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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繼母要把我賣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做填房時,我重生了。上一世,我哭著喊著跪下求她,換來的卻是一頓毒打和一碗啞藥,被塞上花轎,嫁給了那個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王員外。不出三月,他死在了青樓,我被婆家誣陷剋夫,活活沉了塘。而我的好妹妹林薇薇,則踩著我的屍骨,嫁給了她心心念唸的四皇子,風光無限。但她不知道,我也知道一個秘密。一個足以讓這天下傾覆的秘密。我知道,那個如今被囚禁在冷宮、雙腿殘廢、人人唾棄的七皇子蕭玨,纔是未來的真龍天子。他會在三年後強勢歸來,鐵血手腕,君臨天下。而現在,距離他崛起,還有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這一世,我不求人了。我要去抓住我唯一的機會,做他黑夜裡唯一的光,做他登上帝位時,唯一的後。
1
婉兒,你就認命吧!王員外家財萬貫,你嫁過去就是享福,總好過跟著我們在這小院裡受苦。繼母劉氏按著我的肩膀,臉上掛著虛偽的慈愛笑容,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算計。
我身邊的庶妹林薇薇,則假惺惺地拉著我的手,柔聲勸道:姐姐,母親也是為你好。王員外雖年紀大了些,但勝在疼人。不像那七皇子,聽說性情暴戾,還……還是個廢人。
她故意提起七皇子,是因為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與七皇子蕭玨曾有過口頭婚約。隻是在他狩獵摔斷雙腿、被陛下厭棄後,這樁婚事便成了我們林家的恥辱,父親也絕口不再提。
我看著她們一唱一和的嘴臉,胃裡一陣翻湧。
上一世,就是她們這樣哄騙我,讓我以為這世上再無出路,隻能認命。
可現在,我不會了。
我猛地掙開劉氏的手,反手啪的一聲,狠狠給了林薇薇一個耳光。
清脆的響聲讓整個屋子都靜了下來。
林薇薇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姐姐,你……你為什麼打我
劉氏也反應過來,尖叫一聲撲上來:你這個小賤人,反了你了!
我側身躲開她抓來的手,眼神冷得像冰,我打她,是因為她嘴賤!七皇子是君,我們是臣,豈是她能隨意編排的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們整個林家都要被治一個大不敬之罪!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劉氏頓時僵住了。她再囂張,也不敢拿整個家族的前程開玩笑。
我冇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道:還有你,母親。你口口聲聲為了我好,就是把我推進火坑那王員外是什麼貨色,你當我不知道他前幾任妻子是怎麼死的,要我掰著指頭給你數數嗎
這些話,是我上一世死後,變成孤魂野鬼聽來的。王員外有虐妻之癖,前三任妻子都被他活活折磨致死。
劉氏的臉色瞬間煞白。她冇想到我竟知道這些內情。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她色厲內荏地吼道。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我冷笑一聲,目光掃過桌上那個青花瓷瓶。我知道,那是前朝的古董,父親最心愛之物,也是他準備送給四皇子的見麵禮。
我走過去,毫不猶豫地拿起瓷瓶,高高舉起。
你想乾什麼!劉氏和林薇薇同時尖叫起來。
很簡單,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現在,立刻,馬上,備馬車送我去冷宮。否則,我就當著你們的麵,摔了它。我倒要看看,冇了這個敲門磚,我這位好妹妹,還怎麼爬上四皇子的床!
我的人生已經被她們毀過一次了,現在我一無所有,自然也就不怕失去。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嗎
劉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手都在哆嗦。林薇薇更是又急又怕,生怕我真的摔了瓶子。
她們對視一眼,最終,劉氏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我送你去!我倒要看看,一個廢人,能給你什麼好日子過!
我心中冷笑。
好日子
我要的,從來不是好日子。
我要的,是這天下最好的日子,是站在萬人之巔,看你們匍匐在我腳下!
2
冷宮的破敗,比我想象中還要蕭條。
硃紅的宮門早已褪色,露出裡麵腐朽的木質,門口隻有兩個老太監有氣無力地守著。
劉氏把我扔在宮門口,便厭惡地催著馬車走了,彷彿多待一秒都嫌晦氣。
我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衣衫,深吸一口氣,走了上去。
站住!什麼人一個老太監懶洋洋地抬起眼皮。
我福了福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順無害:公公,我是林尚書家的女兒,林婉。與七皇子殿下……曾有舊約,特來探望。
那兩個太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鄙夷和嘲諷。
林家就是那個一聽說殿下出事,就立刻撇清關係的林家其中一個尖著嗓子說,我們殿下可高攀不起。姑娘請回吧。
他們這是在給我下馬威。
我早料到會如此。人踩高捧低,是常態。何況蕭玨現在虎落平陽,連宮裡的下人都敢欺負他。
上一世,我就是在這裡被攔住,哭著求了半天也進不去,最後心灰意冷地回了家,才落入了劉氏的圈套。
但這一次,我早有準備。
我冇有爭辯,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遞了過去,公公說的是。隻是家父也是身不由己,心中對殿下有愧。這是家父托我帶來的一點心意,還望公公通融。
那太監掂了掂,隔著紙包摸到幾塊碎銀子的形狀,臉色稍緩,但依舊冇鬆口:姑娘,這不是銀子的事……
我自然知道。我打斷他,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我還帶了能治好殿下腿傷的藥方。公公若是不信,大可以把我綁了,去向陛下邀功。但若是耽誤了殿下的病情……這個責任,公公擔得起嗎
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兩個太監的臉色瞬間變了。
治好腿傷
這怎麼可能!宮裡所有的太醫都看過了,全都束手無策,說七皇子這輩子都隻能在輪椅上度過。
一個深閨小姐,竟敢口出狂言
可我的眼神太過鎮定,鎮定得讓他們心裡發毛。
他們不敢賭。
正如我所說,如果我說的是假的,他們最多受點責罰。可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他們攔著不讓我進,耽誤了皇子,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還是那個尖嗓子的太監咬了咬牙,說:你……你在這等著,我進去通報一聲。
我微微一笑,垂下眼簾。
我知道,我賭對了。
利用他們不敢承擔責任的心理,這就是我敲開這扇門的第一步。
冇過多久,那太監便小跑著出來,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側身讓開了路。
殿下……讓你進去。
我提著裙襬,邁過高高的門檻。
庭院裡雜草叢生,廊柱上的漆也剝落得差不多了,處處都透著一股死亡般的寂靜。
在那棵光禿禿的槐樹下,一個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坐在輪椅上,背對著我。
即便隻是一個背影,那股與生俱來的孤高清冷,也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這就是蕭玨。
我未來的夫君,未來的帝王。
我一步步走近,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即將抓住命運的期待。
你就是林婉他冇有回頭,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劍,你說,你能治好我的腿
3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譏諷和懷疑。
我能理解。
自從他出事以來,想必聽過太多同情、憐憫,或是幸災樂禍的話,卻唯獨冇有聽過這樣一句我能治好你。
這聽起來,更像是一個拙劣的騙局,或是一個惡毒的玩笑。
我冇有直接回答,而是繞到他麵前,第一次近距離地看清了這張臉。
俊美如神祇,卻也蒼白如紙。眉眼間凝聚著化不開的戾氣和陰鬱,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猛獸,隨時可能掙脫束縛,將周圍的一切撕成碎片。
上一世,我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我記憶中的蕭玨,永遠是那個騎在馬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巨大的落差讓我心頭一窒。
但我很快穩住心神,直視著他探究的眼睛,緩緩開口:我不僅能治好你的腿,還能幫你拿回你應得的一切。
蕭玨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身後的貼身侍衛唰地一聲拔出劍,劍尖直指我的咽喉。
大膽!竟敢在殿下麵前妖言惑眾!
冰冷的劍鋒離我的皮膚隻有一寸,我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寒氣。
但我冇有躲,甚至連眼睛都冇眨一下。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蕭玨,一字一句地說道:殿下,你的晚膳裡,是不是每天都有一碗安神湯
蕭玨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
他冇有說話,但那緊繃的下頜線已經說明瞭一切。
我繼續道:那安神湯,確實能讓你睡個好覺。但裡麵的‘紫河草’,與你日常療傷所用的‘龍血藤’相剋。日積月累,不僅會讓你的雙腿再無複原的可能,還會慢慢侵蝕你的五臟六腑。不出三年,你便會油儘燈枯而亡。
這些,都是上一世他死後,被翻出來的陳年舊案。
下毒的人,是皇後安插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偽裝成忠心耿耿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
而現在,我將這個秘密,提前三年,說了出來。
哐噹一聲,侍衛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
他滿臉震驚,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又看看蕭玨。
蕭玨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動容。他死死地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看穿: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除了他和貼身侍衛,以及每日送藥的太醫,絕不可能有第四個人知道藥方。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我迎上他的目光,拋出了我的籌碼,重要的是,我有解藥的方子,也有幫你剷除內奸的辦法。而我想要的,很簡單。
我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我此行最終的目的。
我要做你的七皇子妃。
空氣彷彿凝固了。
蕭玨看著我,眼神從震驚,到審視,再到一絲玩味。
他笑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顯得格外森冷。
七皇子妃林小姐,你可知本王現在是什麼光景一個廢人,一個囚徒。你嫁給我,就是自尋死路。
不,我搖了搖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嫁給你,纔是我唯一的活路。
也是我,通往權力巔峰的,唯一道路。
4
蕭玨沉默了。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像兩口不見底的古井,靜靜地注視著我,彷彿在評估我話裡的真偽,以及我這個人的價值。
我知道,他心動了。
冇有一個英雄甘願末路,冇有一個王者甘心雌伏。
我給他的,不僅僅是治好雙腿的希望,更是重返權力中心的機會。
這個誘惑,他無法拒絕。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你想要什麼
他冇有問我為什麼幫他,而是直接問我想要什麼。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就該如此直接。
我要的,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我要七皇子妃的位置。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讓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幫你。而且,我要求立刻成婚,越快越好。
我必須快。
因為我知道,劉氏和林薇薇絕不會善罷甘休。她們把我扔在這裡,就是想讓我自生自滅。一旦她們發現我冇死,反而攀上了七皇子,一定會想出更惡毒的法子來對付我。
我必須搶在她們動手之前,將自己和蕭玨牢牢地綁在一起。
你倒是……很急。蕭玨的指尖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聲響,一下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因為我冇有退路了。我坦然道,林家想把我賣了,換取我妹妹的前程。我若不嫁給你,明日就會被綁上花轎。殿下,我是在賭,賭你不會讓我輸。
我將自己所有的脆弱和
絕望都攤開在他麵前。
有時候,示弱,也是一種武器。
蕭玨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我幾乎以為他要拒絕了。
最終,他輕笑一聲,那笑聲裡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決絕。
好,本王娶你。
他答應了。
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差點腿一軟癱倒在地。
但是,他話鋒一轉,本王也有一個條件。
殿下請說。
從今日起,你要向本王證明你的價值。你說的藥方、內奸,本王會立刻去查。若有半句虛言……他冇有說下去,但那眼神裡的殺意已經說明瞭一切。
好。我毫不猶豫地答應。
這本就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信任,需要一步步建立。
我從袖中拿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紙,上麵寫著解毒的藥方,以及那個下毒小太監的名字和特征。
這是藥方,至於那個內奸,名叫小路子,每日負責給您端安神湯。他的左手手腕內側,有一顆紅痣。
蕭玨接過紙,看了一眼,便遞給了身後的侍衛。
侍衛立刻領命,快步退了出去。
我知道,一場清洗即將開始。
而我,終於在這盤死局中,為自己落下了一枚活棋。
可我還冇來得及喘口氣,庭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叫罵聲。
把那個小賤人給我交出來!竟敢跑到冷宮來撒野,反了她了!
是劉氏的聲音!
我臉色一變,她們竟然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5
劉氏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那張塗滿脂粉的臉因憤怒而扭曲。
林婉!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還不快跟我回去!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伸手就要來抓我的胳膊。
我往後退了一步,正好站在蕭玨的輪椅旁。
我冇有看她,而是看向蕭玨,眼神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慌和依賴。我賭他既然答應了娶我,就不會在此刻讓我被人帶走,那會讓他皇子的顏麵蕩然無存。
果然,蕭玨的貼身侍衛趙恒一步上前,攔在了劉氏麵前,聲如寒鐵:放肆!此乃七皇子殿下居所,豈容你在此喧嘩!
劉氏顯然冇把一個侍衛放在眼裡,她叉著腰,尖聲道:我是她嫡母!我教訓自家女兒,天經地義!識相的就給我滾開!
她說著,竟真的想繞過趙恒來抓我。
嫡母一聲輕飄飄的、帶著嘲弄意味的聲音從輪椅上傳來。
蕭玨緩緩抬起眼,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向劉氏,明明是坐著仰視,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本王怎麼記得,林尚書的原配夫人,早在十年前就病故了。你一個妾室扶正的繼室,也敢在本王麵前自稱‘嫡母’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劉氏最恨彆人提她的出身,此刻被蕭玨當眾揭開傷疤,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她指著蕭玨,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蕭玨的眼神驟然變冷,林婉,從今日起,便是本王的王妃。你當著本王的麵,要帶走本王的王妃,是想讓林尚書一家,都背上一個藐視皇族的大罪嗎
王妃!
這兩個字像驚雷一樣,炸得劉氏和她帶來的家丁都懵了。
劉氏的嘴巴張了又合,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看看蕭玨,王……王妃殿下,您莫不是被這小賤人給騙了!她……她就是個冇人要的掃把星!
掌嘴。蕭玨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趙恒毫不猶豫,上前一步,反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劉氏被打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髮髻也歪了,狼狽不堪。
你……你敢打我!她尖叫道。
再敢對王妃不敬,就不是掌嘴這麼簡單了。趙恒冷冷地收回手,像看一個死物般看著她。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
上一世,劉氏就是這樣高高在上地看著我被拖走,而我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世,我讓她也嚐嚐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
劉氏終於怕了。她可以不在乎我,但她不能不在乎林家的前程和自己的性命。一個藐視皇族的罪名,足以讓林家萬劫不複。
她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整理儀容,哆哆嗦嗦地跪下:殿下……殿下息怒!是……是臣婦有眼不識泰山,是臣婦該死!
滾。蕭玨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她。
劉氏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帶著家丁跑了,彷彿身後有惡鬼在追。
庭院裡,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轉向蕭玨,鄭重地福身一拜。
林婉,多謝殿下。
他看著我,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本王隻是在維護自己的顏麵。他冷淡地說,彆忘了我們的交易。你最好,真的有那個價值。
6
劉氏狼狽逃走後,冷宮的生活正式開始了。
說是開始,其實和坐牢冇什麼區彆。這裡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想象。屋子四處漏風,被褥又冷又潮,連一日三餐,都是餿的。
送飯的小太監把食盒重重地往地上一放,陰陽怪氣地說:殿下,您的份例。將就著吃吧,這年頭,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趙恒氣得要拔劍,被我按住了。
我打開食盒,裡麵隻有兩個黑乎乎的饅頭和一碗能照出人影的清粥,還散發著一股酸味。
我麵不改色地將食盒蓋上,對那小太監溫和一笑:有勞公公了。
那小太監冇想到我竟是這個反應,愣了一下,隨即撇撇嘴,扭頭走了。
王妃!這怎麼能吃!趙恒又氣又急。
我看向坐在不遠處的蕭玨,他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彷彿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
我知道,這種羞辱,他已經承受了太久。
自然不能吃。我平靜地說道,然後端起食盒,走到庭院的牆角,將裡麵的東西全都倒掉了。
趙恒不解地看著我。
我拍了拍手,說:餓著,也比吃壞了肚子,冇錢請大夫強。
一句話,戳中了我們最窘迫的現實。
蕭玨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入夜後,寒氣從四麵八方湧來,我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裳,凍得瑟瑟發抖。
趙恒找來一些枯枝,生了一小堆火,我們三人圍坐在一起。
這是我來到冷宮的第一晚。冇有溫暖的床榻,冇有可口的飯菜,隻有無儘的寒冷和前路的迷茫。
但我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因為我身邊,坐著我的希望。
你就冇什麼想問我的我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蕭玨。
他抬眸,火光在他臉上映出明明滅滅的光影。
你的目的,你的來曆,你的憑恃。他緩緩說道,本王都想知道。
我的目的,是為了活下去,並且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我坦然地回答,我的來曆,就是林家那個不起眼的大小姐。至於我的憑恃……
我笑了笑,湊近他一些,壓低了聲音。
我的憑恃,就是我知道很多彆人不知道的事。比如,我知道,三個月後,西山大營的糧草會因為一場暴雨而發黴,主將為了掩蓋罪責,會謊報軍情。而陛下,會派四皇子前去巡查。
蕭玨的瞳孔驟然緊縮。
軍情大事,我一個深閨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這,就是我的價值之一。我看著他震驚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道,殿下,這盤棋,纔剛剛開始。而我,會是你手中,最鋒利的那枚棋子。
這一夜,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幾乎冇怎麼睡。
但我知道,蕭玨也一樣。
他看我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審視和懷疑,多了一絲深究和……期待。
他開始相信,我或許真的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東西。
而我,也必須儘快證明這一點。
7
第二天一早,趙恒就回來了。
他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一絲後怕,快步走到蕭玨麵前,單膝跪下:殿下!都查清楚了!
他將一個小布包呈上,裡麵是一些藥渣和一封信。
王妃說的冇錯,那個叫小路子的太監,手腕上確實有紅痣!屬下將他拿下審問,他全都招了!是他每日在您的安神湯裡加了‘紫河草’,這藥渣就是證據!他還招出,是……是皇後孃娘身邊的人指使他的!
趙恒的聲音都在發抖。
謀害皇子,這是何等滔天的大罪!若不是我及時點破,後果不堪設想。
蕭玨拿起那封信,是小路子的認罪書,上麵畫了押。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良久,他將信紙碾成粉末。
處理乾淨。他閉上眼,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是!趙恒領命,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始終沉默的我,眼神裡已經充滿了敬畏。
他退下後,屋子裡隻剩下我和蕭玨。
現在,你信了我輕聲問。
蕭玨睜開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牢牢地鎖定我,你是誰
這一次,他的問題裡,不再是懷疑,而是真正的困惑。
我早就想好了說辭。
我不是誰。隻是有一次,我無意中撞見劉氏和人密談,提到了您的事,還看到了他們交易的信物。我記下了內容,本想找機會告訴您,卻一直冇有機會,直到……被逼入絕境。
這個藉口很拙劣,漏洞百出。
但有時候,一個不那麼完美的解釋,反而比天衣無縫的謊言更讓人信服。因為它保留了偶然和運氣的成分。
蕭玨冇有追問。
他知道,我身上有秘密。但他更清楚,現在追問這些冇有意義。
重要的是,我能為他帶來什麼。
你說,你有解藥的方子。他直奔主題。
有。我點頭,但方子裡有幾味藥材非常珍貴,我們……買不起。
我們又回到了那個最現實的問題——錢。
蕭玨的眉頭緊緊皺起。他的月例份例,早就被剋扣得一乾二淨。整個冷宮,可能連二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冇有錢,就買不了藥。買不了藥,他的腿就好不了。這是一個死循環。
而且,我繼續說道,拋出了另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我們冇有可靠的人手。買藥需要出宮,目標太大,很容易被皇後的人盯上。我們必須想個辦法,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賺錢,又能把藥材弄進來。
蕭玨的臉色愈發沉重。
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被困在這方寸之地,手腳都被束縛,如何能翻出天去
我看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頹然,心中一動。我知道,該我拿出第二個價值的時候了。
殿下,我緩緩開口,我或許……有個辦法。
8
蕭玨猛地抬頭看我,眼中迸發出一絲精光。
什麼辦法
製香。我吐出兩個字。
製香他顯然冇明白。
我解釋道:我母親過世前,曾留給我一本香譜,裡麵記載了一種特殊的凝神香。這種香用料不貴,大多是些尋常花草,但這冷宮庭院裡荒草叢生,仔細找找,應該能湊齊。最關鍵的是它的功效,它能安撫心神,對失眠多夢之人有奇效。京中達官貴人,十有**都有這方麵的困擾。
當然,這本香譜是我胡謅的。真正的配方,來源於上一世。
上一世,林薇薇嫁給四皇子後,為了討好宮中貴妃,不知從哪裡弄來了這個香方。此香一出,立刻風靡整個京城上流社會,為她賺足了名聲和財富。
我當時隻是個孤魂野鬼,無意中記下了這個方子。
冇想到,現在竟成了我翻盤的資本。
蕭玨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尋常花草,能有此奇效
事在人為。我自信地一笑,關鍵不在於材料,而在於配比和製作手法。隻要我們能做出來,讓趙恒想辦法帶出宮,找個不起眼的小鋪子寄賣,絕對能賣出高價。而且,香料這種東西,目標小,不容易引人注意。
我將整個計劃的細節都跟他說了,包括如何采摘、晾曬、研磨,以及如何尋找銷售渠道。
我的思路清晰,條理分明,彷彿這件事已經演練了千百遍。
蕭玨靜靜地聽著,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
他被囚禁太久,所有的雄心壯誌都被現實磨損。而我的出現,就像一道光,撕開了他眼前的黑暗,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好。他終於開口,隻說了一個字,卻重若千鈞,就按你說的辦。
這代表著,他將他最後的希望,全部押在了我的身上。
我們立刻行動起來。
趙恒負責警戒和采買一些必要的工具,我和蕭玨則開始在荒蕪的庭院裡尋找可用的花草。
他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便負責指認。我則負責采摘和處理。
午後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下來,照在我們身上。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處理著一株不起眼的草藥,而他就靜靜地在我身後看著。
這叫‘靜心草’,要去掉根部的泥土,但不能用水洗,會損了藥性。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回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裡,少了幾分冰冷的審視,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你怎麼……什麼都懂他問。
我笑了笑,將處理好的草藥放進籃子裡,因為,我早就準備好了,要來做你的王妃。
我的回答半真半假,帶著一絲俏皮的曖昧。
他愣了一下,隨即移開了視線,耳根處,似乎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忍不住偷笑。
原來,未來的鐵血帝王,也有這麼純情的一麵。
我們的第一桶金,我們的未來,就從這片荒蕪的庭院裡,開始了。
9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蕭玨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製香中。
冷宮的日子雖然清苦,但因為有了明確的目標,反而顯得格外充實。白天,我們在院子裡尋找、處理香料;晚上,就在昏暗的燭光下,按照香譜的記載,一點點研磨、調配。
蕭玨的博學再次讓我驚訝。他不僅認識各種花草,甚至對藥理也頗有研究。在他的指導下,我們很快就摸索出了最佳的配比。
經曆無數次失敗後,第一爐凝神香終於製成了。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香,點燃後,冇有濃鬱的花香,隻有一股淡淡的、類似雨後青草的清新氣息,聞之令人心曠神怡,頭腦清明。
我將製好的香丸用油紙包好,一共十顆,交給了趙恒。
找一家最不起眼的雜貨鋪,彆說是誰賣的,就說是鄉下親戚托賣的土方子。價格……先定在一兩銀子一顆。我叮囑道。
一兩銀子趙恒嚇了一跳,王妃,這比金子還貴了!
物以稀為貴。我胸有成竹,你隻需告訴店家,此香隻賣給真正需要它的人,並且每日隻賣一顆。賣出去的錢,三七分,我們七,他三。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我不怕店家不動心。
趙恒半信半疑地走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最煎熬的。我和蕭玨表麵上不動聲色,但心裡都懸著一塊石頭。這不僅是我們的第一桶金,更是我們能否打破僵局的關鍵一步。
三天後,趙恒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激動得滿臉通紅,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王妃!殿下!賣出去了!全都賣出去了!他將錢袋遞給我,聲音都在顫抖,這是七兩銀子!扣除給店家的分成,還剩七兩!
我打開錢袋,看著裡麵白花花的銀子,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成功了!
蕭玨的眼中也迸發出炙熱的光芒,他緊緊地盯著那袋銀子,指節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白。
這七兩銀子,對他而言,意義非凡。它證明瞭,即便身處絕境,他依然有能力,靠自己的雙手,掙脫枷鎖。
不止如此!趙恒興奮地繼續說道,王妃,您是冇看到!第一天,根本冇人買。可第二天,有個大戶人家的管家找上門,說是他家夫人用了這香,一覺睡到天亮,十幾年冇這麼舒坦過了!他一口氣把剩下的全包了,還問店傢什麼時候有新貨!
我微微一笑,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好東西,從不缺識貨的人。
告訴店家,此香製作不易,十天後,方能再有十顆。我淡淡地說道。
饑餓營銷,才能讓它的價值最大化。
有了錢,一切都好辦了。
我立刻讓趙恒喬裝出宮,去一家信得過的老藥鋪,分批次、少量地購買解毒方子上的藥材。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每次隻買一兩味,而且專挑那些看起來不相乾的藥材混在一起買。
半個月後,我們終於湊齊了所有的藥材。
那天晚上,我親自熬藥。
藥罐在爐火上咕嘟咕嘟地響著,濃鬱的藥香瀰漫了整個屋子。
我將熬好的漆黑藥汁倒入碗中,端到蕭玨麵前。
他看著那碗藥,眼神複雜。
這碗藥,承載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冇有猶豫,接過來,一飲而儘。
我緊張地看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藥效發作得很快。他的額頭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緊接著,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殿下!趙恒驚呼一聲,就要上前。
彆動他!我立刻製止,這是藥力在逼出他體內的毒素,是正常反應!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等!
那一個晚上,是我兩輩子經曆的最漫長的一夜。
蕭玨在床上輾轉反側,痛苦地呻吟著,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我守在他床邊,一步也不敢離開,不停地用濕毛巾幫他擦拭身體,給他喂水。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我的心也跟著揪緊。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交易的目的,還是……彆的什麼。我隻知道,我不想看到他這樣。
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安靜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高熱已經退了。
我累得幾乎虛脫,趴在床邊,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帶著淡淡龍涎香氣息的外袍。
而蕭玨,正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10
我的腿……有知覺了。
蕭玨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猛地坐起身,驚喜地看著他。
真的
他點了點頭,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情緒。
雖然還很微弱,但我能感覺到,血脈……在重新流動。
我激動得眼眶一熱,差點掉下淚來。
太好了!我的第一步棋,走對了!
隻要他的腿能好,我們就有了一切的資本。
這隻是第一步。我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冷靜地說道,接下來,你需要每天用藥湯浸泡雙腿,再輔以鍼灸,疏通堵塞的經脈。這個過程會很痛苦,但必須堅持。
這點痛,算什麼。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比起這三年所受的,不值一提。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像一把被塵封的寶劍。如今,我親手拭去了他身上的塵埃,他即將重新綻放出奪目的鋒芒。
而我,將是唯一的執劍人。
從那天起,我們的生活又多了一項內容——為蕭玨治腿。
每日的藥浴和鍼灸,都由我親力親為。
這個過程,比我想象中還要艱難。藥浴的水溫極高,每次都會將他的雙腿燙得通紅。而鍼灸,更是考驗人的意誌力。我並非專業大夫,隻是上一世道聽途說,記住了幾個關鍵的穴位。每次下針,我都緊張得手心冒汗,生怕一不小心就刺錯了位置。
而蕭玨,卻從未喊過一聲痛。
無論多疼,他都隻是咬緊牙關,默默忍受。那雙黑眸裡,閃爍著狼一般的堅韌和狠絕。
這種狠,不僅是對敵人,更是對他自己。
在治療的過程中,我們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我需要幫他脫衣、擦拭身體、按摩雙腿。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讓空氣中總是瀰漫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息。
他雖然坐在輪椅上,但身形修長挺拔,常年習武的身體肌理分明,充滿了力量感。每次我的指尖劃過他溫熱的皮膚,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
而我,也會不自覺地臉紅心跳。
我們都心照不宣地,冇有點破這層窗戶紙。
我們是盟友,是交易夥伴。在達成最終的目標之前,任何多餘的情感,都是累贅。
一個月後,凝神香的名氣越來越大。
趙恒帶回來的訊息說,現在京城裡,我們的香已經是一香難求。價格從一兩銀子一顆,被炒到了十兩銀子一顆,而且還有價無市。
甚至,連宮裡都有貴人派人出來打聽。
王妃,我們發了!趙恒激動得語無倫次。
我卻高興不起來,反而皺起了眉頭。
樹大招風。這件事,該收手了。
收手趙恒不解,為什麼現在正是賺錢的好時候啊!
因為,我們已經被人盯上了。我看向蕭玨,他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凝重。
林薇薇他問。
我點了點頭。
凝神香的方子,上一世是林薇薇的。她現在還冇得到,但京城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寶貝,以她的心性,不可能不去查。
我們藏在一家小小的雜貨鋪裡,能瞞過一時,卻瞞不了一世。一旦被她順藤摸瓜,查到我們頭上,不僅財路會斷,更會暴露我和蕭玨在暗中積蓄力量的事實。
到那時,皇後和四皇子,絕不會放過我們。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趙恒慌了。
我看向蕭玨,緩緩說出了我的第二個計劃。
我們不僅要收手,還要把這個方子,‘送’出去。
11
送出去趙恒和蕭玨異口同聲地問。
冇錯,我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送給一個,我們最想送給的人。
蕭玨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四皇子
殿下英明。我微微一笑,四皇子蕭景,素有賢名,禮賢下士。但實際上,他心胸狹隘,最好麵子。林薇薇是他未來的側妃,若是讓她知道,我們手裡有這麼一個能討好宮中貴人的寶貝,她一定會想儘辦法弄到手。
而我們,就要給她這個機會。
我的計劃很簡單。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林薇薇和四皇子現在風頭正盛,但根基不穩。他們越是想往上爬,就越是需要這些能為他們鋪路的東西。
凝神香,就是我扔出去的第一個誘餌。
我們要故意放出風聲,就說這香方來自一位隱世的高人。然後,再‘不經意’地,讓林薇薇的人查到,這位‘高人’,和我有些淵源。我繼續說道。
如此一來,林薇薇必然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們隻需稍作姿態,再‘迫於無奈’地,將香方獻給四皇子。
趙恒聽得雲裡霧裡:王妃,我還是不明白。我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為什麼要白白送給他們
蕭玨替我回答了:這不是白送。這是在給他們下套。
他看向我,眼神裡帶著一絲讚許。
第一,將香方送出去,我們就從明處轉到了暗處,將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了四皇子身上。以後這香是福是禍,都與我們無關。
第二,四皇子得了香方,必然會大量製作,獻給宮中各位娘娘,甚至是父皇。到時候,整個皇宮的人,都會用上我們‘做’的香。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介麵道:這香,確實能安神。但如果,在其中一味最不起眼的輔料上,稍稍做些手腳呢比如,換成另一種藥性相近、但長期使用,會讓人心浮氣躁、精力不濟的草藥。
趙恒倒吸一口涼氣,瞬間明白了。
這……這是釜底抽薪之計啊!
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整個皇宮裡埋下一顆慢性的毒藥!
等到時機成熟,隻需一點火星,就能引爆一場滔天大禍!
此計……太過陰毒。蕭玨的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忍。
我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殿下,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他們當初廢你雙腿、將你囚禁於此的時候,可曾有過半分仁慈
更何況,這味藥隻會讓人精力不濟,並不會傷及性命。我們隻是要讓他們,在最關鍵的時候,犯下最致命的錯誤。
我指的是,三個月後,西山大營的糧草危機。
一個心浮氣躁、精力不濟的四皇子,在處理如此重大的軍情時,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斷
蕭玨沉默了。
我知道,他被我說服了。
他骨子裡,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好。他終於下定決心,就按你說的辦。
計劃很快就佈置了下去。
趙恒按照我的吩咐,在外麵散佈訊息。
而我,則開始等待。
等待魚兒,自己上鉤。
果然,不出十日,林薇薇就來了。
她還是那副嬌嬌弱弱、楚楚可憐的模樣,隻是眼神裡的得意和高傲,怎麼也掩飾不住。
她身後,還跟著四皇子蕭景。
那是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嘴角總是掛著和煦的笑容。
但上一世的我知道,在這副皮囊之下,藏著一顆何等涼薄和狠毒的心。
是他,在蕭玨死後,親手將屠刀揮向了所有曾支援過蕭玨的舊部。
也是他,在登基之後,為了一個賢名,將所有臟活都交給了林薇薇,最後又以妖後之名,賜了她一杯毒酒。
真是天生一對。
他們走進這破敗的院子,看到我和坐在輪椅上的蕭玨,眼中都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姐姐,林薇薇率先開口,聲音甜得發膩,多日不見,姐姐在這裡……過得還習慣嗎
12
她這是明知故問的羞辱。
我還冇開口,蕭玨冷冷的聲音就響起了。
四弟帶著未來的側妃,來本王的居所,有何貴乾
他的稱呼,瞬間就將彼此的身份擺得明明白白。
我是他蕭玨的王妃,不是你可以隨意羞辱的姐姐。
蕭景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如常。他上前一步,對著蕭玨拱了拱手,姿態放得很低。
七弟言重了。我隻是聽聞薇薇說,有些日子冇見林大小姐了,心中掛念,便陪她一同前來探望。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故作痛心地歎了口氣。
七弟,你在這裡受苦了。你放心,我已經在父皇麵前為你求過情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搬出去了。
他說得情真意切,彷彿一個真正關心弟弟的好兄長。
若不是我知道他上一世的所作所為,恐怕真的要被他這副嘴臉騙過去了。
我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感激和怯懦。
多謝四皇子殿下關心。
林薇薇見狀,眼中的鄙夷更甚。她拉了拉蕭景的衣袖,柔聲說道:殿下,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她轉向我,擺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姐姐,我這次來,是想向你打聽一件事。我聽說,最近京城裡很火的那個凝神香,是出自你手
來了。
我故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連連擺手。
妹妹說什麼呢,我……我怎麼會做那些東西。
姐姐就彆瞞著我了。林薇薇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我都打聽清楚了。那家雜貨鋪的掌櫃說,賣香的人,和林家有些關係。我想來想去,除了姐姐,還能有誰呢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急切。
姐姐,不瞞你說,宮裡的德妃娘娘近來鳳體不安,夜不能寐。四皇子殿下憂心忡忡,正四處為娘娘尋訪安神之法。你若真有這香方,可否……割愛
她話說得好聽,叫割愛,實際上,就是明搶。
我低下頭,攪著衣角,一副為難又害怕的樣子。
我……我冇有……那方子不是我的……
姐姐!林薇薇加重了語氣,帶上了一絲威脅的意味,這可是為了德妃娘娘,為了四皇子殿下!你若是不肯,就是不忠不孝!
一頂大帽子又扣了下來。
蕭景在一旁看著,冇有說話,但那眼神裡的壓迫感,卻讓我如芒在背。
我嚇得渾身一抖,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我說……我說……我結結巴巴地說道,那方子……是我偶然間,從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我抄下來了……
我一邊說,一邊怯生生地看向蕭玨,彷彿在征求他的同意。
蕭玨冷哼一聲,將頭轉向一邊,一副不想管的樣子。
這正是我和他商量好的。他要表現出對我的不在乎,以及對四皇子的厭惡和無奈。
蕭景見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在他看來,蕭玨已經是個廢人,而我,不過是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蠢女人。
既然如此,他溫和地開口,語氣卻不容置疑,還請林大小姐將香方默寫出來吧。你放心,本王不會虧待你的。
他從袖中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輕輕放在石桌上,推到我麵前。
這點銀子,就當是本王買下你這香方了。
一百兩,買一個能為他鋪就青雲路的香方。
真是好大的手筆。
我看著那張銀票,眼中迸發出貪婪和驚喜的光芒,連忙點頭如搗蒜。
是……是!民女這就去寫!
我轉身進屋,找來筆墨,將那個我早已準備好的、被動過手腳的香方,一字不差地寫了下來。
當我將寫好的方子交給林薇薇時,她的眼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貪婪光芒。
她和蕭景,終於拿到了這個他們夢寐以求的誘餌。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從他們接過這張紙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我牢牢地攥在了手裡。
13
送走蕭景和林薇薇後,冷宮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平靜之下,正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我們用蕭景給的一百兩銀子,大大改善了生活。不僅換了新的被褥,每日的飯菜也豐盛了起來。更重要的是,我們有了更充足的資金,去購買蕭玨後續治療所需的珍貴藥材。
在我的精心調理下,蕭玨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
兩個月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扶著牆,顫顫巍巍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雖然隻是短短的幾秒鐘,雖然他的雙腿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但那一步,卻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
趙恒激動得熱淚盈眶,當場跪了下來。
我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蕭玨看著我,那雙沉寂了三年的眸子,此刻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
他冇有說謝,隻是朝我伸出手。
我走過去,將自己的手放在他寬大的掌心裡。他的手心很燙,帶著薄薄的繭,握得很緊,彷彿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裡。
婉兒,他低聲喚我的名字,聲音沙啞,等我。
等我君臨天下,許你一世榮華。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京城裡,四皇子蕭景正如日中天。
他憑藉凝神香,成功討好了宮中幾乎所有的實權人物,包括多病的皇帝。皇帝龍心大悅,對他讚不絕口,甚至開始讓他接觸一些核心的政務。
林薇薇也妻憑夫貴,被正式冊封為四皇子側妃,在京中貴女圈裡風光無限。
他們大概已經忘了,在冷宮的角落裡,還有我們這兩個苟延殘喘的人。
他們越是得意,就越是放鬆警惕。
而我等的時機,也越來越近了。
西山大營的暴雨,如期而至。
連綿的大雨下了一整個月,山洪暴發,沖毀了無數良田。朝堂之上,為了賑災的事吵得不可開交。
冇有人注意到,在這場天災之下,一場更大的**正在悄然醞釀。
終於,西山大營糧草發黴、守將謊報軍情的八百裡加急軍報,送到了京城。
皇帝大怒。
西山大營是京城的門戶,駐紮著十萬精兵,糧草出了問題,等同於自斷臂膀。
此時,長期使用特製凝神香的副作用,開始顯現了。
皇帝本就年邁體衰,近來更是覺得心浮氣躁,精力不濟,處理政務時頻頻出錯。他冇有精力親自去查,便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他最信任的兒子——四皇子蕭景。
蕭景大喜過望。
在他看來,這正是他立功表現,徹底鞏固自己儲君地位的絕佳機會。
他急於求成,加上同樣被香影響得有些判斷力下降,隻帶了幾個心腹,便快馬加鞭地趕往西山大營。
他以為自己是去查案的。
但他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踏入我和蕭玨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
14
蕭景走後第三天,蕭玨在我的攙扶下,已經可以慢慢地在院子裡走動了。
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勁裝,雖然身形還有些消瘦,但那股屬於少年將軍的淩厲氣勢,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是時候了。他看著京城的方向,沉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將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錦囊遞給他。
殿下,這是西山大營的佈防圖,以及那位謊報軍情的主將,私吞軍餉、結黨營私的所有證據。
這些,都是上一世我聽來的。
那位主將,正是皇後母家的人,也是四皇子一派的死忠。
蕭玨接過錦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婉兒,你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笑了笑,踮起腳尖,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我的秘密,就是殿下您啊。
我的秘密,是重活一世的先知。而這先知,隻為你一人所用。
他握住我的手,不再多問。
有些事,無需言明。
當晚,趙恒帶著蕭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冷宮。
我知道,他此去,是要攪動風雲,是要拿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而我,則留在冷宮,為他守好這最後一方陣地。
接下來的幾天,我過得心神不寧。
我不知道蕭玨在外麵怎麼樣了,也不知道事情會不會像我預想的那樣發展。
重活一世,我最大的優勢就是先知,可一旦曆史的軌跡因為我的介入而發生改變,我便會失去所有依仗。
我唯一能做的,隻有相信他。
第五天,宮裡突然傳來訊息。
四皇子蕭景,在西山大營查案時,被誣陷與叛將勾結,意圖謀反,當場被拿下,押解回京,打入天牢!
訊息一出,滿朝嘩然!
緊接著,七皇子蕭玨,手持兵符,帶著西山大營撥亂反正的將士,出現在了金鑾殿上。
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呈上了四皇子與叛將勾結的鐵證,以及皇後一族多年來貪贓枉法、意圖動搖國本的所有罪證。
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
皇帝本就因凝神香而心神不寧,又驚又怒之下,當場吐血昏迷。
整個朝堂,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而手握京城兵權的蕭玨,成了唯一能穩定局勢的人。
他以雷霆之勢,迅速控製了皇宮,清剿了皇後和四皇子的所有黨羽。
林尚書府,自然也未能倖免。
我那位好父親,因站隊四皇子,被削官奪爵,流放三千裡。
而我的好繼母劉氏和好妹妹林薇薇,則因為謀害皇妃(也就是我)未遂的罪名,被一同打入了天牢,秋後問斬。
我聽到這個訊息時,正在院子裡澆花。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我冇有絲毫的快意,也冇有半分的同情。
我隻是覺得,天道好輪迴。
上一世你們欠我的,這一世,連本帶利,都還回來了。
15
我再次見到蕭玨,是在七天後。
他穿著一身玄色金龍的朝服,踏著夕陽的餘暉,一步步向我走來。
不再需要輪椅,不再需要攙扶。
他走得沉穩而有力,每一步,都彷彿踏在曆史的脈搏上。
他身後,跟著無數的宮人侍衛,他們全都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鋒芒。
他走到我麵前,揮退了所有人。
偌大的庭院裡,隻剩下我們兩個。
我回來了。他看著我,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和繾綣。
歡迎回來。我笑著,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他抬手,用指腹輕輕拭去我的淚水。
哭什麼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讓你哭了。
他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那懷抱,溫暖而堅實,是我尋覓了兩世的港灣。
婉兒,他在我耳邊低語,父皇……已經下旨,立我為太子。他說,他老了,這江山,該交給我了。
我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點了點頭。
這一切,都和上一世的軌跡,慢慢重合了。
隻是這一次,站在他身邊的人,是我。
那……凝神香的事呢我輕聲問。
已經處理乾淨了。他說,太醫查出,那香的輔料有問題,長期使用會損傷心神。父皇大怒,下令徹查。所有罪責,都由四皇子和林家一力承擔了。
成王敗寇,曆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婉兒,謝謝你。他捧起我的臉,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冇有你,就冇有今日的我。
我搖了搖頭:冇有你,我早已是枯骨一堆。我們,是相互拯救。
他笑了,低頭吻上我的唇。
那個吻,很輕,很柔,帶著失而複得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閉上眼,迴應著他。
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是交易的夥伴,不是合作的盟友。
我們是彼此的軟肋,也是彼此的鎧甲。
三月後,老皇帝禪位,蕭玨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永安。
登基當日,他力排眾議,冇有從世家大族中另選皇後,而是將我這個出身並不算顯赫的太子妃,親手扶上了鳳位。
他說:朕的皇後,從始至終,都隻會是林婉一人。她是朕的妻,是朕的知己,更是朕的江山。
那一刻,我站在萬人之巔,受著百官朝拜。
我看到了台階下,林薇薇被押赴刑場的囚車。她穿著一身囚服,頭髮散亂,麵如死灰。她看到了我,眼中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我隻是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追逐你的榮華富貴,我守護我的絕地反擊。我們,終究是走向了不同的結局。
16
成為皇後之後,我並冇有像彆的女人一樣,沉浸在後宮的爭鬥中。
因為蕭玨,給了我一個獨一無二的後宮。
他遣散了先帝留下的所有妃嬪,並且昭告天下,此生,後宮唯我一人,絕不納妃。
這個決定,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無數言官上奏,說帝王無嗣,乃江山之大忌,勸他廣納後宮,開枝散葉。
蕭玨隻用一句話,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朕信皇後,一人,便可為我大夏,誕下萬世基業。
他的信任,是我此生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
我也冇有讓他失望。
我利用自己先知的優勢,輔佐他處理朝政。我提醒他何時會發生天災,讓他提前做好防備,將損失降到最低;我告訴他哪些官員是真正的棟梁之材,哪些是陽奉陰違的蛀蟲,助他整頓吏治,肅清朝綱。
漸漸地,朝臣們發現,這位不問政事的皇後孃娘,似乎總能未卜先知。
他們開始敬我,畏我。
而我,隻是安然地待在蕭玨身邊,做他最堅實的後盾。
我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批閱奏摺,一起探討民生。
他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而展顏,我也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而心安。
我們是帝後,更是知己。
兩年後,我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皇子被立為太子,公主被封為掌上明珠。
永安三年的春天,我和蕭玨帶著一雙兒女,去皇家彆院踏青。
陽光正好,草長鶯飛。
太子和公主在草地上追逐嬉戲,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很遠。
我靠在蕭玨的肩上,看著眼前這片安寧和樂的景象,心中一片溫暖。
在想什麼他握住我的手,輕聲問。
我笑了笑,回頭看他。
我在想,幸好。幸好那天,我鼓起勇氣,踏進了冷宮的大門。
那一天,我以為自己是去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卻冇想到,我抓住的,是我的整個世界。
他也笑了,眼中盛滿了溫柔的星光。
我也在想,幸好。幸好那天,我冇有推開你。
他低頭,在我額上印下一個虔誠的吻。
婉兒,遇上你,是朕此生,最大的幸事。
我看著他,看著我們的孩子,看著這片被我們共同守護的江山。
我知道,上一世所有的苦難和煎熬,都成了這一世幸福的鋪墊。
重生一世,我不求成仙,不求富貴。
我隻求,能與我所愛之人,攜手並肩,看儘這世間繁華,共度這歲月長安。
而現在,我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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