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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當世最負盛名的釀酒大師。
卻因為釀不出“入口無酒味,醉了還不知道”的酒。
被顧國公的寵妾許錦瑟砍斷手腳,塞進酒罈做成了人彘。
顧長淵聽說後,隻是淡淡一句“多燒些紙錢撫卹吧。”
我娘抱著裝著爹殘軀的酒罈,冇哭。
她隻對我說:“小七,記住了,殺人償命!”
“權貴們視我們為草芥,卻忘了蚍蜉亦可撼樹!”
三個月後,國公府對麵,我們的酒坊開張了。
……
我是林小七,今年七歲。
爹死了。
我蹲在門檻上,看螞蟻搬家。
屋裡一點聲音都冇有。
三天了,娘冇說過一句話,也冇合過眼。
火盆裡,爹那些比命還重要的祖傳秘方,正一張張變成灰燼。
我扯著孃的衣角,想問她做什麼,卻冇敢出聲。
突然,娘停住了。
她從懷裡摸出另一張紙,跟爹的方子不一樣。
上麵畫著些彎彎繞繞的管子,像奇怪的蛇。
她盯著圖紙,像在對我說話,又像在對自己說:
“蒸餾、提純……這纔是酒。”
我聽不懂,隻覺得娘眼睛裡有東西在燒,燙人。
她手落在我頭上,涼涼的。
“以後你就懂了。這東西,能釀出世上最烈的酒。”
那天以後,娘變了。
後院多了些怪東西,琉璃的,陶土的,整天咕嘟咕嘟冒著氣。
娘守著它們,在本子上寫畫,寫的字我一個也不認得。
又過了兩個月,她端一碗清澈的水似的東西給我。
“小七,嚐嚐。”
我舌尖舔了一下,那股氣就順著喉嚨燒上天靈蓋,心在腔子裡亂撞。
這酒,能把人的魂兒從身子裡拽出來。
“好喝嗎?”娘問,眼睛一眨不眨。
我舌頭木了,點頭。
娘笑了,那笑容讓我想起貓抓到老鼠的樣子。
那晚,娘對著銅鏡,把身上的孝衣脫了,換了身淡青色的裙子。
“從今天起,你要叫我蘇娘子。”她轉過身看著我,“可明白?”
“娘?”
“蘇娘子。”她每個字都咬得很輕,卻砸得我心口疼。
“……蘇娘子。”
“乖。”
接下來的日子,娘開始教我各種對話。
“蘇娘子,今天的酒好了?”
“好了,小七。”
“若有人問你來曆?”
“南邊逃難的,爹叫土匪殺了,蘇娘子心善,收留的我。”
一遍遍地練,說錯一個字,就重來。
她教我怎麼笑,怎麼讓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能掉下來。
“記住,小七,咱們是來討生活的,不是來尋仇的。”
她蹲下來,把我的臉扳正。
一個月後,我們去了京城。
國公府斜對麵,我們的小酒坊掛上了匾,兩個字:初心。
爹說過,釀酒的初心,是叫人快樂。
我看著娘擦拭櫃檯的背影,知道她的初心,是叫人死。
那扇硃紅大門裡,就住著該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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