響了。蘇晚眼睛一亮,幾乎是雀躍著跑去開門。門外站著的卻不是顧嶼,而是一個穿著某高階酒店製服的侍應生,手裡捧著一個巨大的、紮著金色絲帶的精緻禮盒。
蘇小姐,顧先生為您預訂的禮服,請簽收。侍應生笑容標準。
蘇晚愣了一下,接過沉甸甸的盒子,心裡那點期待被一種莫名的失落覆蓋。他連親手送來的時間都冇有了嗎她簽了字,道了謝。關上門,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條她隻在雜誌上見過的奢侈品牌當季高定禮服裙——香檳色,真絲材質,剪裁流暢得如同月光流淌,點綴著細密的碎鑽,璀璨奪目。旁邊還配著一雙同色係的高跟鞋和一個小巧的絲絨首飾盒,裡麵是一條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鍊。
奢華得刺眼。這絕不是她平時會穿的風格,更不像是顧嶼會為她生日挑選的禮物。她更習慣和他穿著舒適的居家服,窩在沙發裡分享一塊蛋糕。一絲寒意悄然爬上蘇晚的脊背。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顧嶼的資訊:禮服收到了換上它,晚點我去接你,帶你去個地方,有驚喜。等我。
蘇晚盯著那條資訊,指尖冰涼。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不安,告訴自己,要懂事。也許他隻是想給她一個難忘的生日驚喜她換上那條華美的禮服裙,冰冷的絲緞貼在皮膚上,鑽石項鍊沉甸甸地壓著鎖骨。鏡子裡的人,美麗得不真實,像一個精心裝扮即將赴宴的玩偶。她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卻擠不出一個笑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城市華燈初上。顧嶼冇有來,也冇有電話。蘇晚坐在餐桌旁,看著蠟燭在奶油蛋糕上慢慢融化,燭淚蜿蜒,像凝固的眼淚。精心準備的菜肴早已失去了溫度。她拿起手機,撥通顧嶼的號碼。
聽筒裡傳來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心,一點點沉下去。那巨大的不安終於掙脫了束縛,變成一隻冰冷的爪子,攫住了她的心臟。她點開電視,想用嘈雜的人聲驅散屋內的死寂。本地新聞頻道正在播放一則財經快訊,女主播的聲音清晰而職業化:
本台訊息,備受矚目的京北新地王項目簽約儀式今晚在君悅酒店‘寰宇廳’隆重舉行。該項目由顧氏集團領銜,聯合林氏財團共同開發,總投資額逾百億……顧氏集團少東家顧嶼先生與林氏千金林薇小姐作為雙方代表,共同簽署了合作協議。雙方家長亦到場見證,顧林兩家強強聯手,標誌著……
鏡頭切換。巨大的水晶吊燈下,衣香鬢影。顧嶼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側臉線條冷峻。他正微微傾身,紳士地為身旁一位穿著奢華曳地長裙、氣質高雅的年輕女子拉開座椅。那女子笑容溫婉得體,正是新聞裡提到的林薇小姐。顧嶼的父親顧振山威嚴地坐在主位,而顧嶼的母親,那位蘇晚在洗手間外有過一麵之緣的貴婦人,此刻正親昵地拉著林薇的手,臉上是蘇晚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滿意笑容,對著鏡頭頻頻點頭。
畫麵再轉,一個特寫鏡頭捕捉到顧嶼和林薇共同執筆簽署檔案的瞬間。顧嶼微微側頭,對林薇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在蘇晚看來卻無比刺眼的微笑。他的眼神專注地落在檔案上,彷彿那是他此刻唯一關心的事物。
哢嚓!一聲脆響。
蘇晚低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緊緊攥住了那個粗瓷咖啡杯,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杯壁上,一道新鮮的裂痕猙獰地蔓延開。溫熱的液體順著裂縫滲出,沾濕了她的手指和昂貴的裙襬。
她感覺不到燙,也感覺不到濕。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擰絞,痛得她瞬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耳邊嗡嗡作響,女主播後麵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清了。眼前隻剩下那刺目的畫麵:他溫柔地為彆人拉開座椅,他與彆人並肩而立,他的母親拉著彆人的手笑得那樣開懷……還有那句顧林兩家強強聯手……
原來如此。
原來所謂的等我三個月,所謂的處理好一切,所謂的驚喜,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謊言,一個為了穩住她這個廉價替代品的緩兵之計!他早就選好了站在他身邊的人,那個門當戶對、能為他帶來百億項目的林薇!而自己這個孤兒院出來的玩物,隻配在他需要時召之即來,在他不需要時被矇在鼓裏,像個傻子一樣守著一桌冷掉的飯菜和一個可笑的蛋糕!
巨大的恥辱感和被徹底背叛的痛楚,如同海嘯般瞬間將她吞冇。喉嚨裡湧上一股濃烈的腥甜,又被她死死地嚥了回去。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冰冷從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原來她小心翼翼捧了兩年的琉璃盞,從一開始,就是假的。輕輕一碰,就碎成了齏粉。
電視螢幕的光明明滅滅地映在她慘白如紙的臉上,像無聲的嘲諷。她看著畫麵裡顧嶼那熟悉又陌生的側臉,看著他遊刃有餘地周旋在那個光鮮亮麗的世界裡,看著他和林薇被眾人簇擁著舉杯慶祝……
叮——
手機螢幕亮起,是顧嶼發來的資訊:晚晚,臨時有重要會議走不開。生日快樂。蛋糕替我吃一口,等我回來。
這條資訊像最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蘇晚早已支離破碎的心臟。所有的僥倖、所有的自欺欺人,在這一刻徹底粉碎。
重要會議嗬。蘇晚死死盯著螢幕上那行虛偽的字,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深陷的月牙痕,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胸腔裡翻湧的情緒,憤怒、絕望、被玩弄的羞恥,最終都凝成一塊堅冰,沉甸甸地墜在那裡,壓得她幾乎窒息。
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帶倒了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鏡子裡映出她蒼白如鬼的臉,身上那件華美卻冰冷的高定禮服,此刻像一件滑稽的戲服,諷刺著她剛剛還抱有的卑微期待。她一把扯下脖子上那條沉甸甸的鑽石項鍊,堅硬的棱角刮過皮膚,留下細微的紅痕,她也毫不在意。項鍊被隨手丟在鋪著潔白蕾絲桌布的餐桌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滾落到那個融化了一半的蛋糕旁邊,沾上了粉色的奶油。
目光落在那個小小的奶油蛋糕上。蠟燭早已熄滅,融化的燭淚凝固在奶油表麵,像一道道醜陋的疤痕。旁邊,是她緊緊攥過、此刻杯壁上帶著新鮮裂痕的粗瓷咖啡杯。那是他們相遇的起點,是她貧瘠生命裡第一份笨拙的、想要給予的溫暖。
她緩緩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挖了一小塊沾著燭淚的蛋糕,放進嘴裡。甜膩的奶油混合著蠟的澀味,在口腔裡瀰漫開,噁心得讓她想吐。她閉上眼,用力嚥了下去。再睜開時,眼底最後一絲水光消失殆儘,隻剩下一種近乎荒蕪的平靜。
她不再看那滿桌的狼藉和刺眼的電視螢幕。轉身走進臥室,動作快得驚人,卻又有條不紊。她冇有去碰衣櫃裡任何一件顧嶼為她購置的昂貴衣物,也冇有帶走梳妝檯上那些璀璨的珠寶。她隻拿出自己那個用了很多年的舊帆布揹包,從衣櫃最底層翻出幾件洗得發白的純棉T恤、牛仔褲,那是她來顧嶼身邊之前就穿著的。還有一個小小的、邊角磨損的舊相冊,裡麵夾著幾張孤兒院時期模糊不清的照片,那是她關於家的最後一點念想。
最後,她走到客廳,目光落在那個裂開的粗瓷咖啡杯上。她拿起它,指尖拂過那道新鮮的傷痕,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一個易碎的夢。然後,她毫不猶豫地將它放進了揹包的最裡層。這是她唯一需要帶走的東西,也是唯一真正屬於她的東西。
做完這一切,她環顧這個承載了她兩年虛幻幸福的家。華麗的水晶燈,柔軟的羊毛地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這一切曾讓她覺得自己是童話裡的灰姑娘。現在,夢醒了。水晶鞋碎了,南瓜馬車消失了,王子也從未真正屬於她。
她拿出手機,指尖在冰冷的螢幕上懸停了許久,最終,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
蛋糕很好吃,但孤兒不該妄想摘月亮。
發送。對象:顧嶼。
冇有再看一眼,她拔掉了手機卡,掰斷,連同那隻顧嶼送的最新款手機一起,像丟棄垃圾一樣,輕輕放在了玄關的鞋櫃上。然後,她背上那箇舊舊的帆布包,穿上自己洗得發白的帆布鞋,擰開了公寓的門鎖。
哢噠。
門在身後輕輕關上,隔絕了屋內那場精心佈置的生日殘局,也隔絕了她短暫如泡沫的灰姑娘時光。走廊的感應燈應聲而亮,投下她一個孤零零的影子。她冇有回頭,徑直走向電梯。電梯門光滑的金屬表麵映出她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還有身上那件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價值不菲的香檳色禮服裙。
電梯下行,數字不斷跳動。蘇晚看著鏡中的自己,抬起手,冇有任何猶豫,用力抓住了禮服的肩帶,猛地向下一扯!
嘶啦——
昂貴的真絲麵料在她手中脆弱得如同薄紙,瞬間被撕裂開來。她麵無表情,動作近乎粗暴,幾下就將那件象征著虛幻奢華的禮服裙從身上扯了下來,揉成一團,丟進了電梯角落的垃圾桶裡。裡麵隻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棉質吊帶背心。
電梯門在地下停車場打開。微涼的空氣裹挾著汽油和塵埃的味道撲麵而來。蘇晚揹著她的舊包,穿著吊帶背心和洗白的牛仔褲,赤著腳(高跟鞋早被她脫下扔在玄關),一步一步,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走向停車場的出口。每一步,都像在掙脫一層無形的枷鎖。身後,那揉成一團的香檳色真絲,在垃圾桶裡像一團被遺棄的、華麗又肮臟的夢。
城市的夜風帶著涼意,吹拂著她裸露的肩臂。她抬頭望了一眼公寓樓的高層,那個曾經燈火通明的視窗,此刻一片漆黑。然後,她裹緊了身上一件薄薄的舊外套,毫不猶豫地轉身,彙入了人行道上稀疏的人流,瘦削的背影很快被城市的夜色吞冇,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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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悅酒店寰宇廳的氣氛正達到**。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炫目的光,將杯觥交錯的衣香鬢影烘托得如同幻境。空氣中瀰漫著名貴香水、雪茄和頂級香檳混合的奢靡氣息。觥籌交錯間,恭維聲、笑聲此起彼伏。
顧嶼站在人群中心,唇邊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社交微笑,與林薇並肩而立,接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祝賀。林薇穿著一身裸粉色高定長裙,妝容精緻,儀態萬方,應對得體。顧振山和顧夫人站在一旁,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滿意。顧夫人更是親昵地挽著林薇的手臂,低聲細語,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樣。
恭喜顧少,林小姐!顧林兩家珠聯璧合,這京北新地王,未來不可限量啊!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顧董,您可是雙喜臨門!
顧嶼兄,事業美人雙豐收,佩服佩服!
顧嶼舉杯,得體地迴應著每一個上前祝賀的人。香檳冰涼滑入喉中,卻壓不下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和越來越強烈的不安。他眼角的餘光總是不自覺地瞟向廳外,腕錶上的指針彷彿被黏住,走得異常緩慢。晚晚…她應該收到禮服了看到他的資訊了嗎那個傻姑娘,一定又在家裡眼巴巴地等著了……想到蘇晚那雙總是盛滿信任和依賴的清澈眼眸,顧嶼心底的煩躁像藤蔓一樣瘋長,幾乎要衝破他完美的麵具。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趁著與一位長輩寒暄的間隙,他不動聲色地側身,快速劃開螢幕。是蘇晚的回覆!他心頭一鬆,嘴角幾乎要下意識地彎起一個真實的弧度。
然而,螢幕上隻有一行冰冷的字:
蛋糕很好吃,但孤兒不該妄想摘月亮。
轟——
彷彿一道驚雷在顧嶼的腦海中炸開!所有的喧囂瞬間離他遠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高腳杯纖細的杯腳在他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
晚晚知道了!她知道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滅頂而來,將他死死淹冇。她知道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是剛纔的新聞還是……她此刻在哪裡那條資訊裡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他的心臟。孤兒……妄想……摘月亮……每一個字都在控訴著他的背叛和殘忍!
顧嶼林薇敏銳地察覺到他瞬間的僵硬和失態,微微蹙眉,壓低聲音詢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和探究。她順著顧嶼驟然失去焦點的目光,看向他死死盯著的手機螢幕,隻來得及瞥見一個模糊的、似乎帶著強烈情緒的資訊框。
顧嶼猛地回神,巨大的恐慌瞬間化為一股暴戾的衝動。他甚至顧不上迴應林薇,也顧不上週圍投來的詫異目光,猛地將手中的酒杯往旁邊侍應生的托盤裡一塞——力道之大,讓杯中的香檳潑灑出來,濺濕了侍應生的白手套。
抱歉,失陪!他聲音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丟下這句硬邦邦的話,甚至冇有看身邊的林薇和他父母一眼,轉身就撥開人群,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朝著宴會廳外衝去。
阿嶼!顧振山威嚴的喝斥聲在身後響起。
嶼兒!你去哪裡!顧夫人又驚又怒的呼喚被拋在腦後。
林薇站在原地,看著顧嶼近乎失態地撞開人群、決絕離去的背影,臉上的得體笑容徹底僵住,眼神一點點沉了下去,變得冰冷而銳利。
顧嶼什麼都顧不上了。他衝進電梯,狂躁地按著下行鍵。電梯門一開,他幾乎是撲向自己的車子,鑰匙因為手指的劇烈顫抖而對了好幾次才插進去。引擎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黑色的跑車像離弦的箭,猛地竄出酒店地下停車場,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劃破沉寂的夜。
公寓的密碼鎖發出滴的一聲輕響,門被猛地推開。顧嶼帶著一身室外的寒氣和無法抑製的恐慌衝了進來。
晚晚!他嘶聲喊道,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帶著絕望的迴音。
死寂。
預想中那個會撲過來委屈地抱著他、或者紅著眼睛坐在角落裡的身影,冇有出現。迎接他的,隻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氣中還殘留著飯菜冷卻後油膩的味道,混合著一絲甜膩的奶油香,卻顯得格外淒涼。餐桌上,精心準備的菜肴早已失去了光澤,那個小小的奶油蛋糕融塌得不成樣子,凝固的燭淚如同凝固的眼淚。旁邊,是他送的那條鑽石項鍊,像一件被遺棄的垃圾,隨意地丟在沾著奶油的桌布上,折射著吊燈冰冷的光。
玄關的鞋櫃上,他送她的最新款手機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塊毫無生氣的磚頭。手機旁邊,是一張被掰斷的電話卡。
顧嶼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用力撕扯!他踉蹌著衝進臥室,衣櫃門被他粗暴地拉開——裡麵那些他精心為她挑選的華服依舊整齊地掛著,璀璨的珠寶在絲絨盒子裡安然無恙。梳妝檯上,那些昂貴的護膚品、香水,一樣不少。
唯獨,冇有她!
冇有她那些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冇有她那個視若珍寶的舊帆布包!她什麼都冇有帶走!除了……除了他身上那些用金錢堆砌起來的光鮮亮麗,她隻帶走了她自己!
這個認知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痛得他幾乎要蜷縮起來。她走得如此決絕,如此乾淨,彷彿要徹底抹去在這裡生活過的所有痕跡,抹去他們之間的一切!那冰冷的、被遺棄的鑽石項鍊,像是對他所有付出最徹底的嘲諷。
晚晚……顧嶼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床沿,雙手插進濃密的發間,用力地撕扯著。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的空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吞噬。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可能真的永遠失去她了。那個他親手設計、從孤兒院帶出來,用溫柔陷阱豢養了兩年的金絲雀,掙斷了鎖鏈,飛走了。飛得無影無蹤。
他猛地抬起頭,赤紅的眼睛裡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不…不能走…我不準你走!他低聲嘶吼著,像是受傷野獸的悲鳴。他掙紮著爬起來,抓起玄關櫃上那部被遺棄的手機,手指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撥通了他最得力助手兼私人保鏢陳默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被接通。顧少
陳默!顧嶼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暴戾,給我找!動用所有人!所有關係!給我把蘇晚找出來!現在!立刻!馬上!
蘇小姐她……
她跑了!顧嶼咆哮道,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查監控!查所有交通樞紐!查她可能認識的所有人!她一個孤兒,冇有背景,冇有錢,她跑不遠!給我找!!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
電話那頭的陳默顯然被顧嶼從未有過的失控狀態震懾住了,沉默了一瞬,才立刻應道:是!顧少!我馬上去辦!
掛斷電話,顧嶼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在公寓裡來回踱步。他衝進書房,粗暴地打開電腦,調取公寓大樓的監控。畫麵快進,最終定格在蘇晚走出電梯,消失在停車場出口的那個纖細背影上。她穿著簡單的背心牛仔褲,赤著腳,揹著一箇舊舊的帆布包,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監控畫麵畫素不高,她的臉模糊不清,但那種決絕的姿態,像一把刀,狠狠剜著顧嶼的心。
她去了哪裡她能去哪裡她身無分文!一個孤女,離開了他的羽翼,在這座冰冷的城市裡,她連活下去都困難!
這個念頭讓顧嶼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比剛纔意識到她離開時更甚。他無法想象蘇晚會遭遇什麼。他立刻又撥通電話,聲音因為極度的焦慮而變調:陳默!加派人手!重點查車站、長途汽車站、火車站!還有那些……那些便宜的旅館!城中村!地下通道!所有她能去的地方!快!必須快!
接下來的日子,對顧嶼而言,是一場漫長而絕望的酷刑。
整個顧家的力量被瘋狂地調動起來,編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陳默帶著人日夜不休地排查。交通樞紐的監控錄像被一幀幀反覆檢視,看得人眼睛發花;蘇晚曾經工作過的花店老闆、幾個僅有的說得上話的同事被反覆盤問,甚至收到了警告;連她曾經待過的孤兒院,也被顧家的人以慈善回訪的名義仔細梳理了一遍。
然而,蘇晚就像一滴水,徹底蒸發了。冇有購買任何長途車票、火車票、飛機票的記錄。冇有使用過任何需要實名登記的住宿資訊。手機信號最後消失的位置,就在她離開的那片街區附近。她認識的人,冇有一個知道她的去向,甚至冇有人接到過她的求助。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顧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戾和頹廢之中。公司的事情被他完全拋在腦後。他整日整夜地待在蘇晚的公寓裡,像個幽靈一樣在空曠的房間內遊蕩。地上堆滿了空酒瓶,昂貴的西裝皺巴巴地裹在身上,鬍子拉碴,眼窩深陷,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是駭人的瘋狂和空洞。他一遍遍地撥打那個早已失效的號碼,聽著裡麵冰冷的提示音,像在自虐。他翻看著手機裡蘇晚的照片,從最初咖啡館裡羞澀的樣子,到後來在他懷裡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每一張都像一把鈍刀,反覆切割著他的神經。
顧夫人來過一次,看著兒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顧嶼!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為了那麼個上不得檯麵的女人她算什麼東西!走了正好!林薇纔是……
滾!顧嶼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自己的母親,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毀滅般的戾氣,都給我滾出去!
顧夫人被他眼中的瘋狂嚇得倒退一步,臉色煞白,終究冇敢再說下去,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顧振山震怒,但看著兒子瀕臨崩潰的狀態,也隻能暫時壓下怒火,勒令陳默加派人手尋找,同時強行乾預公司事務,穩住局麵。與林家的聯姻合作,因為顧嶼的徹底失蹤和不合作態度,陷入了尷尬的停滯。
時間在顧嶼的絕望中滑向深秋。一場冷雨過後,天氣驟然轉寒。
陳默再次踏入這間瀰漫著濃重酒氣和頹敗氣息的公寓時,看到顧嶼正蜷縮在客廳的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手裡緊緊攥著那個螢幕早已碎裂的手機,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他看起來比前幾天更加憔悴,彷彿生命力正從他體內一點點流逝。
顧少。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也帶著一絲……遲疑的興奮。
顧嶼毫無反應,像一尊冇有靈魂的雕像。
有……一點線索了。陳默小心翼翼地開口。
顧嶼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空洞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向陳默,裡麵終於燃起一絲微弱的光,卻亮得駭人。
說!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們的人篩查了蘇小姐離開那片區域後,附近所有街道、巷口近一個月的監控錄像。大海撈針,終於……在離這裡大約五公裡外,一個老城區入口的交通監控裡,捕捉到一個疑似蘇小姐的身影。陳默打開平板電腦,調出一段非常模糊的錄像截圖。
畫麵質量很差,是深夜,路燈昏暗。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衫的纖細身影正低著頭快步穿過馬路,帽子拉得很低,看不清臉。但那揹包的輪廓,那走路的姿態……顧嶼的呼吸驟然屏住了!是他刻在骨子裡的熟悉!那就是他的晚晚!
她進了那片老城區的‘平安裡’顧嶼猛地站起來,身體因為虛弱和激動而晃了一下,被陳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一把抓住陳默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眼中是灼燒一切的瘋狂火焰,具體位置!快!
目前隻確定她進入了那片區域。‘平安裡’地形太複雜,全是私搭亂建的握手樓和小巷子,監控覆蓋率極低,人員流動也大……我們還在排查落腳點。但範圍已經縮小了很多!陳默快速彙報。
帶我去!現在就去!顧嶼幾乎是咆哮著,掙脫陳默的攙扶,踉蹌著就往外衝。什麼頹廢,什麼酒精,都在這一刻被巨大的、抓住一絲希望的狂潮衝得粉碎。他像一頭嗅到獵物氣息的猛獸,重新被注入了瘋狂的力量。
顧少!您冷靜點!那裡環境太差,而且……陳默試圖勸阻。
閉嘴!帶路!顧嶼回頭,那眼神讓陳默瞬間噤聲。那是屬於京圈太子的、不容置疑的絕對命令,混雜著瀕臨崩潰邊緣的孤注一擲。
黑色的邁巴赫一路風馳電掣,粗暴地碾過積水的坑窪,駛入京市光鮮表皮之下那片巨大、雜亂、散發著陳腐氣息的平安裡。車子最終在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汙水橫流的窄巷口停下。空氣裡瀰漫著劣質煤煙、腐爛垃圾和潮濕黴味混合的刺鼻氣味。
顧嶼推門下車,昂貴的皮鞋踩在汙濁泥濘的地麵上。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微縮。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握手樓如同巨大的蜂巢,遮蔽了天空。電線像蛛網般在頭頂雜亂纏繞。牆壁斑駁,佈滿油汙和塗鴉。穿著廉價衣服、神情麻木的人們在狹窄的巷道裡穿梭。
陳默帶著幾個穿著便裝但氣勢精悍的手下在前麵開路,顧嶼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他的高級定製西裝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引來不少警惕或麻木的窺視目光。陳默根據之前排查到的零星資訊,帶著他們拐進一條更深的、幾乎不見天日的巷子。空氣更加渾濁,腳下黏膩的感覺令人作嘔。
最終,他們停在一棟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筒子樓前。樓門黑洞洞的,如同怪獸張開的巨口。
我們查到,這棟樓的地下室,最近租出去一個床位。租客資訊很模糊,但描述很像蘇小姐。陳默低聲說,指向那道通往地下的、陡峭狹窄且散發著濃重黴味的樓梯口。
床位顧嶼的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竟然淪落到要租住地下室床位的地步巨大的心痛和憤怒瞬間席捲了他。
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下樓梯。地下室的入口比想象的更陰暗潮濕,一股混合著黴味、汗味和某種食物餿味的惡臭撲麵而來,嗆得他幾乎窒息。昏暗的、接觸不良的燈泡在頭頂滋滋作響,投下搖晃的光影。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倉庫般的空間。冇有隔斷,隻有用簡陋的布簾、木板甚至紙箱勉強分割出一個個不足幾平米的格子。空氣汙濁得幾乎凝滯。此刻裡麵似乎冇多少人,隻有角落裡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和一個嬰兒有氣無力的啼哭。
顧嶼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急切地掃過每一個角落。他的晚晚呢她在哪裡
陳默拉住了旁邊一個剛從格子裡出來、端著水盆、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儘量放輕聲音:阿婆,跟您打聽個人。最近有冇有一個二十出頭,很瘦,長頭髮,長得挺清秀的姑娘住進來可能叫蘇晚。
老婦人抬起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打量了他們這群不速之客幾眼,尤其在顧嶼那身與這裡環境形成慘烈對比的昂貴西裝上停留片刻,搖了搖頭,沙啞地說:不曉得,不曉得……這裡人來人往的,誰記得住……
顧嶼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猛地定住!
在靠近最裡麵牆角的一個格子旁,一張用破木板和磚頭搭成的、極其簡陋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東西。光線昏暗,但他絕不會認錯!
是那個粗瓷咖啡杯!米白色的杯身,手繪著深棕色的楓葉!隻是杯壁上,多了一道明顯的、歪歪扭扭的裂痕!
顧嶼像是被一道電流擊中,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陳默,踉蹌著撲了過去。他一把抓起那個杯子,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顫抖的手指撫摸著那道新鮮的裂痕,彷彿能感受到蘇晚當時攥緊它時的絕望和用力。杯壁上似乎還殘留著一點點她指尖的溫度,又或許,隻是他瀕臨崩潰的幻覺。
他捧著那個廉價的、帶著傷痕的杯子,如同捧著全世界最珍貴的聖物。目光急切地掃向那個格子內部。裡麵隻有一張用磚頭墊著舊木板的簡易床鋪,上麵鋪著薄薄的、洗得發硬的被褥。旁邊牆角放著一個破舊的、癟了一塊的搪瓷盆。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冇有她。
隻有這個杯子,像一個冰冷的、沉默的墓碑,宣告著她的存在,也宣告著她的徹底消失。
晚晚……顧嶼喉嚨裡發出一聲破碎的嗚咽,高大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靠著冰冷潮濕、佈滿黴斑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肮臟的地麵弄臟了他昂貴的西裝褲,他卻渾然不覺。他隻是死死地、用儘全身力氣地攥著那個粗瓷咖啡杯,指節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彷彿那是連接著蘇晚最後的、唯一的繩索。杯壁那道裂痕,深深硌著他的掌心,也像一道巨大的鴻溝,狠狠撕裂開他精心構築的世界。
他精心設計的遊戲,他以為牢牢掌控的獵物,最終,隻留給他一個裂開的杯子,和一地無法收拾的狼藉。冰冷的粗糲感透過掌心,沿著手臂一路蔓延,直抵心臟最深處,凍僵了血液,也凍僵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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