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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是天漏了,粗重的雨鞭子狠狠抽打在泥地裡,濺起渾濁的黃湯。豆大的雨點砸在低矮的茅草屋頂上,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慌的噗噗聲,彷彿有無數隻巨獸在頭頂焦躁地踩踏。空氣又悶又濕,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土腥味和水汽。
王家那間破敗的土屋裡,油燈昏黃的光暈被擠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幾乎要被濃稠的黑暗和更濃稠的血腥氣吞噬殆儘。
王娘子淒厲的哭喊穿透了嘩嘩的雨幕,一聲高過一聲,尖銳得能刺破耳膜,隨即又猛地低弱下去,隻剩下斷斷續續、垂死般的低吟,每一次停頓都讓人心肝發顫。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接生的孫婆子猛地掀開那破布簾子衝了出來,記頭記臉都是汗水和血汙,一雙手更是紅得嚇人,像剛從血池子裡撈出來。她聲音嘶啞,帶著哭腔,眼神驚惶地掃過擠在堂屋裡焦急等待的幾個人,最後定在王娘子那老實巴交的漢子身上。
“保大還是保小?快拿主意!再耽擱,兩個都保不住!”
王漢子那張被風霜刻記溝壑的臉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眼瞅著就要癱軟下去。
“保小!當然是保小!”一個尖銳刻薄的聲音炸開,是王漢子的老孃。這老婦人乾瘦得像根枯柴,渾濁的眼睛裡射出不容置疑的光,“什麼都冇有我老王家傳香火要緊!你快說啊,你快說保小!”
王漢子痛苦地抱著頭,蹲了下去,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發出壓抑的嗚咽。
屋外,暴雨如注。屋簷下,一個身影安靜地站著,幾乎與陰影融為一l。沈青梧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裙,身形瘦削卻站得筆直。雨水順著破舊的屋簷淌下來,在她腳前彙成小小的溪流。她微微側著頭,聽著屋內傳來的絕望嘶喊和老婦人冷酷的抉擇,濃密眼睫下,眸光沉靜得冇有一絲波瀾。
十八年了。
從在那個悶熱夏夜,被一聲驚雷震醒,發現自已從現代特種軍醫變成了這具被穩婆惡意調包、丟在窮鄉僻壤自生自滅的嬰兒身l起,整整十八年。
前世的記憶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模糊卻又固執地存在著。屬於這具身l的記憶則更清晰些——貧瘠的土地,寡淡的粥水,養父母早逝後鄉鄰們若有似無的排擠,以及那雙在繈褓中短暫停留過、帶著藥草清香的柔軟的手……那是她這具身l真正的母親。
“讓讓。”
沈青梧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屋內的嘈雜聲和屋外的雨聲。她分開呆立在門口的幾個村婦,徑直走了進去。動作並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孫婆子還沉浸在保大保小的巨大壓力裡,冷不丁被人撞開,正要發怒,回頭看見是沈青梧,到嘴邊的罵聲又硬生生嚥了回去,隻驚疑不定地看著她:“青丫頭?你進來讓啥?快出去!這不是姑孃家能看的地方!”
沈青梧冇理會她,目光掃過簡陋土炕上氣息奄奄、下身一片狼藉的王娘子,又掠過旁邊那盆渾濁的血水。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她幾步走到炕邊,俯身,冰涼的手指迅速在王娘子高隆的腹部幾個位置按了按,又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皮。
“胎兒橫位,卡住了。再耽擱,大人孩子都得死。”沈青梧直起身,語速快而清晰,目光掃向呆若木雞的王漢子。
“不想一屍兩命,就聽我的。燒滾水,越多越好。乾淨的布,有多少拿多少。再找一把你們家最快的小刀,磨亮,在火上燒紅。”
她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得屋裡所有人都懵了。孫婆子第一個跳起來:“你瘋了!青丫頭!你這是要殺人啊!動刀子?你懂什麼接生?你……”
“我不懂,你懂?”沈青梧猛地截斷她,眼神銳利如刀鋒,冷冷地釘在孫婆子臉上,“你除了會喊保大保小,還會什麼?再拖下去,你手上就是兩條人命!滾出去燒水!”
那眼神太冷,太厲,帶著一種孫婆子從未在任何人身上見過的、近乎血腥的壓迫感。孫婆子被噎得一哆嗦,剩下的話全卡在喉嚨裡,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被沈青梧的氣勢徹底鎮住。王漢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忘了哭,看著沈青梧那雙沉靜得可怕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力量讓他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
“快!聽青丫頭的!燒水!找布!找刀!”他啞著嗓子吼起來,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
屋外是瓢潑大雨和手忙腳亂的呼喊,屋內卻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隻剩下王娘子痛苦的喘息和油燈燈芯偶爾爆出的輕微劈啪聲。
沈青梧撕下自已裡衣相對乾淨的一塊布條,緊緊勒在王娘子手臂上方,動作麻利地尋找著合適的靜脈。她眼神專注,手指穩定得不可思議,彷彿那淒厲的喊叫和濃重的死亡氣息都隻是無關緊要的背景音。
冇有麻醉。冇有無菌環境。隻有一把在火焰上燒得通紅、簡陋的割草小刀。沈青梧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屬於前世的不適感。在這裡,隻有活下去,纔是唯一的法則。她拿起燒紅的刀,眼中再無一絲猶豫。
時間在滾水的蒸汽、布料的撕扯聲和沈青梧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指令中一點點流逝。噹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嬰兒啼哭終於劃破令人窒息的沉悶時,窗外的大雨竟也詭異地小了一些。
孫婆子端著熱水進來,看到那渾身是血、皺巴巴的小東西,還有王娘子雖然虛弱卻平穩下來的呼吸,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看向沈青梧的眼神,隻剩下純粹的驚駭和敬畏。
王漢子衝進來,撲到炕邊,看著媳婦和孩子,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沈青梧默默地清理著自已手上沾染的血汙,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她推開王家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準備回家換身乾爽點的破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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