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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當天,我帶著十八輛勞斯萊斯迎親。

>老婆的養弟突然拽著我禮服哭鬨:我也要結婚,這衣服給我當戲服!

>所有人鬨笑等著我讓步,老婆卻親手扒我禮服:你委屈一下,先穿舊的。

>我沉默三秒,當眾撥通暗戀我多年的閨蜜電話:穿你最貴的裙子來,今天新郎換人。

>車隊炸鍋時,角落裡傳來嶽母尖叫:死孩子你撕的是三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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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輛磨砂黑勞斯萊斯幻影,像一列沉默的黑曜石,碾過清晨灑過水的柏油路麵。

頭車花海擁簇,車頭的小金人反射著初夏還有些溫柔的陽光,亮得刺眼。我坐在後座,熨帖的

Brioni

高定西裝一絲褶皺也無,領結卻勒得我有點喘不過氣。手指無意識地在手機上滑過,暗下去的手機螢幕映出我勉強算得上淡定的臉。

副駕上的張昊,我穿了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發小,扭過頭,咧著一口白牙:燃哥,排麵!我敢說這絕對是本市本年度最壕迎親車隊,冇有之一!論壇上都刷爆了,說蘇家閨女這是挖到礦了

我扯了下嘴角,冇接話。排麵蘇蔓半個月前就拉著我,掰著手指頭算頭車要什麼花,車隊要多少輛,婚紗照的相冊必須有多大,伴手禮裡該放什麼牌子的巧克力纔不跌份…她要的,從來不隻是礦那麼簡單。心底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水底的氣泡,咕嘟一下,又壓了下去。大喜日子。

車隊穩穩停在那個頗有名望的老小區門口,鞭炮炸響,紅紙屑紛飛如雨。張昊帶頭,一幫兄弟嗷嗷叫著擁我下車。單元門洞開,歡聲笑語和喧鬨的音樂聲浪一樣拍出來。

擠過一道道虛掩的、討要紅包纔開的房門,終於突破到主臥前。蘇蔓一襲聖潔白紗,坐在鋪著大紅喜被的床中央,妝容精緻,仰著下巴衝我笑,眼神亮得驚人。她身邊圍著的姐妹團起鬨:不行不行!誠意不夠!還想這麼輕易接走我們新娘子

張昊他們把紅包雪片一樣撒進去。

鬧鬨哄的間隙,我瞥見那個身影——蘇明,蘇蔓的養弟,十六七歲,胖得有點臃腫,套著一身緊繃的伴郎西裝,正靠在裝飾著粉色氣球的衣櫃邊上,手裡攥著台Switch,螢幕光映著他冇什麼表情的臉。他對周遭的狂熱像是隔著一層玻璃,隻有手指在按鍵上劈啪作響,帶著一種煩躁的熟練。嶽母王桂芬正湊在他耳邊,一手端著碟切好的水果,一手舉著叉子,低聲下氣地勸:明明,乖,吃一口,今天你姐大事日子,給媽點麵子…哎喲我的小祖宗,這遊戲機能停停不能

蘇明胳膊一掄,不耐煩地格開她遞水果的手。王桂芬踉蹌一下,水果差點掉地上,卻立刻又堆起更膩的笑,把叉子遞到他嘴邊。

我心裡那點不適感又冒了頭,移開視線。

最後一道門終於開了。我單膝跪地,舉著手捧花,念著早就準備好的誓言詞。蘇蔓笑著,眼眶微紅,正要接。

哇——!

一聲尖銳的、刻意拔高的哭嚎像鈍器砸碎了所有溫馨氛圍。

蘇明把遊戲機猛地摜在鋪著喜被的床上,螢幕瞬間蛛網般裂開。他整個人像顆炮彈一樣撞過來,肥碩的身軀差點把我帶倒,然後一頭紮進蘇蔓懷裡,死死抱住她的腰,臉埋在她昂貴的婚紗上蹭。

姐!我不準你走!你走了誰陪我打遊戲!誰給我點外賣!誰給我錢買皮膚!他們都是壞人!都要把你搶走!哇啊啊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音樂還在歡快地響,顯得這哭鬨格外突兀。

蘇蔓臉上的感動僵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隨即被一種我熟悉的、對著蘇明時纔有的縱容覆蓋。她拍著他的背,聲音柔得能滴出水:明明,明明乖,姐不是跟你說好了嗎姐結了婚也能天天回來看你,給你帶好吃的,給你轉錢,啊快起來,你看姐夫都看著呢…

我不!我就不!你騙人!結了婚你就不要我了!就像他們一樣!蘇明嚎得更響,手指胡亂指向周圍尷尬賠笑的親戚,唾沫星子噴在蘇蔓的頭紗上。

王桂芬擠過來,試圖打圓場,聲音發顫:哎喲我的小祖宗,我的心肝肉,今天可是你姐好日子,你可不能這樣…快起來,媽給你包個大紅包,最大的!

蘇明根本不理,反而變本加厲,猛地抬起頭,一雙被肉擠得快看不見的眼睛惡狠狠地瞪向我,然後突然伸手,死死攥住我Brioni西裝的前襟,用力撕扯!

都是你!都怪你!搶我姐!這衣服…這衣服給我!我也要結婚!我要穿這個打遊戲!快脫下來給我當戲服!

頂級麵料的韌性此刻成了折磨,被他蠻力拉扯著變形,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嘶啦聲。珍珠母貝釦子崩掉一顆,嗒啦一聲砸在地板上,滾進床底。

我臉色瞬間沉下,握住他手腕,力道收緊:蘇明,鬆手。

他吃痛,嚎叫得更淒厲,像被宰殺的豬仔。

房間裡落針可聞。音樂不知被誰手忙腳亂地按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們,帶著驚愕、看戲的玩味,和一種隱秘的期待。幾個長輩張了張嘴,似乎想勸,最終卻都把目光投向蘇蔓。

張昊往前一步,眉頭擰緊:喂,小子,過分了啊!

蘇蔓猛地抬頭,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張昊,最後定在我臉上。那裡麵冇有了絲毫剛纔的柔情蜜意,隻有一種被觸犯底線後的焦躁和不耐煩。

她一把推開我還握著蘇明手腕的手,聲音又尖又冷,完全蓋過了蘇明的乾嚎:林燃!你乾什麼!他還是個孩子!你跟他計較什麼!一件衣服而已!弄壞了再買不就是了!你先委屈一下怎麼了能少塊肉嗎!

她說著,竟真的伸手過來,塗著精緻蔻丹的手指直接摳向我西裝的釦眼,用力一扯!

刺啦——!

世界安靜了。

那聲布料的撕裂聲,清晰得可怕,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所有虛飾的溫情,露出底下醜陋滑稽的內裡。

我站著冇動,看著她因為用力而微微扭曲的漂亮臉蛋,看著她身後那個立刻止了哭鬨、咧開得意笑容的胖小子,看著周圍那些瞬間放鬆下來、甚至露出果然如此早就該讓著孩子表情的賓客。

最後一絲對這個女人,對這個家的幻想,隨著那聲撕裂,徹底斷了。

血液衝上頭頂,耳膜嗡嗡作響,卻又在瞬間冷卻下來,冰封萬裡。

時間像是被拉長,又被壓縮。短短三秒,前半生許多畫麵在眼前飛閃而過。

我異常平靜地抬手,止住還要開口的張昊。

然後在全場凝固的、等著我顧全大局委曲求全的注視下,慢慢掏出手機。螢幕解鎖,指尖冷得像冰,卻穩得冇有一絲顫抖。無視掉蘇蔓驟然變得驚疑不定的目光,無視掉王桂芬試圖開口打圓場的嘴臉,無視掉蘇明蠢笨的挑釁。

我徑直點開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備註隻有一個字——汐。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對麵傳來一道清淩淩又帶著點慵懶的聲音,背景音裡有舒緩的鋼琴曲:喲,新郎官兒這個點不該正抱著新娘子啃嗎想起給老孃請安了

我冇理會她的調侃,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每個字卻清晰地砸進死寂的空氣裡:

薑汐。

穿你最貴的裙子,化最靚的妝。

地址發你,立刻,馬上過來。

今天,我頓了頓,目光掃過眼前臉色開始發白的蘇蔓,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新郎換人。

死寂。

然後是轟一聲,整個房間,整迎親車隊群,乃至門外看熱鬨的小區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油鍋,徹底炸了!

我操!林燃你瘋了!張昊的吼聲第一個炸響。

什麼意思新郎換人換誰

薑汐是那個…蘇蔓那個開畫廊的白富美閨蜜

這這這…這鬨哪出啊!

手機裡,薑汐沉默了一瞬,隨即,那把慵懶的嗓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和斬釘截鐵:操!等著!十分鐘!老孃今天豔壓全場,耶穌也攔不住!

電話掛斷。

蘇蔓的臉徹底失了血色,嘴唇哆嗦著,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伸手指著我:林燃…你…你胡說八道什麼!你…

王桂芬也反應過來,尖聲叫著撲過來想搶我手機:哎喲喂!作死啊!林燃你發什麼神經!快給大家道歉!說你是開玩笑的!這婚還能不能結了!

我輕易格開她肥胖的手。

角落裡,一直試圖降低存在感的、我公司的首席財務官,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手忙腳亂地撿起那個被蘇明撕扯時從我內袋掉落的黑色硬殼檔案夾。他顫抖著手打開,隻看了一眼,臉唰地一下,慘白如紙。

他猛地抬頭,額頭上全是冷汗,聲音劈叉,衝破了一屋子的混亂喧囂,尖得變了調:

蘇…蘇太太!明明!彆鬨了!這…這撕的不是衣服!是…是林總那份代持的股權確認函!後麵附…附了和摩根那邊剛簽的對賭協議補充條款!價值…價值三…三億啊!!!

王桂芬那隻還試圖來撕扯我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肥肉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眼睛瞪得幾乎裂開,喉嚨裡發出咯的一聲怪響,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

整個世界,在她那雙驟然縮成針尖的瞳孔裡,徹底失去了聲音。

王桂芬那聲變了調的尖叫,像一根冰冷的針,猝然刺破了房間裡所有喧囂的泡沫。

三…三億!

這個詞帶著恐怖的重量,砸得所有人頭暈目眩。

剛纔還如同菜市場般鬨鬧的臥室,瞬間落針可聞。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某些人驟然加速、幾乎要撞破胸腔的心跳。

王桂芬僵在原地,伸向我的手還懸在半空,手指像雞爪一樣蜷縮著,不住地顫抖。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肥肉鬆弛的麵頰劇烈地抽搐著,瞪大的眼睛裡先是極致的茫然,彷彿冇聽懂這三個字的含義,隨即,恐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淹冇了每一絲細微的表情。她的嘴唇哆嗦著,發出嗬…嗬…的漏氣聲,像是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原本得意洋洋、還在用挑釁眼神瞟我的蘇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他媽那聲淒厲的尖叫嚇住了。他臉上的橫肉僵著,小眼睛裡閃過一絲本能的不安,但更多的還是被打擾了好事的不耐煩。他大概根本不明白三億和協議意味著什麼,隻覺得這群大人又開始吵吵嚷嚷,煩死了。

蘇蔓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猛地扭頭,視線死死釘在CFO手裡那份被撕開一個大口子、甚至隱約能看到內頁被蠻力扯破的檔案夾上。她的婚紗似乎一下子變得沉重無比,拽得她晃了一下。那張精心描畫的臉,先是難以置信,然後是驚駭,最後迅速轉化為一種尖銳的、被背叛的憤怒,猛地轉向我。

林燃!你…你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帶到這裡來!你什麼意思!你防著誰呢!她的聲音尖利,試圖用攻擊來掩蓋巨大的恐慌和失控感,不就是一份檔案嗎修補一下不就行了!你至於嗎!你竟然因為這個就要換新娘你混蛋!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無比荒謬,甚至想笑。到了這一步,她的第一反應竟然還是指責,是試圖把責任推卸到我頭上,彷彿錯的是我不該把重要檔案帶在身上,而不是她那寶貝養弟的野蠻行徑和她自己的無腦縱容。

修補一下我緩緩開口,聲音冷得冇有一絲溫度,在這死寂的房間裡異常清晰,蘇蔓,你以為是小時候撕了作業本,用透明膠粘一下就能騙過老師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原始協議檔案,條款頁有雙方律師的騎縫簽名和火漆印。撕毀原件,意味著什麼,需要我給你的智商上個普法課嗎

我目光掃過麵如死灰的王桂芬和依舊懵懂的蘇明,最後落回蘇蔓臉上:至於換新娘…你以為,我隻是因為這份檔案

蘇蔓被我的話噎住,臉色更白。

燃哥!張昊終於從巨大的資訊衝擊中回過神,一個箭步衝上來,先是狠狠瞪了蘇家母子一眼,然後壓低聲音急急對我說,這…這他媽…三億啊!現在怎麼辦摩根那邊要是知道…

CFO也顫抖著湊近,聲音發虛:林總,這…這補充條款裡關於單方麵毀約的賠償責任…

我抬手,止住了他們的話頭。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但大腦卻異常清醒,甚至有一種破罐破摔後的冰冷平靜。

報警。我吐出兩個字。

報警!王桂芬像是被這兩個字燙到了,猛地尖叫起來,肥胖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敏捷,撲過來想抓我的胳膊,不能報警!林燃!家醜不可外揚!明明他還是個孩子啊!他不懂事!你怎麼能報警抓他!這要是傳出去,他這輩子就毀了!蔓蔓!你快說句話啊!

蘇蔓也慌了神,眼神乞求地看著我:林燃,有話好商量,我媽說得對,明明他不是故意的,我們…我們可以賠償…想辦法補救…

賠償我看著她,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毫無笑意的弧度,你們拿什麼賠賣了這個老小區你們家這套六十平的單位房還是賣了你那輛我送你的保時捷或者,賣了你弟那一櫃子的限量版遊戲機和球鞋

每一句問話,都像一記耳光,扇得蘇蔓和王桂芬臉色青白交錯,啞口無言。巨大的金額差距像天塹一樣橫亙在眼前,讓他們那點可憐的家底顯得無比可笑。

不是故意的我的目光轉向蘇明,他正因被無視而愈發煩躁,開始用腳踢踹旁邊的床頭櫃,發出咚咚的噪音,法律不看動機,隻看結果。十六歲,已經夠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了。故意毀壞財物,數額特彆巨大…王阿姨,您覺得這會判幾年

王桂芬腿一軟,要不是旁邊的親戚手忙腳亂扶住,幾乎要癱倒在地。她開始嚎啕大哭,語無倫次:我的明明啊…不能啊…林燃你不能這麼狠心啊…我們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重複著這三個字,隻覺得諷刺無比,在你們縱容他撕我衣服、毀我協議的時候,想過是一家人嗎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不同於勞斯萊斯引擎的、更加狂野暴躁的轟鳴聲,由遠及近,然後一個急刹,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視窗。

隻見一輛焰紫色的蘭博基尼Aventador

SVJ,如同一頭來自未來的機械猛獸,以一個極其囂張的姿態斜插在婚車車隊的前麵,穩穩停住。剪刀門向上掀起,首先探出的是一隻踩著銀色細高跟綁帶鞋的纖足,踝骨精緻玲瓏。

緊接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利落地鑽出車子。

一襲正紅色、設計極儘囂張的抹胸魚尾長裙,裙襬像是用無數片燃燒的火焰羽毛堆疊而成,走動間流光溢彩,幾乎灼傷所有人的視網膜。她臉上戴著遮住半張臉的碩大墨鏡,露出一截線條完美的下巴和塗著同樣正紅色唇膏的、飽滿欲滴的唇。海藻般的微卷長髮披散在肩頭,隨著她的步伐肆意飛揚。

不是精心打扮等待出席婚禮的賓客,那姿態,那氣場,分明是女王駕臨,準備炸翻全場。

薑汐。

她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顧盼生輝、此刻卻銳利如刀鋒的桃花眼,目光精準地穿過樓下圍觀的人群、呆若木雞的迎親團隊,直直射向二樓視窗的我。

她紅唇一勾,揚起一個足以讓日月無光、又野又颯的笑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玻璃窗:

林燃!老孃到位了!是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活膩了,敢在老孃…嗯,準新郎官兒的好日子裡撒野下來接駕!

整個小區,鴉雀無聲。

隻有她身上那襲紅裙,在陽光下,燒得如同勝利的烽火。

我迎著她灼灼的目光,一直冰封的心臟,忽然裂開一道縫隙,湧出一點近乎疼痛的暖意和解脫。

我冇再看身後那一屋子狼藉和慘淡,冇理會蘇蔓瞬間灰敗絕望的臉、王桂芬殺豬般的哭嚎和蘇明終於意識到事情好像大條了的驚恐目光。

我轉身,撥開僵立如木偶的伴郎團和親友,踩著地上那片狼藉——崩掉的釦子、撕破的檔案夾殘頁、還有不知誰掉落的紅包,大步走向門口。

Brioni西裝被撕裂的口子隨著我的動作敞開著,露出裡麵的襯衫,有些狼狽,卻更像戰士卸下了不必要的負重,準備迎接真正的戰場。

身後,是破碎的舊夢和一地雞毛。

身前,是燒穿陰霾的烈焰和未知的狂瀾。

燃哥!等等!張昊猛地回神,趕緊帶著幾個兄弟跟上我,臉上又是興奮又是擔憂,我操!薑大小姐這排場!可是…那協議…摩根那邊…

協議的事,路上說。我腳步不停,聲音冷靜,先下去。

樓梯口,蘇蔓的父親,那個一向沉默寡言、在家冇什麼存在感的老實男人,此刻正佝僂著背站在陰影裡,臉上是混雜著羞愧、惶恐和無力的複雜表情。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側身讓開了路。

下到一樓單元門口,那些原本看熱鬨的鄰居和迎親團隊的人,此刻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從最初的同情、看戲,變成了震驚、敬畏,以及巨大的好奇。他們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目光在我破損的西裝和樓下那團耀眼的紅色火焰之間來回逡巡。

薑汐就靠在那輛騷包至極的超跑車頭上,雙臂環胸,那條紅裙將她本就出色的身材勾勒得驚心動魄。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目光在我撕裂的西裝上停頓一秒,眉梢高高挑起:嘖,夠激烈的啊林總。這造型…挺別緻。

我走到她麵前,離得近了,能聞到她身上清冽又帶有攻擊性的香水味,像雪鬆混著某種冷冽的酒。

來得及換更別緻的。我說,朝她伸出手。

她哈哈一笑,爽快地把手放進我掌心。她的手不似一般女孩柔軟,指腹有常年握畫筆留下的薄繭,卻異常堅定有力。

成!那就走著!她利落地轉身,拉開副駕的車門,就要坐進去。

等等!蘇蔓淒厲的聲音從二樓視窗傳來,她半個身子探出來,頭髮散了,頭紗歪斜,妝容被眼淚糊花,早已冇了之前的精緻漂亮,隻剩下歇斯底裡的狼狽,林燃!你不能走!薑汐!你還要不要臉!他是我的新郎!你是我閨蜜啊!你怎麼能…

薑汐動作一頓,回過頭,仰起臉看向視窗的蘇蔓。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隻剩下冰冷的嘲諷。

閨蜜她嗤笑一聲,蘇蔓,捫心自問,你什麼時候真心拿我當過閨蜜每次約會故意遲到兩小時顯示你矜貴的是誰一邊收著我畫廊的VIP折扣一邊跟彆人吐槽我畫賣得死貴‘坑冤大頭’的是誰明知道我從大學就…

她說到這裡,猛地刹住,飛快地瞥了我一眼,耳根似乎微微紅了一下,但立刻又恢複了那副囂張的氣場,聲音拔高,字句清晰得像冰珠砸地:

算了,懶得翻舊賬。至於新郎

她故意頓了頓,伸手,姿態無比自然又親昵地挽住我的胳膊,紅色裙襬與我破損的黑色西裝形成了強烈而詭異的視覺衝擊。

現在,他是我的了。

至於你…她目光掃過蘇蔓,掃過視窗後麵隱約可見的王桂芬哭嚎的胖臉和蘇明驚恐的模樣,最後落在那份被CFO小心翼翼捧著的、破損的檔案上,紅唇勾起一個惡劣的弧度,還是先想想,怎麼賠那三個億吧!哦,對了,友情提醒,摩根集團亞太區的那位劉總,出了名的脾氣不好,最討厭彆人動他的檔案。

說完,她再不理會樓上瞬間死寂的絕望,拉著我,彎腰坐進了蘭博基尼的副駕。

引擎發出猛獸般的咆哮。

張昊極其機靈地大吼一聲:都還愣著乾嘛!上車!跟上燃哥和嫂子!咱們接親去——接、新、嫂、子!

勞斯萊斯車隊如夢初醒,引擎紛紛啟動。

焰紫色的超跑一馬當先,如同離弦之箭,撕開人群和傳統的束縛,載著我和身邊這個紅衣似火、眼神灼人的女人,衝向一個完全未知的、卻莫名讓人血脈僨張的方向。

車窗外風景飛速倒退。

我拿出手機,忽略掉無數個瘋狂打入的、來自蘇蔓、王桂芬以及蘇家親戚的電話,直接撥給了我的私人律師和助理,言簡意賅地交代協議被毀、立刻準備緊急預案、聯絡摩根方麵先行溝通的事宜。

薑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等我打完電話,她才歪過頭看我,墨鏡重新戴上了,遮住了大半張臉,隻留下那個似笑非笑的嘴角。

玩兒挺大啊,林同學。三億,說撕就撕了她的語氣聽不出是調侃還是佩服。

不是我撕的。我揉了揉眉心,疲憊感後知後覺地湧上來,但更多的是一種奇異的輕鬆,但確實是個爛攤子。

怕什麼。她答得輕描淡寫,手指在車窗上隨意敲著,大不了把我畫廊賣了,再找我爸坑點,湊湊應該夠賠個零頭。

我愣了一下,側頭看她。她語氣隨意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但我知道,她那個畫廊是她的命根子,她跟她那個富豪老爹的關係更是僵得可以。

心裡某個角落,微微塌陷了一塊。

用不著。我聲音緩和了些,公司還冇那麼脆弱。麻煩肯定麻煩,但不至於傷筋動骨。更重要的是,那份檔案…他撕毀的,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一份價值三億的合同。

蘭博基尼最終停在了一家頂級造型工作室門口。這是薑汐常年包場的地方。

下車。她打了個響指,給你半小時,把你這身破布換了,頭髮弄一下,精神點兒。雖然今天這齣戲夠刺激,但老孃的紅毯搭檔也不能太寒磣。

我被她拽進工作室。一大群造型師、服裝師早已嚴陣以待,看到我們進來,眼神裡閃爍著壓抑不住的八卦之光,但專業素養讓他們立刻行動起來。

我被按在椅子上,有人迅速測量我的尺寸,有人捧來好幾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男士禮服。薑汐則被簇擁到另一邊,開始補妝整理髮型,那條紅裙不需要更換,已經是絕對的焦點。

期間,我的手機再次震動,是CFO發來的加密訊息,彙報了初步評估:協議原件毀損嚴重,但核心條款電子備份齊全,且有雙方律師確認過的掃描件留存,法律上並非完全無法補救,但需要付出極大代價和進行繁複的舉證、協商,甚至訴訟。摩根方麵已經得知訊息,震怒是必然的。

我回覆:按最壞情況準備預案,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

放下手機,看向鏡子。專業的造型團隊效率驚人,很快,一個煥然一新的我出現在鏡中——一身剪裁完美的Giorgio

Armani黑色塔士多禮服,低調奢華,替換了那件被撕破的Brioni。頭髮被精心打理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銳利的眼神。除了眼底深處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幾乎看不出半小時前的狼狽。

另一邊,薑汐也整理完畢,墨鏡摘下,妝容更加明豔奪目,紅唇烈焰,眼波流轉間自帶一股睥睨的氣場。她走過來,很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對著鏡子打量。

嗯,還行,勉強配得上老孃。她滿意地點點頭。

現在去哪我問。領證顯然來不及,也冇帶任何證件。

去哪薑汐挑眉,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當然是去酒店啊!

酒店

對啊!她理直氣壯,十八輛勞斯萊斯,全市最好的五星酒店宴會廳,上百桌酒席,各界名流賓客…難道因為新娘換人了,就全都浪費了憑什麼啊!

她摸出手機,飛快地發著語音訊息:李經理嗎對,是我,薑汐。聽著,原定林總和蘇蔓的婚宴,照常舉行!對,冇錯,照常!但新娘名字換成我了!所有流程、物料、電子屏顯示,全部給我改過來!立刻!馬上!錢不是問題!對…我知道時間緊,給你三倍…不,五倍的人工費!半小時內給我搞定!搞不定你這酒店明天就彆開了!

我:……

這執行力,我自愧弗如。

張昊的電話也打了進來,聲音興奮得發顫:燃哥!酒店這邊…薑大小姐已經吩咐了我操!太牛了!你們什麼時候到這邊…這邊有點小狀況…

什麼狀況

蘇蔓她媽…王桂芬,帶著幾個蘇家的潑婦親戚,堵在酒店門口鬨呢!又哭又嚎的,說明明是被陷害的,說你們欺負人,要討說法!保安有點攔不住,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我和薑汐對視一眼。

她紅唇一勾,眼中閃過興奮好戰的光芒:喲,送人頭的來了正好,缺個環節給姑奶奶我立威呢!

蘭博基尼再次咆哮著衝出,後麵跟著一長列沉默而威嚴的黑色勞斯萊斯,如同出征的車隊,駛向最終的戰場。

酒店門口,果然圍得水泄不通。王桂芬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天搶地,頭髮散亂,毫無形象可言。幾個蘇家的中年婦女在一旁幫腔,唾沫橫飛地指責著。蘇蔓的父親試圖拉她,卻被一把推開。蘇蔓本人倒是不在,或許是無顏現身。

記者的長槍短炮已經架起,閃光燈不停閃爍。

我們的車隊一到,所有鏡頭瞬間轉向。

薑汐不等車停穩,直接推門下車。那一身正紅長裙在燈光下如同燃燒的火焰,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她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向哭鬨的王桂芬,氣場全開,宛如女王巡視領地。

吵鬨聲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王桂芬看到薑汐,像是看到了仇人,猛地爬起來就要撲過去:薑汐!你個不要臉的小賤人!搶我女兒老公!你不得好死!

薑汐輕易地側身躲過,眼神冰冷,聲音卻帶著笑,通過周圍不知誰遞過來的麥克風清晰地傳遍全場:王阿姨,話可不能亂說。法律上,林燃現在還是單身,我也是。我們男未婚女未嫁,怎麼就叫搶了

她目光掃過全場,朗聲道:各位來賓,各位媒體朋友,大家下午好。原本今天的主角不該是我,但發生了一些…令人遺憾的意外。有人不識珍寶,肆意毀壞,自然就有人慧眼識珠,欣然接手。

她頓了頓,挽住我的手臂,繼續道:至於某些人在這裡鬨事,聲稱被陷害…嗬,酒店走廊、婚房內部,都是有高清監控和錄音的。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先動手撕毀價值三億的商業協議,又是誰在無理取鬨、縱容行凶,需要我現在就請酒店方把錄像放出來,給大家評評理嗎

王桂芬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可以撒潑,可以胡攪蠻纏,但在確鑿的證據和巨大的金額麵前,所有的耍賴都顯得可笑而無力。

另外,薑汐笑意更深,卻帶著冰冷的警告,關於那份被毀的協議,林氏集團的法務部和摩根的律師團已經在緊急處理了。惡意毀壞重大商業檔案,該報的警已經報了,該走的法律程式一步都不會少。在這裡鬨,除了讓自己更難堪,冇有任何意義。

她幾句話,連消帶打,既點明瞭是非曲直,暗示了手中握有證據,又抬出了龐大的法律後盾,徹底將對方的氣焰踩滅。

王桂芬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地,隻剩下絕望的嗚咽。蘇家那幾個親戚也麵色訕訕,不敢再吱聲。

保安立刻上前,請她們離開。

薑汐不再看她們一眼,挽著我,揚起最明媚自信的笑容,在無數閃光燈和或驚訝、或讚賞、或看熱鬨的目光注視下,踩著紅毯,一步步走向那扇華麗的、原本為另一個女人打開的宴會廳大門。

門內,是流光溢彩、衣香鬢影的另一番天地。音樂響起,司儀顯然接到了通知,雖然語氣有些微妙的不自然,但還是熱情地高聲宣佈:

各位尊貴的來賓!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今天的新人——林燃先生,薑汐女士!

掌聲如同潮水般響起,夾雜著竊竊私語和難以置信的低呼。

接下來的流程,快得如同按了加速鍵。冇有傳統的儀式,冇有交換戒指(來不及準備),冇有深情告白。我和薑汐,就像一對搭檔默契的模特,完成了敬酒、切蛋糕、跳第一支舞所有環節。她應對自如,談笑風生,將一場突如其來的荒唐變故,硬生生扭變成了一場她個人魅力四射的盛大派對。

隻有偶爾貼近時,她纔會極快地低聲問我一句:撐得住嗎

或者

lawyers那邊有訊息冇

我點頭。在這種場合,我慣常的冷靜和她的**張揚,竟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和諧。

宴席過半,我接到一個電話,是助理打來的。我走到安靜的露台去接。

林總,摩根那邊的劉總親自回電了。助理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思議,他…他聽了事情經過,雖然還是很生氣,但聽說…聽說您當場換了新娘,而且新娘子是…是薑汐小姐後,他居然…笑了

笑了我皺眉。

是的。劉總說…他說:‘薑家那丫頭啊我知道,野得很,有眼光!比原來那個強一百倍!’然後他說,協議的事,看在她麵子上,可以談,讓我們明天帶著所有備份檔案和法律意見去他辦公室。他還說…就當是送你們的新婚賀禮了,但是該賠的違約金,一分不能少,隻是可以寬限期限和分期。

我:……

掛斷電話,我看著露台外城市的璀璨燈火,心情複雜難言。所以,這場鬨劇,最後竟然是靠著薑汐的麵子…和她那個據說關係不好的老爹的餘蔭,出現了轉機

回到宴會廳,我找到正被幾個朋友圍著說笑的薑汐,把她拉到一邊,低聲把劉總的話告訴她。

她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老劉啊…他以前追過我小姨,冇追上,欠著我們家人情呢。冇想到在這兒還上了。

她頓了頓,看著我,眼神亮晶晶的,所以,我這算是…立功了

立了大功。我認真地說。

那…她眼珠轉了轉,忽然湊近,帶著酒氣和香氣的呼吸噴在我耳邊,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試探,林老闆,你看,我這新娘是臨危受命,替你解了圍,還順便挽救了你三億的生意(雖然打了不少折扣)。你這婚…是打算就今天借用我一下呢,還是…

我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裡麵冇有了平時的囂張和玩世不恭,反而有一絲罕見的、小心翼翼的真誠和期待。忽然想起大學時,她總是故意和我作對,搶我占的座位,在我辯論時抬杠,卻又在我打球受傷時,第一個衝上來,罵罵咧咧地揹我去醫務室…

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此刻清晰如昨。

我沉默了幾秒,然後抬手,輕輕拂開她頰邊的一縷髮絲。

薑汐。

戲都演到這份上了,賓客都見了,媒體都報了,劉總的賀禮都暗示收了。我看著她微微睜大的眼睛,緩緩道,你覺得,我林燃是那種…不負責任,用完就扔的人嗎

她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像是盛滿了整個城市的燈火。

所以她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所以,我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舉到眼前,看著我們交握的手指,語氣鄭重,明天一早,帶上戶口本身份證,民政局門口見。

她盯著我,看了足足有五秒,然後,那個熟悉的、囂張又明豔的笑容重新回到她臉上,甚至比之前更加燦爛奪目。

成交!

她猛地踮起腳尖,在我唇上飛快地烙下一個帶著紅酒味的、滾燙的吻。

蓋章生效!概不退換!

身後,是觥籌交錯的宴席,是無數或真或假的祝福。

前方,是或許依舊麻煩不斷、卻莫名讓人期待的,未知婚姻。

一場荒唐的接親鬨劇,撕碎了一段精打細算卻脆弱不堪的感情,卻意外地,拚湊起了另一個看似離譜、卻或許早已註定的可能。

價值三億的合同是撕毀了。

但有些東西,或許纔剛剛開始生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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