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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偉,一個聽起來就很大眾,很大路貨的名字。
人嘛,好像也挺符合這個名字的,至少在過去三十多年裡是這麼回事。
此刻,我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一跳一跳地逼近上午十點。
隔壁桌的王姐又在嗑瓜子,哢噠哢噠的聲音像某種節拍器,精準地度量著我在這家公司最後的時間。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後幾個字,檢查了一遍。辭職信三個字加粗居中,下麵是些感謝培養、因個人原因之類的套話,格式標準,語氣平和,挑不出一點錯處。
把它列印出來的時候,列印機發出熟悉的嗡嗡聲,像是在為我這按部就班的告彆儀式配樂。
拿起那張還帶著點溫熱的A4紙,我起身,準備去老闆辦公室。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螢幕亮了,不是一條,是連續不斷、近乎瘋狂地亮起。是我們那個有幾百號人的公司大群。
我下意識地點開。
最先闖入眼簾的,是滿屏的、俗氣到極致的粉紅色背景,上麵用誇張的藝術字寫著:我們結婚啦。
緊接著是老闆那個寶貝兒子,張副總,摟著他那位同樣珠光寶氣的未婚妻,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九宮格照片。
再往下,是一長段邀請詞,肉麻得讓我差點以為誤入了什麼三流言情劇的片場。
核心意思就一個,他,張公子,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地點選在海外某個貴得嚇人的小島,時間就在下個月,邀請全公司同仁——務必賞光。
群裡死寂了大概三秒鐘。
然後,就像往滾油裡滴進了一滴水,瞬間炸開了鍋。
恭喜張總。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太般配了,祝福祝福。
期待海島美景。
恭喜老闆,賀喜老闆。
各種溢美之詞和點讚的表情包以每秒十條的速度刷屏,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地表達著喜悅和恭維,彷彿這是一件值得普天同慶的大事。
我的手指停在了螢幕上方,心裡那片原本隻是微瀾的湖麵,猛地被砸進了一塊巨石。
就在昨天,下午,老闆,也就是張總的爹,把我叫進辦公室。
他坐在寬大的老闆椅後麵,語重心長。小李啊,你是公司的老員工了,能力有,也踏實。這次的項目完成得很不錯,按理說,該給你升職加薪。
我心裡當時還小小地雀躍了一下。
房貸、車貸、孩子下學期的興趣班費用…這些數字像刻在我腦子裡一樣。
加薪,哪怕是每個月多幾百塊錢,也是好的。
但是,但是這個詞一出,我就知道,事情要黃。
但是嘛,公司最近也有困難,小張那邊又要籌備婚禮,年輕人,追求個場麵,花銷確實大。你的升職呢,暫時先放一放,獎金呢,這個季度也先緩一緩。你是老同誌了,要理解公司的難處,體諒一下。等過了這陣子,肯定給你補上。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那叫一個誠懇,彷彿真的對我寄予厚望,又真的對公司困境痛心疾首。
我當時是什麼反應呢。我好像隻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好的,老闆,我理解,然後就退出來了。甚至還有點羞愧,好像自己在這種時候隻想著加薪,確實有點不懂事了。
現在,看著群裡那奢華的電子請柬,看著那燒錢的海島婚禮預告,看著同事們毫無心理障礙的吹捧,再回想昨天老闆那句花銷確實大、公司有困難。
我突然就笑了。
不是開心的笑,是一種滾燙的、酸澀的東西從胃裡一路翻湧上來,頂到喉嚨口的笑。
理解。體諒。
我理解你個頭。
我體諒你個肺。
那份暫時緩一緩的獎金,恐怕還不夠張公子婚禮上一瓶酒的錢。我那被畫了三年的大餅,最終抵不過人家兒子的一場浪漫秀。
王姐湊過頭來,壓低聲音,哎,李偉,看到了嗎,張總要結婚了,真闊氣。你說這禮金,咱們隨多少合適,一千拿得出手嗎,要不咱部門湊個份子,包個大點的紅包。
我轉過頭看她,她臉上洋溢著一種參與盛事的興奮感。
就在這一刻,我手裡那張輕飄飄的辭職信,突然變得有了分量。它不再隻是一次普通的離職申請,它變成了一些彆的東西。
我什麼都冇對王姐說,隻是把那張辭職信對摺了一下,捏在手裡,然後改變方向,冇有走向老闆的辦公室,而是先走向了衛生間。
擰開水龍頭,用冷水衝了把臉。鏡子裡的男人,眼角有了細紋,頭髮也不算太茂密,眼神裡有疲憊,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種陌生的清醒。
過去很多年裡,我習慣了妥協,習慣了退讓,習慣了算了。房貸要還,孩子還小,工作不好找,忍一忍就過去了。大家都是這麼過的。
可憑什麼。
就憑我叫李偉,就活該當那個沉默的大多數,活該當那個被犧牲、被要求體諒的老黃牛。
我回到工位,群裡依舊熱鬨非凡。有人已經開始討論穿什麼顏色的裙子去參加婚禮比較合適。
我重新坐了下來,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我移動鼠標,點開了和公司財務小趙的私聊視窗。小趙是個剛畢業兩年的姑娘,平時有點迷糊,但人心眼不壞。
小趙,在嗎,有個急事想請教一下。我儘量讓語氣顯得平常。
李哥你說。她回得很快。
我記得公司有規定,項目經理級彆的季度獎金是和項目回款直接掛鉤的,對吧,製度檔案裡好像明確寫了。我慢慢地敲著字。
對呀,白紙黑字寫著的。小趙回覆。
那如果項目已經驗收回款,公司卻以任何其他理由,比如,我頓了頓,打下那幾個字,比如老闆家要辦喜事資金緊張,而延遲發放或者拒絕發放,這算是違反公司自己製定的規章製度嗎員工如果去勞動仲裁,勝算大嗎。
螢幕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顯然,小趙被我這直接又犀利的問題嚇到了。
李哥…你,你怎麼問這個。她終於回了,後麵跟了個緊張的表情。
冇事,就突然想到,好奇問問。哦對了,我記得你的勞動合同好像快到期了吧,上次聽人事提了一句。我又加了一句。我知道小趙最近正想申請續簽,而且她對這個經常拖延發放工資和獎金的公司也頗有微詞,隻是不敢說。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我耐心地等著。
幾分鐘後,小趙發來了一句話,李哥,嚴格來說,公司如果這樣做,是違規的。仲裁的話,員工贏麵很大。但是…唉。她冇再說下去。
謝謝你了小趙,改天請你喝奶茶。我結束了對話。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心裡更有底了。這不是我無理取鬨,是對方先壞了規矩。他們不僅壞規矩,還壞得如此理直氣壯,如此…不要臉。
我再次點開公司大群。那刺眼的粉紅色請柬還在不斷被新的祝福語頂上來。
我的手指放上了鍵盤。
我冇有打字,而是先移動鼠標,點選了辭職信.doc這個檔案,把它拖進了群聊的視窗。然後,我敲下了兩行字,語氣平靜得像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張總,恭喜。正好,我的辭職信一併呈上。另,根據公司項目獎金管理製度第三章第二條,我上個項目的獎金應在三個工作日內發放,麻煩財務結算一下,和最後一個月工資一起打給我。謝謝。
選中,點擊發送。
整個世界,安靜了。
真的,就那麼一兩秒,群裡那飛速滾動的刷屏,戛然而止。好像一台喧囂的機器被猛地拔掉了電源。
我能想象到螢幕後麵,那些前一秒還在打字歡呼恭喜的臉上,此刻是怎樣的錯愕和震驚。王姐嗑瓜子的聲音也停了,我甚至能聽到她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死寂。
然後是更瘋狂的爆炸。
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不是群訊息,是私聊。好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同事發來問號。
李偉你號被盜了。
我靠,兄弟你瘋了。
什麼情況。
我誰都冇回。
僅僅過了不到一分鐘,我的座機響了。來電顯示是老闆辦公室。
我任由它響了幾聲,纔不慌不忙地接起來。喂,你好。
李偉。你搞什麼名堂。老闆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難以置信的火氣,但又強行剋製著,畢竟外麵辦公區都能聽見。立刻把你發的東西撤回去。有什麼話來我辦公室說。
老闆,群訊息超過兩分鐘就無法撤回了。這是微信的規則。我平靜地回答,而且,我要說的,已經在群裡說得很清楚了。辭職,以及結算我應得的獎金。
你。你立刻給我進來。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然後啪地掛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整理了一下其實並不亂的衣領,在周圍同事或明或暗的注視下,起身,再次拿起那張辭職信,這一次,是真的走向了老闆辦公室。
一路上,我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背上。經過王姐工位時,她張著嘴,手裡的瓜子掉了一地。
推開老闆辦公室的門,他正站在窗前,背對著我,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
他猛地轉過身,臉漲得通紅,李偉,你什麼意思。故意的是不是,在我兒子發請柬的時候來這麼一出。你讓我麵子往哪放,讓公司麵子往哪放。
我把辭職信放在他寬大的實木辦公桌上,輕輕推過去。老闆,我辭職是個人職業發展選擇,和張總的喜事冇有必然聯絡。隻是時間上湊巧了而已。至於獎金,那是公司製度規定的,我依法依規索取我的合法勞動報酬,這和麪子無關。
放屁。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手指點著桌子,你還說不是故意的。早不辭晚不辭,偏偏這個時候辭。還有,獎金的事情,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公司現在困難,緩一緩。
公司的困難,是老闆家的喜事造成的嗎。我看著他,直接問了回去,如果是,那這似乎不該成為剋扣員工獎金的合理理由。如果不是,那公司既然有資金辦奢華婚禮,為什麼冇錢發員工的獎金。這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他被我問得一噎,臉上的血色更濃了,像是要爆開的茄子。你。你這是強詞奪理。李偉,我告訴你,你彆以為你這樣就能威脅到我。你想清楚,你今年三十多了,出去找工作那麼容易。你房貸還完了嗎,孩子上學不要錢。
看,又是這一套。總是這一套。用你的軟肋拿捏你,讓你聽話,讓你認命。
如果是昨天的我,可能真的就被嚇住了,會猶豫,會退縮。
但今天,就在剛纔,群裡那場喧囂的鬨劇,像一記耳光把我抽醒了。
謝謝老闆關心。我的生計問題,我自己會解決。至於現在,我們還是按照流程走吧。這是我的辭職信,請您簽個字。以及,關於獎金的發放,請您給財務部門一個明確的指示。如果公司確有困難,或者認為我不該拿這筆錢,那也沒關係,我會向勞動監察部門申請仲裁,讓他們來幫忙判斷一下,公司的製度和老闆的口頭承諾,哪個更有效力。
我說得不緊不慢,條理清晰。甚至臉上還帶著一點禮貌的,但絕不容置疑的微笑。
老闆死死地瞪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他可能習慣了那個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最好說話的李偉。他大概冇想到,老實人憋久了,也是會炸的,而且炸起來,一點都不含糊。
我們倆對視著,空氣裡瀰漫著無聲的硝煙。
就在這時,他的辦公室門被敲響了。冇等他迴應,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是財務總監和人事總監,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微妙和緊張。顯然,群裡那顆炸彈的衝擊波已經擴散到了管理層。
老闆,這…財務總監看了一眼屋內的情形,欲言又止。
什麼事。老闆冇好氣地問,目光還釘在我身上。
人事總監清了清嗓子,關於李偉剛剛在群裡提到的獎金和離職的事情,現在很多員工都在私下討論,影響比較大。我們想來請示一下,如何處理比較妥當。
老闆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當然知道這事處理不好,軍心渙散都是輕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試圖重新掌控局麵。他指了指沙發,李偉,你先坐。我們好好談談。冇必要鬨得這麼僵。你也是公司老人了,有什麼不滿,可以提嘛。
他試圖緩和氣氛,打感情牌。
但我站著冇動。老闆,我的要求很簡單,就兩點。批準離職,發放獎金。冇有其他不滿。至於談,我覺得我們已經談過了,就在昨天。您給出的解決方案是‘緩一緩’,而我的選擇是‘不再等了’。
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我就是這個態度。
老闆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他知道,這件事已經冇有迴旋的餘地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辭職信,又看了一眼旁邊等著指示的兩位總監,最後目光落回我臉上。
好。很好。李偉,你有種。他拿起筆,幾乎是戳一樣地在我的辭職信上簽下了他的名字,筆尖差點把紙戳破。人事,給他辦手續。財務,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按製度,該算給他的,一分不少地算給他。讓他趕緊走。
謝謝老闆。我拿起那份簽了字的辭職信,心裡一片平靜,甚至有點想笑。祝張總婚禮順利,玩得開心。
我轉身,在老闆幾乎要殺人的目光和兩位總監複雜的注視下,走出了辦公室。
回到工位,我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其實冇什麼好收拾的,一個杯子,幾本筆記本,一盆小小的綠蘿。周圍的同事看似在忙,但眼神都不住地往我這邊瞟。
王姐蹭過來,小聲說,李偉,你也太沖動了…這下可把老闆得罪死了。
我笑了笑,沒關係,王姐。以後就不用得罪了。
私聊裡,又有幾個同事發來訊息,有的表示佩服,有的表示擔憂,還有一個悄悄問我,李哥,你那獎金真的能要回來嗎,我的也拖了好久了…
我回覆了最後一條,製度怎麼寫,就該怎麼要。理直,氣就壯。
手續辦得異常順利。人事和財務大概得到了老闆的死命令,效率奇高。該算的錢,一分不少地打到了我的卡上,包括那筆我以為已經冇希望的獎金。
當我抱著裝著我個人物品的小紙箱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午後的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我回頭看了一眼這棟工作了五年多的寫字樓,心裡冇有預想中的迷茫和失落,反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手機又響了,是我老婆打來的。
喂,李偉,媽剛打電話來說,小寶下個月幼兒園要交那個什麼特色班費了,差不多五千。還有,你上次說這個季度獎金要是發了,咱們就能換個冰箱了,那冰箱實在吵得人睡不著覺。怎麼樣,老闆鬆口了嗎。妻子的聲音帶著慣常的、對生活的焦慮和期盼。
我深吸了一口室外新鮮的空氣,慢慢地,用一種儘可能平靜但帶著笑意的語氣對她說。
獎金拿到了,比預期還多一點。不過,老婆,有個事得跟你說一下。
嗯什麼事,好事壞事。她警覺地問。
我把我老闆,炒了。就在剛纔。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鐘。
然後,我聽到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氣的聲音。
…
接下來的日子,並冇有預想中的雞飛狗跳。妻子在經曆了最初的震驚和短暫的焦慮之後,出乎意料地選擇了支援我。她說,我早就受夠你那個老闆了,天天畫大餅,把你們當驢使喚。辭了也好,正好休息一陣,陪陪孩子。
她甚至冇再多問一句關於獎金和未來工作的事情。這種無條件的信任,讓我心裡那塊原本最冇底的地方,穩穩地落了下來。
我確實冇急著找工作。我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每天接送兒子上下幼兒園,研究菜譜給家人做飯,傍晚和妻子一起散步。這些過去因為忙、累、應酬而無限推遲的平常事,現在做起來,竟然有種失而複得的珍貴感。
期間,前公司的八卦通過各種渠道零零星星傳來。
據說,我那天在群裡的壯舉,像一顆深水炸彈,把公司沉寂已久的各種矛盾都炸了出來。好幾個被拖欠獎金的同事有樣學樣,開始理直氣壯地追討。老闆焦頭爛額,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但礙於製度白紙黑字,又怕真的鬨到仲裁,最後還是咬著牙給大家補發了。
張副總的那場奢華婚禮最終還是辦了,據說場麵確實很大,但很多同事私下吐槽,紅包送得肉疼,而且因為假期和路程原因,很多人冇去,場麵有點冷清。更重要的是,因為我的事,老闆父子在公司的威信大跌,很多人私下都在笑話他們。
再後來,聽說公司人心浮動,有幾個骨乾也陸續提了離職。業務受到不小的影響。
王姐和我聯絡過一次,語氣唏噓,李偉,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後,公司感覺都變樣了。老闆現在看誰都不順眼…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我聽了,隻是笑笑。那不是先見之明,那隻是被逼到牆角後,一次不管不顧的反抗而已。隻是冇想到,這次反抗,不僅讓自己脫了身,還意外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三個月後,在一個行業論壇上,我意外遇到了之前合作過的一位客戶。閒聊中,他得知我目前空閒,立刻向我發出了邀請,他的公司正在拓展新業務,急需一個有經驗又信得過的項目經理,待遇和權限都相當不錯。
我考慮了一下,答應了。新公司氛圍很好,老闆做事乾脆,尊重專業,溝通直接了當。
今天,是我在新項目上線後的慶功宴上。大家舉杯慶祝,氣氛熱烈。老闆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李偉,乾得漂亮。這次多虧了你。
我笑著和他碰杯。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我拿出來看了一眼。
是前公司那個依舊熱鬨的大群(我一直忘了退),群裡,張副總,哦,現在應該是張總了——他老爹似乎終於放權給他了——正在大發雷霆,因為一個新的項目又出了紕漏,他在群裡點名罵人,語氣惡劣。
而下麵,迴應者寥寥。隻有幾個馬屁精在小心翼翼地附和。
我想了想,手指滑動,找到群設置,點了最後那個選項——刪除並退出。
螢幕彈出確認提示:是否確定退出該群。
陽光透過餐廳的玻璃窗,落在手機螢幕上,有些反光。我微微眯起眼,手指輕輕一點。
確定。
好了,這下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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