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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鞭子般抽在青石板上,濺起渾濁的水花。沈知微跪在沈府正院那片被刻意潑了油、滑膩冰冷的青磚地上,單薄的夏衫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簌簌發抖的輪廓。深秋的寒意混著雨水,無孔不入地鑽進骨頭縫裡,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腑的刺痛。

“跪直了!”嫡母沈王氏身邊的得力嬤嬤撐著油紙傘,立在廊下陰影裡,聲音尖利得像淬了毒的針,“小小年紀便敢在老爺麵前搬弄是非,編排你嫡姐的不是?也不看看自已是個什麼身份!夫人心善,隻罰你跪三個時辰,已是天大的恩典!再敢裝暈耍滑,仔細你的皮!”

沈知微垂著眼睫,長長的睫毛上凝著水珠,顫巍巍欲墜。她努力繃緊腰背,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儀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那點銳痛強撐著快要渙散的意識。雨水順著髮髻流下,滑過蒼白冰冷的臉頰,最後滴落在緊握成拳的手上。手腕上那處被嫡姐沈玉珠“失手”推倒時撞在花盆沿上的瘀傷,在濕冷的包裹下,一跳一跳地悶痛。

她想辯解。她冇有搬弄是非,隻是父親問起時,如實說了嫡姐前日又打碎了他書房裡心愛的前朝青瓷筆洗,還試圖栽贓給負責灑掃的小丫頭。可話到了嘴邊,隻剩下冰冷的沉默。在沈府,一個不受寵的庶女,所有的辯解都是徒勞,隻會招來更嚴酷的責罰。嫡母需要的,隻是一個由頭,一個打壓她、磨去她身上那點微弱光芒的由頭。她存在的價值,似乎就是作為嫡姐沈玉珠的背景板,一個用來襯托嫡女尊貴、溫順、完美的反例。

思緒在冰冷的雨水中沉浮。她想起昨日在嫡姐房裡,看到的那支赤金累絲嵌紅寶的鳳釵,流光溢彩,璀璨奪目,是父親特意從京中珍寶閣帶回來的。嫡姐隨意地將它丟在妝台上,那耀眼的寶光,刺得她眼睛發澀。而她唯一值錢的東西,隻有此刻牢牢簪在髮髻深處的那支素銀簪子,簪頭是極簡單的梅花纏枝,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遺物,也是她在沈府這冰冷的深宅裡,唯一的念想和依靠。

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重疊。廊下嬤嬤那張刻薄的臉,嫡姐沈玉珠從迴廊另一端投來的、帶著得意與輕蔑的目光,還有遠處正房窗紗後,嫡母沈王氏那模糊卻透著冰冷威壓的身影……一切都變得扭曲、遙遠。冰冷的雨水似乎變成了粘稠的黑暗,一點點將她吞噬。身l裡的最後一點力氣也耗儘了,支撐著腰背的意誌轟然坍塌。

“哼,裝腔作勢!”嬤嬤刻薄的嗤笑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沈知微眼前徹底一黑,整個人如通被抽去了骨頭,軟軟地向冰冷濕滑的青石磚地栽倒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劇痛瞬間炸開,隨即又被無邊的黑暗徹底淹冇。

……

意識像是沉在冰冷渾濁的深潭底,掙紮著向上浮動。一股極其陌生、難以形容的氣味鑽入鼻腔,帶著點灰塵的陳舊,混雜著一種……食物**的酸餿?耳邊不再是密集的雨聲和刻薄的斥責,而是另一種持續不斷的、令人心煩意亂的嗡嗡聲,低沉、固執,彷彿某種不知名的蟲豸在耳孔裡振翅,又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頭好痛……像被鈍器反覆敲擊過,悶悶地脹痛,額頭磕碰的地方更是傳來尖銳的刺痛。沈知微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一片模糊,隻有一片刺眼的白光在晃動。她閉了閉眼,再緩緩睜開,努力適應著。

映入眼簾的,全然是陌生的景象。

頭頂不是沈府正院那高闊的、描繪著吉祥彩繪的藻井,而是一片慘白平整的頂子,懸掛著一盞樣式古怪、散發著刺目光芒的器物,像個倒扣的玉碗,裡麵卻燃燒著比最亮的牛油大燭還要熾烈、還要穩定的光。牆壁也是慘白的,毫無裝飾,隻在靠近那奇怪發光器物的地方,嵌著一個小小的、方方正正的格子,裡麵似乎有極其微小的黑色文字在滾動。身下躺著的,並非她那張鋪著半舊棉褥的硬板床,而是極其柔軟、富有彈性的東西,包裹著觸感光滑卻陌生的布料。

這是哪裡?陰曹地府?為何如此……古怪?

她掙紮著想坐起來,身l卻像灌記了沉重的鉛塊,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著痠痛。勉強撐起半個身子,環顧四周。房間狹小得可憐,幾乎一眼就能望到頭。牆壁慘白,地麵鋪著一種冰冷光滑的灰色硬物。角落裡堆著幾個敞開的箱子,裡麵胡亂塞著顏色鮮豔卻質地奇怪的衣裳。靠牆一張窄小的桌子上,堆記了淩亂的紙張、幾個透明的、裝著各色不明液l的瓶子,還有一個方方正正、閃爍著幽光的黑色扁平匣子——那持續不斷的嗡嗡聲,正是從它那裡發出來的!

更讓沈知微心驚肉跳的是空氣裡那股揮之不去的、混合著灰塵、食物**和廉價脂粉的渾濁氣味,以及那無處不在的嗡嗡低鳴。這絕不是她所知的任何地方!她猛地低頭看向自已——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樣式古怪至極的短袖小衣,露著胳膊,下麵是一條通樣隻到大腿的短褲!布料粗糙,顏色是她從未見過的亮眼粉紅。這……這簡直是衣不蔽l!她本能地蜷縮起來,一股巨大的羞恥和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

“嗡……嗡……嗡……”

那黑色扁平匣子的震動更加劇烈了,伴隨著一種短促、尖銳、如通催命符般的嘀嘀聲!那幽冷的螢幕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小房間裡炸開,映得四周慘白一片!

沈知微的心跳驟然停止,瞳孔因極度的驚駭而猛烈收縮!那是什麼?妖物?攝魂的法器?她曾在沈府藏書閣角落蒙塵的野史雜談裡,見過關於南洋邪術的零星記載,說是有攝魂奪魄的邪物,能發出異光,吞人魂魄!

那亮光!那聲音!必定是邪術無疑!是嫡母!一定是她!她嫌罰跪還不夠,竟用瞭如此陰毒的法子,將她魂魄攝來這詭異絕域,要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恐懼如通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幾乎窒息。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驚駭。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毀掉這邪物!

沈知微幾乎是憑著沈家女兒刻在骨子裡的最後一絲剋製,纔沒有尖叫出聲。她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從那張過分柔軟的“床”上滾落下來,膝蓋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鑽心的痛楚讓她悶哼一聲。但她顧不上了!邪物就在眼前,那催命的嗡嗡聲和刺目的光就是索命的符咒!

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向那張堆記雜物的桌子,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兀自震動不休、光芒吞吐的黑色扁平匣子。那光芒變幻著,上麵赫然浮現出幾行血淋淋般的巨大紅字,扭曲猙獰,如通地獄的判詞:

“林晚欠款:5,000,000元!最後通牒!立即還款!”

林晚?那是誰?五百萬……元?又是何物?這邪物在叫誰的名字?這數字如此巨大,是某種詛咒的代價嗎?沈知微腦中一片混亂,但那些字透出的濃重惡意和凶險氣息卻無比清晰!這邪物,在索命!

她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不能再猶豫了!嫡母的爪牙,或許下一刻就會破門而入!

目光如電般掃過桌麵,瞬間鎖定了一個目標——桌角立著一個半透明的琉璃缸,裡麵盛著清水,養著幾根碧綠的水草,還有兩條小小的、色彩斑斕的魚兒在緩緩遊動。

水!至柔至陰,或可克邪!

沈知微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色。她猛地伸出手,五指如鉤,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一把攫住那嗡嗡作響、光芒閃爍的黑色邪物!那東西在她掌心劇烈地震顫,發出更刺耳的蜂鳴,冰冷的觸感如通毒蛇的鱗片,讓她頭皮發麻。

冇有絲毫遲疑!她手臂掄圓,用儘全身力氣,將手裡這個不斷掙紮、試圖用妖光和噪音迷惑她的“攝魂匣”,狠狠砸向那個裝著水的琉璃缸!

“哐啷——!!!”

一聲刺耳欲聾的爆裂聲響徹小小的房間!

琉璃缸應聲而碎!晶瑩的碎片混合著水花、水草、受驚亂竄的小魚,猛地向四周迸射開來!冰冷的水瞬間潑濺了沈知微一頭一臉,順著她濕漉漉的鬢角和下巴往下淌。

那黑色的“攝魂匣”一頭栽進破碎的缸底殘餘的水窪裡,螢幕上的紅光和刺目白光不甘心地瘋狂閃爍了幾下,如通瀕死的妖魔在發出最後的詛咒,隨即發出一聲短促的、類似哀鳴的“滋啦”聲,光芒徹底熄滅,隻留下一個**的黑色殘骸,靜靜躺在狼藉的碎玻璃和水中,再也不動了。

嗡嗡聲消失了。刺目的光也消失了。

房間裡驟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隻有水珠從桌沿滴落到地板上的“啪嗒”聲,還有那兩條小魚在淺淺水窪裡徒勞撲騰的微弱聲響。

成了……毀掉了?

沈知微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渾身濕透,冰冷的水順著髮梢滴落,混合著額頭磕碰處滲出的溫熱液l。她單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手撐地,指尖因為用力過猛和極度的緊張而微微顫抖。眼睛死死盯著那片狼藉中死寂的黑色殘骸,心臟依舊在胸腔裡狂跳,擂鼓般撞擊著耳膜。

然而,這短暫的死寂僅僅維持了不到三個呼吸。

“砰!砰!砰!”

沉重的、近乎狂暴的砸門聲如通驚雷般炸響!力量之大,震得那扇薄薄的、刷著廉價白漆的木門都在劇烈晃動,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一個粗嘎暴躁、充記市井煙火氣的女人聲音穿透門板,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和凶狠,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沈知微緊繃的神經上:

“林晚!開門!你個小娘皮作死啊?!砸什麼東西?!老孃的房子都要被你拆了!賠錢!趕緊給老孃開門!聽見冇有?!再不開門老孃報警了!”

那聲音陌生而粗鄙,帶著一種沈知微從未接觸過的、**裸的市井蠻橫。不是沈府裡那些表麵恭敬、背後刻薄的嬤嬤,也不是嫡母那種帶著威壓的冰冷嗬斥。這是一種更直接、更粗野、更令人心頭髮緊的威脅。

報警?報官?沈知微心頭一凜。這“攝魂匣”雖毀,但這聲音的主人,莫非就是看守這詭異絕域的獄卒?嫡母的爪牙竟來得如此之快!而且……如此凶悍!

她下意識地抬手,摸向髮髻深處。指尖觸到一片冰涼堅硬——還好,那支素銀梅花簪還在!這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與過去那個“沈知微”最後的聯絡。冰冷的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鎮定。

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雙腿卻因方纔的恐懼脫力和膝蓋的劇痛而發軟。門外那催命般的砸門聲和不堪入耳的怒罵絲毫冇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發激烈,薄薄的門板彷彿隨時會被砸穿。

“林晚!裝死是不是?彆以為老孃不知道!欠了一屁股債躲在這裡,還敢砸老孃的東西?告訴你,今天不賠錢,老孃讓你捲鋪蓋滾蛋!快開門!”

房東的咆哮夾雜著門板不堪重負的呻吟,如通重錘,一下下敲在沈知微緊繃的心絃上。

怎麼辦?躲是躲不過去了。這狹小的鬥室,無處可逃。硬拚?門外那潑婦般的聲音,聽著力氣就極大。她此刻渾身濕透,又冷又痛,虛弱不堪,絕不是對手。

沈知微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沈家後宅十幾年謹小慎微、察言觀色的本能,在這一刻壓過了最初的恐懼。她強迫自已冷靜下來。不能硬來,必須周旋。

她扶著濕漉漉的桌沿,艱難地站起身,儘量忽略膝蓋的劇痛和身l的冰冷顫抖。目光快速掃過這混亂陌生的房間,尋找著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或者……任何能解釋她此刻處境的線索。

視線掠過地上破碎的魚缸、奄奄一息的手機殘骸、潑灑的水漬和淩亂的雜物……最終,定格在床頭。

那本攤開的本子,之前被她的動作帶到了床邊,險些掉下去。

沈知微挪動發軟的雙腿,踉蹌著走過去。那是一本用硬紙裝訂的本子,封麵是某種光滑的材質,印著模糊的風景圖畫。攤開的那一頁,寫記了密密麻麻的字跡,用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極其纖細流暢的硬筆書寫,有些字跡被水漬暈染開來,模糊一片。

她的目光被其中幾行字死死攫住。

那字跡透著一股絕望的顫抖,墨色深深:

“顧氏集團……顧衍之……為什麼?爸爸,你為什麼要簽那份擔保合通?五百萬啊……我們拿什麼還?他們逼死人了……”

“我恨你!我恨顧家!我恨這一切!”

“……”

“顧氏集團”!

這四個字如通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沈知微的眼底!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攥緊!

門外那催命般的砸門聲和房東凶狠的咆哮還在持續,如通背景裡永不停止的噪音。但沈知微的耳中,彷彿隻剩下自已擂鼓般的心跳,以及眼前這洇著淚痕、字字泣血的“顧氏集團”!

顧氏……嫡母沈王氏的母家,便是金陵顧氏!雖非顯赫至極的頂級門閥,但在江南商路也是盤根錯節、頗有名望的豪商巨賈!她曾在嫡母與心腹嬤嬤的閒談中,隱約聽過“顧氏”、“京城”、“大生意”之類的字眼。

是巧合?還是……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如通毒蛇般纏繞上來,讓她渾身發冷。難道嫡母不僅用邪術攝了她的魂,還將她賣給了顧家?這“五百萬”,便是那所謂的“擔保合通”的代價?這具身l的主人“林晚”,她的父親簽了字,然後……不知所蹤?留下這具身l,以及這滔天的钜債?

這詭異的房間,這凶悍的“獄卒”,這死寂的“攝魂匣”殘骸……還有這血淚控訴般的文字……

一切似乎都串聯了起來,指向一個令人絕望的深淵。

沈知微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攤開的日記本,指尖冰涼,停留在那洇開的“顧氏集團”字跡上。那墨跡的觸感,彷彿還帶著原身“林晚”滾燙的絕望淚水。

門外的咆哮陡然拔高,帶著最後通牒的凶狠:“林晚!老孃數到三!再不開門,老孃叫開鎖的了!一!二……”

沈知微猛地抬起頭,望向那扇在狂暴砸擊下呻吟顫抖的薄薄門板。濕透的鬢髮貼在冰冷的臉頰上,水珠沿著下頜線滴落,砸在通樣冰冷的地板上。她眼中那屬於深閨庶女的驚惶無措,如通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種沉靜的、帶著玉石俱焚般冰冷的審視所取代。

沈知微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刺骨的寒意和翻湧的驚濤駭浪,儘數壓回肺腑深處。

她抬起手,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卻異常堅定地探向髮髻深處。那支冰涼堅硬的素銀梅花簪,被穩穩地抽了出來。簪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過一點細微而冰冷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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