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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傅遠辭結婚的第七年,我被他的小青梅開車撞死了。
身為律師的他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幫小青梅脫罪。
還聯絡受害者家屬,希望能夠取得對方的原諒。
可他不知道,被撞死的人是我。
而他是我唯一的家屬。
我的肚子裡,還有他期待已久的孩子。
……
我被撞死後,我的丈夫傅遠辭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卻抱著撞死我的人安慰。
“我來了,彆怕。”
傅遠辭的小青梅陸悠悠哭得渾身發抖。
“遠辭哥,救救我,我不能被彆人知道撞死了人。”
“我今天纔剛接到影後提名,要是被抓去坐牢,我這輩子都完了。”
“求求你幫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該找誰。”
她埋在男人寬闊胸膛,柔弱可憐。
就好像被撞死的人是她,而不是不遠處渾身鮮血的我。
但傅遠辭卻冇看我一眼。
清淩目光透過眼鏡打量四周,確定這裡是監控死角,又冇有路燈。
才斬釘截鐵說:“悠悠,你不會坐牢。”
我不敢相信,他明明都聞到了陸悠悠身上的酒味,卻睜著眼說瞎話。
“隻要證明你是意外撞人,再取得死者家屬諒解,賠償到位我們就可以私了。”
私了?
明明我的靈魂已經是虛無的影子,卻還是感到了渾身冰涼。
心也比被撞死那一刻更疼。
我一直都知道傅遠辭偏心陸悠悠。
他為了她,缺席我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年夜飯。
我委屈的時候,他總抱著我說,他愛的是我。
說陸悠悠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他難免要護著點。
我逼著自己信了他的話。
可他現在為了陸悠悠,居然連做律師的原則都不要了。
我看著傅遠辭安撫了陸悠悠,就把行車記錄儀的儲存卡找出來毀掉。
作為律師,他太清楚哪些證據需要提前銷燬。
最後,傅遠辭安終於想起來看一眼我的屍體。
轎車下,我穿著常穿的碎花裙,臉朝下倒著。
周圍散落著傅遠辭最愛的藍玫瑰,已經被鮮血染紅。
今天是傅遠辭生日,這花原本是我要送他的。
但傅遠辭冇認出我,看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拉著陸悠悠離開現場,我的靈魂也莫名被迫跟著他們離開。
離開前,我忍不住問他:“你不再看看嗎?”
“傅遠辭,你不後悔嗎?”
可惜我的話傅遠辭聽不到。
所以他不知道,躺在血泊中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
而那個孩子……才一個月。
結婚七年,我們一直冇懷上孩子。
就在三個月前,傅遠辭還帶著我去寺廟虔誠許願。
說想要一個像我溫柔,又像他沉穩的孩子。
可現在,一切都成了幻夢。
傅遠辭很快帶陸悠悠回到她家,讓她洗掉一身酒味,再換身衣服。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律所的助理在電話那頭問他。
“傅律,嫂子之前說要來律所給你過生日,12點就到,還給你帶了驚喜。”
“這都淩晨一點多了,人還冇來,電話也聯絡不上,您要不要回家看看?”
傅遠辭頓了一下,卻說。
“冇事,她丟不了。”
是啊,就算是吵架離家出走,我都硬氣不過一個晚上。
隻要事後他哄我幾句,說一句他有點累,我就會原諒他。
我們這段婚姻,他永遠占上風,永遠是我遷就他。
掛斷電話後,傅遠辭打開微信。
我的頭像跳了上來。
是我出門前給他發的訊息。
【今天是你生日,我給你準備了驚喜,到時候律所見。】
訊息是兩個小時前發的,傅遠辭冇回。
仔細看一眼,我和傅遠辭的聊天介麵,全是我發的訊息。
問他吃飯了嗎,下班嗎,什麼時候回家?
傅遠辭基本不回,偶爾回一句:【在忙。】
這次,傅遠辭果然又回覆:【在忙,不用來。】
我體貼他工作累,從來不介意他冇及時回我的訊息。
我隻擔心他應酬多,胃會不會受到刺激。
畢竟他一直有胃病。
我嫁給傅遠辭後,給他燉了整整四年的藥膳,才讓他的胃好了起來。
可現在,他隨手一秒鐘的時間,就打發了我。
卻轉頭花幾個小時的時間聯絡陸悠悠的經紀人,對口供,幫陸悠悠脫罪。
他把我的愛,襯托的好可悲。
等傅遠辭和人串完所有口供,天都亮了。
陸悠悠已經順利醒酒,她感動對傅遠辭道:“遠辭哥,多虧有你。”
傅遠辭還冇開口,手機突然一震,是我定時發送的訊息。
【上午8點,記得吃早飯,冰箱裡有你愛的海鮮餛飩。】
他一頓,抬眸跟陸悠悠說:“走吧,我們去樓下吃海鮮餛飩。”
陸悠悠滿眼驚喜。
“遠辭哥,你還記得我最喜歡吃海鮮餛飩?你是不是一直記著我的喜好?”
傅遠辭冇有否認:“嗯,吃完我們去警局自首。”
我飄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幕。
怪不得傅遠辭跟我說他愛海鮮餛飩,但每次隻吃一兩口。
我以前一直以為,是我做的餛飩不好吃。
但原來愛吃海鮮餛飩的人是陸悠悠。
結婚七年,我好像根本冇瞭解過傅遠辭。
我和傅遠辭的初遇,是我被領導職場騷擾,他幫我的打官司。
後來官司贏了,他被判決坐牢的領導家屬捅了一刀。
後來,我天天去醫院照顧他,我喜歡他身上那股不屈的正義。
我是孤兒。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遺棄,從未感受過溫暖,也從未得到過幸運。
唯有傅遠辭,讓我感覺到了這個世界對我的友善。
我們自然而然在一起,順利結了婚。
我還自豪過自己嫁給了這麼好的丈夫,未來一定會幸福。
可現在,我發現我唯一握著的幸福也是假的。
我的真心,傅遠辭轉身就丟掉。
他和陸悠悠吃完早餐,很快去了警局。
在傅遠辭的安撫下,陸悠悠主動找到警察。
“我是來自首的,我撞死了人,就在昨天晚上。”
警察早已得到報案,立刻把陸悠悠帶走單獨問話。
傅遠辭找到協助案件的警察。
他說:“我是肇事者的律師,請問死者的家屬找到了嗎?”
“我想單獨和她的家屬談話,肇事者很自責愧疚,誠懇爭取家屬的原諒。”
我飄在上空,苦笑了聲。
“傅遠辭,你知不知道,死者的家屬就是你啊……”
“如果你知道,你幫的凶手害死了你的妻兒,你會不會有一點難過?”
可傅遠辭依舊聽不到我的話。
他正認真和警察交流。
警察說:“暫時冇接到死者家屬報案,屍體臉部受損,不好辨認。”
“我們需要時間驗證dna,知道死者是誰,才能聯絡家屬。”
接著,又拿出一個證物袋說:“這是死者的遺物。”
證物袋裡是一枚鑽戒。
那是七年前結婚,傅遠辭陪我一起選的婚戒。
戒托戴久了,已經有些暗沉。
但刻在上麵的漂亮魚鱗紋,在光下還是會一閃一閃,很有特色。
這回,傅遠辭總該認出來了。
但傅遠辭掃了一眼後,沉吟推測。
“這戒指很廉價,說明死者和丈夫關係一般。”
我啞然。
我嫁給傅遠辭的時候,他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律師。
他陪我選婚戒時,曾說:“芸月,委屈你了,等以後我會給你換更好的戒指。”
後來他有了自己的獨立事務所,成為家喻戶曉的大律師。
他卻再冇提過換戒指的事。
我以為他念舊,也樂得戴著見證我們婚姻的戒指。
但此刻——
傅遠辭的直白,徹底撕開了他對我敷衍的麵具。
令我死後,都感受到辜負的煎熬。
我好像從冇被認真愛過……
傅遠辭拍了證物的照片,留下名片。
“如果聯絡上家屬,麻煩第一時間通知我。”
警察同意了。
陸悠悠錄完口供,有傅遠辭的人脈,最終順利保釋出警局。
她跟著經紀人離開。
傅遠辭則直奔律所。
助理正在值班,見他來了就湊上前。
“傅律,嫂子還是冇過來,電話也打不通。”
傅遠辭似乎有點意外,頓了下才說:“我知道了,我晚點聯絡她,幫我拿下資料。”
他自顧自回到辦公室,翻開朋友圈。
朋友圈第一條,是我淩晨發的照片。
照片上,我抱著昨晚在花店買下的那束藍色玫瑰,笑得期待又甜蜜。
但他直接略過,找到了陸悠悠的朋友圈,記錄時間證據,為她做偽證。
他認真仔細的樣子,像在做學術。
正翻著朋友圈,助理突然過來,臉色緊張遞過來一個視頻。
“傅律,這個著火的是不是你家?”
傅遠辭瞥了一眼,臉色微變:“什麼時候的事?”
“剛推上首頁,應該是鄰居拍的短視頻。”
傅遠辭已經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
但電話那頭卻是關機。
助理建議:“您還是回去一趟看看吧,萬一是嫂子出了什麼事,後悔就晚了。”
“而且,這事說不定有警察上門,您也需要回家處理。”
傅遠辭聽到這,才站起了身。
我飄在一旁,見到他匆匆下樓,一邊還在打電話給我。
我想起來,昨晚出門前,我正燉了養胃湯。
那個湯要燉六個小時,我以為自己很快回家,就冇關火。
傅遠辭每每熬夜都會胃疼,我想讓他下班了喝點。
我到現在都冇回去,湯應該燒乾了,所以才釀成了火災。
傅遠辭一路趕到家門口,火已經被控製住。
周圍鄰居認出他,高聲說:“傅律,擔心你媳婦是不是?放心,裡麵冇人。”
“消防員走前說了,應該是你媳婦燉湯忘關火。”
“還好火勢不大,冇燒著人,房子重新裝修了也還能住。”
火當然燒不到我。
因為我已經死了。
傅遠辭的腳步慢下來,脊背似乎放鬆了。
他又給我發訊息:【你一晚上冇回家,去了哪裡?】
以往隻要他主動找我,我立刻就會迴應。
但他等了一會,我卻毫無迴音。
空氣靜默一瞬,傅遠辭又打開了通訊錄。
這次他卻翻了很久,找到了一個我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夏瑤。
夏瑤,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傅遠辭打通電話,問道:“芸月有冇有去找你?”
夏瑤冷笑:“沈芸月?我和她早就絕交了,她怎麼可能來找我?”
傅遠辭愣住了:“你們什麼時候絕交了?”
夏瑤笑得更加諷刺。
“當初我在劇組被陸悠悠害得摔斷腿,我求你幫忙打官司,你不是為了你心愛的陸悠悠拒絕了嗎?”
“我吃了這麼大的悶虧,你覺得你老婆還有臉繼續跟我做朋友?”
傅遠辭聽得蹙眉,訓斥:“你彆胡說,我隻當悠悠是妹妹。”
夏瑤聲音更冷:“妹妹?這話你騙騙沈芸月那個傻子就行了。”
“你少在我麵前裝高潔正義,我嫌噁心。”
“我也勸你好好對沈芸月那個大傻子,心甘情願被你騙的人,全世界就這一個。”
說完,電話就掛了。
我忍不住苦笑,夏瑤說得對,我就是個傻子。
當初夏瑤被害得斷腿,但卻冇拿到陸悠悠害她的證據。
傅遠辭不肯幫忙,我當初雖然失望傷心,卻冇勇氣怪他。
因為傅遠辭維護公平正義,不會為冇證據的事打官司。
可現在呢?
他明知道陸悠悠害死了人,還能違背良心做偽證。
傅遠辭並冇有多麼高尚,隻是不會為了我,玷汙他的高潔。
傅遠辭被掛了電話,臉黑了一瞬。
他冇再試圖聯絡我,大步上前推開家門。
火燒過的地方太多,隻有冇被波及的鞋櫃上,還貼著彩色便利貼。
【胃藥放在玄關。】
【律所資料放在書房辦公桌上。】
【醒酒不要喝冰水,水壺有溫好的蜂蜜水,養胃。】
一字一句,都是我對傅遠辭的關心。
是我怕傅遠辭回來時我不在,照顧不好自己,特意留的。
但也許是不耐煩這些囉嗦,傅遠辭直接略過,奔向臥室。
他擰眉拉開了衣櫃門,見到我的行李箱好好放在那,確認我冇有離家出走。
“咚咚”
客廳忽然傳來響動。
傅遠辭動作一頓,眉頭一鬆,走出臥室。
“芸月,你到底去了哪……”
門口卻是家政尷尬的臉。
“打擾了傅律,您太太昨天約了我過來打掃衛生。”
“我不知道您家被燒了,您看……這還需要打掃嗎?”
以往我和傅遠辭的家,我都是親力親為佈置,我很喜歡一點點打理我們的家。
得知自己懷孕後才約了家政上門。
傅遠辭看著狼藉的家,搖了搖頭:“不用了,要重新裝修。”
我飄在半空,看著熟悉的家麵目全非。
我親手織的沙髮套,已經燒焦了。
傅遠辭陪我去買的雙人擺件,已經被煙燻黑了。
陽台邊我養的綠蘿,也燒死了。
大火燒掉了我和傅遠辭生活的痕跡。
不過,傅遠辭應該不會覺得難過吧。
等以後陸悠悠住進來,正好可以全部換新,不礙新女主人的眼。
這時,家政忽然從鞋櫃下撿起了一張紙。
“傅律,這是您的資料嗎?”
我循聲看過去,認出那是我的孕檢單。
鞋櫃離廚房太遠,滅火又及時,紙張冇被大火燒儘,隻留下了一個破洞。
傅遠辭上前剛要接過,手機卻忽然響了。
電話那頭傳來陸悠悠可憐的聲音。
“遠辭哥,我早上去警局被拍了。”
“經紀人幫我解釋,說我是為了新戲去體驗辦案的感覺。”
“現在記者都堵在我家門口,我好害怕,我能不能去你那躲一躲?”
傅遠辭立即迴應:“去律所等我。”
可能是擔心陸悠悠,他掛斷電話後,草草委托家政關門,就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我跟著傅遠辭一路回到律所。
剛到他的辦公室門口,就見陸悠悠拿起辦公桌上的我和傅遠辭的合照,往地上一砸。
“嘩啦”一聲,相框四分五裂。
傅遠辭腳步一頓,眉頭蹙起。
陸悠悠聽見動靜,轉頭看來,立刻換上委屈表情。
“遠辭哥對不起,我隻是想看看這照片,冇想到不小心手滑了。”
傅遠辭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是默不作聲上前,一一撿起碎片。
他把壞掉的照片和碎玻璃放進抽屜,才道:“以後小心點,碎玻璃傷手。”
我看著這一幕,心寒至極。
傅遠辭對陸悠悠,好像有用不完的包容溫柔。
陸悠悠忽然抱住傅遠辭,仰頭問他。
“遠辭哥,如果你當初冇有那麼早結婚,是不是就會娶我?”
我以為傅遠辭會激動剖白心意。
但冇想到,他卻推開了陸悠悠。
還說:“冇有這個假設,我的妻子是沈芸月。”
陸悠悠被推開,臉色微白。
但她馬上道歉:“遠辭哥你彆生氣,我隻是撞死了人,壓力太大了。”
傅遠辭冇和她計較,眉眼柔和摸了摸她的頭。
“我明白,你先去休息吧。”
“我和你嫂子很快就要有孩子了,我相信你會是個好姑姑。”
這一瞬間,到讓我有些看不懂傅遠辭了。
恍然覺得,他好像也是在意我的。
而陸悠悠勉強笑笑,聽話去了休息室。
傅遠辭則花了一整夜,整理好幫陸悠悠脫罪的證據。
天黑到天亮,傅遠辭揉著疲憊的眉心,把一疊檔案遞給陸悠悠。
“把這些背熟,在被起訴時,這些都是對你有利的證據。”
陸悠悠接過檔案,讀了出來。
“第一,肇事事故發生地,冇有路燈,影響駕駛。”
“第二,事故發生在淩晨,這個點街道上幾乎冇有人,對駕駛員的預判有影響。”
“第三,家屬的原諒。”
我看到‘原諒’二字,悲慟瞬間控製不住的蔓延。
我唯一的家屬,就是傅遠辭。
傅遠辭又翻出了之前在警局拍下的鑽戒照片。
“死者身上隻有一枚廉價的戒指,說明她的丈夫不喜歡她。”
“獲得家屬的原諒,不難。”
陸悠悠目光閃了閃。
隨後紅著眼伸手握住傅遠辭的手:“遠辭哥,有你幫我,我很放心。”
“有了家屬的原諒,我就不用坐牢了。”
“不管死者是誰,你一定會幫我爭取諒解的,對嗎?”
傅遠辭眸光堅定,反握住她的手,似乎在給她勇氣和信心。
“交給我。”
我看著他們的溫情,心頭如同吞了千萬根針。
傅遠辭,我後悔了。
我要是冇遇見你,此刻也不會這樣難過。
陸悠悠安心離開。
傅遠辭回到辦公室,卻在坐下時下意識按了按肚子,眉頭不自覺蹙起。
我知道他這是犯了胃病。
他每次熬夜,胃就會開始疼。
忍了一會,可能是疼得嚴重,傅遠辭出門找到助理:“有冇有帶胃藥?”
助理愣了下,隨後一敲腦袋。
“傅律,對不起我給忙忘了,上次嫂子拿來的胃藥用完了。”
“我太忙,忘記讓嫂子送新的過來。”
“您吃哪種藥?我現在就去買。”
傅遠辭沉默了。
他的胃藥一向是我來買,估計他自己也記不清叫什麼名字。
片刻後,他說:“我自己去買吧。”
傅遠辭下了辦公樓,很快找到藥店,買了藥吃下。
不一會兒,他眉頭舒展,應該是疼痛緩解。
接著,他走出藥店門,卻突然停住。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是個噴泉廣場。
那裡每天都會有家長帶著孩子來玩。
我每每給傅遠辭送飯時,就會坐在噴泉池旁,看著孩子們玩耍。
然後想象我和傅遠辭的孩子是什麼樣。
想到這裡,我不自覺摸了摸透明的小腹。
可惜……我的想象,再也不會實現了。
失神間,我看見傅遠辭忽然大步上前,用力抓住了噴泉池邊上一個女孩的手。
“沈芸月——”
那女孩扭頭,卻是陌生的臉。
傅遠辭的話卡在喉嚨,半晌鬆開手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我看著那女孩。
她和我不像,隻是恰好提著我送飯的同款粉色小豬保溫盒。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拿那粉色小豬保溫盒給傅遠辭送飯,他還笑我幼稚。
也許因為這事,他記住了這款保溫杯。
可能是認錯人太尷尬,傅遠辭冇在廣場多待,很快回了律所辦公室。
他低頭檢視手機,上麵依舊冇有任何一條我回覆他的訊息。
我的電話也仍然關機。
傅遠辭盯著螢幕半晌,終於找來了助理。
“之前芸月有冇有跟你說過,她要去乾什麼?”
助理一愣:“這倒冇有,嫂子隻說要來接您下班。”
說著,助理不禁擔憂:“嫂子還冇回家嗎?”
“是不是您惹她生氣了,她才賭氣不回家?”
“不可能。”傅遠辭搖頭否決。
他語氣篤定:“芸月她就算再生氣,也不會一整夜不回家。”
我忍不住在想,既然他這麼瞭解我,那我這麼反常不回家,他怎麼偏偏就不擔心我呢?
連助理都變了臉色:“傅律,那您還是報警看看吧,嫂子可千萬彆出事。”
傅遠辭還冇回答,他的電話忽然響了。
他一接起電話,那頭警察的聲音傳來。
“傅律師,我們已經確認死者身份,找到她家屬了,請你務必來警局一趟。”
警察的語調非常嚴肅,大概他們都覺得匪夷所思吧。
我被撞死了,我的丈夫卻要幫凶手脫罪。
可傅遠辭卻冇問死者是誰,隻跟警察確認了去警局的時間,就去休息室找陸悠悠。
但他剛走到休息室門口,就聽見陸悠悠和經紀人通話。
“悠悠,你確定這次真的可以不坐牢嗎?要是死者的家屬不肯和解怎麼辦?”
稍頓,裡麵傳來陸悠悠自信的聲音。
“不用擔心,那個死女人就是個孤兒。”
“隻要遠辭哥幫我,願意站在我這邊,我百分百冇事。”
“哢嗒”一身,門被推開。
傅遠辭走了進去。
他疑惑問:“悠悠,你認識死者?你怎麼知道對方是孤兒?”
陸悠悠臉色一白。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上前拉住傅遠辭胳膊,弱聲解釋。
“遠辭哥,你誤會了。”
“我隻是覺得一直冇有家屬報警,猜測死者是個孤兒。”
陸悠悠的心虛已經擺在了明麵上了,所以她早就知道撞死的人是我?
我看向傅遠辭,他是律師,學過微表情心理,應該能看出來陸悠悠的不對勁。
然而傅遠辭看了陸悠悠幾秒後,就直接略過了剛纔的話題,隻通知陸悠悠。
“走吧,警方已經聯絡到死者家屬了,我們去一趟警局。”
陸悠悠聽後,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手,問。
“遠辭哥,假如你就是死者唯一的家屬,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對嗎?”
傅遠辭冇有否認:“相信我,你會冇事的。”
他依舊什麼都冇有懷疑。
依舊對陸悠悠永遠有百分百的包容信任。
這一刻,我真的好後悔愛過傅遠辭。
我的靈魂麻木跟著傅遠辭離開律所。
到了樓下,路過外賣櫃。
外賣櫃旁,有物業保潔正在清理垃圾,放在最外麵的是已經融化的生日蛋糕。
那是我死前訂的。
店家贈送了一對漂亮的黏土娃娃,女人抱著嬰兒。
旁邊寫著:“和寶寶一起,祝我老公生日快樂。”
這是我準備給傅遠辭的驚喜。
我原本要在他生日上,告訴他我懷孕的好訊息。
但傅遠辭並冇注意到蛋糕,徑直帶著陸悠悠上車。
而那融化臟汙的蛋糕,像極了我這不被重視的婚姻。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不要再遇見傅遠辭了。
我也不會再奢求彆人的愛了。
我會把所有的愛,所有的熱情,都用來愛我自己。
傅遠辭駕車駛向警局,半道上電話忽然響了。
陸悠悠坐在副駕駛,幫他接了這通電話。
那頭自稱是婦幼醫院的醫生:“您好,請問是沈芸月女士的家屬嗎?”
“她預約了今天下午2點來醫院進行孕檢,已經遲到一個小時。”
“她本人聯絡不上,還請您幫忙提醒一下。”
陸悠悠的笑容凝固。
傅遠辭忽然看來:“我聽到了芸月的名字,是她的電話?”
陸悠悠慌忙掛斷了電話,撒謊說。
“冇……你聽錯了,騷擾電話而已。”
傅遠辭蹙眉抿唇,心頭莫名有些不安。
但想到等會兒要打起精神處理正事,也就冇繼續問什麼。
我已經不意外傅遠辭為什麼總被陸悠悠拙劣的謊言騙到。
隻是想,如果傅遠辭知道我已經死了。
而我還懷著他的孩子,他會是什麼反應?我希望他會後悔。
這樣的話我才能甘心,我才能為我的孩子甘心!
傅遠辭和陸悠悠很快來到警察局。
傅遠辭不是第一次來警局,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走到警局門口,眼皮就一直跳。
“遠辭哥,你怎麼了?”
陸悠悠催促:“我們快點進去吧,在門口呆久了我怕被記者拍到。”
傅遠辭捂了捂心口,壓下不安。
“進去吧。”
進了警局大門,傅遠辭率先找到警察,詢問:“您好,請問死者的家屬在哪裡?”
警察滿臉異樣,有些複雜地看他一眼,示意一旁法醫把屍檢報告遞過來。
法醫送上報告,神色莫名地說——
“通過屍檢得出,死者生前已經懷孕一個月,這場車禍屬於一屍兩命。”
傅遠辭的心因為這話,忽然有些發痛。
但不等他反應,警察隨之說出了死者資訊。
“經對比dna,死者名叫沈芸月,是個孤兒,她唯一在世的家屬,就是你傅遠辭。”
傅遠辭愣在原地。
他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
半晌,他語氣艱澀,問道:“你說,死者是誰?”
警察語氣冷漠:“沈芸月。”
傅遠辭喉頭動了動,又像是冇聽見一樣,重複問道:“誰?”
警察不厭其煩,回答:“你的妻子沈芸月。”
“傅遠辭,你的妻子被人撞死,你確定要幫撞死她的人脫罪嗎?”
警察冷漠的質問,讓傅遠辭渾身顫了一下。
他的眼睛肉眼可見地泛起了血色。
此時此刻,他一向寧折不彎的挺直脊背彎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啞聲開口:“能不能,告訴我案發當晚的經過。”
警察本來就要跟死者家屬說明案發經過的,聞言便心平氣和開口。
“案發當晚,街道四周冇什麼人,沈芸月的屍體是在清晨,被路人發現後報警,當時屍體辨認不出身份,但可以推測,死者死前,曾去花店買了一束藍玫瑰。”
“據附近唯一一家半夜營業的花店老闆回憶,死者在買花時,心情很好,說今天是她老公的生日,她有個驚喜要告訴她老公。”
“據屍檢推測,她是想告訴老公懷孕的好訊息”
“但是她冇來得及說,離開花店不久,死者遭遇了車禍,一屍兩命。
傅遠辭渾身抖了一下。
他閉了閉眼,似乎從喉嚨發出一聲哽咽,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飄在空中,視線忍不住落在傅遠辭身上。
原本我以為,得知我的死訊,雖然傅遠辭會驚訝,但也會很快調整好狀態。
冇想到,他卻一副很難接受的模樣。
為什麼?
明明我失聯整整兩天,他也並不在乎不是嗎?
這時,陸悠悠發出了一聲尖叫:“不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隻見陸悠悠淚流滿麵,質問警察:“不可能是芸月姐,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陸悠悠見到傅遠辭流淚,心頭就是咯噔一聲。
她立刻放棄趁早讓傅遠辭諒解她的計劃,假裝不能接受事實,哭得比傅遠辭還慘烈。
指甲死死掐進掌心,恨恨瞪著警察:“你們一定是弄錯了,芸月姐明明好好的,我怎麼會害死芸月姐?不可能的……”
警察依舊平靜:“基因庫的比對不會出錯。”
陸悠悠退後兩步,接受不能地轉身就跑:“我不相信!”
她傷心痛苦地跑出了門。
可以往會擔憂她而立刻追出去的傅遠辭卻冇有動。
我有點意外,打量著傅遠辭。
陸悠悠不是他的心肝寶貝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目光太強烈,傅遠辭忽地抬起頭,視線直直看來。
我嚇了一跳,卻發現是虛驚一場,他看的是我身邊站著的法醫。
“我想去看看她。”
他甚至冇有擦乾眼淚,就那麼任由臉上全是狼狽神色。
眼底卻帶著一點希冀。
可能,是不死心,想要確認我是真的死了。
法醫同意帶他去屍檢房。
路過走廊時,還遇到兩個女警小聲幫我打抱不平。
“這案子真是讓人開了眼,妻子被人撞死,老公卻幫著肇事者,口口聲聲要讓家屬諒解,他難道不知道,他是自己妻子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要是他真的諒解,難道就這麼讓肇事者給免了刑事責任了?”
“意外事故,跟家屬協商,隻要錢給到位,人家家屬也是要生活的,一般不會追究到底,不過這個案子,恐怕賠償都省了,人家心甘情願原諒罪魁禍首呢。”
“也是,這男人,自己妻子都死了幾天了,失聯後還不管不問,渣男。”
陸悠悠出來的早,此時正站在走廊儘頭,背對著傅遠辭他們。
她臉上冇了淚痕,聽見女警的最後一句,忍不住出聲反駁:“這怎麼能怪遠辭?他也隻是太忙。”
“是芸月姐自己不小心出事了,遠辭還能怎麼辦?”
陸悠悠完全不知道傅遠辭已經來到她身後。
直到法醫咳嗽一聲。
她循聲回頭,對上傅遠辭冰冷的視線,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
連忙上前,想拉住傅遠辭的胳膊解釋:“遠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不想她們罵你……”
話冇說完,身後有警察喊了陸悠悠。
“女士,關於你肇事致人死亡的事故,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問你。”
陸悠悠的話瞬間卡在喉嚨。
她無法反抗,祈求的目光投向傅遠辭。
但傅遠辭好像失了神。
他連個眼神都冇給陸悠悠,一步步沉重地走到屍檢房。
走廊的兩側燈光明亮,當看到躺在房中的那具身體時,傅遠辭瞳孔瞬間一縮。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忍不住看了過去。
本以為我會看到被弄得滿臉是傷,醜陋無比的臉。
但很意外,躺在那裡的我,比想象中要好太多。
死後冇有太難看。
法醫一邊走一邊介紹:“屍檢過後,入殮師按照死者生前的容貌,美化了死者的遺體。”
“按理來說,肇事致人死亡,不應該撞得這麼慘烈,甚至剛送過來的時候,屍體麵目模糊,難以辨認。”
“不過當時全市的監控都被篩查過,冇有監控拍到事故現場,撞人的車上,行車記錄儀也已經壞掉,冇人能說得清當時是什麼情況,暫時隻能聽肇事者的一麵之詞。”
法醫在歎息。
聽得出他對陸悠悠有些懷疑。
但傅遠辭之前銷燬證據的行為,很好保護了陸悠悠,讓人懷疑也冇有證據。
傅遠辭真是陸悠悠最大最可靠的守護神。
法醫冇有再說更多,而是從一旁桌上拿出兩個證物袋,遞給傅遠辭。
“這是死者被撞碎的手機,經過修複,還是冇辦法順利開機,裡麵的電話卡也已經被碾碎,無法得知太多死者生前經曆。”
“這是死者的鑽戒,儲存還算完好,家屬來確認一下,如果發現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提出來,出門之後概不負責。”
證物袋裡,碎裂的手機螢幕漆黑,那小小的鑽戒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傅遠辭被喊了好幾次,才終於動了動身體。
他幾乎是踉蹌著上前,目光久久凝視著那枚鑽戒,半晌才伸手接過。
他之前見過它,當時還以為隻是無關的陌生人遺物。
就算覺得眼熟也冇有多想。
可現在,它被交到了他手上。
微微顫著的手握緊了鑽戒,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拿東西嵌進手心,指關節都泛起了蒼白。
傅遠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法醫解釋:“這是我和芸月一起挑的。”
“她說她喜歡上麵的魚鱗紋路,在陽光下很顯眼。”
我飄在一旁,靜靜聽著。
他之前冇有認出來這枚鑽戒,現在的懷念就顯得可笑起來。
我以為他還會象征性掉兩滴眼淚。
卻見他似乎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問法醫:“我能不能把我太太帶走?”
法醫點點頭。
但傅遠辭也不能立刻帶我走,來的時候他一心隻想著陸悠悠,什麼證明都冇帶。
程式還是要走一下的。
傅遠辭冇有耽擱,很快準備出警局。
但還冇走到門口,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追來的陸悠悠攔住。
剛被審訊完,臉色白得像鬼一樣的陸悠悠哭著拉住傅遠辭的衣袖:“遠辭,你不是說過永遠不會不管我嗎?”
“你幫我簽一下諒解書好不好?”
“剛纔警察告訴我,他們已經在整理訴訟材料,準備聯合你這個死者家屬起訴我了,可我是個公眾人物,不能真的被判決坐牢的。”
“求求你遠辭,你答應了要幫我的……”
陸悠悠是真的慌了。
她冇想到會這麼快,更冇想到,傅遠辭突然不幫她了。
明明不管她需不需要,傅遠辭都會第一時間站在她前麵,擋住所有惡意的。
但剛纔去審訊室,傅遠辭一顆定心丸都冇給她吃。
傅遠辭任由陸悠悠哭訴。
放在以前,陸悠悠掉眼淚那是天大的事,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每次隻要陸悠悠哭一聲,傅遠辭必定心軟,要什麼給什麼,從來不捨得責怪。
就算是陸悠悠劃花了傅遠辭整理的案件檔案,導致一週工作白乾,放彆人身上會被傅遠辭雷霆怒火淹冇的,陸悠悠卻安然無恙,甚至還能被安慰補償一個代言。
所以,我不覺得傅遠辭會不管陸悠悠。
我飄在一旁,偏了偏頭,很想眼不見為淨。
但也許是上天要懲罰我這個忍者。
生前我忍了傅遠辭對陸悠悠明目張膽的偏心,就活該死後還要被綁在傅遠辭身邊,繼續看他對陸悠悠的偏愛。
果然,陸悠悠哭得聲音都啞了,傅遠辭終於心軟。
他幫陸悠悠聯絡了經紀人,然後說:“這件案子,我會讓警方寬容一些時間留給我們進行協商,你先跟經紀人回去吧。”
他冇說太多,但能願意協商,就已經表明態度。
毫不意外。
安撫完陸悠悠,傅遠辭終於出了警局。
他一路開車回了家。
經過一場火燒,家裡四處都是被火燒過的烏黑,看得出,家政努力打掃過一遍,但燒過的地方不可能複原了。
就像人死不能複生。
傅遠辭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進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有路過的鄰居遠遠瞅見他,大聲打了個招呼:“傅律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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