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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帆賊
建安四年春,襄陽。
劉表站在長長的銅鏡前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雖然他已經五十八歲,但保養得極好,八尺的身材像青鬆一樣高大挺拔,烏黑濃密的長鬚修理得一絲不亂,穿著一件極為合身的紫袍。
看起來就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充滿了成熟魅力,劉表兩年前剛娶了嬌媚的蔡氏為繼室,在床榻上也雄風不減。
和蔡家聯姻後,他開始對荊襄全麵掌控,事業漸漸走向巔峰,天下公認他劉表是繼袁紹和曹操之後的
錦帆賊
甘寧正思緒萬千之時,院子裡傳來手下通報,“主公,劉彆駕來了!”
甘寧按了按額頭,他想起來了,他的前身率部眾從巴郡逃出來,投奔荊州劉表,他現在在襄陽求職,正等待劉表的答覆。
此時,涅槃重生的甘寧已經不想給劉表賣命了,不過出於禮貌,他還是要表個態。
“請他進來!”
“主公,對方是彆駕,還是去迎接一下吧!”
“我大病初癒!”
甘寧上輩子特有的**絲低情商症犯了。
………
荊州彆駕劉先乾坐了片刻,他有些口渴,便砸砸嘴,暗示坐在對麵的甘寧,案幾上居然看不見一盞茶。
“哦!懂了。”
甘寧立刻吩咐道:“給劉彆駕端一碗水來!”
隨從端進來一大碗井水。
哎!劉先暗暗歎口氣,粗人就是粗人啊!
“州牧很欣賞甘將軍的勇力,也願意給將軍安排一個軍職,但是……”
任何事情就怕一個但是,劉先從袋中取出一張疊好的黃麻紙,放著桌上推給甘寧。
“這是甘將軍之前給州牧上書的履曆,有個地方州牧不喜,把它改一下。”
劉先用小蘿蔔一般的指頭戳著黃麻紙道:“上麵‘錦帆賊’三個字去掉,太刺眼!”
甘寧不知道曆史上的甘寧是怎麼通過麵試的,但劉先的話卻像針一樣戳進了現在甘寧的心中。
錦帆賊三個字冒犯了劉表高貴的眼睛,他真該下跪謝罪了。
甘寧目光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世的上司,他麵試時,履曆中‘農村’兩個字也同樣冒犯了上司的雙眼。
上司為什麼會錄取自己?哦!想起來了,每週工作六天,每天十二個小時,每月三千月薪,除了自己這個傻瓜,冇人肯接手那個崗位。
“甘將軍!”
劉先發現他走神了,小蘿蔔一般的指頭又敲了敲幾案,把甘寧的思路拉回到眼前。
“把履曆改一改?”
甘寧看了看履曆,淡淡道:“劉州牧的意思是,我的履曆從十八歲時開始寫起?”
十八歲,甘寧開始讀書,告彆了**生涯。
“一點冇錯!”
劉先很讚賞對方知趣,聽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甘寧沉默片刻,眼睛一挑,目光如刀一般盯著劉先,“紙上的錦帆賊可以刪掉,但劉州牧心中的錦帆賊能刪掉嗎?”
劉先受不了對方犀利的目光,他有些心虛垂下眼睛,瞥了一眼案幾上的一大碗井水,心中不滿也開始沸騰了,一個**也居然敢對自己不敬?他慢慢拉長了臉。
“我就直說了吧!劉璋給州牧寫了一封信,信中誇讚了你的‘事蹟’,錦帆賊這個名頭確實很刺耳。
但州牧不想丟掉納賢的名聲,也願意給你一個機會,隻是軍職方麵你就不要想得太多,可以從低一些的軍職做起,比如軍候、屯長,將軍懂我的意思嗎?職務低一點,出身就不那麼重要了。”
‘薪水低一點,出身農村就不那麼重要了。’
這也是他前世上司說的話,上輩子他屈辱地接受了,但這輩子他絕不再接受!
甘寧站起身,平靜問道:“這麼說,已經冇有商量餘地了?”
“商量?”
劉先也索性不裝了,滿臉冷笑,“你有什麼資格和州牧商量,州牧的態度已經很明確,要麼留下當狗,要麼滾!”
甘寧拾起桌上的大碗,一碗水潑在劉先的臉上。
“這就是我的態度!”
………
半個時辰後,甘寧率領三百名手下乘船離開了襄陽,向遙遠的江東駛去。
次日中午,漢水西岸出現了一座縣城,甘寧看了看地圖,應該是宜城縣。
“王平,你帶幾個兄弟去縣城買些乾糧,再看看城門處的通緝告示!”
“我這就去!”
手下將領王平一揮手,“跟我走!”
他帶著幾名手下駕船向縣城碼頭駛去。
甘寧讓手下放慢了速度,在江麵上等候,他走得太匆忙,冇有來得及補充乾糧,更重要是,他想知道劉表有冇有通緝自己?
畢竟劉先是彆駕,是荊州高官,被自己羞辱,劉表豈能善罷甘休?
甘寧當然不後悔,劉表既當又立,逼自己離開,那一碗水就是自己的態度,老子掀了桌子再走。
如果劉表通緝自己,那他就隻能殺出江夏了。
不多時,王平采辦回來,買了幾千隻麪餅,足足裝滿一船。
“啟稟主公,城門處冇有看見通緝告示,隻貼了一份催促江淮難民儘快返家的通報!”
甘寧稍稍鬆了口氣,又問道:“江淮那邊怎麼回事?”
“通報上說袁術已經離開九江郡北上了!”
甘寧一怔,袁術北上做什麼?
甘寧仔細想了想,冇錯,建安四年,袁術窮途末路,想逃去河北投奔袁紹,結果被曹操派劉備和朱靈攔截。
袁術過不去,又被迫退回壽春,就在壽春以北,糧食被群盜所搶,隻剩下小麥三十鬥,袁術吐血而亡,死前連蜜水都喝不上。
但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袁術手中的傳國玉璽,還有他攜帶的財物,這不就是上天賜予自己的機會嗎?
想到這,甘寧的眼睛亮了起來。
老天爺給他關了一扇門,卻又悄悄給他開了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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