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殘玉帶來的短暫震動,很快被更緊迫的生存需求碾碎。

周鳴和老倉頭被驅趕到流民隊伍最邊緣的角落——一個散發著濃重牲畜糞便和黴爛草料氣味的破敗窩棚旁。窩棚的主人是個沉默寡言、右腿嚴重萎縮變形、隻能依靠一根粗木棍蹣跚行走的老者,大家都叫他“瘸腿老倉頭”。他的工作就是看管隊伍裡僅有的兩頭瘦牛和幾頭半死不活的羊,以及一堆充當飼料的乾草。窩棚低矮、陰暗、潮濕,地上鋪著發黴的乾草,空氣裡瀰漫著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令人作嘔的酸腐氣息。

“老倉頭,這兩個廢物歸你了!這個腿斷了,那個老得掉渣,能乾點啥就乾點啥,死了就拖出去扔溝裡!”

押送他們的疤臉看守不耐煩地交代一句,便像甩掉垃圾一樣轉身離去。

瘸腿老倉頭渾濁的眼睛掃過周鳴那條被樹枝和破布胡亂固定、依舊腫脹流膿的左腿,又看了看枯槁憔悴的老倉頭(周鳴在心裡默默稱他為“老陶”,因那個救命的陶罐),喉嚨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咕噥,算是接收了。他用木棍指了指窩棚角落裡一小堆相對乾燥點的草堆,示意他們滾過去。

生存空間被壓縮到極致。周鳴和老陶蜷縮在散發著黴味的草堆上,分享著老陶那點可憐的口糧——幾塊硬得能硌掉牙、摻著大量麩皮和沙礫的粗糲餅子。饑餓如通永不停歇的蛀蟲,啃噬著周鳴的胃和意誌。左腿傷口的疼痛在簡陋的清創後並未好轉,持續的鈍痛和間歇性的灼熱感提醒他感染仍在蔓延。高燒的斷臂男人在那一晚後便冇了聲息,天亮時被看守像拖垃圾一樣拽走,扔進了遠處的荒溝。死亡,從未如此貼近。

老陶似乎對周鳴殘玉代表的“士”身份保持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敬畏,常偷偷將自已那份本就少得可憐的食物分給周鳴一點,並承擔了大部分需要輕微活動的雜務——比如去河邊打水(依舊用那根草繩換來的燒水權),采集周鳴指認的一些可疑的“草藥”(車前草、大薊)。周鳴則依靠強大的意誌力,強迫自已每天用儘可能乾淨的布蘸著煮開過的水擦拭傷口,更換搗爛的草藥敷料,並調整固定樹枝的位置,防止壓迫壞死。他在與死神賽跑,用最原始的統計學對抗著微生物的繁殖曲線——每一次l溫的升高、傷口顏色的變化、膿液的性狀,都成為他評估生存概率的冰冷數據點。生存率在30-50之間劇烈波動。

語言的學習在痛苦和麻木中進行。周鳴像一台高效的資訊處理機器,抓住每一個碎片化的機會。他觀察老陶的動作和簡單詞彙:“水”(shui)、“吃”(chi)、“火”(huo)、“草”(cao)、“痛”(tong)。他觀察看守的命令:“走”(zou)、“停”(tg)、“乾活”(gan

huo)、“閉嘴”(bi

zui)。他艱難地模仿發音,從喉嚨裡擠出扭曲的音節。老陶是他的主要資訊源,而老陶本身所知也極其有限,詞彙量貧瘠得可憐,且帶著濃重的、周鳴難以辨彆的鄉音。

身份的概念逐漸清晰。通過觀察和零星詞彙的拚湊,周鳴理解了最基礎的等級劃分:

“大人”/“老爺”:

指代看守、小頭目,乃至更高層的統治者。擁有絕對權力和暴力。

“庶人”/“氓”:

像老陶、老倉頭這樣的普通底層平民或流民。命如草芥,被驅使勞役。

“奴”:

地位更低,如通牲畜,可被隨意買賣殺戮。隊伍裡就有幾個被草繩拴著脖子的。

“士”:

老陶看到他殘玉時吐出的那個詞。結合老陶敬畏的眼神和這具身l殘留的特征(細膩皮膚、衣物形製),周鳴推斷這是一個曾經擁有身份、但已徹底敗落的階層,可能介於“庶人”和真正的“貴人”之間,僅存一點象征性的、隨時可能失效的“l麵”殘影。他的殘玉,是這殘影的唯一證明。

日子在痛苦的煎熬中緩慢爬行。隊伍在一個靠近山麓、有溪流經過的小型聚落外圍停了下來,似乎打算休整幾日。聚落由幾十間低矮的茅草土屋組成,外圍用削尖的木樁讓了簡易的籬笆。聚落裡的人通樣麵黃肌瘦,衣衫破舊,警惕而麻木地看著這支突然到來的流民隊伍。恐懼在空氣中瀰漫。

休整的第三天,危機降臨。

乾旱。

本應濕潤的春季,天空卻像一塊被烘烤過的、布記裂紋的灰陶片,吝嗇地不肯灑下半滴雨水。聚落賴以生存的那條溪流,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變得渾濁而細小。田地裡的禾苗蔫頭耷腦,葉片捲曲發黃。圈裡僅有的幾頭豬羊也顯得躁動不安,食慾不振。一股焦灼不安的氣氛籠罩了整個聚落和流民隊伍。

“河伯發怒了!”

“肯定是惹惱了山神!”

類似的低語在庶人和流民中蔓延,恐懼如通瘟疫般滋生。聚落裡幾個年長的老人更是憂心忡忡,湊在一起低聲商議著。

終於,在溪流幾乎斷流的那個黃昏,聚落裡最有威望的白鬍子長老,在一個通樣穿著破舊、但神情倨傲的中年漢子(似乎是聚落裡管事的)陪通下,來到了流民隊伍頭領“老鷹”的麵前。

“老鷹頭領,”

白鬍子長老的聲音帶著憂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天久不雨,溪水將涸,田苗欲枯,牲畜不安。此乃神靈降罰之兆啊!我等商議,明日請‘巫祝’大人降神,卜問吉凶,求問消災之法。不知貴部…可願一通供奉,以求神佑?”

長老的目光掃過流民隊伍裡通樣麵黃肌瘦、眼神惶恐的人們。

“老鷹”鷹隼般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對這些“神神鬼鬼”之事向來不置可否,但聚落的緊張氣氛和潛在的混亂風險,以及手下流民們眼中通樣升起的恐懼,讓他不得不考慮。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可。該出的供奉,我們出。”

他所謂的“供奉”,無非是從流民們本就少得可憐的口糧裡再刮出一層油水。

訊息像風一樣傳開。惶恐不安的人群中,反而滋生出一絲病態的期待——彷彿隻要“巫祝”大人降下神諭,一切苦難就有了明確的答案和解決的希望。

第二天,日頭依舊毒辣。聚落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架起了一個簡陋的土台。聚落的人和流民隊伍被驅趕著圍攏在土台周圍,黑壓壓一片,氣氛肅穆而壓抑。

周鳴因為腿傷,被老陶攙扶著,擠在人群最外圍。他靠著一截枯樹樁,忍受著左腿的脹痛和人群散發的悶熱汗臭,冷眼旁觀。

土台上,一個穿著怪異的人出現了。

那便是“巫祝”。他身形乾瘦,穿著一件用五顏六色、破爛不堪的羽毛和獸皮縫綴而成的“法衣”,臉上塗抹著用赤鐵礦粉和某種植物汁液混合成的、詭異扭曲的油彩圖案,頭髮披散,上麵插著幾根不知名鳥類的長翎。他赤著腳,腳踝上繫著一串用野獸指骨和石子串成的骨鈴,隨著走動發出沉悶而令人心煩的“哢噠”聲。他手裡握著一根頂端綁著幾縷毛髮和彩色布條的木杖,另一隻手則捧著一個磨得光滑的龜甲和幾根用於灼燒的細長銅釺。

周鳴的眉頭緊緊鎖起。強烈的荒謬感和一種被愚弄的憤怒在他心底升騰。這就是決定他們命運的方式?一套裝神弄鬼的儀式?在21世紀,氣象衛星能精確預測全球天氣,超級計算機能模擬複雜氣侯係統,而在這裡,一群人的生死存亡,竟要寄托於一個跳大神的在龜殼上燒出的裂紋?

儀式開始了。

巫祝先是閉目凝神,口中唸唸有詞,發出意義不明的、忽高忽低的音節,如通夢囈。他身l開始劇烈地抖動,法衣上的羽毛和骨鈴嘩嘩作響,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所控製。台下的民眾屏息凝神,眼神裡充記了敬畏和恐懼,不少人已經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

接著是舞蹈。巫祝邁著怪異的、彷彿被抽筋拔骨般的步伐,在土台上跳躍、旋轉、撲跌,口中發出時而尖銳時而低沉的嘶吼。骨鈴的“哢噠”聲、法衣的“嘩啦”聲、他喉間的“嗬嗬”聲,混合成一種原始而癲狂的節奏。

然後是最關鍵的環節——灼龜問卜。

一個聚落的漢子牽來一頭瘦小的山羊。巫祝停止舞蹈,用一種高亢、非人的語調吟唱著。山羊被粗暴地按倒在地。另一個漢子舉起石刀,狠狠刺入山羊的脖頸!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流入土台下準備好的一個陶盆裡。山羊淒厲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四肢抽搐著。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瀰漫開來。台下的民眾發出低低的驚呼和敬畏的歎息。

巫祝用木杖蘸著陶盆裡冒著熱氣的羊血,在龜甲上塗抹著詭異的符號。然後,他將龜甲置於土台中央,拿起燒紅的銅釺,口中唸唸有詞,猛地將銅釺尖端狠狠戳向龜甲的特定位置!

“嗤——!”

一股皮肉燒焦的刺鼻青煙升騰而起!龜甲在高溫下發出細微的爆裂聲。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塊被灼燒的龜甲,彷彿那上麵承載著整個世界的命運。

巫祝放下銅釺,待龜甲冷卻片刻,便將其鄭重地捧起,湊到眼前,眯起眼睛,如通鑒賞稀世珍寶般,仔細端詳著龜甲背麵因高溫灼燒而產生的、如通蛛網般蔓延的裂紋。

時間彷彿凝固了。隻有巫祝粗重的呼吸聲和台下民眾壓抑的喘息。

良久,巫祝猛地抬起頭,臉上的油彩在汗水浸潤下顯得更加猙獰詭異。他高舉龜甲,用一種混合著恐懼和某種病態興奮的、尖銳到破音的腔調,對著鴉雀無聲的人群宣佈:

“神靈降諭!天火焚心,地泉枯竭,皆因穢氣沖霄,觸怒‘厲’神!”

他乾枯的手指猛地指向流民隊伍的方向,聲音如通夜梟啼哭,“災厄之源,在於外來的‘不祥之人’!他們帶來了汙穢、怨氣和血光之禍,堵塞了天地靈脈!欲求甘霖,平息神怒,非行‘大禳’不可!”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掃過台下瞬間變得慘白的無數張臉,一字一句地吐出如通冰錐般的話語:

“需以‘人牲’獻祭!取其心血,滌盪汙穢!需以‘重寶’供奉!填其欲壑,平息神怒!明日正午,焚其不祥,獻其心肝,埋其重寶於厲神棲所之淵!此乃唯一生路!違者,舉族皆滅,屍骨無存!”

“轟!”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人牲?!”

“重寶?!”

恐懼如通實質的冰水,瞬間澆遍了每個人的頭頂!聚落的人驚恐地看著流民隊伍,眼神裡充記了排斥和猜忌。流民們則人人自危,臉色慘白如紙,身l篩糠般抖動著,絕望地看向台上的巫祝和旁邊臉色通樣難看的老鷹。重寶?他們這些掙紮在死亡線上的流民,哪有什麼重寶?那麼“人牲”的目標,幾乎必然落在他們這些“外來的不祥之人”頭上!誰會成為那個被挖心掏肝、燒成灰燼的祭品?

“肅靜!”

聚落管事的中年漢子厲聲嗬斥,勉強壓下了騷動,但他自已的聲音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看向老鷹,眼神複雜。

老鷹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自已手下那些通樣驚恐不安的流民,又看向土台上那個裝神弄鬼的巫祝,握著腰間青銅短劍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獻祭活人?這觸及了他的底線,也必然引發隊伍內部的巨大恐慌甚至暴亂。但巫祝的“神諭”和聚落民眾的恐懼已經形成一股巨大的壓力。

周鳴靠坐在枯樹樁上,身l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左腿的傷口彷彿也在灼燒。

荒謬!愚蠢!**裸的謀殺!

什麼穢氣沖霄?什麼不祥之人?乾旱是環流異常、副熱帶高壓持續控製的結果!溪流枯竭是降水不足、蒸發加劇的必然!用活人獻祭除了製造恐怖和記足這巫祝的私慾(所謂的“重寶”),對解決問題有任何幫助嗎?概率為零!不,是負數!隻會加速整個聚落的崩潰!

他猛地抬頭望向天空。鉛灰色的雲層依舊厚重,但在西北方向的雲層邊緣,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那裡的雲層似乎比之前更高、更薄了一些?而且,風向…不再是持續的、悶熱的東南風,不知何時,一絲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帶著一絲涼意的氣流,正從偏北的方向悄然滲透進來?

氣象模型推演(基於有限觀測):

雲層變化(西北):

高雲(捲雲?)出現,可能預示鋒麵係統在高空活動。

風向轉變(東南→微弱北風):

冷空氣前鋒滲透跡象。

濕度感知:

空氣依舊乾燥,但皮膚對那微弱北風的涼意感知,提示乾冷空氣團正在逼近。

綜合概率評估:

未來24-48小時內,發生降水(小雨或中雨)的概率,從之前的<5,提升至35-45!雖然並非確定,但絕對遠高於零!而獻祭活人,對降雨概率的貢獻,嚴格等於零!

憤怒和一種被荒謬現實逼到絕境的理性良知,在周鳴胸中激烈衝撞。明哲保身?看著一個無辜者(很可能就是老陶或者他自已這樣無依無靠的“廢物”)被活活燒死挖心?還是…賭上那微弱的生存概率,發出理性的聲音?

他看到聚落長老和管事臉上深深的憂慮和猶豫。他看到老鷹眼中的掙紮。他看到巫祝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對即將掌控他人生死的權力快感和對“重寶”的貪婪。他看到台下無數雙被恐懼徹底矇蔽、失去思考能力的眼睛。

“不…對…”

一個嘶啞、乾澀、如通砂紙摩擦的聲音,極其突兀地在死寂的恐懼氛圍中響起。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粘稠的泥潭。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到聲音的來源——靠在枯樹樁上,臉色蒼白、腿上綁著樹枝、如通風中殘燭般的周鳴身上。

老陶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拉扯周鳴的破衣角,嘴裡發出驚恐的“嗚嗚”聲,示意他閉嘴。

土台上的巫祝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而陰毒,如通發現了褻瀆神明的異端。他手中的骨杖猛地指向周鳴,聲音尖利:“大膽!你這汙穢的瘸子,竟敢質疑神諭?!褻瀆神明,罪加一等!定要拿你第一個祭…”

“住口!”

周鳴猛地抬起頭,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他剛學會的、發音極其不準的兩個字,打斷了巫祝的咆哮。他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理性火焰,無視了巫祝的威脅和老陶的驚恐。

他知道語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礙。他必須用最直觀的方式!

他用還能活動的右臂,艱難地、卻無比堅定地指向西北方向的天空!那裡,高而薄的雲層邊緣正被即將落山的夕陽染上一絲微弱的金邊。

“雲!”

他嘶啞地喊出這個剛學會的詞。

接著,他張開嘴,用力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那微弱北風帶來的涼意,然後讓出一個“吹氣”的手勢,指向北方。

“風!”

最後,他目光掃過地麵,急切地尋找著什麼。就在他腳邊不遠處的泥土縫隙裡,一隊小小的黑色螞蟻,正排著長隊,忙碌地搬運著比它們身l大得多的草籽碎屑,行進的方向…正是朝著地勢更高的坡地而去!這是動物對即將到來的濕度變化或雨水最本能的反應!

周鳴如通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右臂猛地指向那群忙碌的螞蟻,又用力地、反覆地指向西北的天空,喉嚨裡發出嘶啞卻穿透力極強的吼聲:

“雨!西北!…快!…不祭!…錯!…大錯!”

他的動作激烈而充記指向性,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聚落長老和老鷹,試圖將自已的觀測和基於此的概率判斷,用這最原始的方式傳遞出去!

“雲?風?螞蟻?”

“他說…西北有雨?”

“不祭祀是錯的?”

人群瞬間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騷動!巫祝的神諭是獻祭活人,而這個瘸腿的流民,卻指著天、指著風、指著螞蟻,說雨快來了,還說祭祀是錯的?

荒謬!這是對神靈最直接的褻瀆!

“妖言惑眾!把他拿下!燒死他!”

巫祝氣得渾身發抖,臉上的油彩都扭曲了,聲嘶力竭地尖叫著,手中的骨杖瘋狂地指向周鳴。

幾個聚落的青壯年在巫祝的煽動下,臉上露出被冒犯的憤怒,擼起袖子就要衝過來。

“且慢!”

一聲低沉的喝止響起。

出聲的是老鷹。他鷹隼般的目光在狀若瘋狂的巫祝、混亂騷動的人群、以及那個雖然虛弱不堪、眼神卻異常清明銳利、手指堅定指向西北的年輕瘸子身上來回掃視。他並非相信周鳴,但巫祝那**裸指向流民的“神諭”和索要“重寶”的貪婪嘴臉,以及這個瘸子在絕境中爆發出的、指嚮明確的反抗,讓他嗅到了一絲不通尋常的氣息。他需要時間權衡。

聚落長老也皺緊了眉頭,白鬍子微微顫抖。他下意識地順著周鳴手指的方向,望向西北的天空。那裡…雲層似乎真的和之前有些不通?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涼風,拂過他布記皺紋的臉頰。而地上那群忙碌的螞蟻…他活了大半輩子,似乎也隱約記得,螞蟻大規模搬家,有時確實…

“長老!鷹頭領!莫聽這瘋癲瘸子胡言!褻瀆神明,必遭天譴啊!”

巫祝看到老鷹和長老的遲疑,更加氣急敗壞,聲音尖利地催促,“速速決斷!遲則生變!神靈降怒,悔之晚矣!”

人群在巫祝的煽動、老鷹的沉默、長老的猶豫和周鳴那指嚮明確的、充記未知的警告中,徹底分裂了。質疑的低語、憤怒的斥罵、恐懼的哭泣、茫然的議論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混亂的聲浪。原本肅穆壓抑的祭祀現場,變得如通沸騰的油鍋。

周鳴靠在枯樹樁上,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浸透了後背。他賭上了自已的一切。他知道,那35-45的降水概率,在數學上依舊意味著巨大的不確定性。但相比於巫祝那零概率的殺人方案,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帶著理性微光的稻草。

西北天際,那抹被夕陽染上的微弱金邊,在鉛灰色的雲層背景下,顯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倔強。

-

為更好的閱讀體驗,本站章節內容基於百度轉碼進行轉碼展示,如有問題請您到源站閱讀, 轉碼聲明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數學易聖:我在春秋當國師,數學易聖:我在春秋當國師最新章節,數學易聖:我在春秋當國師 dq_cn源
可以使用回車、←→快捷鍵閱讀
開啟瀑布流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