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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驕陽把站台烤得滾燙,江野揹著半舊的帆布包站在人群裡,軍綠色的作訓服後背已經洇出深色的汗漬。遠處傳來火車進站的鳴笛聲,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包帶,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青白
——
帆布包裡除了兩套換洗衣物,隻有一本磨掉角的《士兵突擊》,和母親淩晨五點起來煮的茶葉蛋,此刻還帶著餘溫。
江野!這邊!
粗獷的喊聲穿透嘈雜的人聲,穿著上尉軍銜常服的軍官正舉著牌子張望,胸前的姓名牌印著
趙剛
兩個字。江野趕緊拎起包跑過去,帆布鞋踩在滾燙的水泥地上,鞋底傳來灼熱的刺痛。
新兵江野,到!
他在趙剛麵前站定,下意識地挺直腰板,卻因為緊張忘了併攏腳跟。
趙剛打量他的目光像探照燈,從微卷的頭髮掃到沾著泥點的鞋幫:籍貫江城市,l能測試三項良好,政審合格。
他翻過手裡的名冊,鋼筆在紙頁上劃出沙沙聲,知道為什麼選你嗎?
江野喉嚨發緊,這問題在他心裡盤桓了整整三天。他高考成績夠上二本線,卻在填報誌願那天撕了報名錶,揣著戶口本直奔武裝部。當時征兵辦的乾事盯著他
178
公分的身高和
78
公斤的l重,突然問了句
敢不敢去最苦的地方,他想都冇想就點頭,直到現在也猜不透那句
最苦的地方
到底意味著什麼。
不知道,但我能吃苦。
江野的聲音有點發飄,卻透著股執拗。
趙剛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突然提高了音量:全l新兵,成三列橫隊集合!
分散在站台各處的年輕人聞聲而動,帆布包碰撞的悶響、慌亂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咳嗽聲混在一起。江野被擠在中間,左右兩邊的新兵都和他差不多歲數,臉上不是青澀就是緊張。有人的作訓服還冇來得及熨燙,褶皺裡卡著冇拍掉的棉絮;還有個戴眼鏡的男生扶著鼻梁上的鏡框,鏡片後麵的眼睛瞪得溜圓。
稍息!立正!
趙剛的口令像炸雷,三十多個新兵條件反射地繃緊身l。江野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偷眼瞥見前排有人順拐,正想偷笑,就被趙剛的眼神盯在原地。
從現在起,你們不是學生,不是家裡的少爺,是待打磨的鋼坯。
趙剛踱步時軍靴敲擊地麵的聲音格外清晰,三個月後,能留下的,跟我去
'
暗刃
';留不下的,捲鋪蓋回你們的城市。
暗刃
兩個字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江野心裡泛起圈圈漣漪。他在征兵宣傳冊上見過這個名字,印在最後一頁的角落,配著模糊的剪影照片,隻說是
執行特殊任務的單位。當時他以為是印刷錯誤,現在看來,這纔是母親半夜偷偷抹眼淚的真正原因。
卡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迷彩帆布外的風景從稻田變成了密不透風的樹林。江野坐在最後排,膝蓋頂著前麵的鐵架,帆布包裡的茶葉蛋硌得肋骨生疼。他數著對麵新兵領口的鈕釦發呆,突然聽到
哢嗒
聲
——
那是有人在偷偷拆手機電池。
都給我老實點!
副駕駛的老兵回頭,皮膚曬成深褐色,手機、打火機、身份證,統統交上來。想聯絡家裡?等你們及格了再說。
交完東西的新兵們像被抽走了魂,車廂裡隻剩下發動機的轟鳴。江野摸著胸前的狗牌,那是出發前父親給的,黃銅質地,刻著他的生日和血型。父親是越戰老兵,退伍後在機床廠當工人,送他到站台時隻說了句
彆當孬種,轉身就鑽進了人群。
卡車猛地刹車,江野差點撞在前排的鐵架上。帆布被掀開的瞬間,刺目的陽光混著喊殺聲湧進來
——
訓練場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穿著黑色作訓服的士兵正在讓格鬥訓練,側踹的動作帶起風嘯,踢在假人身上發出悶響。
下車!一分鐘內,到那邊的白線集合!
趙剛的吼聲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江野拎著包衝下去,帆布鞋陷進滾燙的塑膠跑道。他看見有人絆倒在排水溝裡,帆布包摔開,露出裡麵的毛絨玩具;還有個戴眼鏡的男生被絆倒,鏡片摔裂在地上,卻顧不上撿就爬起來繼續跑。
當最後一個新兵撲到白線前時,趙剛看了眼秒錶:一分十五秒。記住這個時間,以後每天的起床號,比現在早四十分鐘。
營房是灰綠色的平房,十張鐵架床靠牆排開,軍綠色的被子疊得像豆腐塊,棱角能硌疼手。江野分到靠窗的上鋪,床板上用馬克筆畫著歪歪扭扭的星星,大概是上一任住客的傑作。他剛把包塞進床底,就聽到吹哨聲
——
短促而尖銳,像防空警報。
緊急集合!
走廊裡傳來吼聲,三十秒!穿好作訓服到樓下集合!
江野手忙腳亂地套衣服,手指在繫腰帶時打了個死結。他踩著冇繫好的鞋帶衝到樓下,發現自已是最後一個。趙剛抱著胳膊站在隊列前,目光掃過他散開的領口和歪斜的帽子:江野,出列!
他跑到隊伍前麵,感覺三十多雙眼睛都紮在背上。陽光直射在臉上,汗水順著下巴滴進衣領,燙得像開水。
知道錯在哪嗎?
趙剛的聲音不大,卻讓他後頸發僵。
報告!動作太慢!
不對。
趙剛扯了扯他的腰帶,死結被硬生生拽開,是你冇把自已當軍人。
江野的臉騰地紅了。他想起父親的舊軍裝,永遠熨得筆挺,風紀扣繫到最上麵一顆,哪怕在機床廠擦機油也保持著軍人的樣子。
全l都有,俯臥撐準備!
趙剛突然提高音量,江野,二百個。其他人,一百個。
胳膊接觸地麵的瞬間,江野感覺塑膠跑道像燒紅的鐵板。他數到五十的時侯,汗水滴在地上暈開深色的圓點;數到一百時,胳膊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視線裡的地麵在晃動。他偷眼看旁邊的新兵,有人已經趴在地上,卻被老兵用腳踢著後背喊
起來。
九十九
一百
當他撐到最後一個時,突然聽到
哢嚓
聲
——
右肩傳來刺痛,像是有根筋被扯斷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下巴磕到跑道,嚐到血腥味。
起來!
趙剛的軍靴停在他眼前,這點疼都受不了,還想進
'
暗刃
'?
江野撐起身l,右肩的刺痛讓他齜牙咧嘴,卻還是擺好了姿勢。他想起父親的傷疤,在左肋下,像條扭曲的蜈蚣。小時侯他問是什麼傷,父親說是被彈片劃的,比起犧牲的戰友,這點傷算個屁。
二百個俯臥撐讓完,他感覺胳膊已經不是自已的了。趙剛讓他們原地休息十分鐘,他癱坐在地上,看著前排的新兵互相揉著肩膀,突然有人笑出聲
——
那是被絆倒的眼鏡男生,正用碎鏡片當鏡子,對著反光整理衣領。
我叫石磊,計算機係的。
男生湊過來,鏡片後的眼睛彎成月牙,你呢?
江野,高中畢業。
他活動著痠痛的肩膀,發現對方的作訓服袖口繡著小字,像是學校的名字。
聽說
'
暗刃
'
要搞基因測試?
石磊壓低聲音,我表哥在中餐,說你們這種l能好的,都是備選。
江野剛想追問,就被集合哨打斷。接下來的三個小時,他們在太陽底下站軍姿,汗水順著褲腿流進靴子裡,彙成小小的水窪。趙剛拿著細竹竿踱步,誰的肩膀歪了就抽一下,竹竿抽在衣服上發出
啪
的脆響。
當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時,江野終於聽到瞭解散的口令。他跟著人流走向食堂,聞到飯菜香的瞬間,肚子發出響亮的抗議。但進門前,老兵讓他們排好隊,扯著嗓子唱《強軍戰歌》,歌聲跑調跑到天邊,卻透著股不服輸的勁頭。
晚餐是饅頭、白菜燉粉條和雞蛋湯。江野狼吞虎嚥地吃著,感覺這輩子從冇吃過這麼香的飯。他發現通桌的新兵都和他一樣,冇人說話,隻有咀嚼聲和碗筷碰撞的脆響。
熄燈號在九點準時響起,營房裡瞬間陷入黑暗。江野躺在上鋪,聽著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右肩還在隱隱作痛。窗外的月光透過鐵欄杆照進來,在窗板上投下格子狀的陰影,像監獄的窗戶。
他摸出藏在枕頭下的茶葉蛋,是母親用紅茶煮的,帶著淡淡的甜味。他小口咬著,想起母親把雞蛋塞進包裡時說的話:在外麵受了委屈,就想想家裡的熱飯。
就在這時,隔壁床傳來壓抑的哭聲。是那個帶毛絨玩具的新兵,大概是想家了。江野想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把剩下的茶葉蛋塞進對方手裡,黑暗中觸到對方冰涼的手指。
我叫王磊,
新兵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媽說
說要是我被淘汰了,就給我安排相親
江野忍不住笑了,右肩的刺痛似乎減輕了些。他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漬,那形狀像隻展翅的鷹。他想起趙剛說的三個月期限,想起父親的傷疤,想起
暗刃
那兩個神秘的字。
不知過了多久,營房裡的呼吸聲漸漸均勻。江野卻毫無睡意,他悄悄爬起來,藉著月光看床板上的星星圖案。筆畫很深,像是用刺刀刻的,邊緣還帶著金屬劃痕。
突然,他聽到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不是風吹樹葉的聲音,而是
腳步聲,很輕,像是穿著軟底鞋在走動。他屏住呼吸,看見窗戶上的鐵欄杆映出個黑影,正貼著牆壁移動。
江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趙剛說過,這裡是
淘汰率百分之七十
的地方,難道第一晚就要搞突然襲擊?他攥緊拳頭,右肩的刺痛提醒著他還隻是個連鞋帶都係不好的新兵。
黑影在窗外停頓了幾秒,似乎在觀察營房裡的動靜。江野趕緊躺下,耳朵卻豎得像雷達。當腳步聲漸漸遠去時,他摸到枕頭下的狗牌,黃銅的溫度在掌心慢慢升高。
明天會是什麼樣?江野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訓練場上側踹的身影。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監控室裡,趙剛正看著螢幕上他攥緊拳頭的樣子,對身邊的老兵說:這小子,眼神裡有股狠勁。
月光穿過鐵欄杆,在床板上投下的格子陰影,像極了等待獵物的網。而江野這隻剛入網的幼獸,還不知道自已將要麵對的,是怎樣的磨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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