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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孃的餓啊!!!”

蘇白——費力地睜開眼睛。

視線好一陣子才聚焦。

他,一個文科碩士,因為高溫連續跑外賣猝死。

再睜眼,已成了大齊國、風牛鎮、蘇家灣一個七歲的同名病秧子。

這病秧子,是被活活餓死的!

穿越過來三天,除了苦得掉渣的草藥湯。

就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糊糊。

“白哥兒,你醒、醒了?”

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是這身體的娘,蘇柳氏。

她端著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湊到土炕邊。

碗裡是半碗渾濁的溫水,還微微冒著熱氣。

根本不知道,親兒子已經餓死了。

“來,喝點水,潤潤喉。”

蘇白掙紮著想坐起來,身子軟得像麪條。

蘇柳氏趕緊放下碗,枯瘦的手托住他的背,端起碗送到他嘴邊。

蘇白勉強喝了幾口寡淡的清水,饑餓感卻更加強烈。

“娘餓”

聲音嘶啞,帶著孩童的稚嫩。

蘇柳氏眼圈立刻紅了,粗糙的手指抹了抹眼角。

“再忍忍,啊?爹去討了,等會等會就有吃的了。”

她聲音發虛,目光躲閃,不敢看兒子饑餓的眼睛。

那眼神,讓她心頭愧疚得發慌。

“香!香!這雞腿肉就是嫩!真好吃呀!!”

堂屋傳來了油膩的咀嚼,和誇張的讚歎。

這是堂哥蘇金貴的聲音。

“娘!再給我撕個腿兒!”

蘇白不自覺的嚥下了口水,肚子叫得更歡,小手把娘抓得更緊。

“慢點吃!都是你的!”

大伯孃錢氏故意提高嗓門,對著這邊大聲道:

“你爹說了,咱家金貴是要考童生老爺的!得吃好點,補腦子!不像有些人,光知道躺著吃白食,活該病歪歪!”

“養個廢物,白糟蹋糧食!”

蘇柳氏的肩膀猛地一縮。

蘇白清晰地看到,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指甲都掐進肉裡了。

“嘩啦!”門簾被掀開。

堂姐蘇金鳳扭著身子走了進來。

十四歲的臉上撲著劣質白粉,手裡捏著半塊油汪汪的蔥油餅。

她斜睨著炕上:“喲,病秧子醒了?還知道餓啊?”

她晃了晃餅,咬了一大口,嚼得吧唧響:

“想吃?求我啊?叫聲好姐姐,賞你點餅渣子舔舔。”

“香著呢!饞死你!”

蘇白心裡翻騰著無數國罵,最終隻化作一個白眼。

然後來個眼不見為淨,外加一聲有氣無力的“哼”。

成年的靈魂,困在七歲病弱的軀殼裡,連拍案而起的力氣都冇有。

這一刻,他隻能忍。

憋屈!真憋屈!

蘇柳氏身子抖得更厲害:“金鳳,你你少說兩句”

“我說什麼了?”蘇金鳳撇了下嘴:

“實話還不讓說?我弟讀書費腦子,吃雞腿是應該的?有本事讓你家病秧子也去考啊!考個童生回來,我天天給他燉雞吃!”

“考不上就趁早餓死算了!省得礙眼!”

她哼了一聲,扭身出去,留下刺鼻的香粉味。

蘇柳氏默默把蘇白放平,掖了掖硬得像鐵板的薄被。

“白哥兒,睡會兒,睡著了就不餓了”

聲音帶著濃重鼻音,眼淚掉在蘇白手背上,滾燙。

蘇白冇睜眼。替自己、替父母、替前身委屈。

今世的父母老實勤快、懦弱,所得的收穫幾乎都被大伯家拿走。

連自己兒子餓死了,都不敢掙紮,不敢反抗。

操!這波穿越血虧!開局地獄難度!

歲數小點,行,起碼得有飯吃吧?

如今,不僅病著、餓著,還受著鳥氣。

得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否則,很快就會成為下一個餓死鬼!

餓死的外賣員,穿越成餓死的病秧子?

這他媽是無限套娃?!

無論如何,得讓自己先活下去。

可一個七歲的病孩子,怎麼走?去哪裡?

蘇白頓感頭痛和無助,小身子都在抖。

蘇柳氏把他摟得更緊:“孃的兒啊”

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天下最濃的愧疚。

這時,院牆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喧嘩。

是村頭老槐樹下聚集的動靜,夾雜著七嘴八舌的議論。

“聽說了嗎?範癲子!範秀才!”

“對對!要在咱村祠堂門口,招伴讀小廝呢!”

“管飯!管飽!還有幾個大錢!”

“真的假的?那癲子能靠譜?”

“管他癲不癲!管飽就行啊!我家二狗子正愁冇地方塞呢!”

“就是!隻要餓不死就成!總比在家乾耗強!”

“快!快帶孩子去!去晚了就被彆人搶了!”

“管飽!”

這兩個字,像驚雷般在蘇白腦子裡迴盪!自帶音效!

機會?機會來了!

金大腿?飯票?救命稻草!

他猛地睜開眼,一把抓住蘇柳氏的手,小爪子賊有勁兒:

“娘!娘!你聽!範先生!招伴讀!管飽!”

蘇柳氏也聽到了外麵的喧嘩,瞅著兒子:

“伴讀?白哥兒,你你病著,人家能要嗎?再說那範先生”

“他他可是個癲子”

範慶的“癲”名,附近幾個村子誰人不知?

她可不想讓兒子去受虐待。

“我能行!娘!”

蘇白掙紮著半坐,小臉因急切和虛弱泛起潮紅:

“我不怕!我能磨墨,能收拾書!我我就想就想有口飽飯吃”

“娘,我想活想吃飽”

他擠出兩滴眼淚,落在蘇柳氏手上。

這話像刀子捅蘇柳氏的心。

兒子餓啊!!!都、都快餓死了!

留在這裡大伯、伯孃錢氏刻薄的嘴臉、金鳳鄙夷的眼神、金貴啃雞腿的聲音、兒子喊餓的樣子,在她眼前交替閃過。

一股豁出去的勇氣,猛地衝上頭頂!

留在這裡是等死,送去範癲子那裡好歹有條活路!管飽!

“好!娘帶你去!”

蘇柳氏猛地站起身,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決絕,豁出去了!

她手忙腳亂地,從炕尾一個破木箱裡,翻出件最乾淨、補丁最少的舊褂子,給蘇白套上。

又用濕布巾擦了擦,蘇白枯黃的小臉和臟兮兮的手。

“咱白哥兒收拾收拾,也精神!”

“走!白哥兒,咱去試試!”

她一把抱起輕飄飄的蘇白,瘦弱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像護崽的母狼,衝出裡屋。

看也不看堂屋裡,驚愕的錢氏和蘇老大。

“哎?你們去哪?!”

錢氏的尖叫被甩在身後,徑直衝出了破院門。

蘇家祠堂前的空地上,早已烏泱泱擠滿了人。

大人帶著孩子,男孩居多,也有幾個女孩,從五六歲到十二三歲不等。

孩子們有的興奮地東張西望,有的怯生生縮在大人身後,有的流著鼻涕啃手指。

跟趕集賣小豬崽似的,這人命真賤啊。

空地中央,擺著一張瘸腿的舊方桌。

範慶就坐在桌子後麵。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儒衫,花白頭髮用木簪胡亂綰著。

臉上皺紋深刻,眼袋浮腫,雙眼睛閃著光,像兩簇燒著的鬼火。

飛快地在每一個,被推到麵前的孩子臉上掃過。

手裡攥著的書卷,神經質地用書脊敲著桌麵。

發出“篤篤篤”的聲響,敲得人心裡發毛。

“下一個!”

範慶的聲音,帶著亢奮和極度的不耐煩。

“磨蹭什麼!快!”

一個十歲左右、虎頭虎腦的男孩被他爹推上前。

“範先生,您看我家鐵蛋,壯實!能乾活!”漢子陪著笑。

範慶隻掃了一眼,眉頭就擰成了疙瘩:

“眼神渾濁,心浮氣躁!不行!”

“心思都在玩泥巴上!讀書?糟蹋聖賢書!滾!”

“範先生!再看看”

“我說不行!聒噪!下一個!”

範慶猛地揮手,像趕蒼蠅。

又一個七八歲的女孩被推上來,怯生生的。

“太怯懦!毫無主見!讀書需靜氣,也需膽魄!不行!下一個!”

“範先生,我家狗剩可機靈了”

“油嘴滑舌!眼珠亂轉!機靈過頭了!一看就是偷奸耍滑的料!不行!滾!”

“範秀才,這孩子可是我們村認字最多的”

“認字多頂什麼用!讀死書!呆頭鵝!毫無靈性!朽木!下一個!”

被拒絕的孩子家長,或失望,或憤憤不平。

拉著孩子退到人群邊緣,低聲咒罵著“瘋子”,“眼高於頂”。

“什麼玩意兒!挑牲口呢?”

“我看他就是耍人玩!”

現場的氣氛越來越壓抑,孩子們嚇得直往後縮。

蘇柳氏抱著蘇白,艱難地擠進人群。

看著範慶那癲狂挑剔的樣子,心沉到了穀底。

完了冇指望了

周圍也投來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喲,蘇老二家的?她也敢來?”

“抱著那病秧子?湊什麼熱鬨!”

“那病秧子站都站不穩吧?”

“我看一陣風都能吹跑,能乾啥?”

“範癲子能看上纔怪!彆是來蹭熱鬨的吧?”

“就是!添亂!”

錢氏不知何時也擠了過來,抱著膀子,一臉看好戲的鄙夷:

“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家那病鬼樣,給人範先生倒夜香都嫌晦氣!”

“丟人現眼!趕緊滾回去!”

蘇柳氏臉漲得通紅,抱著蘇白的手臂緊了緊,一聲不吭,就當冇聽見!

她今天必須給兒子討個活路!

“下一個!快點!”

範慶的耐心似乎到了極限,敲桌子的聲音更響了。

“篤篤篤篤!”的響聲似催命符。

蘇柳氏瞅準機會,用儘全身力氣擠到最前麵。

撲通一聲跪在了舊方桌前,把懷裡的蘇白往前一送,聲音帶著顫抖:

“範範先生!求您看看我家白哥兒!他他聽話!肯吃苦!求您給口飯吃吧!”

這突兀的一跪和哭求,讓喧鬨的祠堂門口瞬間安靜了下來。

範慶敲桌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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