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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續手術十八小時,出急診室看到老公在哄情人吃藥。

>乖,她就是台手術機器,哪有你嬌貴

>我摘掉帶血手套,轉身走進院長辦公室。

>三天後他情人大出血送我院搶救。

>我主刀,他在門外哭求:老婆,求你救救她!

>手術燈滅,我遞給他離婚協議:簽字吧,簽完我告訴你個秘密。

>你挪用科研經費給她買的彆墅…寫的是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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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無影燈白得刺眼,像無數個冰冷的小太陽,烤得人麵板髮緊,眼底發乾。空氣裡是消毒水、血腥味和電刀灼燒皮肉的焦糊氣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嘔的專屬味道。連續十八個小時,腰椎像被灌了水泥,沉重僵硬得幾乎失去知覺,握手術刀的手指因為長時間保持精細動作而微微痙攣,指尖冰涼麻木。

止血鉗。

吸引器跟上。

血壓。注意血壓。

輸紅細胞2單位。快。

我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嘶啞,疲憊,卻像繃緊的弦,不容一絲錯漏。眼前是打開的腹腔,一片血肉模糊的戰場,破裂的脾臟像一團被揉爛的暗紅色海綿,洶湧的出血點如同決堤的小口,每一次心跳都泵出危險的生命力。病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建築工地的意外,送來時血壓已經測不出。十八個小時,是在跟死神搶人,也是在跟自己身體的極限硬扛。

汗水順著鬢角滑下,流進眼睛裡,一陣刺痛。旁邊的巡迴護士立刻用無菌紗布幫我沾掉。不能擦,手是絕對無菌區。視野短暫模糊了一下,又強行聚焦在眼前這片關乎生死的方寸之地。

終於,當最後一處破裂的血管被完美縫紮,洶湧的出血徹底止住,監護儀上頑固跳動的警報聲終於被相對平穩的滴答聲取代時,手術室裡緊繃到極致的氣氛纔像被戳破的氣球,泄了一絲出來。

關腹。我吐出兩個字,聲音啞得厲害,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

剩下的縫合工作交給助手。我退後一步,靠在冰冷的器械車上,閉了閉酸澀到極點的眼睛。十八個小時的精神高度集中,此刻鬆懈下來,巨大的疲憊感和眩暈感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幾乎站立不穩。手術服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走出手術室,厚重的自動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裡麵尚未散儘的生死硝煙。走廊裡慘白的燈光晃得人眼暈。淩晨三點的醫院,安靜得隻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和自己沉重拖遝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

我摘掉沾著零星血跡和汗漬的乳膠手套,隨手扔進旁邊的黃色醫療廢物桶。指尖因為長時間被汗水浸泡而發白髮皺,帶著濃重的消毒水味。隻想快點去值班室,癱在椅子上,灌一大杯溫水,然後…然後睡死過去。

轉過走廊的拐角,前麵就是VIP病房區。深夜的走廊空曠寂靜,隻有儘頭那間病房門口透出的燈光格外顯眼。一個熟悉到刻進骨子裡的身影,正背對著我,站在那扇虛掩的病房門口。

是陸明遠。我的丈夫。

他微微弓著背,側對著門縫,手裡似乎端著水杯,聲音刻意放得低沉溫柔,帶著一種我許久未曾在他身上聽到的、近乎寵溺的耐心:

乖,把藥吃了。醫生說了,這藥必須按時吃,炎症才能消下去。

我知道苦,忍一忍好不好你看你,嬌氣包…

喝口水,壓一壓。慢點,彆嗆著。

那聲音,像淬了毒的針,細細密密地紮進我的耳膜,瞬間刺穿了十八個小時積攢下來的所有疲憊和麻木。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猛地竄起,直沖天靈蓋,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我停下腳步,像一尊被釘在原地的雕像。隔著不算遠的距離,透過病房門虛掩的縫隙,我清晰地看到了裡麵的情形。

病床上,半倚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臉色帶著病後的蒼白,卻無損那份精心修飾過的精緻。柔順的長髮披散在肩頭,穿著一身質地柔軟的粉色真絲睡衣,襯得肌膚愈發細膩。她微微蹙著眉,看著陸明遠遞到唇邊的藥片和水杯,眼神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柔弱和依賴。

陸明遠側對著我,我看不清他完整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線條流暢的下頜線,和微微勾起的、帶著無限縱容的嘴角。他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指腹甚至輕柔地擦掉她唇角沾上的一點點水漬。那動作,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就在這一刻,那個年輕女人嬌柔的聲音清晰地飄了出來,帶著一絲委屈和撒嬌:明遠哥…這藥真的好苦…比蘇醫生開的那些藥還難吃…她是不是故意整我啊

陸明遠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充滿了寵溺,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他的聲音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進我的心臟:

**傻話。她她就是台精密的手術機器,眼裡隻有器官和血管,懂什麼溫柔體貼哪有我們嬌嬌這麼嬌貴,需要人疼**

手術機器…

哪有你嬌貴…

嗡!

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猛地炸開了。一片空白,緊接著是尖銳的耳鳴。十八個小時的生死搏鬥,腰椎的劇痛,指尖的麻木,渾身的冷汗…所有的疲憊和付出,在他這輕飄飄、帶著無比優越感的評價裡,瞬間變成了一個冰冷徹骨的笑話。

我站在冰冷的走廊燈光下,手術服上還帶著搶救生命留下的、未乾的血跡和汗漬。指尖殘留著消毒水和乳膠的味道,而我的丈夫,在我剛剛從生死線上搶回一條人命的淩晨三點,在我累得像條死狗的此刻,在離我手術室不到五十米的VIP病房門口,用我能清晰聽到的音量,告訴他嬌貴的嬌嬌,我這個妻子,隻是一台冰冷的手術機器。

一股強烈的噁心感猛地湧上喉嚨口,伴隨著翻江倒海的酸楚和一種被徹底羞辱的憤怒。胃裡一陣痙攣,我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那股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嘔吐感。

眼前有些發黑,我下意識地扶住了冰冷的牆壁,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手術服傳來,讓我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瞬。我猛地抬起頭,目光死死地盯在陸明遠那溫柔體貼的背影上,還有病房裡那個享受著這份嬌貴待遇的女人臉上。

冇有憤怒的嘶吼,冇有衝上去撕打的衝動。極致的憤怒之後,是一種沉入冰湖底的、死寂的冰冷。那冰冷迅速凍結了所有的情緒,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我扶著牆壁,慢慢地、無聲地後退了一步,再一步。然後,轉身。

冇有走向疲憊不堪的值班室,冇有走向那個曾經被我稱之為家的方向。我的腳步在冰冷的地磚上拖遝地移動,卻異常堅定地,拐向了走廊另一頭——院長辦公室。

淩晨三點半,院長辦公室的燈果然還亮著。院長老張是個工作狂,也是我研究生時的導師。我甚至冇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老張正伏案看檔案,聞聲抬頭,看到是我,臉上立刻堆起關切的笑容:蘇瑾手術結束了聽說是個大工程,辛苦了。快坐下歇歇…

他的話,在看清我臉色的瞬間,戛然而止。

我的臉色一定難看到了極點。蒼白,毫無血色,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死水般的冰冷。手術服上沾著星星點點的暗紅,整個人像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又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老師。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卻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我需要‘星海家園’7棟頂層複式,業主林星月的所有購房款來源調查。銀行流水,付款憑證,資金來源追溯,越詳細越好,現在就要。

老張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被震驚取代。他放下手中的筆,身體微微前傾,鏡片後的眼睛銳利地盯著我:蘇瑾你…你要這個做什麼那是陸明遠他…他顯然知道林星月是誰。

陸明遠主管的‘靶向神經修複’科研項目,過去三個季度的經費使用明細,原始報銷單據掃描件,所有與合作方‘啟智生物’的合同、付款記錄、實驗數據原始備份,我也要。我打斷他,語速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還有,調出三個月前,他申請提前支取的那筆五十萬‘設備應急款’的審批流程和最終去向。所有,現在。

辦公室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哢噠聲,格外清晰。

老張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震驚,不解,擔憂,還有一絲瞭然。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權衡,最終,他長長地、沉重地歎了口氣。

蘇瑾,他站起身,走到我麵前,聲音低沉而嚴肅,你知道你要的東西,意味著什麼嗎

我抬起頭,迎上他關切又銳利的目光。眼底那片死寂的冰冷之下,是壓抑到極致的風暴。我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容,卻發現麵部肌肉僵硬得根本不聽使喚。

我知道。我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靜的辦公室裡,**老師,幫我這一次。我要他身敗名裂,淨身出戶。**

老張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看著我,看了很久。最終,他什麼也冇問,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保險櫃,拿出鑰匙。

給我半小時。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沉重的決心。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上眼睛。身體疲憊得像要散架,腰椎的劇痛一陣陣襲來。但胸腔裡那股冰冷的火焰,卻在熊熊燃燒,支撐著我不至於倒下。

陸明遠,林星月。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我蘇瑾這台手術機器,要親手給你們做一場剝離所有偽裝、切除所有毒瘤的大手術。

三天,僅僅三天。

這七十二小時,對我而言,是身體極限後的短暫休整,更是精神上精密佈局的無聲戰場。我把自己關在家裡,拉上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光線和喧囂。客廳裡隻開著一盞昏暗的落地燈,地板上攤滿了老張派人送來的、厚厚的檔案資料。

銀行的流水單像蜿蜒的毒蛇,清晰地顯示著陸明遠如何將靶向神經修複項目的科研經費,一筆筆拆解、轉移。以設備采購、試劑耗材、技術服務費等名目,將大額資金支付給啟智生物這家空殼公司。而啟智生物的賬戶,則在極短時間內,將幾乎等額的資金,轉入了林星月名下的私人賬戶。

購房合同、付款憑證、產權登記影印件…白紙黑字,鐵證如山。市中心黃金地段,星海家園那套價值近千萬的頂層複式豪宅,業主姓名:林星月。購房日期:三個月前。而那個時間點,正是陸明遠以項目急需進口關鍵設備,需緊急墊付為由,向醫院申請提前支取五十萬科研經費的時候。那筆應急款的去向,最終在啟智生物的賬目上,變成了一筆谘詢服務費,消失得無影無蹤。

更諷刺的是,林星月那套豪宅的物業費、水電費高昂的賬單,竟然一直是從陸明遠的工資卡裡自動扣款的。他甚至懶得掩飾,或者說,他根本冇想過需要對我掩飾。

除了這些,還有陸明遠和林星月頻繁出入酒店、共進晚餐、甚至一起出國度假的親密照片(來源不明,但清晰度極高)。有陸明遠給林星月購買奢侈品包包、珠寶的刷卡記錄(用的是他另一張我不知情的信用卡)。甚至…還有一段模糊的錄音,是陸明遠在某個場合,帶著醉意對朋友炫耀:…蘇瑾她就是個工作狂,眼裡隻有她的手術刀。家裡冷冰冰的,哪有星月知情識趣男人嘛,在外麵累死累活,回家不就圖個溫柔鄉…

每一份證據,都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割開陸明遠披了十年的好丈夫、青年才俊的假麵,露出底下腐爛發臭的內核。我看著,聽著,指尖冰冷,心口卻一片麻木,甚至感覺不到痛。

憤怒在絕對的證據麵前,連憤怒都顯得多餘。隻剩下冰冷的決絕。

我將所有證據分門彆類,掃描,備份,加密。一份交給老張介紹的、專打經濟犯罪和離婚官司的鐵腕女律師陳錚。一份,存在一個隻有我知道密碼的微型U盤裡,貼身放著。最後一份列印出來,裝訂整齊,放進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

做完這一切,我拉開窗簾。窗外是陰沉的下午,灰濛濛的天空壓得很低。我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飲而儘。冰冷的水流滑過喉嚨,刺激著感官。

手機響了。是醫院急診科的座機號碼。心頭莫名一跳。

接通,是值班護士小劉焦急的聲音:蘇主任,您快來急診,剛送來一個宮外孕大出血的病人,情況非常危急,腹腔打開全是血,血壓都快測不出了,值班的趙醫生有點hold不住,點名要您過來。

宮外孕大出血我心頭那點不安瞬間放大:病人叫什麼名字

林星月,登記的名字是林星月。

林星月。

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關節瞬間泛白。一股冰冷又荒謬的感覺瞬間席捲全身。真是…報應不爽還是命運開的一個極其惡毒的玩笑

電話那頭小劉還在焦急地催促:蘇主任蘇主任您聽到了嗎病人快不行了。血庫已經在調血了,您…

知道了。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備好手術室,我十五分鐘內到。

掛斷電話,我站在原地,足足有十秒鐘。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有林星月、宮外孕、大出血、快不行了這幾個詞在瘋狂旋轉。然後,我猛地抓起沙發上的外套和車鑰匙,衝出了門。

引擎發出低吼,車子像離弦之箭衝進陰沉的暮色裡。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灰暗的色塊。我的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指尖冰涼,手心卻沁出了冷汗。

救,還是不救

她是林星月。是插足我婚姻的第三者。是吸食著我丈夫挪用科研經費(其中可能就有我參與的心血)滋養起來的寄生蟲。是那個在VIP病房裡,被陸明遠捧在手心、嬌貴無比地哄著吃藥,同時輕蔑地評價我隻是手術機器的女人。

她該死嗎

從情感上,我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但…

我是一個醫生。我的職責是救命。

車子一個急刹,停在急診大樓門口。我推開車門,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急診大廳裡燈火通明,一片混亂的嘈雜。我一眼就看到了手術室通道外,那個像熱鍋上螞蟻一樣來回踱步、臉色慘白如紙的身影——陸明遠。

他看到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猛地撲了過來,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哀求:

蘇瑾,老婆,你終於來了,快,快救救星月,她流了好多血,快不行了,求你了老婆,我知道你技術最好,隻有你能救她了,求求你,救救她,隻要你救她,我什麼都答應你,我發誓,我以後一定…

放手。我的聲音冷得像冰,冇有一絲波瀾。目光平靜地掃過他涕淚橫流、寫滿恐懼的臉,然後,落在他死死抓著我胳膊的手上。

陸明遠被我眼神裡的冰冷刺得一哆嗦,下意識地鬆開了手,卻依舊擋在我麵前,語無倫次地哀求:老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罵我都行,求求你,先救星月,她不能死啊…

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護士探出頭,滿臉是汗,聲音急促:蘇主任。病人血壓持續下降,腹腔壓力巨大。趙醫生請您立刻進去。

我看也冇看陸明遠,撥開他擋路的手臂,快步走向手術室。消毒,換衣,戴手套,口罩…動作快而精準,如同演練過千百遍。推開那扇厚重的門,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味和緊張到極致的氣氛。

無影燈下,林星月躺在手術檯上,臉色死灰,雙目緊閉。腹腔打開著,視野所及一片刺目的猩紅,血液還在不斷地從破裂的輸卵管湧出,像開了閘的洪水。監護儀發出刺耳的、連綿不絕的報警聲。血壓低得幾乎測不到,心率快得像要掙脫束縛。

蘇主任,病人宮外孕破裂,右側輸卵管峽部完全斷裂,出血凶猛,盆腔粘連嚴重,我們…主刀的趙醫生看到我,如同看到了救星,聲音都帶著顫。

知道了,吸引器,最大功率。我一步跨到手術檯前,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接管了戰場,血,加壓輸,腎上腺素準備,通知血庫,有多少O型血送多少過來,快。

冰冷的手術器械落入掌心,那熟悉的觸感瞬間驅散了所有雜念。眼前隻有翻湧的血泊,破裂的血管,危在旦夕的生命體征。我是醫生,蘇瑾。此刻,躺在手術檯上的,不是林星月,隻是一個亟待拯救的、瀕死的病人。

止血鉗。

血管鉗給我。

結紮,近端遠端都紮死。

清理積血,快。

我的聲音在手術室裡迴盪,冷靜,清晰,不容置疑。手指在溫熱的腹腔內翻飛,精準地找到每一個出血點,鉗夾,結紮。汗水再次浸透了刷手服,順著額角流下。腰椎的舊傷在長時間的彎腰操作下發出尖銳的抗議,但我彷彿感覺不到。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誌,所有的技巧,都凝聚在指尖,凝聚在眼前這片與死神爭奪的方寸之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監護儀上頑固的警報聲終於開始變得稀疏,血壓的數值在艱難地、一點點地向上爬升。當最後一處滲血的微小血管也被徹底電凝止血,洶湧的血流終於被徹底扼製住時,手術室裡響起幾聲壓抑著的、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血壓回升了,80/50。

心率120,還在降。

好,好,止住了,止住了。趙醫生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

我緩緩直起腰,腰椎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劇痛襲來,讓我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旁邊的護士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把。

蘇主任,您冇事吧聲音充滿了關切和敬佩。

我擺擺手,示意冇事,目光落在手術檯上。林星月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但呼吸已經平穩了許多,命,暫時搶回來了。

脫掉沾滿血跡的手套,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將我淹冇。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手術室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門外,陸明遠像一尊望妻石,死死地盯著手術室門上的紅燈。看到燈滅,門開,他幾乎是撲了過來,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聲音嘶啞顫抖:老婆,星月她…她怎麼樣了

我冇有立刻回答。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為另一個女人揪心恐懼的表情。三天前那句她就是台手術機器,哪有你嬌貴言猶在耳。真是莫大的諷刺。

我慢慢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冇有遞給他,隻是捏在手裡。

陸明遠,我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手術後的疲憊,卻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寂靜,簽了它。

陸明遠的目光這才從手術室的門上移開,落在我手裡的紙袋上。他愣了一下,隨即看清了紙袋封麵上那幾個加粗的黑體字——**離婚協議書**。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從擔憂變成了驚愕,然後是憤怒:蘇瑾,你什麼意思星月還在裡麵生死未卜,你跟我談這個你還是不是人

她死不了。我打斷他的咆哮,語氣冰冷,簽了它,現在,立刻,簽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於你那套,用科研經費給她買的,‘星海家園’頂層複式的秘密。

陸明遠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劇烈收縮,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他死死地盯著我,又看看我手裡的離婚協議,再看看手術室緊閉的門,嘴唇哆嗦著,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你…你胡說…什麼科研經費…什麼複式…他的聲音乾澀,帶著巨大的心虛和恐懼。

簽字。我重複了一遍,將牛皮紙袋往前遞了遞,語氣不容置疑,或者,你可以選擇不簽,然後,等著經偵支隊上門,跟你好好聊聊‘啟智生物’那幾百萬的‘技術服務費’,和你賬戶裡那筆五十萬的‘設備應急款’最終流向了哪裡。順便,我頓了頓,目光像冰錐一樣刺向他,也等著林星月醒來,跟她解釋一下,為什麼她名下的豪宅,會被法院查封拍賣。

陸明遠像被徹底抽掉了脊梁骨,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踉蹌著後退一步,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恐懼、絕望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無處遁形的崩潰。

他顫抖著手,幾乎是搶一樣奪過我手裡的離婚協議書和筆。他甚至冇有翻開看裡麵的條款——那厚厚的一遝,全是陳錚精心為他準備的淨身出戶大禮包。他哆嗦著,在最後一頁的簽名處,用歪歪扭扭、幾乎不成形的筆跡,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像扔掉什麼燙手山芋一樣,把協議書塞回我手裡。

簽…簽了,告訴我,什麼秘密他喘著粗氣,眼睛赤紅地瞪著我,像一頭瀕死的困獸。

我接過那份簽了名的協議,仔細地摺好,重新放回口袋。然後,抬起頭,迎上他恐懼又急切的目光。嘴角,緩緩向上彎起一個極淺、卻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死寂的走廊裡,清晰地鑽進陸明遠的耳朵:

**你挪用科研經費,給她林星月買的那套彆墅…**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滿意地看著陸明遠瞳孔驟縮,呼吸停滯。

**房產證上,業主姓名那一欄,寫的——是我,蘇瑾的名字。**

轟。

陸明遠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巨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表情,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荒謬、難以置信和一種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巨大羞辱。

不…不可能,你騙我,蘇瑾,你騙我。幾秒鐘的死寂後,他猛地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他像瘋了一樣撲過來,想要抓住我,房產證我親眼看過,是星月的名字,是星月,你偽造,你陷害我。

我後退一步,輕鬆避開了他瘋狂揮舞的手臂。眼神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場拙劣的表演。

是嗎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相冊,調出一張清晰的圖片,舉到他眼前。

圖片上,是那本鮮紅的《不動產權證書》。內頁清晰顯示:

**權利人:蘇瑾**

**不動產坐落:星海家園7棟頂層複式…**

看清楚了嗎我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你看到的,不過是林星月拿著本高仿的假證,自欺欺人罷了。你挪用的每一分錢,買的每一塊磚,最終,都落在了我的名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陸明遠死死地盯著手機螢幕上的圖片,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像秋風中的落葉。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臉色由慘白轉為死灰。

噗通一聲悶響。

他雙腿一軟,像一灘徹底爛掉的泥,順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裡,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聲。那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崩潰和一種被徹底掏空的巨大空洞。

我收起手機,不再看他一眼。轉身,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儘頭的電梯。

身後,是陸明遠崩潰的嗚咽,是手術室門內尚未脫離危險的林星月,是那套用肮臟金錢堆砌、最終卻寫著我名字的冰冷豪宅。

而我,手裡緊緊攥著那份簽了字的離婚協議,走向電梯口透進來的、象征著新一天的微光。

電梯門緩緩合攏,徹底隔絕了身後那片充斥著背叛、醜惡和崩潰的泥潭。金屬廂體平穩下沉,輕微的失重感傳來。我靠在冰冷的廂壁上,閉上眼睛,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胸腔裡那口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濁氣,彷彿隨著這聲歎息,終於排出了體外。

累。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疲憊。連續手術的透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籌謀,再加上剛纔那場與死神爭奪林星月性命的手術…身體早已超出了極限。腰椎的劇痛一陣緊似一陣,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但奇怪的是,心口那塊壓了十年的大石,卻彷彿被挪開了。冇有想象中的狂喜,也冇有解脫後的空虛,隻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平靜,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和一種…終於可以喘息的輕鬆。

電梯門在一樓打開。清晨微涼的空氣夾雜著消毒水的味道湧進來。我走出電梯,穿過空曠安靜的大廳。自動玻璃門向兩側滑開,外麵天色已經矇矇亮,灰藍色的天際透出幾縷淺淡的金光。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是陳錚律師。

蘇醫生,她的聲音乾脆利落,帶著職業性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協議收到了,陸明遠的簽名確認有效。接下來,財產分割、追償他挪用的科研經費損失、以及追究他職務侵占的法律責任,我會全權處理。另外,經偵那邊已經立案,早上應該就會去‘請’他配合調查了。林星月名下的財產,包括那套實際屬於您的房產,也已申請凍結。

辛苦了,陳律。我的聲音嘶啞疲憊,按程式走,追究到底。

明白。您…注意休息。陳錚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掛了電話,我走到停車場。坐進駕駛室,卻冇有立刻發動車子。隻是靠在椅背上,看著車窗外漸漸甦醒的城市。路燈尚未熄滅,與天邊的晨曦交織在一起。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這次是微信。點開,是弟弟蘇航發來的照片。照片裡,我媽正摟著朵朵,在小區樓下的早餐攤前排隊。朵朵穿著粉色的羽絨服,戴著小熊帽子,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卻笑得很開心,手裡還舉著一個剛買的、熱乎乎的白胖包子。照片下麵,蘇航配了一行字:

【姐,放心。朵朵乖著呢,咱媽帶著,剛買了她最愛吃的豆沙包。你忙完了趕緊回家睡覺。】

看著女兒無憂無慮的笑臉,看著那冒著熱氣的包子,一股遲來的、洶湧的酸澀猛地衝上鼻尖,眼眶瞬間發熱。我趕緊仰起頭,深深吸了幾口帶著寒意的空氣,將那股淚意強行壓了回去。

不能哭。都過去了。

發動車子,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我將車子駛出醫院,彙入清晨稀疏的車流。方向,不是那個寫滿背叛、如今已與我無關的家,而是我媽住的小區。

路上,車載廣播裡傳來早間新聞的播報:

…最新訊息,我市知名醫療企業高管陸某,因涉嫌利用職務之便,挪用钜額科研經費用於個人揮霍及為特定關係人購置房產,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涉事企業‘啟航生物’股價開盤即暴跌…

我麵無表情地關掉了廣播。窗外的景物飛速後退,晨曦的金光終於刺破了雲層,灑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細碎的光芒。

車子停在小區的老槐樹下。我推開車門,清晨凜冽卻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遠遠地,就看到單元門口,一個小小的粉色身影像顆小炮彈一樣衝了過來。

媽媽。

朵朵清脆的、充滿依賴和喜悅的喊聲,像一道溫暖的陽光,瞬間驅散了所有的陰霾和疲憊。

我蹲下身,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撲進懷裡的小小身體。那溫軟的、帶著奶香和豆沙包甜味的觸感,真實而滾燙。我緊緊抱住她,把臉埋在她柔軟的小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媽媽,你怎麼纔回來呀我都想你了。朵朵在我懷裡蹭著,奶聲奶氣地抱怨。

媽媽去做手術了。我抬起頭,看著她亮晶晶的大眼睛,臉上終於露出了這三天來第一個真心的、帶著暖意的笑容,聲音還有些沙啞,卻無比溫柔,救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媽媽好厲害。朵朵崇拜地看著我,小臉上滿是驕傲,然後獻寶似的舉起手裡啃了一半的豆沙包,媽媽吃,可甜了。

我接過那個被小傢夥啃得坑坑窪窪、還帶著她口水的豆沙包,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大口。軟糯的麪皮,香甜滾燙的豆沙餡,瞬間在口腔裡瀰漫開。

真甜。

陽光終於完全掙脫了雲層,暖暖地照在我們身上。我抱著女兒,走向單元門。那裡,我媽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慈愛和擔憂的笑容,等著我們回家。

身後,是漸漸明亮起來的晨光,和徹底留在過去的那片泥濘黑暗。

前路或許仍有荊棘,但至少此刻,抱著懷裡這份沉甸甸的溫暖和希望,我知道,我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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