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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吳問。
這名字是我爺爺起的。
問,問天?問地?還是問這該死的命?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從我記事起,村裡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口會走路的薄皮棺材。
冰冷,嫌惡,恨不得離我八百丈遠。
他們說,我是天棄之人。
是被老天爺吐出來的唾沫星子。
沾上我,就得倒血黴。
我出生的那天,娘就冇了。
難產,大出血,差點一屍兩命。
爹?嗬。
他在我娘嚥氣後第三天的夜裡,失足掉進了村後那口吃人的老井。
撈上來的時候,身子都泡脹了。
村裡炸了鍋。
“掃把星!剛落地就剋死爹孃!”
“瘟神!趕緊扔了!”
唾沫星子差點把我爺爺家的破門板淹了。
是我爺爺,吳老蔫,這個一輩子跟棺材打交道的老頭,用他那雙枯樹皮一樣的手,把我從接生婆沾血的繈褓裡搶了出來。
他把我抱在懷裡,對著門外黑壓壓的人頭,就吼了一嗓子。
“滾!”
“這娃,我養!”
“死也是我吳家的鬼!”
我就這樣活了下來。
在陰山村最深處,在爺爺那間終年瀰漫著陳年木頭和桐油味道的棺材鋪裡。
鋪子很舊,很暗。
高高的房梁上永遠掛著蛛網,灰塵在從破瓦縫漏下來的光柱裡跳舞。
空氣裡飄著鋸末、刨花,還有一股子散不掉的、沉甸甸的陰氣。
村裡人都說,這鋪子白天是給人打棺材,晚上就是給鬼開的客棧。
邪性得很。
而我這個天棄之人,住在這裡,簡直是絕配。
爺爺話很少。
少得像陰山冬天吝嗇的日頭。
他沉默地刨木頭,沉默地打棺材,沉默地給我熬能照見人影的稀粥。
他教我認字,不多,就鋪子裡那些棺材板上刻的“壽”、“福”、“奠”。
也教我打磨木頭,給棺材上桐油,把粗糙的棱角磨得圓潤。
他說,吃這碗飯,手要穩,心要靜。
對死人,要有敬畏。
對活人?嗬。
爺爺從不提活人。
村裡的小孩見了我,像見了鬼。
遠遠地就尖叫著跑開。
大人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去村頭小賣部打瓶醬油,老闆娘都要用兩根指頭捏著錢,扔在櫃檯上,再飛快地用棍子把醬油瓶撥過來。
好像我撥出的氣都帶著瘟疫。
隻有王癩子,村長的兒子,喜歡帶一幫半大小子堵我。
朝我扔泥巴,吐口水,罵我是“棺材仔”、“喪門星”。
“滾出陰山村!剋死你爹媽還不夠,還想剋死全村人嗎?”
他叫囂得最大聲。
我從不還嘴。
爺爺說過,彆惹事。
低頭,走開。
把那些惡毒的咒罵連同泥巴一起,嚥進肚子裡。
習慣了。
像習慣了棺材鋪裡那股永遠散不掉的陰冷味道。
我十五歲那年,秋天。
陰山村的天,灰得像蒙了層臟抹布。
風裡帶著濕冷的鐵鏽味。
爺爺病了。
病得很突然。
前一天晚上,他還在昏暗的油燈下,用刻刀細細地修整一塊楠木的擋頭。
那木頭紋理很漂亮,像流動的水。
是給鎮上李家老太太預備的壽材。
爺爺說,是好料子。
要用心。
後半夜,我就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驚醒了。
不是平時那種悶咳。
是那種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破風箱一樣的聲音。
我衝到爺爺床邊。
油燈的光跳動著,把他蠟黃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他蜷縮在冰冷的土炕上,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蓋著厚厚的舊棉被,還在不停地發抖。
“爺?”
我的聲音有點發顫。
他睜開眼,渾濁的眼珠看著我,費力地抬了抬手。
“水……”
我趕緊去倒水。
手抖得厲害,碗沿磕在瓦罐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水遞到他乾裂的唇邊。
他隻抿了一小口,就劇烈地嗆咳起來。
水混著暗紅的血絲,濺在臟汙的被麵上。
像幾朵猙獰的小花。
我腦子嗡的一聲。
“爺!我去找大夫!”
我轉身就要往外衝。
一隻冰冷、枯瘦卻異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像鐵鉗。
爺爺的手。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抓得我骨頭生疼。
“彆……彆去……”
他喘著粗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裡擠出來的,“冇……冇用……”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裡麵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
有渾濁的淚光,有深不見底的疲憊,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愧疚?
“守著……鋪子……”
他喉嚨裡嗬嗬作響,像是破舊的風箱在艱難地抽動。
“彆……彆離……”
他的目光,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移向鋪子最陰暗的那個角落。
那裡,靜靜地矗立著一口棺材。
不是木頭打的。
黑沉沉的,非金非木,摸上去冰冷刺骨,沉重得嚇人。
是爺爺的命根子,從不許我靠近,也不許我問來曆。
村裡人都說,那是口邪棺。
爺爺稱之為——鐵棺。
“彆離……那口……鐵棺……”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氣若遊絲。
那隻抓住我的手,力道也在迅速流失。
但他渾濁的眼睛,卻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像垂死的炭火,最後迸濺的火星。
他死死盯著我,嘴唇哆嗦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吐出幾個字。
“小……小心……”
“姓……‘王’的……”
話音未落。
那隻枯瘦的手,猛地一鬆。
滑落在冰冷的土炕上。
他眼睛裡最後那點光,熄滅了。
像燃儘的燈芯。
隻剩下空洞和死寂。
直直地,望著鋪子頂上那片永遠也掃不乾淨的蛛網。
“爺——!”
我的聲音卡在喉嚨裡,變成一聲嘶啞的悲鳴。
鋪子裡死一樣的靜。
隻有油燈的火苗,還在不安地跳動。
拉扯著爺爺僵硬的影子,在斑駁的土牆上扭曲、放大。
像一隻沉默的鬼。
爺爺冇了。
這世上唯一肯給我一口飯吃、一個角落容身的人,走了。
也是被我剋死的嗎?
我不知道。
我隻覺得鋪子裡那股陰冷,像無數條冰冷的蛇,鑽進了我的骨頭縫裡。
我跪在炕邊,很久。
直到膝蓋凍得冇了知覺。
直到窗紙透出慘淡的青灰色。
天快亮了。
雨,毫無征兆地砸了下來。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棺材鋪陳舊的瓦片上。
像無數隻冰冷的手在瘋狂地拍打。
也砸在我的心上。
我麻木地起身。
鋪子裡很暗。
角落那口冰冷的鐵棺,在昏暗的光線下,輪廓顯得更加幽深、沉重。
爺爺的話還在耳邊。
“守著鋪子……彆離那口鐵棺……小心姓王的……”
姓王的?
王癩子?還是……村長?
一股寒意,比這秋雨更刺骨,從脊梁骨竄上來。
我甩甩頭。
現在冇空想這些。
我得送爺爺走。
用他自己的手藝。
鋪子裡,現成的薄皮棺材是有的。
但爺爺一輩子給彆人打棺材,到頭來,我要讓他睡這個?
不行。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塊他昨夜還在修整的楠木擋頭上。
紋理如水。
是好料子。
爺爺說,要用心。
雨,越下越大。
像天漏了。
狂風捲著雨幕,抽打著門窗,發出嗚嗚的怪響。
我把自己關在鋪子裡。
隔絕了外麵的風雨,也隔絕了整個世界。
隻有鋸子拉扯木頭的嘶鳴,刨子刮過木料的沙沙聲,還有鐵錘敲打榫卯的沉悶撞擊。
汗水混著淚水,滴落在光滑的木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我做得異常專注。
彷彿要把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悲慟,所有無處安放的情緒,都砸進這方寸木頭裡。
隻有木頭不會嫌棄我。
隻有這冰冷的工具,會迴應我的力量。
一口不算華麗,但絕對厚實、周正的楠木棺材,在我手下漸漸成型。
木料散發著淡淡的、好聞的清香。
蓋住了鋪子裡那股陳腐的陰氣。
也蓋住了我手上磨出的血泡帶來的刺痛。
爺爺該睡個好覺。
天徹底黑透的時候。
棺材成了。
就停放在鋪子中央。
我打來冰冷的井水,一遍遍地擦拭棺身。
直到那深色的木紋,在昏黃的油燈下,泛出溫潤的光澤。
我把爺爺僵硬冰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抱了進去。
他那麼輕。
輕得像一片枯葉。
我給他換上他僅有的一套還算乾淨的舊夾襖。
整理好他花白稀疏的頭髮。
最後,蓋棺。
沉重的棺蓋合攏時,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隔絕了生死。
也隔絕了我在這世上最後一點微弱的暖意。
油燈的火苗猛地一跳。
鋪子裡的陰影,似乎更濃重了。
我跪在棺材前。
點上一對劣質的白蠟燭。
燭淚無聲地淌下。
像凝固的眼淚。
火盆裡,黃紙錢一張張捲曲、變黑,騰起嗆人的青煙。
煙霧繚繞,模糊了棺材的輪廓,也模糊了我的視線。
外麵是傾盆的雨,是嗚咽的風。
裡麵,是死一樣的寂靜。
隻有我的心跳,在空曠的鋪子裡,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著。
像在敲一口無形的喪鐘。
爺爺走了。
這偌大的棺材鋪,這冰冷的鐵棺,這吃人的陰山村……
隻剩我一個了。
天棄之人。
突然!
“砰——!”
一聲巨響!
鋪子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被人從外麵狠狠踹開!
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水,像一群暴怒的野獸,猛地灌了進來!
瞬間撲滅了供桌上的蠟燭!
隻剩下火盆裡殘存的微弱火光,在狂風中瘋狂搖曳,映照出門口幾個**的、扭曲的身影。
為首的那個,身材壯碩,一臉橫肉,雨水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淌,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
是王癩子!
他身後,影影綽綽,是幾個同樣被雨淋得透濕、麵目模糊的村民。
手裡,似乎還抄著傢夥——鋤頭?扁擔?
“吳問!你個喪門星!剋死爹媽還不夠!現在連你爺爺都剋死了!”
王癩子的吼聲,壓過了風雨,像炸雷一樣在狹小的鋪子裡滾過。
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恐懼?
他的目光掃過屋子中央那口嶄新的楠木棺材,又飛快地掠過角落那片更深的陰影裡的鐵棺,瞳孔猛地一縮。
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隨即,那恐懼又迅速被一種瘋狂的戾氣取代。
他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混著雨水噴濺。
“你們吳家這棺材鋪!就是個邪窩!招災的根子!你爺爺一死,這鋪子裡的臟東西全跑出來了!”
“村裡這幾天接連出事!李家的牛莫名其妙死了!張寡婦家的雞一夜之間全瘟了!連村東頭二傻子都掉溝裡摔斷了腿!”
“都是你這掃把星!是你們這棺材鋪的邪氣衝的!”
他身後的村民也跟著鼓譟起來,聲音在風雨中顯得破碎而尖利。
“對!燒了這邪鋪!”
“把這瘟神趕出陰山村!”
“滾出去!滾出去!”
憤怒和恐懼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蔓延。
他們一步步逼近。
手裡的傢夥在微弱的光線下閃著寒光。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我臉上。
火盆裡最後一點火星,也徹底熄滅了。
鋪子裡,隻剩下門框外透進來的、被風雨撕扯得支離破碎的慘淡天光。
還有門口那幾個步步緊逼的、被雨水和陰影扭曲的猙獰身影。
以及,他們眼中那種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的、**裸的惡意。
我跪在爺爺的棺材前。
背對著他們。
手指深深摳進冰冷潮濕的泥地裡。
指甲縫裡全是泥濘和血。
心,沉到了最冰冷的深淵。
燒鋪子?
趕我走?
爺爺剛躺下,屍骨未寒。
他們連一口安生的棺材,都不肯給他嗎?
連這最後一點容身之地,也要奪走嗎?
就因為我是天棄之人?
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怒火,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竄起!
像沉寂的火山,驟然噴發!
燒得我渾身血液都在沸騰!
燒得我眼前一片血紅!
憑什麼?!
憑什麼?!
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不是因為冷。
是因為那股壓抑了十五年、積攢了十五年、幾乎要將我撐爆的陰冷氣息,正順著我的脊椎骨,瘋狂地往上湧!
像決堤的冰河!
鋪子裡,那積鬱了不知多少年的、混雜著木屑、桐油和死亡氣息的陰寒煞氣,似乎受到了某種強烈的牽引!
開始無聲地咆哮!
盤旋!
溫度驟降!
連空氣都彷彿凝固成了粘稠的冰水!
爺爺的棺材上,那楠木溫潤的光澤,瞬間蒙上了一層詭異的灰白霜氣!
王癩子和他身後的村民,臉上的猙獰瞬間僵住。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恐懼!
他們猛地停下腳步,驚駭地看著我,又看看四周。
彷彿置身於一個無形的、冰冷刺骨的巨大冰窟!
“冷……好冷……”
有人牙齒打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鬼……有鬼啊!”
另一個村民尖叫起來,手裡的鋤頭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王癩子臉上的橫肉也在抽搐,他強撐著,色厲內荏地吼道:“裝神弄鬼!老子……”
他的話冇說完。
因為就在這一刻!
我猛地轉過了身!
跪在冰冷的地上,麵對著他們!
抬起頭!
我不知道我此刻是什麼表情。
但王癩子那雙被恐懼填滿的眼睛裡,清晰地倒映著我的影子——
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冇有一絲血色。
而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裡,冇有憤怒,冇有悲傷。
隻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見底的冰冷黑暗!
像兩口吞噬一切的寒潭!
“滾。”
我的聲音不高。
甚至有些嘶啞。
像是從喉嚨深處、從骨髓縫裡硬擠出來的一個字。
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徹骨的寒意。
隨著這個字出口。
盤旋在鋪子裡、被我那失控的陰煞之氣引動的無形寒流,彷彿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轟然爆發!
像一股無形的冰潮,猛地向門口那幾個人拍了過去!
“呃啊——!”
王癩子首當其衝!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
像是瞬間被扔進了萬丈冰淵!
整個人篩糠似的抖了起來,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紫!
他身後的村民更是不堪。
有兩個直接兩眼一翻,口吐白沫,軟軟地癱倒在泥水裡,渾身抽搐,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端恐怖的幻象。
還有一個丟了魂似的,轉身就往外跑,一頭撞在門框上,頭破血流也渾然不覺,嘴裡隻會發出嗬嗬的怪叫。
王癩子勉強支撐著冇倒下,但褲襠處迅速洇開一大片深色的水漬。
騷臭味混在冰冷的雨氣裡。
他看我的眼神,已經不是看人。
而是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索命的惡鬼!
充滿了最原始的、無法理解的恐懼!
“鬼……鬼啊!”
他發出一聲變了調的慘嚎,連滾爬爬,手腳並用地撲進了外麵狂暴的雨幕裡。
連帶著那幾個癱倒的、嚇傻的村民,也被連拖帶拽地弄走了。
門口,瞬間空了。
隻剩下狂風暴雨,依舊在瘋狂地肆虐。
灌進來的冷風,吹得我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
冰冷刺骨。
我依舊跪在那裡。
身體裡那股失控的陰寒氣息,在爆發的宣泄後,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
留下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和疲憊。
像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我低頭,看著自己沾滿泥濘和血汙的雙手。
它們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剛纔……那是我做的?
那股冰冷刺骨、讓人如墜冰窟的力量……
就是他們說的“邪氣”?
就是我這“天棄之人”帶來的災厄?
鋪子裡重新恢複了死寂。
隻有風雨聲。
還有角落裡,那口冰冷的鐵棺,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更加幽深了。
我靠在爺爺冰冷的棺材上。
精疲力儘。
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我幾乎要昏睡過去的邊緣。
一道刺目的、撕裂黑暗的光,猛地從洞開的門口射了進來!
不是閃電。
是某種……穩定而強烈的光芒。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
瞬間驅散了鋪子裡濃重的陰霾和寒意。
風雨似乎都為之一滯。
一個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
擋住了外麵肆虐的狂風暴雨。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道袍,雨水順著衣角滴落,卻絲毫不顯狼狽。
道袍下襬被風掀起,獵獵作響。
他背對著外麵慘淡的天光。
麵容一時看不真切。
隻能感受到兩道目光。
如同實質的利劍。
穿透雨幕,穿透黑暗,精準地、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
銳利,深邃。
彷彿能洞穿皮囊,直抵靈魂最深處。
帶著一種近乎灼熱的審視!
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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