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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禮那天,自稱來自二十年後的竹馬突然出現。
他搶走了定親玉佩,並指著我的丫鬟,說要和我退親。
賀州野,你不能娶薑若桃,你真正愛的人是阿陶!
她薑若桃就是個蛇蠍毒婦!她不能生,就將懷孕的阿陶關進柴房裡,害得阿陶差點流產。
你若是娶她,一定會後悔的!
年輕的賀州野搶回玉佩,塞進我的手裡。
我自幼便一心想娶桃桃為妻,若是不能娶她,那我纔會真的後悔!
後來,玉碎了。
而賀州野,也確實後悔了。
1
及笄禮第二天,賀家如約前來下聘。
滿滿噹噹八十一抬貼著喜字的聘禮,堆滿了我的院子。
其中一大半,是賀州野自幼時起就備下的東西。
父母和兄長見此,喜笑顏開,紛紛說我是個有福氣的姑娘,選對了夫婿。
小姐,賀少爺對你可真好啊。
旁邊的阿陶突然出聲。
我聞言看向她。
她眉宇間溢位的情緒,冇有逃過我的眼睛。
似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阿陶趕忙低下頭,語調慌亂的說:小姐贖罪!
我冇說什麼,揮手讓她下去了。
我不太相信鬼神。
所以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仍保持懷疑的態度。
但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不僅樣貌和賀州野如出一轍,就連後頸上的胎記,都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這世間,真的有什麼穿越、重生之說
冇等我想個明白,賀州野就來了。
手上,還拎著對剛打來的大雁。
賀州野興沖沖的對我說:
桃桃,我聽人說,這聘雁象征著夫妻之間忠貞不渝,所以,我今早又去郊外獵了對來送給你。
希望你我二人婚後,也能像這大雁一般,恩愛相守,不離不棄!
到底,少年的愛意太過真摯熱烈。
哪怕昨晚的那些話,此時還句句響在我的耳側。
我仍是感覺到了心動。
笑著上前,我拿著手帕替賀州野擦汗。
累了吧我已經讓人備好了你最愛喝的酸梅湯。
桃桃真好!
阿陶端著酸梅湯一出現,本還一個勁兒跟我說話的賀州野驀然身形一頓。
緊接著,他皺起眉,手指著阿陶問我:桃桃,你怎麼還冇把她給趕出府
我睨了眼小臉發白的阿陶,回道:
阿陶跟在我身邊多年,又冇有做錯事,為什麼要趕出府
昨晚那人都說她……
似是察覺到自己失言,賀州野趕忙改口,衝我小聲道:
桃桃,不管那個人說的是真是假,她都不適合繼續留在薑府。
小姐!阿陶無父無母,若是把我趕出薑府,我就無處可去了!
賀州野話剛落,阿陶便撲通一聲朝我跪了下來,不停磕頭。
還請小姐看在……看在阿陶侍奉多年,冇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我一條生路,不要趕我走!
隻是幾瞬,阿陶的額頭便溢滿了鮮紅。
我到底還是心軟了。
賀州野卻生了氣。
桃桃,你將她留在薑府,就不怕她哪日真的生出異心,對我起什麼歪心思
這句話令我一愣。
卻還是說道:她不過就是個丫鬟,因為區區幾句妄語,就將她趕出府,何其無辜。
賀州野冷著臉不說話。
我看了眼瑟瑟發抖的阿陶,又看向遠處用紅繩綁著的大雁。
歎了口氣,我主動握上賀州野的手。
好了,我信你絕非薄情變心之人,也信我們之間情分深重,不是外人能輕易破壞得了的。
你若是實在不喜她,那我便將她打發去田莊,日後,做個守莊娘子就是了。
賀州野既許了我忠貞不渝,那我自然也願意相信他。
這句相信令賀州野喜笑顏開。
而阿陶,也被我打發去了郊外的田莊。
2
我本以為,事情到此便算終了。
可將將不過數日。
賀州野便抱著阿陶,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整個人猶如冰雕愣在長廊口,手中的帕子早已絞成了一團,目光緊緊地盯著賀州野兩人。
桃桃你怎麼來了
賀州野似是冇想到,我今日會來賀府找他,看見我,臉上霎時慌了一瞬。
但下一秒,他便直直的越過我,抱著昏迷的阿陶衝進了他的院子。
我遲點再跟你解釋,這丫頭受了重傷,得趕緊醫治!
看著他著急離去的背影,不知怎麼,我的心驀然一痛。
大夫來的很快。
確定阿陶冇事後,賀州野將她暫時安置在了他院子西邊的偏房裡。
初秋的夜略顯寒涼。
但此時的我內心卻比這夜,還要涼上幾分。
事情就是這樣,那瘋馬在街頭四處亂竄,速度極快。如果不是阿陶將我推開,現在重傷在床的人就是我了。
賀州野一麵解釋著,一麵偷睨我。
我閉上眼,心中一陣亂麻。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年長賀州野所說的那些話。
【賀州野,你不能娶薑若桃,你真正愛的人是阿陶!】
【你若娶她,你一定會後悔的!】
塗抹蔻丹的指甲瞬間掐進掌心,深得已然見血。
但掌心的疼痛感,卻遠比不上此時心裡的。
桃桃,你若是有什麼不開心,儘管對我發泄。求你彆不說話,也彆……不理我。
賀州野伸手想來拉我,卻被我睜眼躲開。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他:你現在打算如何安置阿陶
我……大夫說阿陶傷勢極重,需要好好靜養,短時間內不能挪動。
賀州野眉宇間似是堆滿了糾結,眼神幾度亂瞟,愣是冇敢看我。
不如就先將她留在我府中養傷,等她傷好後,我再贈與她一些金銀房契傍身,全當還她救命之恩,你看這樣如何
是啊,救命之恩。
心上像是被人用力地紮入了一根尖刺,痛感加劇,令我呼吸一滯。
我艱難的勾起唇角:好。
說完,我起身朝院門走去。
意外的,賀州野這次並冇有上前來攔我,而是靜靜地杵在原地,看著我離開。
回府的路上,我隻覺像是被人丟進了冰窟,周身上下冷意連連。
無人知道,阿陶不止救了賀州野,在多年前,她其實還救過我。
十歲那年,我因貪玩和家人在廟會中走散,被人牙子拐賣到了青樓。
在那裡,我遇見了年長我三歲的阿陶。
彼時的她名叫紅杏,是青樓剛掛牌的姑娘。
進入青樓後,我因不聽話被老鴇關進了柴房,一連四五日,隻有一碗清水果腹。
如果不是阿陶暗地裡給我送饅頭,恐怕我早就餓死,撐不到家裡人來尋我。
事後,母親封鎖了訊息,還做主將阿陶從青樓裡贖了出來,並幫她改了賤籍收入府中,成了我的丫鬟阿陶。
說是丫鬟,但阿陶這些年來的待遇,比京城裡一些小門小戶家的千金過得都還要好。
我也因著那救命之恩,一直以來對她多有照拂。
如果,年長的賀州野冇有出現。
阿陶還會作為我的陪嫁丫鬟,陪我一同嫁入賀府。
但現在,阿陶比我,先入了賀府。
3
我開始頻繁出入賀府。
母親在得知阿陶救了賀州野後,也親自到賀府看望了她一次,事後更是賞了金銀。
許是怕我生氣,賀州野反倒對阿陶避如蛇蠍。
隻每日裡讓下人好生照顧阿陶,自己便拉著我,整日在外晃悠,直到月上柳梢才放我歸家。
久而久之,我原本還揪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些許。
這日,我因前一日遊湖受了涼,有些咳嗽,就婉拒了賀州野的邀約。
拿了本話本子,我窩在花園的涼亭裡閒閒的看著。
冇想到,年長的賀州野卻突然出現。
你倒是悠閒。
彼時的我身邊還跟著丫鬟彩雲。
瞅見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我先是一嚇,隨後朝彩雲看去。
小姐,你怎麼了
彩雲好似看不見年長的賀州野。
彆看她了,除了阿陶,你和我自己,旁人看不見我。
我揮退彩雲,轉頭冷冷問著年長的賀州野:你來乾什麼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那位未婚夫現在在做什麼
我看著眼前這張比賀州野略顯成熟的臉,眉頭蹙緊。
你到底想說什麼
念及從前的情分,給你提個醒,城北,西園寺。
說完,年長的賀州野瞬間消失。
城北西園寺……
若我今日冇有受涼待家,本是要和賀州野去西園寺求簽的。
難道……
拿書的手,瞬間緊握成拳。
耳邊彷彿有兩個小人在爭吵。
一個說:薑若桃,你和阿野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深知他的脾性,他是絕不會被背叛你的!
另一個說:那可不一定,那年長的賀州野可說了,他真正愛的人是阿陶不是你,而且,去西園寺看看又怎麼了,你原本就是要去西園寺的。
冇等兩個小人爭出個結果,我已然站在了西園寺大門外。
西園寺香火鼎盛,其中最靈驗的,當屬它觀音殿的姻緣簽。
不少男男女女不遠萬裡來此,隻為了能在觀音殿上求得一卦上上簽,期許一段金玉良緣。
可我姻緣簽還冇求上,就率先撞見了一對有情人。
寺廟內,賀州野扶著阿陶,兩人拿著寫好的姻緣木牌,亦步亦趨地走到了正中央的老合歡樹下。
雙雙閉眼祈願後,將手裡的木牌係在了合歡樹的同一樹枝上。
係完後,賀州野從懷裡掏出一隻白玉手鐲,不待阿陶反應,拉起她的手,就將玉鐲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賀少爺,這麼貴重的東西,你應該拿去送給小姐,我……我一個粗使丫鬟,萬一弄碎了,或是讓小姐知道,我……!
阿陶羞紅了臉,欲拒還迎。
這有什麼可貴重的!不過就是個白玉手鐲而已!放心,桃桃向來賢惠大方,絕不會為了個小小的手鐲,跟你置氣的!
賀州野拉著她的手,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阿陶的臉更紅了,連帶看向賀州野的眼神,都充滿了甜膩的情意。
我就站在角落的石山後,將兩人的舉動儘收眼底。
你現在能相信我說的話了吧我真正愛的人不是你,而是阿陶。
年長的賀州野又出現了。
我冇有看他,雙眼仍直勾勾的盯著前方那郎情妾意的兩人。
多年後的我,怎麼樣了
年長的賀州野似是冇有想到,我竟然會問這個問題。
稍稍頓了一下後,他回答道:
還能怎麼樣,善妒,惡毒,冷血,一言不合就發瘋似的喊打喊殺,跟個鄉野潑婦冇什麼兩樣!
所以我扭頭看向年長的賀州野,目光平靜,你把她給休了
哼!
年長的賀州野冷哼一聲,看向我的視線頓時像淬了毒。
休我敢休麼我要是休了你,那我賀府上上下下一百多號人都得蹲大牢!
如果不是你進宮請來太後懿旨,讓我不能休妻另娶,我早就將你逐出賀府,和阿陶雙宿雙飛了,又何苦在這裡跟你繼續糾纏!
是麼我淡然一笑,那還真是……可憐。
說完,我轉身離開,冇有在看年長的賀州野一眼。
第二天,我照舊和賀州野遊山玩水,裝作個冇事人一般。
但我心裡清楚,有些東西,它已經變了。
4
也不知是不是心虛作祟,賀州野對我比從前更加得好。
走在街上,凡是我多看一眼的東西,他都會眼不帶眨的買下來送我。
自然,他也帶我去了西園寺,求了姻緣簽。
但這次,他冇求姻緣木牌。
給出的理由是:桃桃,我和你伉儷情深,不分彼此,凡是你求的,皆是我所求。
我求的,皆是他所求麼
我冇多問的點了點頭,隨後獨自一人求了木牌,掛上了合歡樹。
等到賀州野找過來,我已經係完木牌,坐於樹下吹風。
桃桃,你木牌上寫了什麼啊賀州野突然問道。
你不是說,凡我所求皆是你所求麼我寫的,自然是你心中所想。
聽我這麼一說,賀州野頓時就笑開了花,伸出手就要來抱我。
我裝作冇看見,躲開他的手,往廟門走去。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吧。
好。
賀州野也冇多想,徑直就跟在我的身後。
踏出廟門時,我回頭望了一眼。
合歡樹上,木牌隨風而動,木牌上新寫的墨跡,終是被風吹乾。
時間一晃,兩月匆匆而過。
賀府派人傳話來,說阿陶的傷勢已然痊癒。
可還不等我開口,賀州野便率先將阿陶給送了回來。
桃桃,我看這丫頭傷也養的差不多了,繼續留在我府裡怕引人非議,所以就給你送回來了。
我看了向下首恭謹站著的阿陶。
傷都養好了
阿陶聽後抬起頭,極快地瞟了眼我身側坐著的賀州野,隨後又低下了頭。
回小姐,都好了。還請小姐準許阿陶回府,繼續伺候小姐。
是回府伺候我,而非回到莊園做守莊娘子。
我冇說話,徑直看向賀州野。
桃桃,說到底,這丫頭畢竟救過我的命,所以還是讓她回到你的身邊伺候著吧。
賀州野不太敢直視我,說話時,眼睛四處亂瞟。
我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笑了笑,我說道:既然如此,阿陶你便回來吧。
是,謝謝小姐!
阿陶萬分感激的衝我行了個禮。
賀州野更是開心。
我就知道,我的桃桃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姑娘了!
說罷,賀州野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一隻烏木髮簪,遞給我。
桃桃,這是我親手給你做的桃花木簪,你看看喜不喜歡。
木料是極好的木料。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上頭那幾朵雕刻粗糙的桃花。
其中一朵桃花,還被刻得缺了一瓣花瓣。
眼角的餘光,不由地飄向阿陶發間那隻雕刻得活靈活現的玉兔簪。
頃刻間,已然比出了結果。
挺好的。
我冇多說什麼收下了髮簪,卻冇有將它戴在頭上。
畢竟,我可不戴被人拿來練手的殘次品。
5
阿陶回來後,還是跟以前一樣,跟在我身邊伺候。
賀州野也照舊日日跑來薑府找我。
一來二去,兩人倒是時常碰上。
卻未有什麼越軌的舉動。
哪怕有時正麵撞上,也隻是一個低頭請安,一個沉默揮手,然後各自轉身離去。
這天午後,我躺在書房的躺椅上小憩。
耳邊驀然傳來一陣人聲嘈雜。
酣睡被人強行打斷,我不滿的睜眼坐起身,就見一丫鬟慌手慌腳的衝進了書房裡。
發生什麼事了
丫鬟撲通朝我跪下。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彩雲姐快要被賀公子給打死了!
我登時心中一緊。
等到我隨丫鬟匆匆趕到時,彩雲已然被打的皮開肉綻,昏厥在地。
但她身上的那些棍棒,卻並未停下。
住手!
我衝過去護住彩雲。
奴仆一看是我,趕忙調轉方向,卻還是遲了。
木棍重重地打在我的肩膀上,發出冗重一聲悶響。
我瞬間被劇痛所淹冇。
桃桃!
賀州野見我被打傷,氣得眼睛都紅了。
他朝我飛撲過來,雙手扶著我的背脊,想要將我打橫抱起。
卻被我推開了手。
我忍著痛,抽著氣看他:彩雲做錯了什麼事,讓你下手這麼重
我……
麵對我的問話,一向巧舌如簧的賀州野愣了幾秒。
她,她行為乖張,衝撞主子。我,我是怕她日後對你不敬,纔出手管教她的。
行為乖張衝撞主子不可能!彩雲性格沉穩,做事一向有分寸,絕非你說的那般。
我目光淩厲的看向四周的奴仆: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跟彩雲私交甚好的奴婢立馬站出來,顫抖的說:稟小姐,是……是阿陶!
阿陶
我視線掃向賀州野身後藏著的阿陶。
阿陶頓時慌了,立馬跑到我麵前跪了下來。
不!不是我!小姐,是彩雲!是她冒犯賀公子,才被……
住口!
我嗬斥一聲,阿陶瞬間不敢在說話,隻紅了眼眶,拿衣袖抽抽噎噎的抹眼淚,樣子看上去格外可憐。
賀州野見不得阿陶如此。
他本想上前替阿陶說話,可當看見我陰沉的臉後,又登時閉上了嘴。
奴婢繼續說著事情經過。
先前彩雲姐和阿陶不知因何原因,突然起了爭執,甚至還動了手。
恰好這時賀少爺趕到,他也不問緣由,直接就說是彩雲姐的錯!還喊來奴仆杖責彩雲姐!
你胡說八道!
賀州野一聽,立馬急了,桃桃,不是這樣的!是彩雲她……
夠了!
我瞪著賀州野。
就算彩雲行為不端,她也是我薑府的下人,是我的大丫鬟!要管教也該是我來管教,輪不到你來動手吧,賀少爺。
生平第一次,我這樣對賀州野說話。
可謂是冇留半分情麵。
賀州野一時間被我的話給震在了原地。
桃桃,你……你叫我什麼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
怎麼能這樣
我冷笑一聲,轉身衝著身後的奴仆說道:將彩雲送回房,再派人去請府醫過來。
至於阿陶……就在這跪著,什麼時候彩雲醒過來,她就什麼時候起來!
不!不,小姐,我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我罰跪
阿陶徹底慌了。
桃桃,阿陶又冇有錯,你憑什麼罰她
一聽我要罰阿陶,賀州野也急了,上前就要拉我的手。
我一把將他甩開,扭頭吩咐邊側的下人:將賀少爺送出府!
賀少爺,阿野!我不要跪,我的雙腿肯定會跪廢掉的!阿野!你救救我!
阿陶不管不顧,直接朝賀州野撲了過去,死死地抓著賀州野的衣袖不放。
賀州野也下意識的伸手攬過她的腰肢,將她護在懷中。
兩人此時的舉動,簡直要多親密就有多親密。
桃桃,今天的事,阿陶確實又責任,但看在我的麵上,就免了阿陶的責罰吧!她之前受過那麼重的傷,要是在罰跪,她身體肯定吃不消的!
吃不消我冷笑著看著賀州野,什麼時候,向來不近人情的賀少爺,變得如此憐香惜玉了
桃桃……
還有,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之間已經變得如此親昵,連‘阿野’都喊上了
賀州野這才注意到自己和阿陶的姿勢。
他頓時發白了臉,慌亂鬆開阿陶將她推到一邊,伸手,想要上來抓我。
不是,桃桃,你聽我跟你解釋,我……
不用解釋!賀州野,我薑若桃,成全你們!
6
我命人將賀州野和阿陶一起趕出了府。
轉身,就去找了祖母。
對於今日發生之事,不用我多說,祖母已全然知曉。
在得知我想同賀府退婚後,祖母沉吟片刻,同我說道:
桃桃,你可知,你今日若是退了賀府這門親事,那日後你的姻緣必會受阻。
常言道,人言可畏,這流言蜚語看似冇什麼,實際上卻能殺人於無形。
今日之事,攤在男子身上,左右不過換得一句‘風流’,可若是落在女子身上,那就成了七出‘善妒’!
橫豎,阿陶不過是個奴婢,奴契在你手裡,她也翻不了什麼天,要打要殺,還不都是你說了算麼
祖母話說的很直白。
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
孫女明白,但姻緣於女子而言,本就風險極大。若運氣好,遇上個知冷知熱的夫婿,一生平淡過活也就罷了。但顯然孫女時運不濟,還未出嫁,未婚夫就已愛上他人。
祖母。
我跪坐在祖母的膝下,連日來吞嚥進肚裡的委屈和難過,在此時儘數爆發。
眼睛發酸,晶瑩的淚花溢位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試過了!祖母,我做不到!看著他倆親親我我,我心中隻感到無儘的厭煩和恨意!
若是今後,我都要過這樣的日子,那我寧願絞了頭髮上山當姑子,也絕不嫁入賀府!
胡說什麼!上山當姑子這種話能亂麼!祖母厲聲訓斥我。
祖母,我淚眼婆娑的伏在祖母膝上,你就當可憐可憐孫女,退了賀府的婚事吧!
到底,祖母還是冇能點頭同意,隻說讓我回去好好想想清楚。
我紅著眼睛回到院子。
奴婢來報,說彩雲已經醒了。
我匆忙來到彩雲的房間。
隻見彩雲撲躺在床上,背脊上一片血色,可一張小臉卻白的如紙。
小姐!
看見我來,彩雲撐起身體就要下床。
好了,你有傷在身,彆動了。
我拍了拍彩雲的手。
彩雲立馬委屈的哭了出來,聲音斷斷續續的。
小姐,奴婢,奴婢冇有冒犯賀公子!是阿陶……阿陶說賀公子已經答應納她為貴妾,不日就要跟著你一同嫁,嫁入賀府。
阿陶還說小姐你……你平日清高孤傲,早就,早就為賀公子所不喜!
說哪怕她隻是個貴妾,也,也是獨得賀公子的恩寵,他日坐上主母,主母之位,也是指日可待。
彩雲淚眼汪汪的看著我。
小姐,奴婢實在是氣不過阿陶胡言亂語,這才,才同她動了手的!
聽到這裡,我的臉色已然陰沉下來。
我讓彩雲好好休息,轉身就回了閨房。
將多年來賀州野送我的東西全部找了出來,丟棄在院子裡,一把火少了個乾淨。
看著那熊熊燃燒的烈火,我心裡不住地想。
要是,我和賀州野的感情和婚事能像這把火一樣,火滅緣儘,倒也乾脆利落。
喲,這青天白日的,演得是哪一齣啊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我循聲看去,就見我家牆頭上歪坐著一個紅衣少年。
少年氣度不凡,容貌俊逸,一雙多情桃花眼彎彎的盯著我,嘴上還叼著根不知從哪扒來的狗尾巴草。
你怎麼來了
薑若桃看著那張久違的臉。
不對,你不是跟著祁伯父去邊疆了麼,什麼時候回盛京的
隻見牆頭上的少年勾唇一笑,語氣聽去慵懶,卻帶著極度的認真。
薑若桃,你若不想嫁給賀州野,那……嫁我如何
7
祁澤淩,鎮國公府家的小世子。
亦是——賀州野從小到大的死對頭。
礙於賀州野的關係,哪怕祁澤淩的母親和我娘是幼時的手帕交,我跟祁澤淩的關係也並不太好。
屬於見了麵,也是匆匆而過,絕不會打招呼的那種。
直到去年,冬季的皇家狩獵上。
賀州野因病冇有出席。
我獨自在獵場上亂逛,一時不察迷了路,四處亂撞,結果撞上了頭高大威猛的熊瞎子。
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死於熊口之時,祁澤淩突然出現。
他一箭射穿了熊瞎子的腦袋,救下了我的小命。
我本以為,按照祁澤淩那無禮也要糾纏三分的無賴性子,定是要抓著對我的救命之恩不放。
哪知,他卻冇有多說什麼。
上前檢視了我的傷勢,確認我冇什麼大礙後,他將自己的大氅披在了我的身上。
而後扶著我上了馬,自己則化為牽馬小廝,小心的將我送回了營地帷帳。
從頭至尾,他舉止有度,恪守禮節,冇有逾矩半分。
後來,我心裡一直都念著這份恩情。
再見他時,就冇有像之前那般漠視,而是規規矩矩的衝他行禮。
一來二去次數多了,反倒惹得賀州野有些不太高興。
直問我為什麼突然對祁澤淩好臉色。
再後來,聽說祁澤淩要跟隨鎮國公父親去往苦寒的邊疆曆練。
我費了些時日,親自做了兩副護膝和氈帽,趕在祁澤淩出發前送給了他。
權當是還了他當初的救命之恩。
時間一晃,已過去兩年。
冇想到今日,祁澤淩竟然回京了。
甚至還主動找到了我家來,趴上牆頭,笑又極其認真的問我要不要嫁給他。
看著麵前久經邊疆風霜,卻仍然耀眼的男人。
我的腦子裡不由浮現出,當日在皇家獵場上,那一襲紅衣高坐於馬背之上,左手搭弓右手搭箭,救下我命的少年郎。
心,驀然一動。
我不喜歡被困於宅院。
祁澤淩劍眉一挑。
巧了不是,我也不喜歡整天宅在家裡!薑若桃你要是嫁給我,到時山川湖海,萬裡疆土,我們可攜手一一看遍!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祁澤淩,說道:祁澤淩,你可知我還善妒。
善妒怎麼了我也善妒啊!再說了,我家家訓,凡是祁家男子,終身不可納妾!
祁澤淩笑的肆意又張揚。
你要是嫁給了我,到時候哪怕想找個人來妒一妒,恐怕都冇有!
我望著他,心如擂鼓般,一陣直跳。
你……為什麼要娶我
這問題問得好。
他回答的認真而直接。
薑若桃,我心悅你。我祁澤淩想要和薑若桃白頭到老,攜手一生!所以,我想要娶你!
心,跳的更厲害了。
心悅……我
祁澤淩竟然心悅我
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我攥成了一團。
我竭力保持著麵上的平靜。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如今,已和賀家定了親。
嗯,知道啊。祁澤淩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可你不是準備要和賀州野那傢夥退婚了嗎
我驀然皺眉:你偷聽我和祖母說話
我冇有啊。
祁澤淩立馬雙手高舉與頭頂,笑嘻嘻的衝我說:我猜的。
猜
我不甚理解的看向祁澤淩。
賀州野那傢夥向來自私自利,虛偽又多情,阿桃,他不適合你。
所以
所以,阿桃不如嫁給我呀!
祁澤淩目光緊緊的盯著我,眸內充滿了足以溺死人的柔情。
隻要阿桃你點頭,其餘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自會將一切都處理妥當,你隻需要安心待在家裡繡嫁衣,等著嫁給我就行!
8
我到底還是冇有拒絕祁澤淩。
或許,早在他趴在我家牆頭,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時,我就已然動了心。
在我點頭同意嫁給祁澤淩的第二天,祖母突然派人來喊我。
我一進院子,就見正廳內烏泱泱的坐滿了一堆的人。
最上方坐著的,除開祖母,便是我母親和鎮國公夫人。
祁澤淩就站在他母親的身邊,衝我擠眉弄眼的笑。
我不明所以的被走上前來的鎮國公夫人拉到身邊坐下,聊著聊著,祁家傳給兒媳婦的血玉鐲子就戴在了我的手上。
我來不及震驚,就聽見祖母她們已然同鎮國公夫人商量起了我和祁澤淩的婚事。
後來我才知道。
這兩年來,祁澤淩跟著鎮國公在邊疆屢屢立下軍功。
這次回京也是接受聖上的封賞。
可祁澤淩這傢夥什麼東西都不要,唯獨向聖上討要了一封求婚聖旨,點名要娶我這個薑家若桃。
他還不忘在聖上麵前給賀州野上眼藥。
故意說賀州野其實真正心儀的人,是我的貼身丫鬟阿陶,隻不過我倆的名字叫起來太過相似,所以外人聽後,便覺得是我和賀州野感情甚佳。
實則,此桃非彼陶。
聖上信了。
於是大手一揮,兩封賜婚聖旨同時下達。
據說,當時賀州野並不在府內,而是帶著阿陶去了清然山遊玩,是賀家父母代他接下的聖旨。
聖旨一接,我家便把之前賀家送來的聘禮,儘數退還給了賀家。
我想了想,將阿陶的賣身契塞進了聘禮箱中。
全當是我這個做青梅的,恭賀竹馬新婚之喜。
祁澤淩怕拖則生變,硬生生將我們的婚禮給定在了七日後。
所幸,我家自我和賀州野訂婚後,就已陸續開始準備我出嫁的東西,倒也不會太過慌手慌腳。
反倒是鎮國公府那邊,被祁澤淩弄得人仰馬翻,開始緊鑼密鼓的置辦起大婚要用的東西。
祁澤淩確實做到了他所說,你隻管點頭,剩下的一切交給我。
相比於賀州野的八十一抬聘禮,祁澤淩的聘禮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
可謂是給足了我和薑家麵子。
就連聘雁,他也送來了四對。
聽來送聘禮的小廝說,那聘雁全是祁澤淩當天清晨,親自去郊外打的。
可謂是誠意十足了。
原本繁瑣的流程,硬是被祁澤淩快速的完成了。
幾日後,八月初十,宜嫁娶。
我坐上了鎮國公府派來的花轎。
很巧,在一襲新郎裝的祁澤淩打馬,帶著花轎裡的我遊街過市時,正好撞上遊玩歸來的賀州野和阿陶。
賀州野剛開始見新郎是自己的死對頭祁澤淩,心裡還一陣唏噓。
扭頭衝身邊的阿陶說: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倒了大黴,嫁給祁澤淩那般狂妄自大的人!
直到,他聽見新娘乃是薑家嫡女,薑若桃時。
他瘋了。
賀州野衝到鎮國公府時,我和祁澤淩正要拜天地。
不許拜!
一聲怒吼,生生打斷了儀式。
我冇有回頭。
但卻攥緊了手裡的紅綢,眉頭緊鎖。
頭上蓋著紅蓋頭,我看不清此時場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但卻聽得見聲響。
隻聽一陣騷亂後,賀州野好似被鎮國公府的下人給抓了起來。
緊接著,我便被祁澤淩給攬進了懷裡。
靠著祁澤淩健碩硬挺的胸膛,耳邊是一陣接一陣的心跳聲,我不安的情緒終是漸漸被撫平。
耳邊,還能感覺到祁澤淩說話時,噴灑而出的熱氣。
他說:賀州野,今日是我和阿桃的大喜之日,我不想見血,識相的話自己離開!
桃桃明明已跟我定下婚約,她是我的妻!祁澤淩,你公然搶奪他人妻,難道就不怕我去聖上麵前告你一狀!
告我的狀祁澤淩笑了,賀州野,我勸你還是先回家問問你父母,阿桃現在已不是你的妻了。至於你的妻子,喏,不是在你身後麼!
眾人順著祁澤淩的話回頭,就看見哭成淚人的阿陶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
她飛奔到賀州野的身邊,跪了下來,哭訴道:
小姐,奴婢錯了!奴婢不敢奢求能同你一起嫁給賀少爺,但奴婢求你給我一條生路!
奴婢不要名分!隻要日後能留在你和賀少爺的身邊,伺候你們,做個小小的侍女就行!
話術還是那般。
討厭的讓人頭疼。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祁澤淩低頭輕聲問我:
阿桃不高興了那為夫馬上將他們給趕走!
話音剛落,祁澤淩大手一揮,小廝們就將賀州野抬了起來,丟出了鎮國公府。
身後,還跟著哭紅了眼的阿陶。
晚上洞房時,祁澤淩以白天被賀州野氣到為由,向我討要安慰。
結果這一安慰,便是一夜**,直至天色將明。
隻能說,祁澤淩就是個潑皮無賴!
連連跟我保證說是最後一次,結果最後一次後還有一次!
我撐著酸脹的腰肢,瞪著給我揉腰,還嬉皮笑臉的男人。
果真,男人在床榻之言,皆不可信!
三日後歸寧。
我在出閣前的小院桃樹下,再次見到了年長的賀州野。
但這一次,他冇有走過來同我說話,而是遠遠的望著我,麵上情緒莫辯。
我想了想,進屋,將我及笄禮那天賀州野送給我的玉佩拿了出來,放在了桃樹下。
正準備起身離開時,就聽見啪嗒一聲響。
低頭一看,隻見本該完好無缺的玉佩,突然碎裂。
我有些怔愣。
但隨後,我反應了過來。
抬起頭,看著遠處年長的賀州野,輕聲說了句:
賀州野,薑若桃放過你了。
我起身一轉頭,就見走廊內,祁澤淩依靠著木柱,衝我笑得肆意張揚。
夫人,我們該回家了。
好。
我想,我薑若桃今後的人生,定會是鮮衣怒馬,肆意張揚。
9番外:賀州野
賀州野後悔了。
他總以為,自己和阿陶的事情能夠瞞住薑若桃。
可實際上,早在他聽見年長的自己說,他真正愛慕的人是阿陶時,薑若桃就已然發現了他的變心。
許是自小青梅竹馬的感情讓他無比自信。
覺得,就算自己真納了阿陶為妾,薑若桃也隻有接受得份。
但現實卻狠狠地打了賀州野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失去的了他的桃桃,隻得到了阿陶。
此陶,非彼桃。
和阿陶成親那天,賀州野喝得爛醉如泥。
他冇有進洞房。
而是獨身一人坐在院子裡,眼睛看著鎮國公府的方向,喝了一夜的悶酒。
第二天一睜眼,看見哭成淚人的阿陶,賀州野心裡再冇有往昔那般憐惜和心疼。
相反,他感到很是厭惡。
於是成親的第二天,他搬去了書房居住。
年長的賀州野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賀州野癱坐在美人榻上,腳邊堆滿了空酒瓶。
他迷瞪著眼,看向一臉灰敗的年長賀州野,說道:
現在你應該滿意了吧你讓我娶阿陶,我娶了,阿陶現在,是我賀州野的正妻!
年長的賀州野靜默一瞬,張口道:薑若桃……走了。
走了
賀州野強起著身子,什麼意思
她留下一封和離書後,便消失了蹤跡。
年長的賀州野頹然的坐了下來,兩眼無神。
明明和離是我所求,我應該感到高興纔對!畢竟以後再冇有人能夠阻止我和阿陶在一起了!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難過就像……就像是弄丟了我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賀州野看著年長的自己,目光久久,而後突然癲狂大笑。
賀州野呀賀州野。
不論是年少的你,還是年長的你。
終是失去了此生唯一摯愛。
今後,你就在漫長的歲月裡,好好的懺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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