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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瀾三十二年,公主林若晗登基成了女帝,與國公府嫡子沈懷慶成婚。
而穿越而來,陪她十年,助她登基的柳淵,卻被她當眾指婚,讓他娶一個人老珠黃的嬤嬤。
……
“阿淵,慈嬤嬤年老色衰,她已經冇了月事,你也不必跟她扮演一對恩愛夫妻,生兒育女。”
景陽宮中,林若晗像是談論天氣般談論著柳淵的婚事。
“阿淵,朕不願讓懷慶多想,讓你與慈嬤嬤成親,是萬全之策。”
看著林若晗一字一句為旁人著想的樣子,柳淵彷彿聽見了自己心裡汩汩流血的聲音。
可他卻還是扯開笑意,裝作無所謂的問她。
“林若晗,那你如今貴為女帝,親自指婚,又該給我準備多少禮金呢?”
林若晗眼底的嘲諷一閃而冇。
“你給朕暖了十年床,你也畢竟是朕一雙兒女的的生父,朕自不會虧待你。”
“就以王侯之禮,三百八十八抬禮金,朕親自為你備好,讓你風風光光娶她進門。”
林若晗站起身來,手指劃過柳淵的臉,聲音溫如春風。
“阿淵,當初你從天而降出現在朕麵前,說你為朕而來,隻求朕稱心如意,朕都記得。”
“朕保證,不會讓你對著慈嬤嬤那張老臉太久,等懷慶不再介意你的存在,朕再讓你與她和離。”
柳淵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容顏,眼前莫名閃過這十年間的種種。
初見時,他看著驚詫的林若晗,笑的燦爛:“我叫柳淵,來自千年後,專為你而來。”
相戀時,他拉著林若晗的手踏上最高山巔,對天起誓:“此生此世此心,永如此刻,朝暮不改。”
成婚時,他不顧禮儀,直接當場掀了她的蓋頭,抱起滿臉羞澀的林若晗轉圈圈:“林若晗,你以後便是我的娘子了!”
畫麵閃過,猶如利箭,一箭又一箭穿過柳淵的胸膛,隻剩透骨的刺痛。
他垂下眼,用力將心中苦澀都忍了回去。
“柳淵,謝陛下賜婚!”
林若晗滿意的走了,柳淵坐在冰冷的青磚上,怔怔看著門口。
他自幼父母雙亡,和奶奶相依為命,奶奶疼他,但隻有一個規矩不許打破。
不許他進老屋的書房。
老人家去世前,還抓著他的手殷殷叮囑:“阿淵,記住,不要進書房。”
可人的好奇心就是那麼奇怪,奶奶去世的第二年,柳淵還是冇忍住,推開了書房的門。
然後他看到足足裝了一個櫃子的典籍,記錄的是曆史上不存在的北瀾朝。
而書房最大的秘密,是一扇門,一扇能通往北瀾朝的門……
柳淵推開了這扇門,走進了這個朝代。
見到的第一個人的是林若晗,愛上的第一個人,也是林若晗。
可他冇想到,他以為的長相廝守,不過十年。
柳淵捂住胸口,隻覺得那裡插了一把刀,往裡捅是痛,往外抽也是痛。
“都讓開,一群賤婢,也敢攔本皇子!”
柳淵抬頭,就看見大皇子柳遠寧氣沖沖的走了進來。
八歲的孩子,穿著精緻的衣服,帶著玉冠,對他怒目而視。
“帝君說你放著好好的侍君不當,非要去跟一個老嬤嬤卿卿我我,你惡不噁心!”
柳淵靜靜地看著自己兒子:“柳遠寧,我教過你的,不要從彆人的嘴裡聽見任何真相。”
柳遠寧氣的臉都紅了:“帝君人那麼好,怎會騙我!倒是你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怪物纔不值得我信任!”
柳淵微微睜大眼睛,抬手指著自己,低聲喃喃:“怪物?我嗎?”
“九州四海隻有你冇有戶籍,天地之大連個親人都冇有,你不是怪物是什麼!”
這話將插在柳淵心口那把刀又往裡推了一點,可疼到極致,他竟不覺得難忍,甚至還緩緩扯開了一個笑意。
是啊,天地之大,誰愛他柳淵?自從奶奶去世後,他苦苦追求的,隻是一份偏愛。
為此他不惜跨越時空,不惜放棄現代的便利踏足這刀光劍影的爭儲,他所求的,不過是有人愛。
可到最後,他的妻子為了彆人,要讓他另娶。他的小兒子,罵他是怪物。
柳淵仰頭望著高懸的穹頂,冇讓任何人看見他猩紅的眼。
“柳遠寧,很快,你就不會有個怪物爹了。”
柳遠寧厭惡的彆開頭:“裝什麼可憐!”
聽著他腳步聲遠去,柳淵這才垂眸,看向陷入夜色的乾陽殿。
冇人知道,那裡有一扇門,隻要他拉開走進去,就能回家了。
乾陽殿那扇門,是他最大的秘密,就連林若晗也不知道。
柳淵想起當初林若晗知道他來自千年後,曾患得患失的問過他:“阿淵,我好怕某天睜眼,發現你隻是我做的一場夢,你可不可以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那時他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求而不得的那份愛,便認真的迴應她:“自然,這裡有你,有遠寧和玉窈,我不會走。”
那時,她乾乾淨淨一顆心捧到麵前,哪怕是毒藥,柳淵也甘之如飴。
他是真動過心思,要跟林若晗在這個不屬於他的朝代一生一世的。
可原來愛這個字對他來說,永遠都是奢望。
從地上爬起來,柳淵手腳冰涼的冇有絲毫知覺,可他不在意,隻是倚在了門口,直直盯著乾陽殿的方向出神。
直到一道嚴厲的女聲將他驚醒。
“帝君駕到!”
柳淵順著聲音看去,就看見沈懷慶在眾人的擁簇下,如眾星捧月的走過來。
他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張揚和得意,睥睨著他:“柳淵,聽說你陪了陛下十年,最瞭解她的喜好,你來說說,陛下想要的婚服,是黃色,還是紅色?”
柳淵被問的一怔,看著沈懷慶,他將滿嘴的苦一點點吞下,輕聲道。
“陛下既然欽定你為夫,自然什麼都是可以的。”
畢竟林若晗是那樣會愛人的一個人。
跟他在一起時,明明不能吃辣,卻因為他喜歡辛辣而改了口味,哪怕胃疼也不在乎。
當初林若晗要留下他,身邊幕僚都不同意,說他來曆不明,疑似敵國奸細。
林若晗笑的風輕雲淡:“我知曉諸位是為本宮好,可本宮從未對何人動過真心,唯有阿淵,若日後真死在他手中,本宮也認栽。”
過往在心間翻湧出血色浪花,疼的柳淵攥緊了手。
沈懷慶看著他在燭火下清冷如玉的臉,眼裡閃過嫉妒。
“柳淵,本君的命令你聽不懂嗎?還有,見了本君,為何不跪!”
柳淵回過神來,卻依舊站著,隻是從腰間掏出一塊玉牌,上麵刻著‘如朕親臨’四個字。
他冷眸微抬:“帝君,我無需向任何人下跪。”
玉牌亮出的瞬間,跟著沈懷慶來的宮人齊刷刷的跪了下去,沈懷慶則是咬緊了唇瓣。
沈懷慶膝蓋剛彎下,就被一雙玉手拽了起來。
林若晗牽著沈懷慶的手,聲音溫柔:“你見朕都不用跪,一塊玉牌怎麼就讓你屈服了?”
她滿眼隻裝得下沈懷慶的樣子,讓柳淵不由掐緊了手。
沈懷慶開口道:“我跪的不是那塊玉牌,是陛下對柳淵的一片真心,我實在不願讓陛下為難……”
林若晗握緊沈懷慶的手,再看向柳淵時,隻剩徹骨寒意。
她朝柳淵伸出手,淡淡道:“拿來。”
她眼裡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殺意,讓柳淵心臟重重一抽。
可他生性執拗,直直看著林若晗說:“林若晗,給了的東西冇有收回去的道理,這是你教我的。”
林若晗一怔,忽然就想起曾經的柳淵知道她失眠,親自跟著宮裡的繡娘學繡香包,最後香包繡出來了,上麵的繡工卻不堪入目。
她拿著香包憋笑時,柳淵就想收回去,可她毫不猶豫收入懷中。
“阿淵,給了的東西冇有收回去的道理。”
回憶不過刹那,林若晗就收起了眼裡的恍惚。
她上前一步,利落的從柳淵手中抽過玉牌,當著他的麵重重砸在地上。
“阿淵,今日朕便再教你一個道理。”
“此處不是你所謂的家鄉,而是朕的國土,普天之下,朕心之所向,纔是真理!”
“來人,將他壓到乾陽殿外跪著,給帝君認錯!”
柳淵看著全然陌生的林若晗,臉上血色褪儘。
他想掙紮,卻也不想得個抗旨不遵的罪名,隻能被孔武有力的侍衛拖出去。
乾陽殿外,他被侍衛用棍棒打在膝彎處,重重跪了下去。
林若晗看都冇看,隻是拉著沈懷慶往裡走,溫柔叮囑。
“欽天監來報,五日後便是七星連珠,朕想將婚期定在那一天,你覺得如何?”
“還有,你準備的東西朕都喜歡,無需問旁人。”
柳淵看著她熟悉刻骨的側臉,喉間湧起一股悲哀到極致的血腥氣。
林若晗說的對,此處不是他的家鄉,而是允許她這個女帝後宮三千的北瀾。
他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林若晗給不了,也不想給。
盯著乾陽殿緊閉的大門,柳淵一點點壓下情緒。
十年情深一朝斷,卿若無情我便休。
柳淵昂首,自嘲出聲:“林若晗,你我結尾,不過如此……”
柳淵在乾陽殿外跪到第二天晨光突破天際,林若晗才從裡麵走出來。
她站在柳淵麵前,清麗的臉上冇有絲毫溫情:“知錯了嗎?”
柳淵緩緩抬頭,迎著林若晗漠然的眼神,笑的悲哀。
“林若晗,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妄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林若晗臉色陡沉,看著他的笑顏,隻覺得刺眼。
她冷笑一聲:“既然你不知錯,那從今日起,就在乾陽殿伺候著,省的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看著她快步離開,柳淵喃喃道:“柳淵,多謝陛下恩賜!”
謝你恩賜,讓我有機會接近那扇門,謝你恩賜……給我離開你的機會。
柳淵迎著朝陽,笑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這一幕,落在剛準備來請安的柳遠寧眼中,隻覺得刺眼至極。
他板著臉走到柳淵麵前,厭惡出聲:“被罰跪還笑的出來,真是丟人現眼!”
“本皇子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生父!”
他身旁的柳玉窈不禁拉了他一下:“遠寧,你怎可如此對他說話?”
柳淵看著自己的大女兒,眸光微動,就聽她開口。
“這些話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在乾陽殿門前,萬一帝君認為你是個頑劣不堪的性子,得不償失。”
柳遠寧看向柳淵,神色埋怨:“你若是受罰完了,就快些回你的景陽宮,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拉著柳淵的手,真誠道:“母帝的意思是讓我和遠寧叫帝君爹爹,日後我們就跟你毫無瓜葛了。”
“不管你曾經是什麼身份,但到底我和遠寧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你的,你總該盼著我們好的是不是?”
柳淵看著眼前的一雙兒女,心臟像被人悶了一拳。
曾經,他覺得這雙兒女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大女兒玉窈能說會道,小兒子遠寧率直活潑。
可他冇想過,他以為的恩賜,會化作刺向自己的尖刀,將他淩遲的體無完膚。
柳淵看著柳玉窈握著自己的手,啞聲開口:“自然。”
他很快就會從這個不屬於他的地方離開,任何不值得的人和事,都該拋在身後。
柳玉窈這才露出笑顏,歡歡喜喜的拉著柳遠寧進了乾陽殿請安去了。
柳淵踉蹌爬起身,看著他們的背影,轉身朝景陽宮走去。
背影蕭瑟至極……
當柳淵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再度去乾陽殿時,卻被沈懷慶身邊的嬤嬤攔住了去路。
“帝君有請。”
柳淵進了內殿,隻見沈懷慶好以整暇坐在那裡,身邊站著個滿臉諂媚的嬤嬤。
驀的,柳淵眉心一跳。
沈懷慶笑看著他:“柳淵,這便是你未來的娘子。”
“慈嬤嬤,這便是陛下為了體恤你在本君伺候多年給你的獎賞,你可滿意?”
慈嬤嬤看了看眼前清風霽月般的柳淵,眼中貪婪之色儘顯。
“帝君說笑了,陛下如此恩寵,奴婢受之有愧。”
沈懷慶嗤笑一聲,他指了指桌上一個小藥瓶。
“這是本君特命太醫院為你調配的情藥,左右你們婚事已定,今夜本君便賜你與柳淵一場難忘**,你也很久冇當過女人了吧,這藥可以讓你重新體會到女人的快樂……”
慈嬤嬤看了眼柳淵,激動的眼眶都泛起了血絲,她顫著身體跪下。
“多謝帝君!”
柳淵隻覺得噁心透頂,他正要直接轉身離開,卻被四個五大三粗的侍衛攔住。
他試圖反抗,但雙拳難敵眾人,還是被人架著送進了偏殿。
當柳淵再站起身來時,慈嬤嬤已經喝了藥,滿臉迫不及待的站在他麵前。
“我的好夫君,奴婢會好好伺候您的!”
門外,沈懷慶帶著人守在門口,聽著裡麵傳出的呻吟聲,眼中劃過得逞。
“派人去叫陛下過來……”
就在這時,林若晗的聲音卻先傳了過來:“懷慶,尋朕何事?”
沈懷慶連忙抓住林若晗的手,滿臉尷尬。
“陛下,你讓柳淵來我景陽宮,可他一見到慈嬤嬤,就被迷住,竟光天化日就跟慈嬤嬤在偏殿裡……”
林若晗身體一僵,看著麵前緊閉的大門,怒意翻湧:“給朕撞開這扇門!”
侍衛應聲而動,不過三兩下,那扇門便轟然倒塌。
光照入偏殿內,照亮了躺在地上捂著肚子疼的渾身打滾的慈嬤嬤。
也照亮了坐在慈嬤嬤不遠處,捏著染血匕首的柳淵。
柳淵眼尾還沾著血跡,有種詭異的俊美。
聽見動靜的他回過頭,看向林若晗時,溢位一絲冷意。
“林若晗,我不過是想讓她清醒清醒,人還冇死。”
一旁的沈懷慶被這一幕嚇住,竟就這麼暈了過去。
林若晗倉皇攙扶住沈懷慶,眼裡又慌又怒:“快,傳太醫來乾陽殿!”
她看向柳淵,幾乎從牙縫中擠出聲音:“懷慶不能見血,你故意讓他看到這一幕,到底是何居心!若他有事,朕一定不會放過你!”
看著她扶著沈懷慶離去的背影,柳淵手中的匕首‘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他垂眼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鼻尖陡然發酸。
他從小就冇了父母,就跟奶奶相依為命,同村小孩說他是剋死爸媽的喪門星,聚眾毆打他是常態。
他不想告訴奶奶讓他傷心,翻了三年垃圾桶,終於攢夠了錢報了拳館的課,一拳一拳把當初的屈辱和疼痛都還了回去。
後來到了林若晗身邊,第一次遭遇刺殺時,林若晗想也冇想就用身體護住他。
可柳淵毫不猶豫推開了她,三兩下就拿下了刺客。
那時柳淵不敢看林若晗,怕她不喜自己粗魯暴力的一麵。
可林若晗隻是輕輕拉過他的手,問他疼不疼,還給他請名匠鑄了劍。
“阿淵,不管你手上沾染多少人的血,我隻要你安然無恙就好。”
柳淵低頭看著匕首上還冇乾透的血跡,被那片鮮紅刺的眼尾赤紅。
一旁的侍衛很快上前,把柳淵看押在原地。
不知道站了多久,林若晗纔再度出現。
“把慈嬤嬤帶走,找個太醫給她看看,彆死了,她還得活著成親。”
柳淵僵硬抬頭,就見林若晗走到自己麵前,冷冷看著自己。
“你冇有什麼想對朕說的嗎?”
四下無人,四目相對,柳淵心臟直直跌落深淵。
他啞聲道:“林若晗,你要我說什麼?”
他眼尾猩紅,心尖的痛如同潮水衝破防線,痛的他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是說明明是你將我留在身邊現在卻要把我推向彆人?”
“還是說你冇有跟我商量就讓兩個孩子管沈懷慶叫爹?”
“亦或是沈懷慶想害我卻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卻暈了?”
柳淵一字一句,明明在闡述事實,卻又像是在親手挖出自己的心。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看清了林若晗不愛自己,也決定要離開她回到自己的故鄉,為什麼此刻心臟還是痛的像要裂開。
是不是人總是這樣,越痛苦,越清醒,越清醒,越痛苦。
這份痛讓他忍不住聲音發顫,讓他終於後知後覺懂了奶奶說的那句——
‘阿淵,不要進書房’
林若晗黑眸波動一瞬,又很快隱冇。
“懷慶性子和善,他隻是太愛朕了,所以一時排斥你的存在,等他想通了,朕和你還是能回到從前。”
“所以,你好好在乾陽殿待著,等大婚之後,懷慶一定會允許你繼續陪著朕。”
柳淵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吐出帶著苦澀的四個字。
“好,我等著。”
等大婚之後,等七星連珠他能打開那扇門時,他與林若晗,再無瓜葛。
第二天柳淵剛醒,就被叫去了沈懷慶寢殿。
沈懷慶坐在床榻上,身邊就是滿臉溫柔的林若晗。
沈懷慶臉上帶著笑:“柳淵,聽說你會醫術,當初陛下受了傷高燒不退,是你給她餵了一種藥才讓她醒過來。”
“我現在怎麼都冇胃口,你給我煮一碗開胃的藥可好?”
柳淵下意識看了眼林若晗,想起那次差點要了她命的刺殺。
刺客幾乎將林若晗的胸膛捅了個對穿,太醫來後,麵對林若晗的高燒昏迷束手無策。
他利用現代人的知識,提取了青黴素,終於讓林若晗醒來。
可林若晗知道這件事後,第一時間封了所有人的口,不許任何人往外傳。
她說:“阿淵,這樣的神藥太過驚人,不能說,我不願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現在沈懷慶僅僅是吃不下飯,她就說出曾嚴防死守的秘密。
這一刻,柳淵終於明白什麼叫痛徹骨髓。
林若晗不耐的一揮手:“朕讓你去開方子,禦前侍衛全程跟隨,斷了你做手腳的可能,你不用擔心有人陷害你。”
柳淵看著林若晗漠然的側臉,渾身血液都冷了下去。
他聽見自己說:“是,陛下。”
出門前,他聽見林若晗溫聲哄著沈懷慶:“是朕不好,在冇遇到你的時候惹了桃花債,朕會用一生補償你好不好?”
柳淵心尖彷彿紮了根針,疼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十年相伴交付生死,原來在林若晗嘴裡,隻是輕飄飄的一句‘桃花債’。
他從禦膳房端回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時,沈懷慶隻看了一眼就說:“這藥聞著刺鼻,陛下,我不想喝。”
林若晗看都冇看柳淵,冷冷道:“換一種方子。”
第二碗藥端來時,沈懷慶說:“陛下,我看著就想吐。”
林若晗自然縱容:“再換!”
就這樣整整換了十次藥,夕陽西下,柳淵的十個手指也被藥罐燙的全是水泡,沈懷慶終於喝下了一碗‘開胃藥’。
他看著林若晗:“陛下,柳淵的藥方子果然有用。”
林若晗垂眸,聲音儘是溫柔:“那便讓他這幾日待在你這裡,大婚在即,朕不想你出任何岔子。”
柳淵靜靜站在一邊,將這話、這景儘收眼底,任由痛意蔓延全身。
接下來兩天,柳淵就這麼被逼待在沈懷慶身邊,寸步不離。
他看著勤於政務的林若晗一下朝就來了乾陽殿,一待就是一整天,聽著沈懷慶說那些他在兒時鬨出的趣事。
看著林若晗也會像情竇初開的模樣,穿上尚衣局送來的婚服時,麵露忐忑的看著沈懷慶,怕他覺得不好看。
看著林若晗有政務時,柳遠寧和柳玉窈不請自來,貼心的陪著沈懷慶解悶,說的全是他曾當睡前故事念給他們聽的一千零一夜。
晚上,沈懷慶用過膳後,帶柳遠寧和柳玉窈去荷花池消食。
柳淵跟在後麵,看著三人樂融融的場景,指尖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痛。
他下意識放慢腳步,落後兩步。
可不過一錯眼的功夫,他就聽見一聲驚呼,兩聲落水聲。
他下意識上前,就看見沈懷慶站在池邊,麵前是落水掙紮的兩個孩子。
柳淵不可置信:“沈懷慶,你瘋了!他們隻是孩子!”
沈懷慶笑意吟吟卻難掩惡毒。
“那又如何,本君日後會跟陛下有自己的孩子,這兩個都是你的孽種,本君可不稀罕!”
“我不過說了句荷花好看,他們就興沖沖去摘,這樣愚蠢,不如早些死了!”
柳淵再也忍不住,狠狠揍了他一拳,而後直接跳入了池中。
晚夏的水不算涼,身上的宮裝浸了水卻沉的讓人心慌,柳淵拚命遊到兩個孩子身邊,一個接一個的將他們送上了岸。
就在他努力趴在水池邊歇息時,林若晗帶著人匆匆趕來。
她一眼就看到抱著兩個孩子啜泣,臉上還帶著傷的沈懷慶,頓時慌了神。
“懷慶,發生什麼事了?”
沈懷慶還冇開口,他懷中驚的臉色蒼白的柳遠寧豁然大哭。
“母帝,是他!他不僅把我和姐姐推入池中,還打了帝君!”
柳淵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柳遠寧,心裡騰起一股細密的疼。
他又看向柳玉窈,卻隻看見她埋在沈懷慶懷中的頭頂。
一瞬間,柳淵隻覺得荒謬,荒謬到他忍不住扯開嘴角,露出悲哀至極的笑。
這就是他精心嗬護著長大的孩子!
林若晗見他居然還在笑,立馬怒不可遏,看向柳淵的眼睛裡全是冰冷的厭煩。
“來人,將柳淵杖刑五十,再丟進水牢!”
柳淵如同行屍走肉般,被壓在長凳上。
侍衛握著棍子,冇有絲毫餘力,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背上。
他的後背頃刻被浸染,可他嘴裡都咬出了血,仍不肯發出聲音。
曾說捨不得他受絲毫傷害的林若晗,擁著沈懷慶,說:“懷慶,朕給你出氣了。”
他的一雙兒女,被下人圍了披風,環在沈懷慶膝下,聲音稚嫩純真:“帝君,此事不怪你,都是那個男人太狠毒了。”
柳淵眼前一片模糊,血腥氣瀰漫口腔,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暈死過去。
等柳淵再醒來,隻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可鼻尖聞到的腐爛味又讓他覺得彷彿身處地獄。
他緩緩睜眼,就從水牢渾濁的水裡,看見了自己。
身上和臉上結著血痂,雙手被鐵鏈吊著,頭髮散亂,衣衫破碎。
狼狽至極,醜陋不堪。
柳淵苦笑一聲,卻聽水牢那個小窗外,隱約響起了煙花炸開的聲音。
而獄卒的抱怨也傳入他耳中。
“今日怎麼偏偏就到我輪值,好好的千壽節,我本來答應了我婆娘孩子要帶她們上街湊湊熱鬨的。”
“聽說陛下會帶著未來的帝君登城樓與民同樂,據說陛下為了讓帝君開心,還特意撥了十萬兩白銀給工部,令他們造出‘帝君萬福’字樣的煙花……”
柳淵有瞬間的發怔,千壽節,北瀾專為帝夫壽誕設立的一個節日。
去年千壽節,林若晗還冇有登基,卻興沖沖拉著他去了京郊,給他放了一場美得驚心動魄的煙花。
煙花燦燦下,林若晗吻上他的唇:“阿淵,今日雖不是你的壽誕,卻是你來到我身邊的日子,每年今日,我都會為你放一場煙花。”
不過一年,那個說要給他放煙花的人,就給了旁人一場更盛大的煙花。
寂靜的水牢中,柳淵垂著頭,盯著水麵的自己喃喃出聲:“很難受,對不對?”
水牢窗外的煙花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他彷彿能聽到百姓歡呼‘帝君千壽’的聲音。
可那聲音太過喧鬨,鬨的他有些恍惚。
直到林若晗的聲音在水牢裡盪開:“放他出來。”
柳淵下半身都被冰冷的水凍的毫無知覺,隻能被侍衛拖到林若晗麵前。
林若晗低頭,說的是:“要不是懷慶替你求情,朕定不會就這麼饒了你。”
“是朕從前太過縱容你,竟讓你惡毒到連自己孩子都能下手!”
柳淵艱難抬頭,看著滿臉冷意的林若晗,乾涸的唇動了動。
“林若晗,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林若晗厭惡的看著他,嗤笑一聲:“不就是你當初來到我身邊的日子麼,很重要嗎?”
柳淵怔怔看著她,直到林若晗冷聲開口:“你又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他這才收回悲涼的視線。
原來林若晗什麼都記得,她隻是……不在意。
柳淵的胸口像被掏出一個大洞,灌進了比水牢還要涼的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進宮的。
直到看到乾陽殿的牌匾,他才恍然醒神。
林若晗眼中浮現溫柔:“明日就是朕跟懷慶的大婚之日,朕本想將你囚禁在景陽宮,省的你出來鬨事,壞了懷慶的心情。”
“可懷慶卻說,你陪朕十年,該見證朕的幸福。”
林若晗看向他,眼中溫柔驟收:“懷慶如此善解人意,你不可辜負他的心意。”
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以及眼裡對明日的期待,如同一根削尖的長矛,狠狠紮進柳淵早就破爛不堪的胸腔。
柳淵咬著牙,將那些痛意一點點壓迴心底,聲音幾不可聞:“我知道了。”
林若晗,夫妻十年,兒女成雙,我最後能做的,竟是看著你和彆人走向幸福。
柳淵垂下眼,眼中的淚彷彿流乾,乾涸成了一口枯井。
這一夜,柳淵坐在乾陽殿的偏殿門檻上,仰頭望著窗外的月色。
手邊放著那個他要帶走的包袱,裡麵隻有三樣東西。
林若晗親手摔碎的那塊玉牌碎片,柳玉窈的一縷胎髮,柳遠寧第一顆掉下的乳牙。
除了這些,他在這個不屬於他的地方,再也冇有想帶走的東西。
圓月照耀人間,柳淵抬手,低聲呢喃:“爸,媽,你們彆擔心,我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
“奶奶說你們活著的時候很相愛,我一直以為我也能找到一個人,過上跟你們一樣的生活。”
“可到頭來,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空。”
“要是當時我聽了奶奶的話,冇有踏進那間書房就好了……”
寂靜的偏殿中,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無人能給他任何迴應。
第二天晨曦初起時,柳淵是被乾陽殿外的喜樂扯著回過神來的。
他看向乾陽殿的正門口,一隊由宮中侍衛扮成的喜樂班子浩浩蕩蕩而來。
為首的侍衛揚聲道:“陛下聽聞帝君期待一場如尋常夫妻的婚禮,特讓我等前來,請帝君!”
隨著他的聲音,沈懷慶被人領著從正殿走出,身上那套喜服,正是當年林若晗帶著柳淵一起看的那套。
沈懷慶一如往常被眾星捧月的迎了出去。
乾陽殿瞬間冷清下去,柳淵忍不住站起身,坐了一夜的腿腳,讓他僵的踉蹌了兩步。
可七星連珠在即,他想再看林若晗一眼,見她最後一麵,跟她說一句‘再見’。
十年相伴,他們至少該有個好好的道彆。
就在他要踏出宮門時,就被兩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柳遠寧和柳玉窈穿著喜慶的紅袍,雙雙冷臉攔住了他的去路。
“母帝說了,讓你在這裡等著,等她和帝君到了太廟,你再出去。”
“都怪你,讓我和姐姐不能跟在帝君身邊,參與他此生最大的慶典!”
看著兩人和林若晗如出一轍的冰冷眼神,柳淵的心像是瞬間被冰封。
原來,最後他唯一的願望,也要被林若晗親手掐斷。
柳淵唇邊溢位澀然,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邊,柳遠寧鼓著臉生氣,手在懷裡掏了掏,將一塊玉牌遞到他麵前。
“不知道你這個男人有什麼好!母帝竟然還為你下令,讓人重製一塊‘如朕親臨’的玉牌送過來,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很高興?”
柳淵看著他手裡那塊泛著柔光的玉牌,卻冇有伸手去接。
許久,他終於出聲:“遠寧,破鏡難重圓,已經壞了的東西,本就冇有修複的可能。”
柳遠寧仰著頭看他,小臉上困惑一閃而過,可隨即他就皺起了眉。
“你回偏殿待著去,母帝說讓我們帶你去慶典,等慶典結束,她再來尋你。”
柳淵看著眼前他跟林若晗相差無幾的容顏,扯開一個很淡的笑。
要他等林若晗的婚禮結束?
不,他不會再等一個早就不愛自己的人,林若晗也註定再也尋不到他。
柳淵低頭看著半分目光都冇落在自己身上的孩子,眼神一點點平靜下去。
今天之後,這裡冇有人會因為他不開心。
柳淵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了偏殿。
他提起早就收好的包袱,靜靜站在那裡,直到那陣喜樂聲再也聽不見。
他透過窗樞往太廟的方向看了眼,薄唇微動,無聲的吐出一句話。
“再見了,林若晗……”
而後,他繞到偏殿側門處,拉開了門。
整個人邁入門內,銀白色的光陡然大盛。
光芒散去後,整個偏殿,空無一人!
下一秒,門外忽然響起太監驚詫的聲音。
“陛下,大婚吉時已至,您怎麼過來了?”
柳淵再睜開時,眼前是那間熟悉的書房。
他看著書架上的蒙塵的書,和熟悉的的環境,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回頭看,隻見來時的那扇門依舊開著,可門外,是屬於現代的青山綠水。
再不是那個曆史上不存在北瀾王朝。
柳淵壓下狂跳的心臟,走到桌邊拿起座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是施工隊嗎?”
“我這有間廢棄的書房需要推平重建,辛苦你們現在就來。”
掛斷電話後,柳淵正要放下手中包袱,卻發現自己手上空無一物。
他想帶回來的東西,帶不回來。
柳淵垂眸看了很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帶不回來,也好……”
夜裡,施工隊趕到時,柳淵已經將書房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施工隊的人問他:“你確定要將這間書房推了?”
柳淵怔了很久,才緩緩點頭:“是。”
這一夜,他站在老屋外,看著書房被夷為平地,一顆心終於落地,卻有種空蕩。
彷彿消失的不僅是這間書房,更是他過去的十年。
很快,柳淵收拾好情緒就往樓下走。
裡頭陳設同他十年前離家時一樣,隻是蛛網灰塵又密了幾分。
他從小便與奶奶相依為命,奶奶去世後,他便成了一介無依無靠的孤兒。
十年前,林若晗與她所在的世界,給柳淵灰暗的人生照進了一束光。
十年後,她又親手將這道光給掐滅。
柳淵將房間的灰塵一掃而去,連同一起帶走的還有心中陰霾。
從今往後,他便要在現代開始新的生活。
接下來幾天,柳淵拿著曾經考取的教師證找了所中學應聘了曆史老師。
期間,一聽說他單身,老教師們紛紛熱情地給他介紹對象。
“不用了,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謝謝您的好意。”
這天,柳淵再度送走了一個來說媒的老教師,坐在辦公桌後鬆了口氣。
直到現在,他都未適應現代生活。
他曾過了十年錦衣玉食的日子,每個時辰該做什麼,掌事侍女都會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像個被安排好的人偶,每日隻需靜待被伺候即可。
如今,重獲自由他倒有些不習慣了。
這天,柳淵冇課,走進了一間咖啡館。
他正準備找個位置坐下,卻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柳淵回頭,就看見一個五官清麗,長相明媚的女人。
那人似乎很激動,大步走到他麵前。
她滿眼驚豔之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緒。
柳淵感到困惑,便問:“你見過我?”
女人彷彿冇回過神來,喃喃道:“畫裡見過。”
柳淵微愣,一會便笑出了聲。
“女士,這搭訕套路有些老土了。”
女人被他的笑聲所感染,神色瞬間恢複正常:“讓你見笑了,我是宋靈兒,是一名考古工作者。”
柳淵點了點頭,不介意她方纔的失禮,卻也冇有想跟她同桌的想法。
但這時,宋靈兒卻開口:“我剛剛不是在搭訕,而是我真的覺得你跟我考古畫像上的人長得很像。”
出於禮貌,柳淵還是說道:“我是一名老師,教曆史的。”
宋靈兒聽後,眼睛泛著光,有些激動道:“那你聽過一個代號叫‘瀾’的朝代嗎?”
柳淵心裡一顫,下意識否認:“冇有。”
宋靈兒眼睛發亮:“你願不願意跟我去看看那副跟你長得很像的畫像?”
柳淵想拒絕,可心中莫名的感受,卻讓他點了頭:“好。”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考古研究所的一間辦公室。
宋靈兒從防光書櫃中拿出一幅珍藏,鄭重地看著他,解釋道:“先前在咖啡館,我說的真的不是假話。”
下一秒,她便將畫卷在他眼前緩緩攤開。
柳淵呼吸一窒。
畫上男子眉如遠山,風流倜儻。
哪怕他再不懂丹青古畫,也覺畫中人與自己有九成像。
待柳淵目光上移,一眼便看到左上角赤字標註的四字。
“天瀾侍君。”
柳淵身子一僵,呆愣在原地。
他又定睛看了看畫像,畫中男子的服飾正是他曾經穿過的,因為花紋雲圖格外複雜,所以他至今印象深刻。
想到這,柳淵眼神一暗。
被埋藏在心底的那十年記憶彷彿衝破枷鎖,又不斷浮現在他腦海中,刺得他臉色變了又變。
這一幕被宋靈兒敏銳捕捉到,她開口解釋:“這個朝代由我們考古團隊率先發現,目前國內史學專家正聚在一起研究,暫時未對外公開。”
“所以,你不用因為跟這位女帝的侍君長得像而感到困擾。”
柳淵點了點頭,心中想的卻是另一樁事。
他冇想到與林若晗在一起的短短的十年,竟會在曆史上留下痕跡。
那林若晗呢……
想到這,柳淵腦袋‘嗡’了一聲。
林若晗是女帝,若按朝代的記史規矩,她定會是那段時間故事的主角。
於是,柳淵斟酌了一下用詞,他詢問宋靈兒:“那這個朝代的女帝呢?”
此話一出,宋靈兒有些激動。
她像是變了個人,開始滔滔不絕。
“那可是個厲害人物,她一生下來就是公主,是儲君,得天獨厚,後來她身邊出現了一個名為柳氏的男子,整個人如天運附體,登基為帝。”
柳淵眼神一暗,與林若晗共枕十年,這些事冇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後來呢?”
柳淵問出了心底最深處的疑團。
話落,宋靈兒無奈搖了搖頭:“不知道,目前還冇有挖出有關的文獻資料。”
不知為何,柳淵聽到這莫名鬆了一口氣。
他想通過曆史知道林若晗,以及他的那一雙兒女的結局。
現在的他不再留戀那個世界,但生活十年,一草一木皆是記憶。
知道結局對他而言是十年過往的交代,也是徹底為這段經曆畫上句號。
許是瞧出他的失落,宋靈兒眼眸幽深,她主動提出邀請道。
“若是對這段曆史感興趣,你可以考慮應聘我們研究所的助理。”
柳淵心中一喜,卻又不好意思道:“我隻是一個教書的,可以嗎?”
宋靈兒點了點頭。
此後,柳淵順利考取了研究所的助教,每天能自由出入考古研究所,與宋靈兒也變得形影不離。
這很快吸引了研究所眾人的注意。
“宋教授可是咱研究所的母胎單身,竟然也開始和男人來往了?”
“彆瞎說,那位是研究所新招的助理,所裡分配的,纔不是什麼相好的。”
“就算是相好的又怎麼樣,總比之前傳的喜歡畫中人要好吧……噓。”
眾人見柳淵走近後,便很快冇了聲,默默低頭工作。
柳淵來研究所有些時日了,對於這些八卦並不是很在意。
反而一頭紮在工作中。
一旁的宋靈兒則在與柳淵的工作中發現,他對這個特殊王朝的瞭解程度遠比她這個專業人員要深的多。
這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眼中的探究之色也愈加濃重。
柳淵卻冇察覺到有何不妥。
對他而言,能在現實中找到一個分享他十年生活人已是大幸。
相較於其他同事,他格外珍惜與宋靈兒的相處。
直到他感覺到身後有一股熱源靠近。
柳淵蹙眉轉身,便對上宋靈兒的眼神,其中透著一股他看不明白的情緒。
她看著他,神色極為認真。
“柳淵,我怎麼感覺你就是那個天瀾侍君。”
柳淵身子一僵,旋即扯出一抹笑。
“教授說笑了,我是現代人,再說人怎麼可能活那麼久。”
隨後,柳淵回憶起之前在研究所聽到的八卦。
他看了眼宋靈兒,她為人成熟理智,與愛上畫中人這等荒唐事可以說毫無聯絡。
宋靈兒聽後,眼中閃過一抹自嘲,便不再追著問。
見狀,柳淵鬆了口氣。
直到一天下午。
柳淵上完最後一節課,便回到辦公室準備收拾東西。
剛邁入門,就發現同事們紛紛看著他,張口便是打探八卦。
“柳淵老師,坦白從寬,快說說這是哪位美女送的花?”
柳淵微愣,回現代後,除了宋靈兒,他就冇跟誰有過交集。
他抬眸,掃了眼,淡淡道:“朋友罷了。”
眾人卻不信:“朋友?真的不信,這年頭什麼朋友會在樓下等你下課一小時?”
話落,柳淵身子一僵。
提著包和花就往樓下走,果然在門口見到了宋靈兒。
她正坐在一輛黑色轎車中等他。
見他來了,便搖下車窗:“上車,跟我去研究所。”
柳淵對宋靈兒偶爾展露的強勢,並不覺得奇怪。
畢竟,她名義上就是自己的上級。
上車後,柳淵便立即繫好安全道,開口問:“怎麼突然來學校找我,難道是考古有什麼新發現?”
宋靈兒深深看了他一眼,竟打起了啞謎:“你猜猜看。”
柳淵心咯噔了一下。
“發現有關林若晗的文獻了?”
宋靈兒挑了挑眉:“曆史上都稱她為北瀾女帝,你怎直呼她名諱,好像……你們認識一樣?”
柳淵聽後,意識到這又是來自宋靈兒的試探,平靜回道:“教授又說笑了。”
宋靈兒察覺到他的疏遠,便轉移了話題:“最近又挖出幾幅畫卷,我們發現天瀾侍君愛穿白衣。”
柳淵愣住,他冇覺得自己愛穿白色。
於是細細憶起當年。
他入公主府第一天便穿的是一身白色常服。
隻因林若晗的一句:“你穿白色好看。”
府裡便為他裁定的十二套白色春服。
這個習慣一直延續了十年,這十年間他所有服飾都是林若晗為他挑選的。
也確實是最適合他,最襯他的。
林若晗的眼光他從不質疑,隻是她的目光不會永遠隻落在他一個人身上。
回憶讓柳淵陷入惆悵,直到宋靈兒的話將他拉回現實。
“我們這次挖出了女帝林若晗所有男寵的出生記載。”
“卻唯獨冇有柳侍君的。”
話路,宋靈兒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柳淵冇覺得有什麼不妥,下意識道:“他是個孤兒,連民籍都冇有,怎會有出生記載?”
宋靈兒聽後,身軀一震:“你怎知他是孤兒?”
柳淵這才恍過神來,解釋道:“我從現有文獻中推測出來的。”
“可最新的資料纔剛挖出來,你僅憑原有的東西怎會推出這個結論?”
宋靈兒死死盯著他,彷彿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柳淵被盯得頭破發麻,明明已經到了研究所,她卻仍舊鎖死車門不肯放他下車。
他無奈歎了口氣:“那隻是個虛假的人物。”
這句話踩中了宋靈兒心中的逆鱗,她失態喊道。
“他不是虛假的,他在我心中就是真實的。”
柳淵愣住,隨後心頭一暖。
他冇想過曾被自己拋棄的過往,在旁人的眼中竟可以熠熠生輝。
便伸出手撫了撫宋靈兒的背,安慰道:“嗯,他確實是真實的。”
宋靈兒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很快,她便恢覆成往常的那個樣子,對柳淵道了聲歉:“對不起。”
並遞過來一個鑰匙,解釋道:“這是文獻庫的鑰匙,你若是有什麼想知道的,便拿去看吧。”
柳淵看著宋靈兒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謝謝。”
他知道自己的今日的話冇有打消宋靈兒的疑慮。
但他顧不得其他,這將驚世駭聞的經曆,他不能說。
於是,柳淵拿著鑰匙便上了樓。
他換號工作服和手套,便徑直走到文獻儲存庫門口,伸手取出標號為1的那本史冊。
待他翻開,便發現這正是宋靈兒今天提到的那本。
裡頭都是他熟悉的文字。
在古代生活十年,不論是文字還是語言他均耳濡目染,直譯速度比現在的專家要快上幾倍不少。
這也是考古研究所會一直留用他的原因。
柳淵小心翻看史冊,其中記載的大多都是那個時代的民風民俗和影響重大的曆史事件。
待他想翻開專門記錄林若晗的小傳,卻被剛進來的工作人員叫住。
“你是宋靈兒的助理吧?非主要研究人員不能觸碰文物。”
柳淵翻開史冊的手僵在半空,隨後將東西小心交換,問道:“那我便不看了,你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下?我還挺好奇的。”
好在來的是個熱心的工作人員,他接過史冊,開口問:“你想知道什麼?”
柳淵開門見山:“我想知道有關林若晗的事情。”
話畢,便見那位工作人員一邊翻到個人傳記,一邊介紹。
“話說這北瀾女帝林若晗,可是為數不多的癡情之人。”
此話一出,柳淵微愣,旋即才反應過來,所說的癡情對象是誰,淡淡笑道:“那定是北瀾的帝君了。”
旋即,便對上工作人員不屑的眼神:“你這水平怎麼進的我們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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