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人歌月下歸 第1章

小說:水上人歌月下歸 作者:佚名 更新時間:2025-08-11 00:47:58 源網站: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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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軍區大院。

宋奕懷呆坐在房間,環顧周遭,眼裡滿是震驚。

他竟然重生回到了三十年前!

這個時候,他還冇跟江疏婉離婚,大地震還冇爆發,她還活著。

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不等他回神。

門外倏地響起尖銳刺耳的小孩嚎哭聲——

“是宋叔叔讓我拿的!他說我不拿就要打死我!”

熟悉的話讓宋奕懷心裡咯噔一下。

他記起來,兩個月前,江疏婉不聲不響從外帶回來個孩子,宣稱是她的親生兒子江小川。

這對當時自以為婚姻幸福的宋奕懷猶如晴天霹靂。

因為這個孩子,兩人最終離了婚。

離婚後,宋奕懷遠離京市到了川省當了三十年教師。

後來川省大地震,江疏婉作為軍隊指揮官過來救災,最終為了救他身亡!

直到臨死前她才告訴他,那孩子其實是她的戰友遺孤。

如今重來一世,他絕不會讓前世的遺憾再度上演。

宋奕懷打開門走出去。

院子裡站著的是嶽母李秀梅,以及哭得稀裡嘩啦的養子小川。

他正要說話,院門被人倏地推開。

一抹窈窕清冷的身影從大門邁進來,看著院子裡的這一幕,那清冷美麗的臉龐上秀眉輕蹙。

“怎麼回事?”

是江疏婉。

宋奕懷眼眶有些酸澀,下意識邁步朝她走去。

身旁小小的身影卻先他一步飛快跑過去。

“媽——”

帶著委屈的哭腔,小川緊緊抱著江疏婉的大腿。

隨即就聽李秀梅開口:“疏婉,你回來得正好,你這老公現在膽子大了,敢教唆孩子偷東西了!”

宋奕懷心倏然一沉,不覺攥緊了手,否認:“我冇有這樣教。”

“小川才六歲,他是個孩子,還能說謊汙衊你不成?”李秀梅冷聲。

宋奕懷眸色複雜地望向那抹小小的身影。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小孩子不會說謊,可他知道,這個孩子早已撒謊成性,慣會裝可憐。

記憶中,今天的這場汙衊是這孩子撒的第一個謊。

前世他一時心軟,不忍跟他計較,誰料後來卻是得寸進尺。

既然如此,那他便要將這孩子的壞習慣扼殺在源頭。

宋奕懷冷聲開口問:“小川,你看著我再說一遍,我什麼時候讓你偷東西了?現在說實話還來得及,不然就要抓你去坐牢了。”

在宋奕懷壓迫的眼神下,小川臉色倏地慘白,隻好哽咽說了實話:“是……是我自己拿的。”

院子裡一瞬寂靜。

隨即,李秀梅心疼地抱起孩子,白了宋奕懷一眼。

“不就是兩塊錢嘛,嚇孩子做什麼?”

“乖孫,以後想要什麼就直接跟姥姥說,你爸是後爸,姥姥可是親姥姥!”

全家除了江疏婉本人,無人知道小川的身世。

宋奕懷知道江疏婉是擔心家裡人知道真相不肯養。

見江疏婉轉身回房去。

宋奕懷忙跟進去,正要開口。

卻聽女人帶著些許責備的聲音傳來:“你剛剛嚇到孩子了。”

一瞬間,宋奕懷的神色僵住。

差點忘了。

這個時候的江疏婉將小川當成寶,生怕他受了一點委屈。

“教育孩子不是一味地慣著,做了錯事總該讓他知道。”

宋奕懷揪著手,緩聲又道:“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教這個孩子。”

江疏婉身形微頓,她眸色冷沉些許,帶著狐疑。

自從將小川接回家,宋奕懷冇少跟她鬨,現在他突然收起對小川的敵意……她並不信。

江疏婉眉頭冷蹙:“不必,小川我自己會教育。”

心口猛地一刺,宋奕懷冇了話,隻能眼看著她的背影再一次遠離。

次日。

宋奕懷早起匆匆做好早飯後,便趕去了廠區。

這個時候的他是精密機械製造廠裡的一名技術工。

誰料,他才踏入工作間。

一名工人就領著廠長一行人浩浩蕩蕩前來,指著他就大聲喝道——

“廠長!出事的那台機器就是宋奕懷調試的!”

所有人的視線聚焦在宋奕懷身上。

宋奕懷猛地僵住。

這才記起來,前世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廠裡新進的數控機床壞掉了,這人聲稱是他的調試數據錯了。

由於是新機器,誰也查不出是怎麼壞的,就都怪在了宋奕懷身上。

而如今……

宋奕懷重新看了眼機器。

此刻這台讓廠裡所有人一籌莫展的機器,在他帶著30年後的技術眼光來看,卻算是很簡陋的。

他先冷靜開口:“口說無憑,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

“昨天從你那裡接手後機器就出問題了,當然是你調試的數據有問題!”那人拔高音調。

往往人越心虛,聲音越大。

宋奕懷冷睨他一眼:“是嗎?那就查查。”

他上前檢查一番,果然還能開機。

隨即,宋奕懷直接當著廠長的麵調出了調試記錄。

“數據調試有時間記錄,最後一次調試時間是晚上九點十三分。”

周遭陡然安靜無聲。

那正是那人的上班時間。

那時宋奕懷早已經下班回去了!

廠長臉色鐵青,指著那人震怒:“這個月工錢交罰款!”

“行了,都散了,去工作。”

這事本該就此為止。

宋奕懷卻主動找到廠長:“廠長,我可以修好這機器。”

此刻的廠長麵前一地菸頭,愁得直抓頭。

廠裡最起碼五年的命運都壓在了這兩台新機床上,他甚至還跟政府貸了款。

現在壞了一台,他心裡正煩躁得緊。

聽見這話,廠長立即擺擺手:“回去好好做事,想什麼呢。”

……

傍晚,下工回家。

宋奕懷剛到家,嶽母李秀梅張口就罵:“快去做飯,餓到我寶貝孫子了!”

看著那一大一小,宋奕懷神色複雜。

但既然要挽回這個家,他隻能忍。

等做好飯。

端著飯菜上桌時,宋奕懷注意到小川的脖子上掛了個新打的長命鎖。

他突然記起來——

上輩子,小川的這個長命鎖是嶽母用他父親寄給他的銀墜子擅自去打的!

若不是後來自己打掃衛生時從櫃子角落看見了遺落的信封,他都差點不知道這事!

心陡然一冷,宋奕懷看向李秀梅問:“我爸是不是給我寄了信?”

聽見這話。

李秀梅神色一慌,但強作鎮定點頭:“啊對!我都差點忘了,信在那兒呢你自己翻翻!”

宋奕懷順著他手指向的櫃檯走過去,信封已被拆開,信上寫了父親現在在鄉下的改造生活,又絮叨了些家常。

最後父親寫:兒子,快到你生日了,爸給你寄了個銀墜子,願你一切順利,希望你能喜歡。

然而信封裡空空,冇有銀墜子的蹤影。

宋奕懷攥緊信問:“銀墜子呢?”

李秀梅見躲不過去了,直接亮出小川脖子上的長命鎖。

“喏,我拿去給我孫子打了個長命鎖。”

“再說了,你那黑五類的爹寄來的東西,我是好心幫你解決,省得你日後惹麻煩!”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宋奕懷心頭湧上怒氣和酸楚!

父親在鄉下本就過得艱難,不知道是攢了多久的錢纔給他買的禮物,可他甚至都還冇見過手鐲,就已經被嶽母拿去打成了小川的長命鎖!

沉默片刻,宋奕懷直接伸手:“還給我。”

一聽這話,小川捂著長命鎖躲進李秀梅懷裡,大哭:“不要!”

“你跟小孩計較什麼勁兒?”

李秀梅也當即就將小川護在懷裡。

院子大門吱呀被推開。

剛踏入屋,江疏婉就聽見小孩的啼哭聲。

她眉一皺:“又怎麼了?”

說清來龍去脈後,宋奕懷將希冀的目光落在江疏婉身上。

然而聽見的,卻是江疏婉對他說:“一個銀墜子而已,我給你錢,你自己去買更好的。”

宋奕懷的心驟然冷卻,忍不住爭辯:“我要的不是銀墜子,是我爸的心意!”

話落,江疏婉皺眉看他。

“你能不能彆胡鬨了?至少讓我在家裡清淨些。”

她神色間的嫌惡與煩躁清晰印在宋奕懷眼裡。

他猛地怔住,心裡湧上密密麻麻的酸楚和委屈,再冇了爭辯的力氣。

飯後。

宋奕懷洗過碗後,坐在院子裡,仔細將父親的信又看了一遍。

父親說:所幸你家庭和睦,過得幸福安康,便是為父最欣慰安心之事。

字裡行間,看得出父親的滿意。

眼裡泛起淚光。

宋奕懷呆坐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跟江疏婉求和。

走到書房門口。

他正要敲門,卻突然聽見孩子問江疏婉。

“媽媽,我爸爸回來了,你能不能跟宋叔叔分開?”

宋奕懷心一緊,腦中嗡鳴。

隨即聽見江疏婉說:“彆亂說,我跟你宋叔叔不會離婚。”

這個答覆讓宋奕懷落了心。

正要鬆口氣。

卻聽小川帶著不滿又問:“那我爸爸怎麼辦?他一個人住在外麵好可憐的。”

“小孩子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我會去跟你爸爸好好談的。”

江疏婉的聲音傳過來,頓了下,她還低聲叮囑:“但這事,你要保密,彆讓宋叔叔知道了好不好?”

“好!”

聽著裡麵的對話。

宋奕懷卻一瞬如墜冰窖。

前世,他根本就不知道小川的爸爸還在世,更不知道江疏婉還去見過他!

冇讓江疏婉發現,宋奕懷轉身離開門口。

他腦子亂糟糟,其實心底明白江疏婉不讓他知道是怕他又跟她鬨,但……他是她的丈夫,她就這麼不信任他嗎?

回到屋裡。

宋奕懷悵然若失,冇過多久,門被推開。

江疏婉走進來跟他說:“我明天晚上有事,做飯不用做我的份兒了。”

隨即,她又遞一遝錢。

“今天那銀墜子的事,是媽做得過分了,我替她道歉。”

宋奕懷一愣,搖頭冇接:“不用了。”

江疏婉將錢放在櫃子上,冇再多說。

安靜片刻,宋奕懷試探問:“你明天是有什麼事?”

江疏婉背對著他,冷淡的聲音傳來。

隻有兩個字:“公事。”

宋奕懷心口一沉。

第二天。

宋奕懷一到工廠就被叫去。

廠長滿臉疲憊,黑眼圈耷拉。

見到宋奕懷,廠長遲疑著開口問:“小宋同誌,你昨兒說你能修好那台新機床,認真的嗎?”

宋奕懷眸色堅定點頭:“我能修。”

沉默片刻,廠長深吸口氣,仿若是下了決心,沉聲道:“那你就去試試!”

聞言,旁邊的老維修師就不屑看了過來:“他個年輕娃子,不懂天高地厚的,他說能修,還真信啊?”

“廠長,你這屬於病急亂投醫,他要是修不好,可就算是徹底報廢了!”

老維修師的不滿話還冇落音。

一旁的宋奕懷已經利落拿上工具拆開了機器蓋板。

此時由於國外技術封鎖,導致國內的機床技術停滯不前。

直到三十年後才終於有所突破。

這種老式機床對宋奕懷來說再簡單不過。

幾個小時後。

經過宋奕懷的修理,機器發出轟鳴,開始正常運轉!

竟還真就被他修好了!

原本是來看好戲的眾人霎時驚得目瞪口呆。

宋奕懷邊收拾工具邊說:“這不是新機器,是京市淘汰的翻新機。”

“這機器現在還能用,但再不升級,過兩年就要淘汰了。”

一聽這話。

廠長神色大為詫異:“怎麼可能?這可是我托了好幾層關係纔拿到的。”

見他不信,宋奕懷指著底板:“您看,原始機的編號還在這,應該是蘇聯幫忙建造的最後一批。”

眾人一看,隻見刻在機身下麵的真是一串俄文。

“還真是!”

大家信了,也急了。

廠長犯起了愁:“這可怎麼辦?”

宋奕懷重新蓋好麵板冇說話。

見狀,廠長帶了幾分試探著問:“小宋同誌,你既然能這麼提出來,那是不是就有辦法能改進?”

宋奕懷就等這句話,點頭:“我可以試試。”

周圍人頓時議論紛紛。

“喲,真以為自己修好了機器,懂看幾個俄文,就能展望未來了?”

“一個年輕娃娃,真不知天高地厚!”

在他們的輕視聲中。

宋奕懷隻抱胸看著廠長,廠長臉色幾變,猛地拍手:“好了好了!彆議論了!”

一下安靜。

廠長定定望著宋奕懷,沉聲說。

“宋同誌,隻要你能讓剛修好的這台機床精度提高10,我升你當組長!”

就連稱呼,都從小宋同誌變成了宋同誌。

宋奕懷眸色一亮:“好。”

升職的喜悅蓋過了心底的悶悶不樂。

下工後。

宋奕懷本要回家,卻在巷子口正好看見江疏婉的身影,她不是朝家的方向去的。

理智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可腳步卻還是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他看見江疏婉和一名帥氣的男人約在國營飯店裡,他自然聽不清他們聊了些什麼,隻看見江疏婉掏出一些糧票和幾十塊錢給那男人。

宋奕懷一怔,旋即明白這男人就是小川的親爸。

他皺了皺眉,還是冇動。

這時,江疏婉起身要走,宋奕懷見此也準備離開,卻看見那男人突然滿臉難過的從後抱住了江疏婉!

腦中轟隆一聲!

宋奕懷想也冇想就直接衝了過去,一把推開了男人,質問道:“你在乾什麼?”

那男人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頓時,飯店所有人視線注目。

一旁的江疏婉眼露詫異,看向宋奕懷:“你怎麼來了?”

宋奕懷怒氣未消:“我纔要問你!你是我的妻子,光天化日你們兩個剛剛是在做什麼?”

江疏婉一愣,還未說話,那男人就白著臉忙說:“姐夫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剛剛是腳崴了下,才扶住了江同誌,真是不好意思。”

這下子,反倒像是宋奕懷在無理取鬨。

而此時,江疏婉回過神,她冷著臉拽起宋奕懷就走。

到無人的巷子,她才冷冷問:“鬨夠了冇有?不嫌丟人嗎?”

宋奕懷隻覺心口被狠狠一刺,莫名的隻覺委屈和難受。

他抬起頭,就那麼直直看著她,紅著眼框啞聲開口:“我都知道了。”

江疏婉眸光微閃:“知道什麼?”

“我知道他是小川的爸爸,我也知道小川其實是你戰友的兒子。”

宋奕懷一口氣坦白了。

霎時,江疏婉眼裡閃過詫異,一時冇了聲。

這態度便算是默認了。

兩人相對沉默半響。

還是宋奕懷先緩聲開口問:“你今天見他,是為了什麼?”

“……他想把小川接回去。”江疏婉說著,又煩躁的皺起眉。

宋奕懷冇注意到,隻是更不解:“小川是他親生兒子,他要接回去有什麼問題?”

江疏婉冇有回答。

宋奕懷深深凝視著麵前的女人。

他第一次生出了懷疑,江疏婉真的是迫不得已嗎?

若是不知道小川爸還在世,他或許能理解她將戰友遺孤帶回來。

可如今,那孩子有親爸,她為什麼還要堅持養?

沉默許久過後。

江疏婉隻說:“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你不用操心。”

這態度讓宋奕懷心口發緊。

他終於忍不住問:“江疏婉,我和你結婚三年了,在你心裡,真的有把我當成可以信任的丈夫嗎?”

這個問題,得到的是江疏婉的再度沉默。

這一瞬,宋奕懷隻覺心口一陣冰涼。

他冇有再多問一個字,直接紅著眼眶轉身離開。

這天晚上,江疏婉冇回家,說是接到緊急任務走了。

之後的時間。

宋奕懷將所有心力放在工作上。

終於,改進的機床成功達到標準。

廠房裡,所有人都在圍觀新產出的零件,跟舊機器的零件對比精度明顯提升不少。

“好!好!好!”

廠長開懷大笑。

宋奕懷站在一旁也特彆開心,心底湧上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上輩子的自己因為家裡的瑣事,將工作也搞得一團糟,這也成了他前世最後悔莫及的事。

而現在,他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周圍人都在跟廠長道喜。

廠長滿臉欣慰:“有這樣的效率,我們廠裡下半年的產量不用擔心了!”

“還是廠長有遠見!”

“都是廠長領導有功!”

一片附和吹捧聲中,宋奕懷在旁邊聽著,卻發現廠長始終冇有要提給他升職的事。

察覺出不對,他心微沉,主動上前提:“廠長,當初您說過,隻要機床精度提高,就會給我升職的……”

這話一出。

氣氛瞬間冷寂下來。

廠長臉上的笑也僵住,冇了聲。

很快,人群中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不就是10?以為自己真多厲害!我看啊,是這新機器本來就厲害,換作是老機器,你再怎麼調也調不出個花來!”

有人更是直接反對:“廠長!我不同意給宋奕懷升職!廠裡哪個組長不是多年資曆的老工人,給他升職就是壞了廠裡的規矩!”

“就是!我也不同意!”

激烈的反駁聲,刺在宋奕懷心上。

宋奕懷深吸口氣,目光隻定定落在廠長身上。

“廠長,做人總該言而有信。”

聞言,廠長看了看周遭,語重心長地開口——

“小宋同誌,你的家庭成分你自己也清楚,要給你升職有困難啊。”

廠長對他的稱呼,又從‘宋同誌’變回了‘小宋同誌’。

態度不言而喻。

在這個家庭成分很重要的年代,宋奕懷因為父親被下放牛棚,被打上‘黑五類’的標簽。

但他知道,父親在未來會有平反的一天。

宋奕懷深吸口氣,壓下脾氣冷靜問:“那您是什麼意思?”

“這樣,我給你批特權,讓你先做機械研發,職稱上的事,我儘量去幫你疏通一下關係,等你後麵再做出成果來,我肯定幫你簽字!”

話說得好聽,實際上就是想要他乾研發技術的活,卻拿普通工人的資曆。

宋奕懷不覺擰眉。

周圍的人卻都開始勸說:“這天大的便宜你還挑上了?也不想想,你一個‘黑五類’,能進廠做事就該知足了!廠長這是為你好!”

所有人鄙夷看他。

好像他不同意就是他的錯。

宋奕懷揪緊了手。

正當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道溫和卻帶著威嚴的聲音——

“他現在是軍人家屬,身份上冇有問題,不必拿這個來說事。”

是一身軍裝,氣質清冷的江疏婉。

她走過來站在宋奕懷身旁,冷冷看廠長:“我可以給他的身份做擔保。”

江疏婉的軍人氣勢強大。

在場眾人竟一時噤聲不敢多言。

廠長也愣住半晌,轉而當即點頭:“有江營長作保當然冇問題,我馬上就讓人給宋同誌擬任命通知!”

宋奕懷愣愣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心裡掀起陣陣漣漪。

升職的事也就此定下來。

回去路上。

宋奕懷走在江疏婉的身旁,猶豫著還是先開口:“今天謝謝你。”

“夫妻之間,說什麼謝。”江疏婉看他一眼,心裡莫名鬆了口氣。

宋奕懷便問:“你怎麼會突然來我廠裡?”

“上次因為緊急任務,冇能跟你好好談,今天剛回來,就想著接你回家,順道和你好好聊聊。”

江疏婉定定望著他,眼裡透著歉疚。

宋奕懷一時怔住,心裡發軟。

開誠佈公後,有些事也就不難開口了。

江疏婉歎了口氣:“那天那位男同誌叫肖鬱風,他確實是小川的親生父親,小川也確實跟我冇有血緣關係,至於為什麼不讓接走他,這事事關彆人的**,我日後有機會再跟你說。”

“但我保證,絕對不是你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冇想過要跟彆的男人過日子。”

江疏婉很少說這樣的話。

宋奕懷聽著一下耳朵都紅了,他是信江疏婉這話的,畢竟前世他們離婚後,江疏婉之後確實一直未嫁。

“好,我信你。”宋奕懷笑著點頭。

自這天起,兩人又和好了。

宋奕懷甚至感覺,他們好似又回到了過去新婚時的美滿。

直到半個月後,李秀梅去鄉下探親。

因此這兩天,家裡帶孩子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宋奕懷身上。

下工接孩子放學回來後。

宋奕懷讓她回房寫作業,自己去洗衣服。

剛搓衣服冇兩下,背後驟然感受到一股涼意!

回頭看去,隻見江小川正拿著自製的竹筒水槍對著他不斷滋水:“壞男人壞男人!我崩了你!”

院子裡冇有彆人,他肆意妄為。

“彆玩了!再玩我生氣了!”宋奕懷擋了幾下,擰起了眉頭。

小川反而更激烈,扮鬼臉:“我纔不怕你!砰砰砰!”

幾道激烈的水流又湧來。

宋奕懷放下手裡的衣服,決定好好教育一下這小混賬。

他大步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奪下水槍。

正巧,就在這時,院門被人推開。

肖鬱風突然就從門口跑了進來,一把將小川扯進懷裡,當即大喊起來。

“就算小川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也不能這麼打人啊!”

哭著哭著,肖鬱風便看向門口,大聲質問:“江同誌!這就是你口中說的會好好照顧小川嗎?”

寒意自腳底升起。

宋奕懷心神一凜。

他僵著身子回頭,撞進江疏婉陡然寒意冷冽的神色。

宋奕懷下意識解釋:“我冇想打他……”

話才起頭。

小川尖銳刺耳的嚎哭打斷了他:“說謊!宋叔叔打了我!爸爸!我好疼,我不想跟宋叔叔住一起,我想跟你和媽媽一起住!”

說話間,他還捲起了衣袖,上麵赫然是青紫痕跡。

宋奕懷目瞪口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傷從何而來。

怕江疏婉誤會,宋奕懷又氣又急:“我冇有打他!”

肖鬱風卻開始心疼的喊叫:“小川還隻是個孩子,你怎麼下得瞭如此狠手?”

“江同誌,你要我放心將孩子交給你,現在這樣我可不放心,除非讓我在這裡待一段時間,讓我看清楚你們是真的對我兒子好。”

這意思,是要在這個家裡住下來。

一聽這話,宋奕懷隻覺可笑又震驚:“這怎麼能行?!”

“不行?那我就把孩子帶走了!”

肖鬱風作勢抱起孩子要走。

江疏婉立即伸手攔住,隨即宋奕懷便聽見她溫和的應了一聲“好”。

她答應了?

她竟然答應了?

宋奕懷怔在原地,不可置信。

肖鬱風頓時朝宋奕懷嘲諷般輕勾了下唇角,抱著小川就往裡走。

宋奕懷臉色一變,正要阻攔,就被江疏婉一把抓住手帶進了屋裡。

他本不想跟她吵,可實在忍不住:“讓他住進來,你自己覺得這像話嗎?你為什麼就非要留下這孩子不可?”

又一次重提這個問題。

江疏婉眼神暗了下去,最終隻是道:“小川他媽媽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說讓我把孩子帶在身邊。”

她重諾,所以不能放棄。

宋奕懷明白她的意思,心裡卻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堵悶得很。

他冇說話,卻聽江疏婉又冷冷道:“還有,不管怎樣,你都不該對孩子動手。”

宋奕懷抬眼,對上江疏婉警告的視線。

隻這一眼,卻生生像刀子紮在心上。

紮得他心寒至極。

她不信他……

她竟不信他!

宋奕懷艱難張嘴,想再解釋。

外麵卻傳來肖鬱風的聲音——

“江同誌,麻煩可以過來幫我提桶熱水嗎?我想給小川洗個澡!”

江疏婉轉身就出去了。

透過窗戶,宋奕懷看見看見江疏婉提著熱水進了澡堂。

肖鬱風牽著小川跟在後麵。

看起來像是和諧的一家三口。

宋奕懷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

家裡事糟心,廠裡的工作也不省心。

宋奕懷自從升職做組長後,就多次跟廠長提出要找一些年輕的組員,但遲遲不定。

這天早上到工廠。

廠長終於來跟他說:“按你的要求,研發小組的人我是給你找齊了。”

宋奕懷剛欣喜,卻又聽廠長說:“不過……這群年輕人心氣高,隻認他們原本的組長。”

走進車間。

裡麵站著好幾個年輕人。

宋奕懷定睛一看,卻是猛然愣住。

領頭的那個年輕女人麵容清秀漂亮,卻帶著從容自得的傲氣。

不正是多年後出現在電視上的機械行業大佬林清若!

宋奕懷走過去,向她伸出手:“你好,林同誌。”

林清若卻冇伸手,隻是淡淡看著他道:“先讓我見識見識你的能力,再談同誌也不遲。”

宋奕懷的手僵在半空。

轉瞬,他若無其事收回手。

看見大佬的激動盪然無存,反被激起鬥誌。

他故意:“好啊,這是我將來的目標。”

說著轉身在黑板上寫上一行字——全自主開發微型計算機數控係統。

現階段的國產數控機床技術基本上都是跟國外合作,彆說什麼微型計算機,連自主研製都困難重重……

這宋奕懷竟然膽大到敢這麼大發厥詞。

周遭人倒吸冷氣。

林清若卻是眸色一亮。

自主研發……那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夢想,尚未與任何人提及。

這一瞬。

林清若看宋奕懷眼神變了幾分。

……

過了兩天。

李秀梅探親回來,看見家裡多的肖鬱風,頓時臉色難看:“這是誰?”

江疏婉開口介紹:“奕懷的遠房表弟,來家裡借住一段時日。”

而肖鬱風立馬就討好地送了兩張麥乳精的票。

“伯母,我就在您家裡打擾一段時間。”

李秀梅這纔對肖鬱風有了笑模樣,轉頭卻白了角落裡的宋奕懷一眼,顯然是嫌棄他淨給家裡添麻煩。

宋奕懷隻覺舌根苦澀無比,卻隻能一言不發。

晚上,江疏婉臨時被部隊叫走。

家裡便是宋奕懷和嶽母以及肖鬱風父子同飯桌。

宋奕懷就見肖鬱風給小川碗裡夾了青菜,小川也安靜吃了。

隨即便聽見李秀梅驚訝不已道:“這孩子倒是聽你的話,之前挑食得很,怎麼都不吃青菜!”

肖鬱風唇角勾起,故意說:“大概是我跟這孩子投緣吧。”

頓了下,肖鬱風又看了眼宋奕懷。

“不過說來我也好奇,為什麼表哥跟嫂子結婚這麼多年,也冇生個孩子呢?”

飯桌一下安靜了。

李秀梅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宋奕懷攥緊了筷子,這件事是家裡長久的矛盾,也是李秀梅對他不喜的最重要原因。

但其實,是江疏婉每次都做措施,說現在要孩子還早。

此刻被肖鬱風提,李秀梅明顯透出不悅。

李秀梅冷笑:“我可不敢催,現在都是有誌氣的人,有些人,說什麼要以工作為重,哪裡還顧得上生孩子呢?”

“伯母,您可彆這麼說,人跟人不一樣的!”

肖鬱風忙給李秀梅夾菜,“其實我就不一樣,我還是認為男人是要好好照顧家庭的,不管什麼工作不管多厲害,還是得以家庭為重。”

這番話深得李秀梅心。

李秀梅拉著肖鬱風的手,當著宋奕懷的麵就說:“難得有你這麼懂事的小娃娃了,你要是能和我女兒結婚做我女婿多好啊!可惜我家冇這個福分了。”

肖鬱風挑釁地睨了宋奕懷一眼。

宋奕懷心口發緊,再看不下去,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回到房間。

分明冇吃幾口飯,可宋奕懷的心口堵悶得很。

江疏婉是在深夜回來的。

看見宋奕懷還冇睡,正要問話。

冇想到宋奕懷卻突然就摟住了她,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裡。

兩個人有一段時間冇有親密接觸了。

江疏婉呼吸也變得有些不穩……

情動至激動處。

宋奕懷沙啞著嗓音帶著些許祈求說:“疏婉,我們要個孩子吧,要個我們自己的孩子。”

話落地。

他能清晰感受到江疏婉身形一僵。

然後是女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

“為什麼?”宋奕懷怔愣問。

“肖鬱風本來就不放心將小川交給我們,若是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更加不可能同意把小川給我們養了。”

“再說,有了更小的孩子,肯定就要分走對小川的注意,對他成長不好,至少要等小川再大些了再說。”

江疏婉聲音溫和,平靜分析告知原因。

可聽在宋奕懷耳裡,卻叫他心冷至極。

句句不離小川。

他不想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可是在江疏婉心中的天平,他到底占多少分量?

兩人冇再繼續。

一晚同床異夢,次日江疏婉便接到任務離開了京市。

而這期間。

唯一讓宋奕懷感到開心的事,是他的工作有了成果。

當看見宋奕懷的初步研發試驗,真的讓機床成功自動啟動時。

全組人歡呼。

宋奕懷自己也有些恍然,這些機床的硬體設施畢竟太過老舊,他也並不確定能真的成功。

不經意間對上了在人群中林清若的視線,兩人先是一愣,而後同時笑了。

宋奕懷釋然,自己活了兩輩子,竟然還跟林清若一個小年輕賭氣,冷靜下來實在是有些好笑。

這麼想著,他正要主動去跟她說話時。

卻見林清若走上前來,伸手——

“你好,以後多多指教,宋組長。”

她認他做了組長。

宋奕懷的研發小組正式成立。

廠裡的人不免對宋奕懷也有些刮目相看。

“能讓林清若這高材生服他,宋奕懷看來真有兩把刷子。”

但還有嘴硬的:“得了吧,林清若也不見得多厲害,年輕氣盛,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能研發出個什麼東西來!”

從這天後,宋奕懷忙得腳不沾地,幾乎天天都要加班。

江疏婉任務回來的這天。

家裡隻有肖鬱風在,時間不早了,宋奕懷卻還冇回來。

江疏婉問:“奕懷今天怎麼還冇回來?”

肖鬱風眼睫一顫,意有所指歎了口氣。

“最近姐夫每天回家很晚,聽說還有人老是看見他跟他廠裡的年輕女人待一起,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話音落地,江疏婉沉默未應。

隨即她轉身走出家門。

廠裡車間。

宋奕懷正在和林清若討論工作。

“這些異常數據明天過來時需要著重觀察看看……”

他邊走邊說著,突然被林清若拉了一把:“小心!”

正好將他拉入她麵前。

宋奕懷下意識要後退,抬眼時才發現再往前走,自己的頭就要撞到機器。

“多謝。”

他感激道了謝,站直了身子。

一回頭卻赫然看見站在門口的江疏婉,臉色難看至極。

江疏婉冷冷站在門口冇動。

順著宋奕懷的目光看去,林清若也看見了門口的女人,下意識便疑惑問:“那位是?”

“她是我妻子。”

看著宋奕懷笑著朝江疏婉走去,林清若一瞬怔然,莫名有些失落。

一路加快腳步到江疏婉身邊。

宋奕懷伸手要去摟她,卻聽見江疏婉冰冷的警告:“你是已婚軍屬,注意身份,注意影響。”

手停在半空。

宋奕懷的笑僵了,從喉嚨裡擠出一句:“什麼意思?”

江疏婉直白道:“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和彆的女人傳出閒話。”

冰冷的話語刺入宋奕懷的心。

江疏婉已經先一步離開。

看著她決然的背影。

宋奕懷心裡猶如利刃剜心。

又是如此。

她能都把肖鬱風帶回家,可他隻是正常跟林清若工作就被她疑心。

她對他……難道就冇有一丁點信任嗎?

隔天。

宋奕懷一大早做好早飯後,準備照常出門上班。

李秀梅叫住了他:“今天你早點下工去接小川放學,我帶你表弟要去排隊買衣服。”

宋奕懷一愣,這才發現肖鬱風挽著李秀梅的手,此刻竟親密得像母子倆。

他心一沉,隻覺不舒服極了。

他壓下這股情緒,有些為難的開口:“我可能冇時間,最近廠裡的事在關鍵階段,我要忙到很晚。”

這話一出。

冇想到不等李秀梅說什麼。

江疏婉卻陡然神色冷冽:“就一天而已,廠裡難不成缺了你就不能運轉了?”

她的一句話寒冰刺骨。

宋奕懷徹底僵住。

半響,他妥協啞聲:“我知道了。”

為了不拖累進度,他中午午休加班,才總算是能正常下工。

宋奕懷立即騎著自行車趕去學校接小川。

小川看見他,卻態度很差:“你敢來這麼慢!我回去要告訴姥姥!”

習慣了他這般態度,宋奕懷隻是拿過他的書包放在自行車的車籃裡。

“上車吧,路上給你買桃酥吃好不好?”

聽宋奕懷這麼說,小川纔不情不願地上了車。

宋奕懷騎車往前走,突然感受到後麵的劇烈晃動。

是小川又故意在搖:“駕!駕!跑快點跑快點!聽見冇有?”

正好在下坡路段。

宋奕懷隻能用力把著自行車頭,心慌不已:“彆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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