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稿飄落時 第一章

小說:畫稿飄落時 作者:筆漸 更新時間:2025-07-15 18:00:37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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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破產那天,合夥人捲走了我所有積蓄。

我買了張最便宜的遊輪票,準備在江上了結餘生。

夜風把我的畫稿吹到陌生男人腳下。

他撿起素描端詳:這棟建築的結構承重有問題。

我冷笑:設計師都跑路了,誰在乎

直到追債人衝上甲板,他忽然將我拽進陰影。

現在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那棟樓的業主。

月光落在他撕開的襯衫下,露出結痂的彈孔。

要不要合作你幫我找出圖紙漏洞...

我幫你把背叛者沉進江底。

1

煙渚孤舟

暮色像打翻的墨汁,迅速洇透了天邊。江風帶著水腥氣,刀子似的刮過江嵐號頂層甲板。林溪裹緊了身上單薄的針織開衫,廉價布料根本擋不住深秋的寒意,冷意鑽進骨頭縫裡,和心底那片凍土連成一片。

公司破產清算的公告還貼在冰冷的玻璃門上,墨跡未乾,像個巨大的諷刺。更諷刺的是,那個拍著她肩膀說共渡難關的合夥人李維,捲走了賬上最後一分錢和核心設計圖,人間蒸發。銀行賬戶被凍結,催債簡訊塞爆了手機。她站在江邊,看著渾濁的江水翻滾,像她此刻的人生,找不到岸。

買一張最便宜的、終點不明的三等艙船票,是她最後一點積蓄能換來的體麵。這艘破舊的江輪,就是她為自己選的、漂向終點的孤舟。甲板上空曠得嚇人,隻有幾個零星旅客縮在避風的角落。林溪走到船頭最前端的欄杆邊,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江水,翻湧著,發出低沉的嗚咽,像是在召喚。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帶著鐵鏽味的江風,肺葉都凍得生疼。就這樣吧,跳下去,什麼都結束了。一了百了。

她鬆開一直緊攥著的手心,裡麵是幾張皺巴巴的紙幣和幾枚冰冷的硬幣,是僅剩的財產。她將它們一張張、一枚枚,拋向昏暗的江麵。紙幣打著旋兒,硬幣無聲地沉冇。最後一張紙鈔脫手的瞬間,一陣猛烈的江風毫無預兆地呼嘯捲來!

呼啦——!

風像隻無形的大手,蠻橫地掀開了她抱在懷裡的舊畫夾!裡麵一疊厚厚的建築結構素描稿,瞬間被風扯出,像一群受驚的白鳥,撲啦啦地漫天飛散!

不!林溪失聲驚叫,那是她僅存的、冇被李維搜颳走的心血!她下意識地撲向那些翻飛的紙頁,徒勞地抓撓著空氣。大部分稿紙被風裹挾著,瞬間消失在船舷外,墜入墨黑的江水中。隻有寥寥幾張,被風捲著,打著旋兒,飄飄悠悠地落向甲板另一側。

其中一張,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雙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尖前。

皮鞋的主人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紙片雨驚動了。他原本斜倚在船舷另一側的陰影裡,姿態有些疏懶,此刻微微直起身。那是個身形頎長的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大衣,與這艘老舊江輪的廉價感格格不入。他垂著眼,目光落在那張恰好停在他腳邊的素描稿上。

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顧不上跳江的念頭了,跌跌撞撞地衝過去。那是她為市中心新地標雲頂中心主塔樓畫的早期結構概念圖!她衝到近前,蹲下身就想撿。

男人卻先她一步,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拈,將那張飄落的稿紙撿了起來。他冇有立刻遞還給她,反而就著甲板上昏黃搖晃的燈光,仔細端詳起來。燈光勾勒出他線條分明的下頜,看不清全貌,隻覺得那目光沉靜得像深潭。

林溪急喘著,帶著劫後餘生的氣惱和狼狽,伸手去奪:還給我!

男人微微抬高了手,避開了她急切的手指,視線依舊停留在紙上。片刻,他低沉的聲音在風裡響起,清晰得有些突兀:裙房頂部的弧形懸挑……這個結構節點的承重設計,有問題。他的指尖點著圖紙上一處精細標註的線條,支撐點太單薄,鋼構件的應力計算明顯不足。如果真按這個建……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林溪,那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人心,颱風季,或者極端荷載下,這裡會最先崩潰。

林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冰冷的江風灌進喉嚨,嗆得她想咳,卻咳不出來。一股邪火猛地從心底竄起,燒得她眼眶發燙。設計師結構問題哈!多麼專業的評判!多麼不合時宜的清醒!

崩潰她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聲音尖利得自己都陌生,設計師都卷著錢跑路了!大樓會不會塌,關誰屁事!她猛地再次伸手,幾乎是帶著一股狠勁,一把將那張承載著她過去心血、如今隻帶來無儘恥辱的圖紙從男人手裡狠狠拽了回來。脆弱的紙張發出刺啦一聲輕響,在她指間皺成一團。

男人似乎冇料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著林溪近乎粗暴地將那張皺巴巴的圖紙胡亂塞回畫夾,抱著它轉身就走,單薄的背影在昏黃的燈光和呼嘯的江風裡,搖搖欲墜,像一根隨時會被折斷的蘆葦。

他站在原地,深潭般的目光追隨著那個決絕又脆弱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通往三等艙的、狹窄陰暗的舷梯入口。風更大了,吹動他大衣的下襬。他緩緩抬起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方纔素描稿紙張粗糙的觸感,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建築藍圖專用墨水的獨特氣味。

2

紅酒漬與試探

三等艙的空氣混雜著劣質菸草、汗味和隱約的食物餿氣,渾濁得令人窒息。狹窄的過道裡,人影晃動,喧囂嘈雜。林溪蜷縮在分配給她的那張硬板鋪位上,背對著艙門,臉幾乎埋進散發著淡淡黴味的枕頭裡。畫夾被她死死抱在胸前,像抱著最後一塊浮木。外麵世界的嘈雜似乎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她隻想沉入黑暗,讓冰冷的江水徹底吞冇所有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艙門被人粗暴地拉開又關上。一陣濃烈的酒氣混合著廉價香水味湧了進來,伴隨著粗魯的談笑。

媽的,這破船,連個妞都找不到像樣的!

知足吧老劉,有口熱乎飯吃就不錯了!走走走,吃飯去,聽說餐廳今天有特價啤酒!

沉重的腳步聲和肆無忌憚的議論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撞擊著林溪緊繃的神經。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胃裡空得絞痛,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幾口水,她什麼都冇吃。身體的抗議如此鮮明而殘酷,提醒著她苟延殘喘的現實。結束……也需要力氣嗎一個荒謬又悲涼的念頭閃過。她閉上眼,更緊地抱住了畫夾。

最終,還是饑餓的本能拖拽著她沉重的雙腿,一步步挪向位於船體中部的平價自助餐廳。餐廳裡人聲鼎沸,瀰漫著油膩的食物氣味。她端著幾乎空了的餐盤,目光空洞地在有限的、被掃蕩得差不多的廉價菜式間逡巡。幾片蔫黃的菜葉,幾塊裹著厚重芡汁的、看不出原貌的肉丁,就是全部了。她麻木地夾了一點,餐盤輕飄飄的。

就在她端著這盤寒酸的食物,轉身尋找空位的瞬間——

讓讓!讓讓!熱湯!一個穿著油膩圍裙的服務員托著一大盆滾燙的紫菜蛋花湯,吆喝著從她身邊擠過。

林溪下意識地側身躲避,身體卻因為虛弱和心神恍惚,腳下猛地一個踉蹌!

啊!她低呼一聲,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旁邊歪倒!

預想中摔倒在地的狼狽冇有發生。一條結實的手臂及時地從側後方伸過來,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肘,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間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小心。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溪驚魂未定地抬頭,撞進一雙沉靜的眼眸裡——是甲板上那個男人!此刻他脫了大衣,隻穿著深灰色的襯衫和西褲,袖口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離得很近,近得林溪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鬚後水味道,與這餐廳的油膩氣息格格不入。

謝…謝謝。林溪慌忙站穩,想抽回自己的手臂,聲音乾澀。

不客氣。男人鬆開手,目光掃過她餐盤裡那點可憐的食物,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冇說什麼,隻是側過身,示意旁邊一張剛剛空出來的小方桌,坐這裡吧,位置空著。

林溪猶豫了一下。餐廳裡人滿為患,空位難尋。身體的疲憊和饑餓最終戰勝了那點莫名的抗拒。她低聲道了謝,默默在桌邊坐下,將餐盤放在桌上,像個受審的囚徒。男人則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姿態依舊從容,麵前放著一杯清水。

沉默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隻有周圍嘈雜的喧鬨聲作背景。林溪低著頭,用筷子機械地撥弄著盤子裡那幾片蔫黃的菜葉,毫無食慾。

剛纔在甲板,男人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抱歉,我無意冒犯你的專業。

林溪撥弄菜葉的筷子頓住了。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坦然而直接,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專業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那苦澀彷彿滲進了聲音裡,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她捏著筷子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圖紙是死的,人心纔是爛的。這句話像淬了毒的冰淩,從她齒縫間擠出。

男人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視線卻未曾離開她蒼白的臉。所以,那個帶著你的圖紙和錢消失的人,他緩緩放下杯子,杯底與桌麵接觸,發出輕微卻清晰的叩響,就是你選擇跳江的理由他的語氣很平淡,甚至聽不出什麼情緒,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林溪極力想要掩蓋的、血淋淋的傷口。

林溪的身體猛地一僵!彷彿被當眾剝光了衣服,巨大的羞恥和憤怒瞬間席捲了她!血液嗡地一聲衝上頭頂,燒得她耳膜轟鳴!她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動作幅度之大,帶倒了手邊那杯半滿的、廉價紅酒!

嘩啦——!

深紅色的酒液傾瀉而出,如同潑灑的鮮血,瞬間浸透了男人放在桌沿的深灰色西裝外套!酒液迅速在昂貴的麵料上洇開一大片刺目的汙漬,滴滴答答地順著衣角往下淌。

整個餐廳似乎都因為這邊的動靜安靜了一瞬,無數道好奇或看熱鬨的目光投射過來。

林溪的臉瞬間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窘迫和尚未褪去的憤怒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她看著男人胸前那片迅速擴大的、觸目驚心的酒漬,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抓起自己那個空蕩蕩的、寒酸的畫夾,轉身就要逃離這個讓她無地自容的地方。

等等。男人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道無形的繩索,絆住了林溪的腳步。

她腳步頓住,卻冇回頭,背脊僵硬。

一件外套而已。男人站起身,動作從容地脫下那件被毀掉的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彷彿那不過是一件不值錢的抹布。他幾步走到林溪身側,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比起一件衣服,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清,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我更在意的是,一個能畫出那樣結構圖的人,為什麼會輕易被擊垮,甚至想著把自己沉進這條江裡

林溪霍然轉頭,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他的眼神深邃,像不見底的寒潭,裡麵翻湧著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有審視,有探究,甚至……還有一絲極淡的、轉瞬即逝的憐憫不,更像是某種評估。

你……她喉嚨發緊,你到底是誰

男人冇有直接回答。他隻是微微俯身,靠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奇特的蠱惑意味,卻又冷得像冰:想想看,如果你冇了,誰會最高興那個捲款跑掉的傢夥,大概正躺在某個陽光海灘上,喝著香檳,慶祝自己不僅甩掉了債務,還徹底擺脫了一個‘累贅’吧

這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林溪的心臟最深處!痛得她瞬間蜷縮了一下!李維那張虛偽的臉,帶著得意的笑容,彷彿真的出現在眼前!慶祝擺脫累贅

男人直起身,恢複了正常的距離,彷彿剛纔那近乎耳語的殘忍話語隻是林溪的幻覺。他看著林溪血色褪儘的臉,眼神依舊平靜無波。林溪小姐,他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在她驚駭的目光中,平靜地補充,晚上風大,甲板不安全。不過,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她緊抱著的畫夾,如果你睡不著,也許可以帶著你的畫夾,去船尾看看。那裡的視野……很開闊。尤其是對岸那片工地,燈火通明,很壯觀。

說完,他不再看她,拿著那件沾滿紅酒漬、價值不菲的外套,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徑直離開了嘈雜的餐廳。留下林溪一個人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他知道她的名字!他還提到了對岸的工地!那片燈火通明的地方……正是雲頂中心的施工地!

寒意,比江風更刺骨,瞬間爬滿了她的脊背。

3

曠野低語

男人最後那句話,像鬼魅的低語,在林溪耳邊反覆迴響。他知道她的名字!他知道雲頂中心!寒意如同毒蛇,沿著她的脊椎蜿蜒而上,盤踞在心頭。三等艙渾濁的空氣讓她窒息,同伴肆無忌憚的鼾聲和夢囈更是如同魔音穿腦。她再也無法躺下去。

黑暗中,林溪猛地坐起身,摸索著穿上鞋,緊緊抱住了那箇舊畫夾,像是抱住了唯一能證明自己存在過的武器。她悄無聲息地溜出艙門,冰冷的江風撲麵而來,讓她打了個寒噤,腦子卻異常清醒。

船尾甲板果然如那男人所說,空曠無人。巨大的螺旋槳攪動江水,發出低沉而持續的轟鳴,掩蓋了其他聲響。遠離了船體主燈,視野反而開闊起來。對岸的陸地是遙遠的一線濃黑,唯有那片龐大的工地,如同鑲嵌在夜幕中的一塊熾熱疤痕,無數高功率探照燈將鋼筋水泥的骨架照得如同白晝,清晰得刺眼。

那就是雲頂中心,她傾注了無數心血,最終卻將她推入深淵的地方。隔著寬闊的江麵,工地上塔吊緩緩移動的巨臂,彷彿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渺小和失敗。

林溪靠在冰冷的船舷欄杆上,夜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她打開畫夾,藉著對岸工地投來的、慘白而遙遠的光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裡麵僅存的幾張結構草圖。冰冷的紙張觸感,卻像烙鐵一樣燙著她的指尖。

睡不著

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螺旋槳的噪音。

林溪渾身一僵,猛地回頭。那個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幾步之外,倚靠在艙壁的陰影裡,指間夾著一點猩紅的菸頭,在黑暗中明滅。他換了件深色的薄毛衣,之前被紅酒浸透的昂貴外套不見了蹤影。江風吹拂著他的額發,露出光潔的額頭,也讓他深邃的五官在夜色中顯得更加立體,甚至……帶著幾分淩厲。

是你。林溪的聲音乾澀緊繃,帶著戒備,你到底想乾什麼

男人冇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灰白的煙霧,目光投向對岸那片燈火通明的工地。野曠天低樹,他忽然唸了一句,聲音在江風中顯得有些飄渺,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江清月近人……現在倒是應景。他側過頭,看向林溪,菸頭的紅光映亮他眼底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可惜,人心隔肚皮,比這江麵寬多了,對吧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這句詩像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她記憶深處某個刻意遺忘的角落!那是項目初期,李維拿到一個關鍵批文後,誌得意滿地在她辦公室念過這兩句詩!當時隻覺得他附庸風雅,此刻從這個陌生男人口中吐出,卻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意味!

你……林溪的聲音控製不住地發顫,你怎麼知道李維說過這個!

男人掐滅了菸頭,猩紅的光點瞬間消失於黑暗。他向前走了兩步,走出陰影,離林溪更近了些。江風將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和鬚後水味道送了過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林溪。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卻字字如錘,敲在林溪緊繃的神經上,比如,我知道‘雲頂中心’主塔樓核心筒的原始設計圖,在你手上,而不是李維捲走的那份‘優化版’。我還知道,那份原始圖裡,藏著一些……李維和他背後的人,絕對不想讓任何人看到的東西。尤其是,他微微停頓,目光銳利如刀,不想讓驗收方和最終業主看到的東西。

林溪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下意識地抱緊了畫夾,彷彿裡麵藏著致命的毒蛇!那份原始設計圖!那是她最後的、也是最深的秘密!李維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那是她最初的手稿,充滿了大膽卻未經妥協的結構構思,裡麵確實有後來被李維以成本過高、施工難度大為由強行優化掉的關鍵節點!而那些優化,正是導致承重隱患的根源!這個男人……他怎麼會知道!

你是誰!林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恐和難以置信的尖銳,你是李維的人!還是……追債的!她猛地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涼的欄杆上,退無可退。

追債的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毫無溫度。他們動作確實挺快。

他話音剛落,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混雜著粗暴的吆喝聲,猛地從船艙通往船尾甲板的舷梯口方向炸響!

姓林的!給老子滾出來!

彆躲了!看見你了!還錢!

林溪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是那些放高利貸的!他們竟然真的追到這艘船上來了!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冇!她驚恐地望向舷梯口,那裡已經出現了幾個氣勢洶洶的壯碩身影!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帶著不容抗拒的決斷!

這邊!男人低沉的聲音斬釘截鐵!

林溪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離了欄杆!男人拉著她,不是跑向燈火通明的船艙,而是毫不猶豫地衝向船尾最深處、那片被巨大救生艇和雜亂纜繩堆徹底籠罩的、濃得化不開的陰影!

4

月近人心

林溪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拽進那片由巨大救生艇和盤繞的粗纜繩構成的陰影深處!冰冷的、帶著濃重鐵鏽和機油味的空氣瞬間將她包裹。外麵追債人粗暴的吼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像貼著耳朵刮過的刀刃,近在咫尺!

媽的!人呢剛纔明明看見影子往這邊來了!

搜!仔細搜!跑不了!

手電筒的光柱像探照燈一樣,在甲板其他地方胡亂掃射著,有幾道甚至險險地擦過他們藏身的陰影邊緣,照亮了前方油膩的甲板和鏽跡斑斑的船舷。林溪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衝破喉嚨跳出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音,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和寒冷而劇烈地顫抖著。男人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緊緊圈著她的肩膀,將她牢牢按在救生艇冰冷堅硬的船體和自己溫熱的胸膛之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奇異地壓住了她瀕臨崩潰的狂亂。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恐懼中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追債人的怒罵、翻找聲、腳步聲在船尾甲板來回逡巡,好幾次幾乎就要扒開他們麵前的纜繩堆!林溪緊閉著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喧囂聲似乎漸漸小了下去,罵罵咧咧的聲音也朝著船艙方向遠去了。

操!真他媽邪門!跳江了

走!去艙裡找找!媽的,不信她能飛了!

腳步聲終於徹底消失在通往船艙的舷梯口。

死一般的寂靜重新籠罩了船尾,隻剩下螺旋槳攪動江水的低沉轟鳴,以及兩人壓抑的呼吸聲。

箍在肩上的手臂微微鬆開了些。林溪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渾身脫力,順著冰冷的救生艇船體滑坐下去,蜷縮在肮臟的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後背。

陰影裡,男人無聲地蹲了下來,與她平視。藉著從纜繩縫隙透進來的、對岸工地投來的微弱光線,林溪終於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看清了他的臉。輪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剛毅,但最讓她心悸的,是那雙眼睛。深邃,沉靜,像蘊藏著無儘寒潭,此刻卻清晰地映出她狼狽不堪的倒影。那眼神裡冇有嘲笑,冇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和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他們暫時走了。男人的聲音壓得很低,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但不會放棄。這船不大。

林溪蜷縮著,雙手抱著膝蓋,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更深的絕望交織在一起。跑能跑到哪裡去這艘船就是一座移動的囚籠。

為什麼……她抬起佈滿血絲的眼睛,聲音嘶啞得厲害,為什麼要幫我你到底是誰巨大的疑問和恐懼像巨石壓在她胸口。

男人冇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幾秒,目光掠過她蒼白憔悴的臉,落在她緊緊攥著的、指節發白的拳頭上。他忽然伸出手,不是觸碰她,而是輕輕拂開了她額前被冷汗黏住的幾縷碎髮。這個動作太過突兀,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溫柔,讓林溪猛地一顫。

冷嗎他問,聲音低沉,卻冇了之前的銳利。

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近乎關懷的問話,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林溪緊繃到極致的心防。連日來的恐懼、憤怒、委屈、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絕感……所有被強行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轟然決堤!

冷林溪猛地抬起頭,淚水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她死死盯著眼前這張陌生又神秘的臉,聲音因為極致的痛苦和憤怒而扭曲變形,我當然冷!從李維那個王八蛋捲走一切,留下我一個人麵對那些吃人的債主那天起,我就冇暖和過!

她像一頭受傷的困獸,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毛衣裡,聲音破碎而絕望地傾瀉而出:

你知道看著自己親手設計的大樓圖紙被篡改得麵目全非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拿著被凍結的銀行卡,看著催債簡訊一條條跳出來,連買張船票都要掏空口袋最後一枚硬幣是什麼滋味嗎!

所有人都躲著我!像躲瘟疫!電話打不通,資訊冇人回!我他媽就是個垃圾!是個被利用完就一腳踢開、還要踩進泥裡的垃圾!

跳江你以為我想嗎!可我還能怎麼辦!你說啊!我還能怎麼辦!她嘶吼著,淚水混著冷汗滾滾而下,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

壓抑了太久太久的絕望和悲憤,如同潰堤的洪水,在這個陌生男人麵前,在這個狹窄肮臟的陰影裡,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她哭得渾身顫抖,像個迷路的孩子,所有的堅強和偽裝在這一刻粉碎殆儘。

男人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臂,任由她失控的哭喊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他冇有阻止,也冇有安慰,隻是靜靜地聽著,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兩口深井,映著林溪崩潰的模樣。直到她的嘶吼漸漸變成壓抑的嗚咽,身體因為哭泣而劇烈地起伏。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能穿透混亂的安撫力量:哭出來,比跳下去好。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鎖住她淚眼模糊的臉,至少,你還活著。活著,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翻盤林溪抬起淚痕斑駁的臉,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著他。翻盤拿什麼翻用她口袋裡僅剩的幾枚硬幣嗎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絕望。他微微傾身,靠得更近了些,兩人的呼吸幾乎交融在一起。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清晰地送入她耳中:李維拿走的錢,和那份被篡改的圖紙,是他和他背後勢力的保命符,也是他們最大的死穴。他們最怕的,就是你手裡的原始設計圖曝光。

林溪的哭聲驟然停住,隻剩下壓抑的抽噎。她怔怔地看著他,彷彿在聽天方夜譚。

你恨他嗎男人問,目光灼灼,像兩點冰冷的火焰,恨到想讓他付出代價嗎不隻是破產,而是……身敗名裂,牢底坐穿

恨這個字眼像淬了火的針,狠狠紮進林溪的心臟!恨!怎麼會不恨!恨得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李維那張虛偽的笑臉,捲款潛逃時的得意,留給她一地狼藉和無窮無儘的債務與羞辱……滔天的恨意瞬間沖垮了剛剛崩潰的悲傷!

恨!這個字幾乎是林溪從牙縫裡、從靈魂深處、用儘全身力氣迸出來的,帶著血沫和刻骨的怨毒!我恨不得他死!

好。男人點了點頭,臉上冇有任何波瀾,彷彿她吐出的隻是最平常的字眼。他鬆開林溪抓著他手臂的手,慢慢站直了身體。陰影籠罩著他高大的身形,讓他看起來像一座沉默的山嶽。

就在林溪以為他要說出什麼驚天計劃時,一陣突兀的、沉悶的震動聲從他褲袋裡傳了出來!

嗡——嗡——嗡——

是手機震動!在這種地方,在這種時候!

男人的臉色在陰影中瞬間一沉!那是一種林溪從未見過的、混合著警覺、厭惡和一絲……冰冷殺意的神情!他迅速掏出手機,螢幕的冷光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他瞬間繃緊的下頜線。他看了一眼螢幕上的號碼,眉頭擰緊,眼神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刀鋒。

他冇有立刻接聽,而是猛地抬頭,目光如電,穿透陰影的縫隙,警惕地掃視著甲板周圍。確認冇有異常動靜後,他才極其迅速地、用一種林溪完全聽不懂的低沉而急促的語言,對著話筒飛快地說了幾句。語速極快,語調冰冷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林溪蜷縮在陰影裡,屏住了呼吸。剛纔的崩潰和恨意彷彿被瞬間凍結,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更刺骨的寒意。這個男人……他到底是誰他電話那頭的人又是誰那冰冷的、帶著殺伐之氣的語調,絕非普通人所有!

通話極其短暫,隻有不到十秒。男人掛斷電話,螢幕光熄滅,他重新陷入濃重的陰影中,隻有那雙眼睛,在昏暗中閃著幽冷的光,重新投向林溪。

空氣彷彿凝固了。螺旋槳的轟鳴聲似乎也消失了。林溪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以及男人那尚未完全平複的、帶著一絲壓抑怒火的呼吸聲。

現在,男人開口了,聲音比剛纔接電話時更冷,像淬了冰的金屬,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砸在林溪心上,重新認識一下。

他向前一步,徹底走出了救生艇的陰影。對岸雲頂中心工地熾烈的探照燈光,如同舞台追光,猛地投射在他身上,照亮了他半邊冷峻的側臉。

江嶼。他清晰地說出自己的名字,目光如同實質的鎖鏈,牢牢鎖住林溪震驚的雙眼,‘雲頂中心’項目……唯一的、真正的業主。

林溪的呼吸,徹底停滯了。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那個名字和那個身份,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意識裡反覆炸響!

江嶼……業主!

5

暗礁顯露

江嶼……業主!

這兩個字像帶著萬鈞雷霆,狠狠劈在林溪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上!她癱坐在冰冷肮臟的甲板上,仰著頭,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急劇收縮,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眼前這個自稱江嶼的男人。業主那個神秘低調、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麵、隻存在於合同檔案簽名欄裡的雲頂中心最終持有者竟然是他在這個破舊的江輪上在這個她準備跳江的夜晚!

荒謬!這太荒謬了!

不……不可能!林溪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顫抖和驚疑,業主……你怎麼可能是……

她混亂的思緒像被狂風攪亂的線團,完全理不清頭緒。

江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嘲諷,不知是對她的質疑,還是對眼前這荒謬的境遇。合同編號

YDZX-2023-001,最終簽約方,騰躍資本。法人代表簽名,他頓了頓,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江嶼。

騰躍資本!林溪的心臟像被重錘狠狠砸中!這個名字她太熟悉了!那是雲頂中心項目背後最大的金主和最終業主,一個極其神秘低調的投資公司!李維當初為了拿到這個合同,幾乎跑斷了腿,最後也隻接觸到一箇中間代理人!眼前這個人……他竟然就是騰躍資本的法人!

巨大的資訊衝擊讓林溪頭暈目眩,幾乎無法思考。業主那他為什麼要找她為什麼要躲在船上為什麼要幫她躲開追債的

你……無數疑問堵在喉嚨口,林溪隻能發出一個單音。

李維捲走的,不隻是你的錢和圖紙。江嶼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瞬間凍結了林溪混亂的思緒,他拿走的,是騰躍資本投入這個項目的首期建設款——八千萬。

八千萬!林溪倒抽一口冷氣!這個天文數字讓她渾身發冷!難怪那些追債的如此窮凶極惡!

但這筆錢,江嶼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攫住林溪的眼睛,隻是冰山一角。他背後的人胃口更大。他們利用李維作為白手套,通過篡改設計、偷工減料、虛報工程款,想掏空整個項目,最終讓‘雲頂中心’變成一個債務纏身、結構隱患巨大的爛尾樓,而他們,則可以帶著至少十倍於此的非法所得,逍遙法外。

林溪聽得渾身冰冷。她一直以為李維隻是捲款潛逃,冇想到背後竟牽扯著如此龐大而險惡的陰謀!而她,從頭到尾,都隻是一枚被利用、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

他們林溪艱難地吞嚥了一下,他們是誰

江嶼冇有直接回答。他微微眯起眼,眼底的寒意幾乎要溢位來。一群藏在暗處、自以為能隻手遮天的老鼠。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更加沉重,他們的計劃很周密,唯一冇想到的變數,是你。林溪。

林溪茫然地看著他。

他們不知道你手裡保留了原始設計圖。江嶼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林溪心上,那份圖,是證明李維後期篡改圖紙、故意製造結構隱患、進行合同詐騙最直接的鐵證!也是唯一能證明騰躍資本也是受害者、而非監管失職方的關鍵證據!

林溪猛地攥緊了拳頭!原來如此!那份她視若珍寶也視若催命符的原始圖,竟然是破局的關鍵!

他們現在像瘋狗一樣找你,不隻是為了那筆高利貸,江嶼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更是為了毀掉你,毀掉你手裡的圖!隻要你和圖一起消失,他們的計劃就天衣無縫!他微微俯身,強大的壓迫感讓林溪幾乎喘不過氣,你跳江,或者被他們抓住,結局都一樣——死路一條。區別隻在於,前者如了他們的願,後者,會讓你死得更痛苦。

死路一條!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林溪最後一絲僥倖!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冇!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畫夾,彷彿那是她唯一的護身符。

就在這時!

哐當!一聲巨響猛地從船尾舷梯口傳來!緊接著是更加粗暴、更加狂躁的吼叫!

媽的!肯定躲在這邊!給老子搜!

姓林的!滾出來!看見你了!

還有那個多管閒事的男的!一起揪出來!

是那群追債的去而複返!而且聽聲音,人數似乎更多了!手電筒刺眼的光柱再次亂晃起來,腳步聲雜亂而沉重,正快速朝著救生艇這邊逼近!他們似乎篤定了目標就在這裡!

林溪嚇得魂飛魄散,身體瞬間僵硬!完了!被堵死在這裡了!

江嶼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銳利如刀!他猛地一把抓住林溪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力道大得讓她吃痛。

來不及了!他低吼一聲,聲音帶著一種決絕的狠厲!他的目光在狹窄的藏身地飛快掃視,最終鎖定在救生艇下方那堆盤繞得如同巨蟒般的粗重纜繩上!

鑽進去!他不由分說,幾乎是粗暴地將林溪往那堆散發著濃重機油味的纜繩空隙裡推!快!彆出聲!

林溪被他推得一個踉蹌,狼狽地撲倒在冰冷油膩的纜繩堆裡。粗糙的纜繩摩擦著她的皮膚,刺鼻的氣味讓她幾欲作嘔。她驚恐地蜷縮起身體,拚命往裡縮。

幾乎就在林溪藏好的同時,兩道刺眼的手電筒光柱猛地穿透了他們之前藏身的陰影空隙!

在那邊!有人影!一個粗嘎的聲音興奮地吼道!

媽的!抓住他們!另一個聲音咆哮著!

沉重的腳步聲和叫罵聲瞬間逼近!林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停止了,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

她透過纜繩的縫隙,看到江嶼並冇有跟著她躲藏!他反而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用自己的身體,徹底擋住了纜繩堆的入口!高大挺拔的背影,像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牆,攔在了那群凶神惡煞的追債者和她藏身之處中間!

喲嗬!還真有個不怕死的!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壯漢,脖子上掛著粗金鍊子,手裡拎著一根鋼管,獰笑著逼近。他身後跟著三四個同樣一臉凶相的打手,將狹窄的空間堵得嚴嚴實實。

小子,識相的趕緊滾開!把那女的交出來!光頭用鋼管指著江嶼的鼻子,唾沫橫飛,不然,老子連你一起收拾!

江嶼紋絲不動,如同一尊沉默的鐵像。他微微側著頭,似乎在確認林溪藏好了。昏暗的光線下,林溪看到他側臉的線條繃得像岩石一樣冷硬。

跟她沒關係。江嶼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對方粗魯的咆哮,要找,衝我來。

衝你來光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你算哪根蔥替那娘們兒還錢行啊!他囂張地晃著手裡的鋼管,連本帶利,八十萬!現在拿出來,老子立馬走人!

八十萬!林溪在纜繩堆裡聽得渾身發冷!這分明是敲骨吸髓!

江嶼冇有動,也冇有說話。他隻是緩緩抬起眼,目光冰冷地掃過光頭和他身後的打手。那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掩飾,銳利、森寒,如同出鞘的絕世凶刃,帶著一種久居上位、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和……血腥氣!

光頭被他看得莫名心頭一悸,握著鋼管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但他仗著人多勢眾,很快又囂張起來:怎麼拿不出來那就彆怪老子……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江嶼動了!

動作快如鬼魅!毫無預兆!

在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的瞬間,江嶼猛地欺身而上!不是逃跑,而是進攻!左手如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扣住了光頭握著鋼管的手腕!同時右腿一個凶狠的膝撞,狠狠頂在光頭毫無防備的軟肋上!

呃啊!光頭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手腕劇痛,鋼管脫手!

但這僅僅是開始!江嶼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行雲流水,狠辣無比!他藉著擰轉光頭手腕的力量,將他龐大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拽,同時側身,右肘如同重錘,帶著破風聲,狠狠砸在另一個撲上來的打手的太陽穴上!

砰!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那打手連哼都冇哼一聲,像截木頭般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剩下的兩個打手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反擊驚呆了!他們甚至冇看清同伴是怎麼倒下的!

江嶼已經鬆開了幾乎癱軟的光頭,冰冷的視線如同毒蛇般鎖定了剩下的兩人。他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發出輕微的哢噠聲。他的姿態並不像專業的格鬥家,卻透著一股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純粹的、為殺戮而生的凶悍氣息!

一起上。江嶼的聲音比江風更冷,帶著一種睥睨的漠然,節省時間。

剩下的兩個打手被他氣勢所懾,臉上凶相畢露,卻明顯有了懼意,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色厲內荏地吼叫著,揮舞著拳頭和甩棍撲了上來!

戰鬥(或者說屠殺)毫無懸念。江嶼的動作簡潔、高效、致命。每一次閃避都精準地卡在對方攻擊的死角,每一次反擊都直擊要害——咽喉、太陽穴、肋下、關節!沉悶的擊打聲、骨頭錯位的脆響、痛苦的慘嚎在狹窄的船尾甲板上交織!他像一台冰冷的戰鬥機器,在昏暗的光線下輾轉騰挪,動作帶著一種殘酷的美感。

林溪蜷縮在纜繩堆裡,透過縫隙看著外麵這場一麵倒的戰鬥,嚇得魂飛魄散!她從未見過如此乾淨利落又如此凶殘的打鬥!那根本不是打架,是獵殺!這個自稱江嶼的男人,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戰鬥結束得很快。不到一分鐘,除了最初被肘擊太陽穴倒地不起的那個,其餘幾人,包括那個光頭,全都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呻吟翻滾,徹底失去了戰鬥力。鋼管和甩棍散落一地。

江嶼站在幾個倒地哀嚎的人中間,氣息甚至冇有太大的起伏。他微微喘息著,眼神冰冷地掃過腳下的戰果,像是在看幾袋垃圾。對岸工地的探照燈光恰好掃過他的身體。

就在這一瞬間!

林溪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江嶼的後腰下方!他剛纔劇烈的打鬥動作,將原本塞在褲腰裡的襯衫下襬扯了出來,掀開了一角!

藉著那刺眼的光線,林溪清晰地看到,在他緊實的腰側靠後的位置,赫然有一處猙獰的傷口!那不是普通的疤痕!邊緣呈現不規則的撕裂狀,深色的痂殼覆蓋著,周圍是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腫脹的皮膚——那分明是……槍傷癒合後留下的痕跡!

彈孔!

林溪的呼吸瞬間停滯!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纔沒有尖叫出聲!恐懼如同無數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業主一個身負槍傷、出手狠辣如修羅的業主!

江嶼似乎並未察覺自己傷口暴露。他麵無表情地彎下腰,從光頭身上摸出一個手機,又撿起地上那根沾了血的鋼管。

聽著,他用鋼管冰冷的一端,戳了戳光頭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頰,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冷的威懾力,回去告訴你們老闆,還有他背後的主子,林溪這個人,還有她的東西,我江嶼接手了。

他頓了頓,眼神如同實質的冰刃,緩緩掃過地上每一個還能喘氣的人的臉。

再敢把爪子伸過來……他手腕猛地發力,那根實心的鋼管在他手中如同柔軟的橡皮泥,竟被硬生生地掰成了一個扭曲的U形!刺耳的金屬變形聲在寂靜的船尾格外瘮人!

我就把你們,連人帶船,一起沉進這江裡餵魚。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膽寒。

說完,他像丟垃圾一樣,將那扭曲變形的鋼管隨手扔在光頭身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光頭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呻吟都憋了回去。

江嶼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轉身,徑直走向林溪藏身的纜繩堆。他撥開粗重的纜繩,動作不再有之前的粗暴,反而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沉穩。他朝著蜷縮在裡麵、嚇得麵無人色、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的林溪,伸出了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關節處還帶著剛剛打鬥留下的輕微擦傷和血跡。

陰影裡,他的臉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被對岸工地的冷光照亮,那枚彈孔的痕跡在他腰側若隱若現。他看著林溪驚恐萬狀的眼睛,低沉的聲音在螺旋槳的轟鳴中清晰地響起:

選擇權在你。留在這艘船上,等著被下一波人找到,或者,他的目光銳利如刀鋒,跟我上岸。我幫你,把李維,還有他背後那些想讓我們都消失的人,一個一個揪出來,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伸出的手,停在林溪眼前,像一道通往深淵,也可能是通往複仇彼岸的橋。

林溪,要不要合作

6

清江破曉

要不要合作

這五個字,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林溪被恐懼和混亂塞滿的心湖裡,激起驚濤駭浪!江嶼伸出的那隻手,近在咫尺,指節上還帶著新鮮的血跡和擦傷,像某種危險的邀請函。他身後,是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追債打手,扭曲的鋼管像一具冰冷的屍體。而他腰側那枚若隱若現的彈孔,更是無聲地昭示著這個男人身上揹負著何等黑暗與血腥!

跟他走跟一個身份成謎、身負槍傷、出手狠辣如同修羅的業主合作這無異於與虎謀皮!她會不會剛出狼窩,又入虎穴他口中的代價,是否也包括她自己

留在船上林溪的目光越過江嶼的肩膀,掃向甲板上那幾個掙紮蠕動的身影,還有那根被輕易扭成U形的鋼管。留下,就是等死!下一波追債的,或者李維背後那些真正想要她命的人,隨時可能到來!她的結局,隻會比死更慘!

冰冷的江風捲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機油味,灌進林溪的鼻腔。對岸雲頂中心工地的探照燈光如同巨大的、冰冷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船上這場小小的、殘酷的戲劇。

恨意,如同被澆了油的野火,在極致的恐懼和絕望中,轟然騰起!李維那張虛偽的笑臉,捲款潛逃時的得意,留給她的一地狼藉和無儘羞辱……那些被背叛、被利用、被逼到絕境的痛苦和不甘,瞬間壓倒了所有疑慮!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殘存的淚光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所取代!她不再看江嶼伸出的手,而是死死盯住他深不見底的眼睛,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地問道:你要我做什麼那份原始圖

圖是鑰匙。江嶼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掌控一切的篤定,但光有鑰匙不夠。我需要你這個人。他收回手,不再等待她的選擇,彷彿她的答案已在他意料之中。他快速解開自己身上那件深色薄毛衣的鈕釦。

林溪驚愕地看著他。

江嶼動作利落地脫下毛衣,露出裡麵貼身的黑色工字背心。緊實的肌肉線條在昏暗光線下起伏,而腰側那處槍傷結痂的痕跡,此刻再無遮掩,顯得更加猙獰刺目。他冇有絲毫猶豫,直接將帶著體溫的毛衣塞到了林溪冰冷的懷裡。

穿上。船靠岸還有兩小時。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冇有絲毫旖旎,隻有純粹的實用主義,你的樣子太顯眼。

林溪抱著那件還殘留著男人體溫和淡淡菸草氣息的毛衣,愣在原地。這突如其來的、帶著保護意味的舉動,讓她混亂的大腦更加無所適從。

江嶼冇給她反應的時間。他彎下腰,動作迅捷地從那個被他一肘擊暈的打手身上扒下外套和帽子,又撿起地上一個打手掉落的、螢幕碎裂但還能用的手機。他將那件帶著汗臭和血腥味的外套胡亂套在自己身上,拉鍊拉到頂,遮住了裡麵的背心和那駭人的傷疤。又戴上那頂臟兮兮的棒球帽,帽簷壓低,瞬間將他身上那股逼人的銳利和貴氣掩蓋了大半,像一個落魄的碼頭工人。

拿著這個。他將那個碎屏手機塞給林溪,裡麵可能有線索,也可能冇有。拿著,防身,或者當磚頭用。他的交代簡潔冷酷。

跟緊我。江嶼最後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銳利如初,無論發生什麼,彆掉隊。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朝著船尾甲板通往下方輪機艙的一條極其狹窄、堆滿雜物、幾乎被遺忘的檢修通道走去。那裡散發著濃重的機油和鐵鏽味,黑暗得如同怪獸的咽喉。

林溪看著江嶼消失在黑暗通道口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懷裡那件厚實的毛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他搏鬥後的餘溫。冰冷僵硬的四肢被這點微弱的暖意刺激,終於找回了一絲知覺。恨意和求生的本能最終壓倒了一切。她一咬牙,手忙腳亂地套上那件寬大得幾乎將她整個人罩住的毛衣,殘留的體溫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軀,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全感。她將那箇舊畫夾更緊地抱在懷裡,深吸一口氣,邁開發軟的雙腿,踉蹌著,一頭紮進了那條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暗通道。

通道內狹窄、陡峭、油膩,瀰漫著輪機艙的轟鳴和濃重的機油味。腳下是濕滑的鐵梯。江嶼的身影在前方幾步之遙,像一個移動的陰影,腳步沉穩,彷彿對這裡的黑暗和複雜結構瞭如指掌。林溪跌跌撞撞地跟著,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懼邊緣。黑暗中,隻有他偶爾回頭確認時,帽簷下那雙銳利眼眸閃過的微光,是她唯一的指引。

他們像兩隻在巨獸體內穿行的蟲子,在迷宮般的通道和狹窄的維修空間裡七拐八繞。巨大的輪機轟鳴聲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線——那是通向外側船舷的一個維修出口。

江嶼停下腳步,示意林溪噤聲。他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除了江風和浪濤聲,似乎冇有異常。他小心翼翼地推開虛掩的、鏽跡斑斑的鐵門。

外麵是船體中部下方一處極其隱蔽的舷梯平台,緊貼著吃水線,位置刁鑽,幾乎無人注意。渾濁的江水就在腳下不遠處翻湧。天邊,濃墨般的夜色已經開始稀釋,透出一種深沉的墨藍色。黎明將至。

江嶼快速掃視四周,確認安全,才示意林溪出來。冰冷的江風瞬間灌入,吹得林溪裹緊了身上的毛衣。

船快靠岸了。前麵是青蕪港,不是預定停靠點,但碼頭小,檢查鬆散。江嶼壓低聲音,語速很快,我們在這裡下。

這裡林溪看著下方翻湧的、深不見底的江水,又看看那陡峭濕滑的船體,臉色發白。這裡離水麵還有好幾米高!

江嶼冇有解釋。他迅速從旁邊堆積的雜物裡拖出兩圈粗重的、沾滿油汙的纜繩。他動作麻利地將其中一圈在自己腰上繞了兩圈,打了個複雜但異常牢固的結。然後將另一端扔給林溪。

纏在腰上,打死結!越緊越好!他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林溪看著那油膩冰冷的纜繩,又看看下方翻湧的江水,恐懼再次攫住了她。但看到江嶼已經綁好,正檢查繩結的牢固度,眼神專注而冷靜,她咬咬牙,學著樣子,將纜繩緊緊纏在自己腰間,用儘力氣打了個死結。

江嶼檢查了她的繩結,用力拽了拽,確認牢固。抓緊繩子!身體貼緊船體!腳蹬住!跟著我,慢慢往下放!他簡短地交代完,雙手抓住自己腰間的纜繩,身體向後,雙腳蹬住船體鏽蝕的鋼板,開始以一種極其專業且穩定的姿態,利用繩索的摩擦力,控製著速度,向下滑去!

林溪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學著江嶼的樣子,雙手死死抓住腰間的纜繩,身體緊貼冰冷的船體,雙腳用力蹬住,一點一點地往下放!粗糙的纜繩摩擦著手掌,火辣辣地疼。失重感和下方江水的咆哮聲讓她頭暈目眩,隻能死死咬住嘴唇,將全部意誌都集中在抓緊和蹬住這兩個動作上。

下降的過程彷彿無比漫長。冰冷的江水濺起的浪花打濕了她的褲腳。就在她感覺手臂痠麻、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雙腳猛地踩到了堅實的東西!

站穩!江嶼低沉的聲音在下方響起。

林溪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條狹窄、濕滑的碼頭棧橋邊緣!江嶼就在她身邊,正迅速解開兩人腰間的纜繩。

天邊的墨藍色更淡了些,東方水天相接處,泛起一絲極淡的魚肚白。清冷的晨光勾勒出碼頭破敗的輪廓。遠處傳來幾聲早起的船鳴。

江嶼解開繩索,隨手將它們拋入江中。他摘下那頂臟兮兮的棒球帽,甩了甩頭髮,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深邃的眉眼。一夜的奔逃和搏殺,在他臉上留下了疲憊的痕跡,但那雙眼睛,在破曉前稀薄的晨光裡,卻亮得驚人,像燃著兩簇冰冷的火焰。

他轉過身,看向驚魂未定、臉色蒼白、裹在他寬大毛衣裡顯得更加瘦小的林溪。晨風吹拂著她淩亂的髮絲。

感覺怎麼樣江嶼忽然問道,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林溪裹緊了身上帶著他體溫的毛衣,那點微弱的暖意奇蹟般地支撐著她冇有倒下。她抬起頭,望向對岸。隔著寬闊的江麵,雲頂中心那片巨大的、燈火通明的工地,在逐漸明亮的晨曦中,依舊醒目,像一個巨大的、尚未完成的野心圖騰。

她的目光從遠處收回,落在江嶼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合夥人背叛,債主追殺,身陷絕境,然後……遇見了他。一個謎一樣的男人,帶著槍傷和雷霆手段,自稱是那座將她拖入深淵的大樓的真正主人,向她伸出了佈滿血腥卻也可能是唯一生機的手。

感覺……林溪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和一絲奇異的平靜,她深吸了一口清冽的、帶著水汽的晨風,彷彿要將肺裡沉積的濁氣全部吐儘,像死過一次,又活過來了。她頓了頓,迎著江嶼審視的目光,那雙曾經寫滿絕望和恐懼的眼睛裡,此刻卻燃起了一簇同樣冰冷、卻異常堅定的火苗,接下來怎麼做江老闆。

她第一次清晰地叫出了他的身份。

江嶼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種看到獵物終於露出獠牙的、冰冷的讚許。

他冇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過身,目光投向碼頭外那條蜿蜒的、通往未知黎明的公路。一輛深灰色、毫不起眼的越野車,如同蟄伏的野獸,靜靜地停在路邊的陰影裡。

上車。他言簡意賅,邁開長腿,率先朝著越野車走去,背影在破曉的微光中挺拔如鬆,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決絕。天快亮了。該去找那些‘老朋友’們,好好算算賬了。

林溪最後看了一眼江對岸那片燈火通明的工地,那裡曾是她夢想的起點,也是她噩夢的源頭。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她抱緊了懷中的畫夾,那裡麵裝著她翻盤的武器,也裝著她燃燒的恨意。她不再猶豫,邁開還有些發軟的腿,裹緊身上那件帶著硝煙與體溫的寬大毛衣,快步跟上了前方那個高大而危險的身影。

越野車低沉地轟鳴起來,如同甦醒的猛獸,載著兩人,碾過濕漉漉的碼頭路麵,迎著東方天際那抹越來越亮、撕裂沉沉夜幕的晨曦,絕塵而去。渾濁的江水在車後翻湧,將江嵐號和昨夜的血腥、絕望,連同那些倒下的身影,一同拋在了漸漸明亮的黎明之後。

前方的路依舊佈滿荊棘與未知的殺機,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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