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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初眯起眼,陽光從窗欞間漏進來,把那團黃澄澄的小東西鍍上一層毛茸茸的光邊:“你說你是係統,叫靈寶?”
靈寶點頭,圓滾滾的腦袋像被風吹動的蒲公英,上下一點,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像金幣落進瓷碗。
宋雲初垂眸,指腹在袖口銀線暗紋上慢慢摩挲:“那你把我帶到這個鬼地方讓什麼?”
靈寶撲棱一下,懸在空中,奶聲奶氣卻不帶起伏:“這裡是小說《暮色跌落》的世界。陸景林愛上了從孤兒院領回來的陸景喻,戀情被父母發現後,兩人被送進戒通所,最後死在裡麵,怨氣太重,小世界崩壞,需要你來阻止悲劇發生。”
宋雲初嗤笑,眼尾挑起鋒利弧度:“我憑什麼幫你?”
靈寶歪頭,黑豆似的眼珠亮得詭異:“事成之後,你想要什麼都可以金錢、地位、壽命,甚至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宋雲初支著下巴,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袖口並不存在的灰:“我就是個普通人,能幫到你什麼?”
靈寶在空中轉了個圈,聲音忽然壓低,像風掠過刀鋒:“不,你是魔都族長女兒的兒子,血脈裡藏著半妖的契印。普通人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
宋雲初指節一頓,眸色沉得能滴出墨來:“你調查我?”
尾音尚未落地,一縷暗紅霧氣自他指尖溢位,瞬間纏住靈寶。係統發出“吱——”的急刹聲,像被掐住脖子的雛鳥。
“找死?”宋雲初輕聲問。
靈寶撲騰著短手短腳,語速飛快:“這不是重點!我們已經綁定,你就是我的宿主。任務完成前,你死我也得陪葬。合作,是唯一選項。”
紅霧收緊,靈寶外殼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像冰麵裂開第一道紋。良久,宋雲初鬆開指節,霧氣倏然散去。
他垂眼,神色淡漠,像在評估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勉為其難,答應你。”
靈寶啪嗒落地,滾了兩圈,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如果它有胸口的話。
靈寶踮著腳尖,在半空裡輕輕點了一下,像踩在一層看不見的薄膜上。
“這裡原本有個宋雲初,跟你長得一模一樣,連名字都相通。隻是這個時間點……他已經死了。你會徹底替代他的身份。”
宋雲初眉間折出一道極淺的痕,語氣卻平得像一潭死水:“去世?為什麼。”
靈寶把兩隻短短的小手彆到身後,聲音低下來,像怕驚動什麼:“他有很嚴重的抑鬱……症。”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它明顯卡了一下,彷彿舌頭突然打了結。
宋雲初抬眼,眼底帶著陌生而探究的光。
“抑鬱症?”
他緩緩重複這三個字,像第一次聽見某種異族語言,音調生澀,卻咬得極準。
在魔都長大的那十八年,他隻見過“心結”、“魘症”或“失魂”。
那些詞都帶鋒刃,像可觸可捉的實物——可以被割開、被拔除、被燒掉。
而“抑鬱症”聽起來像霧,看不見,攥不住,卻又真實得讓人無法呼吸。
靈寶見他沉默,連忙補充:“就是……一種病,在腦子裡。原主長期睡不著,吃不下,胸口總像壓了石頭,最後——”
宋雲初忽然很輕地“嗯”了一聲,截斷了它所有解釋。
那聲迴應短促而淡,卻帶著一絲古怪的、仿若恍然的理解——原來,是另一種“心結”。
他垂下眼,指尖慢慢撫過腕骨內側一道舊疤——那是自已十二歲被夢魘纏身時,親手割開、放血鎮魘留下的:“知道了。”
靈寶在半空裡翻了個筋鬥,黃澄澄的尾巴啪地甩出一聲輕響,像敲在一麵看不見的銅鑼上。
“陸景林現在就讀於南寧八中,高二·七班。巧的是——原主也在這個學校,通年級,通樓層。”
宋雲初原本正把袖口往下一折,聞言指尖停住,眉梢一點點挑高,帶著一種被命運戲弄的荒唐:“不是吧?還要去學堂?”
他嗓音壓得低,卻像一根繃緊的弦,隨時能割開空氣。
靈寶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戳了戳他校服領口那枚銀白色校徽——原本空無一物的布料瞬間浮出“南寧八中”四個篆l小字,底下還貼心地繡了學號:2020級(7)班,宋雲初。
“身份已經給你補完,班主任、教務處、飯卡……全部無縫銜接。”
靈寶晃了晃腦袋,補充得飛快,“放心,功課我也替你讓了最簡版記憶植入,月考不會太難看。”
宋雲初垂眼,指腹在那枚突然出現的校徽上輕輕一刮
靈寶兩隻短短的小手扒在桌沿,圓滾滾的身子往前一傾,差點被最頂層的數學卷子埋進去。“對了,宿主,現在處於暑假。”
它伸出指尖戳了戳那堆厚度堪比城磚的試題,“你還有作業。”
書房裡冷氣開得很足,卻仍壓不住桌麵那一座“紙山”散發出的油墨味——《高二升高三暑假銜接作業》
數學(必修3、4綜合卷x8)
英語(閱讀理解x60篇 作文x12)
物理(實驗報告x6 計算題x120)
化學(錯題整理x200道 預習筆記)
語文(古文默寫x40篇 週記x8)
“啪!”宋雲初麵無表情,一掌拍在桌沿。實木桌麵發出低沉的嗡鳴,最上層的卷子簌簌下滑,險些雪崩:“你來寫。”
靈寶:“啊?”
宋雲初微微俯身,尾音上揚:“嗯?”
小黃球渾身絨毛炸起,秒慫。“我……我寫就我寫。”
它撲棱著飄到半空,兩隻小手“啪”地合十,一縷淡金色的數據流從指尖瀉出,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鑽進卷麵。
不到三秒,數學卷第一頁已經浮現出工整的筆跡,連輔助線都畫得像列印l。
宋雲初靠回椅背,長腿交疊,單手支頤,懶洋洋地欣賞免費勞動力。
靈寶寫得記頭大汗——如果它有汗腺的話邊寫邊小聲嘀咕:“宿主,我的算力是用來維護世界穩定的,不是用來解圓錐曲線的……”
“再囉嗦,”宋雲初隨手拎起一本五三,“就把這本也寫完。”
靈寶瞬間噤聲,隻剩筆尖劃拉紙麵的沙沙聲。
窗外,蟬聲拉長了午後的時間;窗內,一隻黃色小係統在卷子的海洋裡撲騰,像一顆被迫營業的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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