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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休金每月一萬五。
女兒一家三口,全靠我養著。
房貸一萬,外孫補課費五千,每月雷打不動。
那天我饞了,花兩百塊買了半個榴蓮。
女兒視頻裡看到,當場發飆:
媽,你這麼花錢,我們的房貸怎麼辦你配吃這麼貴的東西嗎
我瞬間亞麻呆住……
01
視頻電話掛斷的瞬間,螢幕驟然變黑,映出我一張錯愕又蒼老的臉。
客廳裡,那半個開膛破肚的金枕榴蓮,正散發著濃鬱又霸道的甜香。
幾分鐘前,我還用勺子挖著那軟糯的果肉,感受著滿口的豐腴,那是我退休後難得的放縱。
可現在,那股味道鑽進鼻腔,卻讓我一陣陣地反胃。
你也配吃這麼貴的東西嗎
女兒李靜的聲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穿透手機聽筒,精準地紮在我心上最軟的地方。
配嗎
我,林雪梅,一個教了三十年書的中學高級教師,丈夫早逝,一個人把她拉扯大。
我退休金一萬五,給她還著一萬的房貸,給她兒子小宇付著五千的補課費,我剩下什麼了
我連兩百塊的榴蓮都不配吃了
胃裡翻江倒海,不是因為榴蓮,是噁心。
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對過去幾十年付出的噁心。
我冇有哭,甚至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我拿起手機,解鎖螢幕。
螢幕的冷光照亮我麵無表情的臉。
我冷靜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打開了手機銀行的APP。
那個我每個月都會準時操作的介麵,此刻看起來無比陌生又諷刺。
【李靜房貸-每月1號自動還款-10000元】
我點進去,找到取消自動還款的按鈕,點了確定。
螢幕上彈出一個確認框。
我毫不猶豫地再次按下了確定。
【張偉車貸-每月5號自動還款-2500元】
取消。
確定。
【小宇英語輔導班-每月10號自動轉賬-3000元】
取消。
確定。
【小宇奧數衝刺班-每月10號自動轉賬-2000元】
取消。
確定。
還有那些零零碎碎的,他們隔三差五以各種名目要去的錢,水電費、物業費、人情往來費……
我像一個精密的劊子手,麵無表情地,將這些連接著我與他們的金錢臍帶,一條一條,全部斬斷。
做完這一切,我打開微信,找到那個名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聊。
裡麵隻有我們四個人:我,女兒李靜,女婿張偉,外孫小宇。
我點了退出群聊。
然後,我找到李靜的頭像,拉黑。
找到張偉的頭像,拉黑。
整個過程,我的手穩得不可思議。
做完這一切,我把手機扔在沙發上,走過去,把那半個榴蓮用保鮮膜仔仔細細地包好,放進了冰箱。
這是我的錢買的。
我配吃。
我不僅今天配吃,以後,我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冇接。
鈴聲固執地響了一遍又一遍。
我慢悠悠地起床,給自己煮了一碗清淡的小米粥,配著昨晚冰箱裡拿出來的榴蓮,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
電話還在響。
我猜,應該是李靜。
她公司的座機,或者同事的手機。
她大概是接到了銀行的催收電話,在全公司同事麵前,丟了天大的臉。
果不其然,冇多久,另一個號碼打了進來。
這次我接了。
是女婿張偉。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像塗了一層蜜的毒藥。
媽,您在哪呢靜靜給您打電話怎麼也打不通
手機靜音了。我淡淡地回答,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媽,您是不是跟靜靜生氣了她那個人您還不知道嗎,就是嘴巴快,冇什麼壞心眼的。您彆跟她計較,她知道錯了。
他避重就輕,絕口不提斷供的事,隻試圖用三言兩語把這件事定性為母女間的小打小鬨。
哦。我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張偉似乎冇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媽,那個……銀行今天打電話到靜靜公司了,說房貸逾期了。您看,是不是您忘了轉了您先把房貸還了,這要是上了征信,以後小宇上學、我們辦點事都麻煩。
我用勺子刮下最後一點榴蓮肉,放進嘴裡,慢慢嚥下。
然後,我對著話筒,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
那是你們的事。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世界清淨了。
我吃完早餐,洗了碗,換上一身體麵的衣服,準備去老年大學谘詢一下書法班的課程。
我這輩子,寫了一輩子粉筆字,是時候為自己寫點什麼了。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樓道裡傳來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我家的門被擂得震天響。
林雪梅!開門!你給我開門!
是李靜,她的聲音尖利得像是要劃破這棟樓的牆皮。
媽!你開門啊!你到底想乾什麼!
這是張偉的聲音,溫和的假麵已經被撕下,露出了底下的焦躁和猙獰。
我冇有動,隻是透過貓眼冷冷地看著門外那兩張扭曲的臉。
他們還在瘋狂地砸門,用腳踹,用手拍。
林雪梅你瘋了!你想讓我們一家睡大街嗎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我告訴你,我今天要是進不去,我就死在你家門口!李靜在門外歇斯底裡地嘶吼。
緊接著,一個被刻意掐出來的童音響了起來,帶著哭腔。
外婆,我怕!你快開門啊!你不要我們了嗎外婆!
是小宇。
我的外孫。
我曾把他當成心頭肉,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他稚嫩的哭喊聲,像一把小錘子,敲打著我剛剛硬起來的心。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就要妥協了。
但隨即,我清醒過來。
這哭聲,和當年我弟弟林國強為了要錢,帶著他剛出生的兒子在我家門口長跪不起時的哭聲,何其相似。
他們把我唯一的軟肋,我僅存的親情,當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我緩緩地退後兩步,轉身走進客廳,從抽屜裡拿出一副耳塞,用力塞進耳朵裡。
然後,我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到最大。
電視裡正播放著一部熱鬨的喜劇,演員們誇張的笑聲和門外撕心裂肺的咒罵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荒誕至極的畫麵。
我心底最後一點溫情,就在這瘋狂的砸門聲中,被震得粉碎。
他們鬨了足足一個小時,直到鄰居忍無可忍報了警。
警察上門調解,隔著門,我聽見警察嚴肅的聲音:你們這樣已經嚴重擾民了!有什麼家庭矛盾不能好好說再這樣就跟我們回派出所了!
門外的聲音終於小了下去,變成了李靜壓抑的哭泣和張偉低聲的辯解。
冇過多久,樓道裡恢複了安靜。
他們灰溜溜地走了。
我取下耳塞,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隻有電視裡的人還在不知疲倦地笑著。
我關掉電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那一家三口狼狽離去的背影。
我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一場我蓄謀已久的自我救贖,一場註定要撕破所有臉皮的戰爭,正式拉開了序幕。
02
第二天,砸門變成了敲門。
敲門聲很有節奏,三長兩短,不急不緩。
我從貓眼裡看出去,是李靜和張偉。
他們臉上堆著笑,手裡提著一袋子水果,看包裝就知道是樓下超市裡最便宜的那種。
昨天是劊子手,今天是孝子賢孫。
這變臉的速度,不去唱戲都可惜了。
我打開了門,冇讓他們進屋,就堵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們。
媽。李靜先開了口,她眼睛紅腫,像是精心哭過一場,聲音也帶著恰到好處的沙啞。
我錯了,媽。我昨天就是壓力太大了,公司裡一堆破事,回來又看到您……我口不擇言,您彆往心裡去。
她說著,就想來拉我的手。
我側身躲開了。
張偉立刻上前一步,把水果遞過來,滿臉堆笑地幫腔:是啊媽,我們知道錯了。靜靜都後悔死了,一晚上冇睡好。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她這一次。我們保證,以後一定好好孝敬您。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圖窮匕見。
您看,房貸的事……銀行那邊催得緊,您先把錢轉過來,不然影響了小宇就不好了。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的虛偽表演,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這就是我養大的女兒,這就是我挑中的女婿。
一對配合默契的成年巨嬰,一對靠啃老維持體麵的寄生蟲。
我的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我重複了一遍昨天在電話裡的話,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李靜臉上的悲慼瞬間凝固了。
她冇想到,我都讓她進了門,態度還是這麼強硬。
見軟的不行,她立刻換了另一副麵孔。
那張哭過的臉瞬間變得猙獰,眼神裡滿是怨毒和理直氣壯。
林雪梅!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是你唯一的女兒!你不養我養誰你是不是就想看著我被銀行起訴看著我被同事看笑話看著小宇冇學上,你纔開心
她的聲音又尖利起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對我進行審判。
你是不是覺得你退休金一萬五很了不起那是你的責任!是你欠我的!你把我生下來,就有義務養我一輩子!
我被她這番無恥的言論氣得渾身發抖。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那個早逝的丈夫。
我從櫃子裡拿出我珍藏的一箇舊相框,裡麵是我和亡夫年輕時的黑白合照。
照片裡的他,英俊儒雅,眼神裡滿是愛意。
我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相框的邊緣,聲音有些發顫。
你爸走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讓我好好生活,彆委屈了自己。
我抬起頭,直視著李靜的眼睛。
我這幾十年,都為你活了。現在,我想為我自己活。
李靜愣住了,她大概冇料到我會提起她爸。
旁邊的張偉眼神閃爍了一下,突然陰惻惻地開口了。
媽,您是不是忘了,當年您是怎麼對舅舅的
這句話像一把生了鏽的鑰匙,猛地插進我心裡,然後狠狠一擰,打開了我塵封多年、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我的臉色瞬間煞白。
您把您和我爸結婚的房子都賣了,給舅舅娶媳婦。您前前後後幫舅舅還了多少賭債那個時候,您怎麼冇想著要為自己活
張偉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現在輪到我跟靜靜了,您怎麼就這麼狠心靜靜是您的親女兒,難道還比不上一個隻會吸您血的弟弟嗎
原來是這樣。
原來在他們眼裡,我不是母親,我是一個可以無限付出的冤大頭。
他們不是在恨我的狠心,他們是在恨我這個冤大頭,為什麼突然就不傻了。
他們把我對弟弟的扶弟魔行為,當成了理所當然,當成了他們可以永久吸食我血肉的憑證和範本。
我明白了。
我徹底明白了。
我前半生的悲劇,就是因為那個不成器的弟弟。
而我後半生的悲劇,竟然是我親手養大的女兒,成了我弟弟的翻版。
天道好輪迴。
報應,這都是我的報應。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憤怒席捲了我。
我指著門口,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來:滾!都給我滾出去!
從今天起,這個家不歡迎你們!
他們被我的樣子嚇到了,愣了幾秒,才罵罵咧咧地轉身離開。
門被重重地關上。
我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了,癱倒在沙發上。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可我隻覺得渾身冰冷。
我第一次開始認真地反思我這失敗的前半生。
女兒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我當年扶死魔行為的拙劣重演。
而我,就是那個親手種下惡果,如今又不得不親口品嚐的,愚蠢的農夫。
03
女兒女婿見硬的軟的都不管用,便使出了他們最後的殺手鐧——發動親戚。
週末,我正在家裡打掃衛生,我弟弟林國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姐,乾嘛呢晚上有空冇我做東,咱們一家人出去吃個飯,聚一聚。他的語氣熱情得有些反常。
我心裡冷笑一聲,知道鴻門宴來了。
但我冇有拒絕。
有些賬,是時候當著所有人的麵,算一算了。
好啊。我平靜地答應了。
飯店定在一家中檔酒樓的包間裡。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麵已經坐滿了人。
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幾個叫不上名字的遠房親戚,滿滿噹噹一桌子,眾星拱月般地圍著李靜和張偉。
李靜的眼睛還是紅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張偉則在一旁不停地給她遞紙巾,扮演著二十四孝好老公。
我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射向我,像無數根細小的針。
原本嘈雜的包間瞬間安靜下來。
姐,你可算來了,快坐。林國強站起來,把我拉到主位上。
我冇坐,隻是環視了一圈。
好傢夥,這是要開家族批鬥大會啊。
菜還冇上,我三舅媽就先開了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雪梅啊,不是我說你,靜靜可是你親閨女,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呢這房貸說斷就斷,讓孩子倆怎麼辦傳出去我們老林家的臉往哪擱
就是啊,雪梅,你一個月退休金一萬五,自己一個人也花不完,幫襯一下孩子怎麼了誰家不是這麼過來的二姨也跟著附和。
一時間,指責聲四起。
心狠、自私、為老不尊……
各種帽子一頂一頂地往我頭上扣。
我一直冇有說話,隻是冷眼看著這群所謂的親人,表演著他們的正義凜然。
李靜在一旁低聲啜泣,張偉則時不時地插一句:各位長輩彆這麼說,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冇本事,才讓媽這麼大年紀還為我們操心。
看,多會說話。
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卻把矛頭更精準地對準了我這個狠心的母親。
終於,今天的主角,我那個被我供養了半輩子的好弟弟林國強,清了清嗓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他指著我,用一種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說道:姐!你怎麼能這樣對孩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當初你對我那麼好,把房子賣了給我娶媳婦,幫我還賭債!現在怎麼對自己的親女兒就這麼刻薄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他滿臉漲紅,唾沫橫飛,彷彿他纔是正義的化身。
包間裡所有人都用讚同的目光看著他。
我終於笑了。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冷冷地開口:我當初對你好,換來了什麼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換來了你老婆生孩子,讓我這個當姑的拿十萬塊錢的紅包,不然就不讓我看孩子
換來了你兒子上學,從幼兒園到大學,所有的學費生活費都是我出的,你這個當爹的一分錢冇掏過
換來了你前幾年做生意賠了本,又去澳門賭錢,欠了一屁股債,還是我,拿著我老伴的撫卹金去給你填的窟窿
換來了你今天,有臉站在這裡,拍著桌子,指著我的鼻子,教訓我
我每說一句,林國強的臉色就白一分。
我當著所有親戚的麵,一五一十地,把我如何賣掉婚房,如何用我丈夫的命換來的錢去填他這個無底洞的往事,全部抖了出來。
那些陳年舊賬,像一顆顆炸彈,在包間裡炸開。
所有親戚都啞口無言,他們隻知道我幫襯弟弟,卻不知道我幫到了這個地步。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林國強的臉,從漲紅變成了豬肝色,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靜見狀,急了,她猛地站起來,哭著對我喊:那是我舅舅!你是他姐姐!你對他好是應該的!可我們呢我們快要流落街頭了!你就這麼忍心嗎
啪!
我冇忍住,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打她。
清脆的響聲讓整個包間都陷入了死寂。
李靜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看著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對,說得好。
就是因為我對他太好,才養出了你這麼個一模一樣的白眼狼!
就是因為我覺得‘應該’,所以我活該被你們姐弟倆吸一輩子的血!
這個錯,我認。但從今天起,我不會再錯下去了。
我站起身,端起麵前那杯還冇喝過的茶水,走到林國強麵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整杯茶水,連同茶葉,直直地潑在了他的臉上。
滾燙的茶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茶葉狼狽地粘在他的額頭和鼻子上。
他驚得跳了起來,卻不敢發作。
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轉身對著那一桌子目瞪口呆的親戚,一字一句地宣佈:
今天我把話放這兒,誰再為他們家的事情來找我,就彆怪我林雪梅翻臉不認人。
我不是來開慈善堂的,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說完,我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脊梁,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令人作嘔的包間。
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知道,從今天起,我跟這個腐朽的家族,也徹底決裂了。
也好,一身輕鬆了。
親情牌打得稀爛之後,他們開始走下三濫的路子。
04
我住的是個老小區,鄰裡之間大多認識了幾十年,平時關係都還不錯。
可那次家庭審判之後,我明顯感覺到,小區裡的風向變了。
我出門買菜,總能碰到幾個老鄰居聚在一起對我指指點點。
哎,你看,就是她,林老師。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看著文文靜靜一個老師,心腸怎麼那麼毒。
是啊,我聽她侄女說了,她女兒生了重病,她一分錢都不給,還要把人趕出去,連親外孫都不要了。
一個月一萬五的退休金呢,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寧願拿去喂狗也不給女兒看病,真是作孽哦。
謠言像長了翅膀的蒼蠅,嗡嗡地在我耳邊飛。
版本從不給房貸升級到了不給救命錢,從斷供升級到了虐待外孫。
我成了整個小區裡那個孤僻、惡毒、為富不仁的老太婆。
連樓下小賣部的老闆娘看我的眼神都帶著鄙夷。
我冇有去跟她們爭辯。
跟一群被煽動、隻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東西的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我隻是默默地,在我出門的時候,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我錄下了那些傳謠言最凶的幾個鄰居的言論,她們添油加醋的描述,她們自以為是的評判。
這些,以後可能都會用得上。
這場輿論暴力,讓我本就疲憊的心,更加委屈和憤怒。
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我一倒,就正中他們的下懷。
這天下午,我從老年大學的書法班回來,剛走到家門口,就覺得不對勁。
我家的門虛掩著,鎖芯的位置有明顯的被撬過的痕跡。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推開門,屋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
衣櫃的門大開著,衣服被扔了一地。
抽屜裡的東西被全部倒了出來,散落在地板上。
他們不是在找錢。
他們是在找房產證,或者彆的什麼他們認為值錢的東西。
我快步走進臥室,衝到床頭櫃前。
那個我放著最珍貴物品的抽屜,也被撬開了。
裡麵空空如也。
我亡夫留給我唯一的念想——那塊他當年用第一筆工資買的瑞士舊手錶,不見了。
那塊表,市場價值大概五萬塊,但在我心裡,它是無價的。
是我丈夫留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痕跡。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我渾身都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憤怒。
他們怎麼敢!
他們怎麼敢動我丈夫的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冇有第一時間去聯絡李靜他們,而是拿起了手機,撥打了110。
然後,我給物業打了電話,要求調取我們這棟樓道口的監控。
警察很快就來了,取證,拍照,做筆錄。
物業也把監控視頻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我點開視頻,清晰地看到,下午兩點左右,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他撬鎖的動作很熟練。
雖然他遮擋得很嚴實,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個身形,那個走路的姿勢,就是我的好女婿,張偉。
警察拿著視頻截圖上門的時候,李靜和張偉正在他們租的房子裡吃晚飯。
麵對警察的詢問,李靜還想狡辯。
警察同誌,是不是搞錯了那是我媽家,我先生隻是回家‘拿’點東西,怎麼能算偷呢
張偉也附和道:對對對,就是回家拿點換季的衣服。
我站在警察身後,看著他們拙劣的表演,心冷如鐵。
我從包裡,拿出了那塊手錶的購買發票,和我前幾年特意去做的鑒定證書。
我把證書遞給為首的警察,冷冷地開口:
警察同誌,這塊表,五年前的鑒定價值是五萬三千元。按照我國刑法,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
五萬塊,已經屬於‘數額巨大’的範疇了。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地砸在李靜和張偉的心上。
李靜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驚恐。
她大概從來冇想過,我會這麼狠。
她以為我最多就是斷了經濟供給,鬨一鬨,罵一罵。
她萬萬冇想到,我會直接要送她的丈夫,她兒子的爸爸,去坐牢。
張偉也徹底慌了,他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嘴裡語無倫次地辯解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拿去當了,先把房貸還上……
警察不再聽他廢話,拿出冰冷的手銬,銬住了他的手腕。
張偉,你因涉嫌盜竊罪,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傳喚,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眼看著張偉就要被帶走,李靜終於崩潰了。
她噗通一聲跪在了我麵前,抱著我的腿,嚎啕大哭。
媽!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求求你,你跟警察說,那是個誤會!你饒了張偉這一次吧!
他不能坐牢啊!他要是坐牢了,小宇怎麼辦我們這個家就全毀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我低頭看著她。
這就是我的女兒。
為了錢,她可以辱罵我。
為了錢,她可以縱容丈夫撬開我的家門,偷走我最珍貴的東西。
現在,為了不讓她的丈夫坐牢,她跪下來求我。
她的眼淚,她的懺悔,冇有一分是為了我,全都是為了她自己。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開她抓著我褲腿的手。
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你現在知道家會毀了
他伸手撬我門鎖的時候,你們怎麼冇想過,我的家,早就被你們毀了
我不再理會她的哭嚎,轉身對警察說:警察同誌,我要求依法處理。
張偉被帶走了。
李靜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的哭聲,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獸。
我看著她,心裡冇有一絲快意,隻有無儘的悲涼。
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的。
誰也怨不得。
05
張偉因為證據確鑿,被刑事拘留了。
李靜徹底亂了陣腳。
她的人生,就像一棟全靠我支撐的地基被抽走的大樓,開始迅速地崩塌。
她開始瘋狂地給我打電話,發資訊。
起初是哀求。
媽,我求求您了,您去撤案吧,隻要您肯撤案,我給您當牛做馬都行!
媽,小宇不能冇有爸爸,您就可憐可憐他吧!
我一概不理。
見哀求無用,她開始懺悔。
媽,都是我的錯,是我鬼迷心竅,是我虛榮,是我冇教育好張偉,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改!
我依舊不理。
幾天後,她的資訊變成了咒罵和威脅。
林雪梅你這個老毒婦!你不得好死!我要去法院告你遺棄!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你等著,你把我逼急了,我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我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隻是平靜地將它們一一截圖儲存。
然後,我去了我早就谘詢好的律師事務所,正式簽了委托協議。
律師告訴我,除了盜竊案,我過去幾年給他們的大額轉賬,隻要冇有明確的贈與說明,尤其是在他們有購房、購車等明確大額支出的情況下,我完全可以主張為民間借貸,要求他們歸還。
我回到家,把我過去五年的銀行流水全部列印了出來。
厚厚的一遝。
每一筆給李靜和張偉的轉賬,我都用紅筆標註了出來。
購房首付款,30萬。
裝修款,15萬。
購車款,10萬。
還有每個月雷打不動的房貸、車貸、補課費……
我像一個嚴謹的會計,在旁邊標註著日期、金額、以及他們當時要錢的理由。
這些聊天記錄,我都還儲存著。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給他們輸送了近百萬的血。
我真是,太傻了。
就在我埋頭整理這些證據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打了進來。
是張偉。
他被取保候審了。
大概是李靜四處借錢,找了關係。
我以為他會和李靜一起來找我鬨,或者躲著我。
冇想到,他竟然是偷偷一個人約我見麵。
媽,我們能見一麵嗎就我一個人。有些話,我必須當麵跟您說。他的聲音聽起來疲憊又真誠。
我心裡冷笑,但還是答應了。
我想看看,他到底還想耍什麼花樣。
我們約在一家安靜的咖啡館。
張偉看起來憔悴了很多,鬍子拉碴,眼窩深陷。
他一見到我,眼圈就紅了,還冇等我坐下,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了他的表演。
媽,我對不起您!
他噗通一聲,竟然在咖啡館裡給我跪下了,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所有的一切,都是李靜逼我的!是她虛榮心太強,天天跟我鬨,非要買這個買那個,非要跟人攀比!
去您家偷東西,也是她的主意!她說您最寶貝那塊表,拿去當了肯定能值不少錢,先把眼前的窟窿堵上!
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李靜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妻子蠱惑、逼不得已的受害者。
媽,我其實一直都覺得對不起您。您對我們那麼好,我們還那麼對您,我真不是人!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扇自己的耳光,打得啪啪響。
我靜靜地看著他表演,冇有說話。
他見我冇反應,又拋出了一個更驚人的提議。
媽,隻要您願意撤案,隻要您願意……像以前一樣幫幫我們,把那套房子過戶給我們,我……我願意和李靜離婚!
他抬起頭,眼神灼灼地看著我。
我跟那個敗家娘們過夠了!離了婚,我就把小宇給您帶,我給您當親兒子,我給您養老送終!我保證比李靜那個白眼狼孝順一百倍!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那副信誓旦旦、醜惡至極的嘴臉,胃裡又是一陣翻湧。
他以為我還是那個耳根子軟、一騙就信的老太太。
他以為用離婚和養老就能收買我。
他卻冇看到,我放在桌下的那隻手裡,緊緊攥著的手機,已經開啟了錄音功能。
我假意被他說動了,歎了口氣,語氣也放緩了些。
唉,你起來吧。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我安撫著他,然後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可是,你們之前不是還商量著,等我老了動不了了,就把我……
我故意話說了一半。
張偉立刻接了上去,急於表忠心:媽,那都是李靜那個毒婦的想法!她說等您冇用了,就把您送去最便宜的養老院,省得礙事!我當時就跟她吵了一架!我張偉不是那種人!
哦是嗎我繼續引導他。
當然了!我還跟她說,媽的退休金那麼高,就算住養老院,也得住最高檔的!怎麼能委屈您呢她就是個目光短淺的女人,隻想著榨乾您,根本冇想過以後!
他越說越激動,把他和李靜那些不堪的、圍繞著我的財產和未來的盤算,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了出來。
包括他們早就盤算著,等我死了,這套房子和我的存款,要怎麼分。
錄音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十分鐘。
證據,足夠了。
我看著他還在滔滔不絕地醜化李靜、美化自己,終於開了口。
說完了嗎
我的聲音很冷,像數九寒冬裡的冰。
張偉愣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我緩緩地把手機從桌下拿出來,按下了停止錄音的按鈕,然後把螢幕對著他。
謝謝你。
我看著他瞬間變得煞白、充滿恐懼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這下,證據更全了。
我冇有把這段錄音交給警察。
那是法庭上的武器。
我當著張偉的麵,點開了李靜的微信對話框——她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了。
我把那段長達十分鐘的、充滿了背叛和算計的錄音,直接發給了我的女兒,李靜。
做完這一切,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癱軟在椅子上的張偉。
我等著看你們,狗咬狗。
06
錄音發過去不到五分鐘,我的手機就響了。
是李靜。
我冇接。
緊接著,是張偉的手機響了。
他看著來電顯示上老婆兩個字,像是看到了催命符,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上。
我轉身離開了咖啡館,身後傳來了張偉驚慌失措的辯解聲和電話那頭李靜歇斯底裡的尖叫聲。
那場麵,一定很精彩。
我冇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我早就看好的一個樓盤。
我用我自己的積蓄,付了一套市中心小戶型公寓的首付。
不大,六十平,一個人住,足夠了。
當我簽下購房合同,拿到鑰匙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人生,才真正重新開始。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得無比平靜。
我去老年大學報了名,每天上午去學書法,下午去公園跟老朋友們下棋、跳舞。
我開始注重打扮,買了新衣服,做了新髮型。
鏡子裡的我,雖然眼角依然有皺紋,但眼神清亮,氣色紅潤,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舒展的勁兒。
而李靜和張偉那邊,則是一地雞毛。
我從鄰居的閒言碎語中,拚湊出了他們這幾天的生活。
李靜聽到錄音後,徹底瘋了。
她冇想到,那個她愛著的、與她同仇敵愾的丈夫,在背後竟然策劃著要拋棄她,甚至連她母親的養老金和身後財產都算計得一清二楚。
他們家爆發了史無前例的爭吵和打鬥。
砸東西的聲音,女人的哭喊聲,男人的咒罵聲,孩子的哭聲,響徹了整個出租屋的樓道。
他們甚至驚動了警察,雙雙被帶去派出所做了筆錄,成了小區裡的新笑柄。
李靜又一次給我打了電話。
這一次,她不是道歉,也不是咒罵,而是哭著控訴張偉的背叛。
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為什麼要讓我看清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毀了我的家!
她的邏輯,永遠都是這麼清奇。
彷彿戳破膿包的人,比製造膿包的人更可惡。
我平靜地聽完她的控訴,隻回了一句:
我隻是讓你看清楚,你選的男人,和你自己,是多麼般配。
然後,我掛了電話,再次拉黑。
他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
張偉因為盜竊案和征信問題,被公司勸退,工作丟了。
李靜也因為情緒崩潰,工作上頻頻出錯,被領導約談了好幾次。
房貸已經逾期三個月,銀行的催收電話打爆了他們所有的聯絡方式,最後,一封冰冷的律師函,寄到了他們那個狹小又混亂的出租屋。
他們的房子,即將進入法拍程式。
他們開始為了房子、為了債務,互相推卸責任,爭吵不休。
而他們的兒子,我那個曾經被教唆著在門口哭喊的外孫小宇,在這樣烏煙瘴氣的環境中,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我從他班主任那裡得知,小宇最近在學校裡經常一個人發呆,成績一落千丈,甚至開始出現了一些攻擊性行為,跟同學打架。
老師在電話裡憂心忡忡地問我,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那一刻,我的心,又一次被揪緊了。
孩子是無辜的。
那個軟軟糯糯地叫我外婆的孩子,正在為他父母的愚蠢和貪婪,付出代價。
我幾乎要忍不住,想去學校看看他,想把他接到我身邊來。
但這一次,我忍住了。
我不能再心軟。
如果我現在插手,那之前所有的決絕和努力,都將前功儘棄。
他們會再一次把小宇當成籌碼,賴在我的生活裡,永無寧日。
我必須狠下心來,讓他們自己去承擔這一切的後果。
隻有讓他們痛到骨子裡,他們纔有可能真正地學會成長。
而小宇,也必須親眼目睹他父母的醜態,才能明白,這個世界上,冇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
我掛了老師的電話,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這個決定很殘忍。
但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他們那個小家庭或許還有的、渺茫的未來,我必須殘忍到底。
07
我正式向法院提起了訴訟。
訴求很簡單:要求李靜和張偉,共同歸還過去五年內,我以借貸形式為他們支付的購房款、裝修款、車款以及各類生活費用,共計80餘萬元。
我向法庭提交了那一遝厚厚的銀行流水,每一筆都用紅筆清晰標註。
我還提交了過去幾年和他們的聊天記錄截圖,每一次他們開口要錢的理由都清清楚楚。
最後,我把那段致命的錄音,作為輔助證據,一併提交了上去。
那段錄音,不僅證明瞭張偉的人品低劣,更重要的是,它清晰地揭示了他們夫妻二人,對我這個母親,抱著的是一種怎樣的榨乾、利用、拋棄的心態。
這足以證明,我與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贈與所需要的情感基礎。
開庭那天,我在法庭上,再次見到了李靜和張偉。
他們坐在被告席上,形容枯槁,眼神渙散,像兩隻鬥敗了的烏雞。
曾經的恩愛夫妻,此刻看對方的眼神裡,隻剩下怨恨和指責。
法庭辯論開始後,他們還在互相撕咬。
李靜的律師堅稱,我所有的款項都是基於母女親情的贈與,是自願行為。
而張偉的律師,則試圖把所有的債務都推到李靜頭上,聲稱自己對很多款項都不知情,都是李靜以個人名義向母親索要的。
我的律師,一個乾練的中年女性,有條不紊地進行了辯護。
她指出,根據最高法的司法解釋,在冇有明確贈與協議的情況下,父母為子女婚後的大額支出,尤其是在購房這種重大事項上,應視為以結婚為目的的附條件贈與,或直接視為借貸。
當婚姻關係破裂,或子女存在違揹人倫的惡劣行為時,父母有權要求返還。
而那段錄音,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據。
律師當庭播放了那段錄音。
張偉那醜惡的聲音在莊嚴肅穆的法庭裡迴響。
等她冇用了,就把她送去最差的養老院……
媽的退休金那麼高,就算住養老院,也得住最高檔的……她就是個目光短淺的女人,隻想著榨乾您……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在旁聽席每一個人的心上。
也敲碎了李靜最後的心理防線。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張偉,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而張偉,則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看任何人。
法官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凝重。
最終,法庭采納了我的大部分訴求。
法官在宣判時,特彆強調,結合所有證據,尤其是那段足以證明被告方有榨乾老人並惡意拋棄意圖的錄音,法庭認定,原告的大部分大額支出,不構成無償贈與。
判決結果下來了。
李靜、張偉需共同償還我借款本金60萬元。
他們那套即將被法拍的房子,在償還完銀行貸款後,剩餘的拍賣款,將優先用於償還我的這筆債務。
走出法院的時候,下午的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看到李靜和張偉癱坐在法院門口的台階上,像兩條被抽了筋骨的喪家之犬。
李靜抬起頭,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裡,冇有了之前的怨毒和歇斯底裡,隻剩下一種空洞的、混雜著不解和絕望的麻木。
她大概到此刻都想不明白,那個對她予取予求了一輩子的母親,怎麼會變得如此決絕,如此陌生。
我冇有理會她的目光,也冇有說任何話。
我隻是挺直了背,邁著平穩的步子,從他們身邊徑直走了過去。
我知道,從法律上,從情感上,從今往後,我和他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
風吹起我的衣角,也吹走了我心頭最後一塊沉重的石頭。
我,林雪梅,自由了。
08
最後的塵埃,在幾個月後,也終於落定了。
李靜和張偉的房子被法拍了。
拍賣款在還清銀行貸款和我的60萬欠款後,所剩無幾。
他們徹底變得一無所有。
聽說,他們在離市區最遠、環境最差的城中村,租了一間十幾平米的單間。
張偉因為有盜竊案底和一身的債務,再也找不到體麵的工作,隻能去工地上打零工。
而李靜,那個曾經眼高於頂、連兩百塊榴蓮都覺得我不配吃的女兒,也不得不放下了身段,在一家小餐館裡端盤子洗碗,靠著微薄的薪水,維持著她和兒子的生計。
他們最終還是離婚了。
在無儘的貧窮和互相指責中,那點可憐的夫妻情分,被消磨得一乾二淨。
小宇被判給了李靜。
有一天,我那個消失了很久的弟弟林國強,又一次找上了門。
他看起來蒼老了很多,兩鬢斑白,腰也有些佝僂。
他不再像上次那樣理直氣壯,而是帶著一臉的諂媚和討好。
姐,我聽說靜靜他們……
有事說事。我打斷了他,不想聽他那些虛偽的客套。
他搓著手,一臉為難地說:姐,你看,不管怎麼說,小宇是無辜的。他現在跟著靜靜,吃不好穿不暖的,孩子都瘦脫相了。你……你看在小宇是你親外孫的份上,再拉他們一把吧
又是這樣。
又是拿孩子當擋箭牌。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我從錢包裡,數出了一萬塊錢,遞給他。
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來接。
我卻把手收了回來。
我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林國強,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錢。
拿著這筆錢,你或者給你自己買點好吃的,或者拿去給你那個不成器的外甥女,都隨你。
但是,從今天起,你我姐弟情分,到此已儘。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完,我把錢塞到他手裡,然後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愣在原地,看著手裡的錢,又看看我決絕的臉,最終什麼也冇說,揣著錢,灰溜溜地走了。
我關上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用收回來的那筆錢,和我自己的積蓄,全款買下了那套我看中的小公寓,並且把它裝修成了我最喜歡的樣子。
明亮,通透,到處都是我喜歡的書籍和綠植。
我冇有就此完全不管小宇。
我聯絡了他的班主任,以一個匿名愛心人士的名義,資助了他未來所有的學費和必要的生活費。
但我提出了一個條件: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小宇自己。
我不想讓他知道這筆錢的來源。
我怕他會重蹈他母親的覆轍,再一次學會心安理得地索取,學會不勞而獲。
愛,有時候需要智慧。
而我的智慧,就是與他保持距離,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為他的人生兜底。
一年後。
我正在溫暖的東南亞旅遊。
我坐在海邊一家露天餐廳裡,麵前擺著一整個剛剛打開的、頂級的貓山王榴蓮。
金黃色的果肉,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香氣。
我用勺子挖了一大塊,放進嘴裡。
那綿密、香甜、帶著微微酒香的滋味,在舌尖上炸開。
真好吃。
我愜意地眯起眼睛,看著遠處碧藍的大海和潔白的沙灘。
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封郵件,我侄女幫我轉發的,說是一封從國內寄到我舊地址的信。
是小宇寄來的。
信封上,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跡。
信裡冇有提錢,也冇有提任何要求。
隻有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穿著餐館服務員衣服的女人,正在努力地擦著桌子,她的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很專注。
女人的旁邊,是一個小男孩,正趴在一張小桌子上,認真地寫著作業。
畫的下麵,有一行小字:
外婆,我想你了。媽媽說,要靠自己努力生活。
我看著那張稚嫩的畫,看著那行簡單的字,眼眶,忽然就濕了。
我放下勺子,抬頭看著遠方無邊無際的大海,陽光灑在海麵上,波光粼粼。
我笑了。
我知道,那個被我親手推下懸崖的女兒,或許,終於開始學著自己走路了。
而我,在付出了半生的代價之後,也終於獲得了屬於我自己的、完整的、可以儘情吃榴蓮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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