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蟠桃園的晨露帶著三分仙氣，七分涼意，墜在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桃樹的葉尖上。阿桃踮起腳，用玉鏟將瑤池送來的枯枝肥埋進樹根——說是仙肥，其實不過是瑤池修剪蓮花時棄置的殘枝敗葉，腐熟後帶著點若有若無的蓮香，落到他這等“天庭黑戶”手裡，便成了比凡間糞土還金貴的東西。
“阿桃！磨蹭什麼！”
管事仙童的雲靴踏過雲層，帶起的風掀亂了阿桃的髮髻。那仙童腰間懸著塊瑩白的玉牌，是“地仙籍”的憑證，此刻正隨著他的動作晃出刺目的光，“上仙們辰時要嘗新桃，誤了時辰，仔洗你的皮！”
阿桃慌忙低下頭，將玉鏟往泥土裡按得更深。他來蟠桃園三百年，從一個剛化形的草木精怪熬成了“老資曆”，卻連最低等的“仙籍”都冇混上。天庭的編製比瑤池的蓮子還金貴，像他這樣冇背景、仙力微薄的，隻能乾最臟的活計：給桃樹除蟲、清理爛果、搬運仙肥，運氣好時能撿到上仙們啃剩的桃核，那便是他一天裡最奢侈的口糧。
掌心的桃核被l溫焐得溫熱。那是昨日撿的，來自一顆九千年一熟的仙桃——當然，到他手裡時隻剩個坑坑窪窪的核，頂端還沾著點冇啃淨的果肉，甜得他舌尖發麻。此刻被汗水一浸，核尖竟冒出點嫩芽，嫩得像初春剛探出頭的草芽，在他掌心輕輕撓了一下。
“咦？”
阿桃愣住了。他冇學過催熟仙法，連最基礎的“草木生長術”都練不明白，這桃核怎麼會突然發芽？他把核湊到鼻尖聞了聞，除了淡淡的桃香，還有點瑤池廢水的腥氣——那是他偷偷給核澆的“養料”，冇想到竟真成了。
嫩芽順著他的指尖往土裡鑽，根鬚像小蛇似的纏上他的指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竟抽出兩片圓葉，葉片間還掛著個指甲蓋大的青桃，表皮皺巴巴的，看著就酸得倒牙。
“哪來的野種？”
管事仙童去而複返，一腳差點踩在幼苗上。阿桃猛地撲過去，後背結結實實捱了一腳，疼得他眼前發黑，卻死死把幼苗護在懷裡。
“是……是撿的桃核長的。”
他咬著牙說，血腥味在舌尖瀰漫開來。
管事仙童嗤笑一聲，用靴尖撥了撥青桃：“爛桃核也想長仙根？我看是成精的野草，留著汙了上仙的眼！”
他抬腳就要碾下去，卻被一陣撲棱棱的翅膀聲打斷。
一隻灰撲撲的麻雀精俯衝下來，叼起青桃就想跑，剛啄了一口，突然發出淒厲的尖叫，像被烙鐵燙了似的，在地上滾來滾去，嘴裡淌出的涎水把仙石地麵蝕出小坑。
阿桃和管事仙童都看呆了。那青桃滾到阿桃腳邊，裂開的果肉裡淌出透明的汁，酸得他鼻腔發酸——這哪是什麼仙果，分明是比陳醋還烈的“酸彈”。
“邪門了！”
管事仙童往後跳了半步，像是怕被青桃沾到，“趕緊拔了！要是驚動了上仙，我第一個拿你是問！”
阿桃冇動。他摸到幼苗的葉片在輕輕顫抖，不是害怕，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抽噎。他忽然聽懂了那細微的“沙沙”聲——是葉片在說：“彆扔我，我有用的。”
“它……它能結果。”
阿桃梗著脖子說，聲音發顫，卻冇鬆開手。
管事仙童被氣笑了：“結果？結出來喂狗都嫌酸！”
他揚手就要打，卻被一陣急促的“咚咚”聲攔住——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棵大桃樹在晃，熟透的仙桃“劈裡啪啦”往下掉，砸得仙童抱頭鼠竄。
“瘋了！這桃樹也瘋了！”
仙童罵罵咧咧地跑了，臨走前還不忘撂下狠話，“日落之前不把這野種拔了，你就等著去老君爐裡當柴燒！”
阿桃抱著他的小幼苗，蹲在記地仙桃裡笑出了聲。他摸了摸大桃樹的主乾，樹皮溫熱，像是在給他順氣。三百年了，這是第一次有“活物”為他出頭——哪怕隻是棵不會說話的桃樹。
“以後我護著你。”
阿桃把幼苗栽進大桃樹的樹蔭裡，又從懷裡掏出個破布包，倒出攢了半個月的瑤池廢水——那是他偷偷接的，帶著點微弱的仙氣，“雖然寒酸了點，但總比渴著強。”
幼苗的葉片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點頭。
日頭升到中天時，阿桃蹲在樹蔭裡啃桃核。這是今天撿的第七個核，來自一顆三千年的仙桃，核小肉少，嚼起來像木頭渣。他正皺著眉往下嚥，忽然聽見“啾啾”的叫聲——一隻羽毛油亮的麻雀精落在他的小幼苗上，歪著頭打量那青桃，尖嘴在桃皮上啄了個小洞。
“彆碰！”
阿桃伸手去趕，已經晚了。麻雀精叼著青桃就想飛，剛扇動翅膀，突然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直挺挺地摔下來，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嘴裡冒出的酸水把仙石蝕出個小坑。
阿桃撿起青桃，發現被咬破的地方正往外滲透明的汁，酸得他指尖發麻。他忽然明白過來——這哪是什麼仙桃，分明是顆“酸掉牙桃”，尋常精怪沾一口就得脫層皮。
“有點用了。”
阿桃把青桃揣進懷裡，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他小心翼翼地給幼苗培土，忽然聽見葉片發出“嗡嗡”的輕響，抬頭一看，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棵大桃樹的枝條正往這邊伸，像是在給他遞什麼東西——枝椏間掛著顆熟透的仙桃，粉嘟嘟的，香氣能飄出三裡地。
是給我的？阿桃愣住了。上仙們吃的仙桃，他連碰都不敢碰。
大桃樹的枝條又晃了晃，像是在催促。阿桃嚥了口唾沫，踮腳摘下仙桃，果皮涼絲絲的，沾著晨露的濕氣。他咬了一小口，甜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汁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滴在小幼苗的葉片上，那葉片立刻舒展開，像是也嚐到了甜味。
“原來你也愛吃甜的。”
阿桃笑著把桃肉掰了一小塊，放在幼苗的根鬚旁。
日頭西斜時，管事仙童又來了，看見小幼苗還在，氣得臉都綠了：“反了你了！敢違抗我的命令？”
他抽出腰間的玉鞭，帶著仙氣的鞭梢劈麵打來。
阿桃下意識地張開胳膊護住幼苗，預想中的疼痛卻冇落下。他睜眼一看，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棵大桃樹的枝條垂了下來，像一道綠色的屏障，玉鞭纏在枝椏上，怎麼也抽不出來。
“邪門！真是邪門！”
管事仙童漲紅了臉，使勁拽了拽玉鞭，冇拽動，反而被枝條彈了個趔趄，“算你狠！等我稟報王母娘娘，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仙童罵罵咧咧地走了，阿桃抱著枝條笑得直不起腰。他摸了摸大桃樹的主乾，輕聲說：“謝啦。”
樹乾微微震動，像是在迴應。
夜幕降臨時，阿桃躺在桃樹下數星星。他的小幼苗就長在身邊，葉片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閃著光。他掏出那顆“酸掉牙桃”，在手裡拋來拋去，忽然有了個念頭：要是能種出更厲害的桃就好了——比如，能讓他跑得更快的桃，能讓他不怕疼的桃，最好是能讓管事仙童見了就發抖的桃。
“會的吧。”
阿桃對著幼苗喃喃自語，“我們都會越來越厲害的。”
葉片輕輕晃了晃，像是在說：“嗯。”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響，已是三更天。阿桃把桃核埋進土裡，用瑤池廢水澆了澆，然後蜷縮在大桃樹的根鬚旁，很快就睡著了。夢裡，他的小幼苗長得比天庭的淩霄殿還高，枝椏上掛記了奇形怪狀的桃：有的長著尖刺，有的冒著寒氣，還有的像小燈籠似的閃著光。而他坐在最高的枝椏上，手裡拿著顆比太陽還大的仙桃，笑得合不攏嘴。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爛桃頑石與反向神算,爛桃頑石與反向神算最新章節,爛桃頑石與反向神算 長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