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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牛糞時不小心弄臟了大小姐的跑車。
她正因為早戀的養弟生悶氣,不捨得朝他發火,怒氣沖沖地將車鑰匙摔到我的頭上。
「你要是再不跟那個小太妹分手,就滾出我們家!」
男孩含淚:「那你想要誰做你弟弟,他嗎?」
隨手指向在一旁揉腦袋的我。
大小姐看也冇看我一眼,冷笑:「我看行。」
我剛要說話,眼前忽然劃過彈幕:
【笑死,牛糞哥不會當真了吧?這隻是女主的氣話啊。】
【女主已經後悔了,隻要他猶豫,女主就會收回剛剛的話。】
【不過要是真成了陸家養子,那以後可真是吃喝不愁,數不儘的榮華富貴……】
我猛地振神:「姐姐好!」
話音落下的一瞬。
在場的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女孩上下打量著我,目光最後落在我腳下的牛糞上,臉色有幾分古怪:「你真想做我弟弟?」
我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看過去:「你想反悔嗎?」
她神色一僵,沉默著抿了抿唇。
「陸梧秋!」
見她不說話,男孩氣得跺腳,帶著哭腔道:「你不是說好隻有我一個弟弟的嗎?」
空氣又安靜了幾秒。
陸梧秋冷淡開口:「抱歉,剛纔隻是一句玩笑話。」
心裡一涼。
方纔的彈幕又重新出現在眼前:
【救命,見過賤的,冇見過這麼賤的,上趕著給陌生人做弟弟。】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一個渾身牛屎味的野小子,也配跟我們白白淨淨的男主哥比?】
【再說了,弟弟這個身份在女主這裡是特殊的存在,她纔不會讓一個野小子霸占了呢。】
我揉了揉腦袋上的淤青。
低下頭,小聲說:「那你……能多給我點錢嗎?」
陸梧秋給了我二十張紅色鈔票。
離開時,姐弟兩個已經和好如初。
男孩笑嘻嘻地挽著她的胳膊,有些得意地瞥了我一眼:「這些錢還不夠我隨手買個遊戲機的,要不我們再給一些吧?」
滿目的【男主哥好善良啊啊啊啊】中。
我將鈔票一張張卷好,塞進了口袋深處,搖了搖頭:「不……不用了。」
隻是要賠償而已,又不是訛詐。
我捲起袖子,仔細地擦去跑車上的牛屎印子。
還好,擦乾淨了,一點痕跡也冇留。
整個過程,男孩都誇張地捂著嘴,露出兩隻明亮的大眼睛:「好臭呀姐姐,這就是牛糞味嗎?」
陸梧秋瞥了他一眼,罕見地冇有搭話。
直到我將她的車整個擦乾淨,也冇再說什麼。
隻是在臨走時,又皺著好看的眉塞給了我一卷錢。
陸梧秋這筆錢真幫了我大忙。
我分成了三份。
一份攢著做高中的學費,一份作為生活費,另一份送到了醫院。
錢花完之後,我開始撿瓶子。
放學開始撿,一直到深夜。
再遇到陸梧秋時,她正一個人在馬路邊喝酒。
路燈下,女人側影單薄,深邃的眉眼裡有幾分消沉的孤獨。
沉寂良久的彈幕再次跳動起來。
【撞見了男主哥和女配接吻,女主一定碎了吧?】
【男主哥隻是陷入了叛逆期,並不是真的不愛女主了啊啊啊啊】
【要是能讓男主哥也認識到女主的重要就好了,男主哥就是仗著女主太偏愛纔有恃無恐的!】
【其實女主也知道問題出在哪,但是一直狠不下心教訓弟弟吧?!】
……
我默默地往陸梧秋腳下放了盒牛奶。
目光從她價值不菲的錶盤上劃過。
我鼓起勇氣:「姐姐。」
陸梧秋掀起眼皮,漆黑的瞳孔沉甸甸地探了過來:「你叫我什麼?」
太過緊張,我的聲音有一絲顫抖:「你收留我,我可以幫你調和你和你弟弟的關係。」
她麵無表情地凝視我一會:「就你?你憑什麼?」
這是個命運攸關的問題。
我睜大眼睛,竭力讓她看到我的真誠:「我做菜很好吃,能把碗洗得很乾淨,我、我做家務也很厲害……」
在她似笑非笑的神色裡,我逐漸把頭埋了下去,喃喃道:「……其實我做仆人也行,價錢也不高,你考慮一下……」
聲音越來越低,像要化在漂浮的塵埃裡。
良久,我聽見撲哧一聲笑音。
陸梧秋竟然笑了,微彎的眉眼在路燈下分外好看:「我家冇有雇傭童工的先例。」
我失望地哦了一聲,正準備識趣地離開,卻被她叫住:「但是我現在確實缺個聽話一點的弟弟。」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叫什麼名字?」
「蘇鬱川。」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陸梧秋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蘇鬱川???這不是那個跟男主重名的心機男配嗎?】
【我還以為他隻是個路人甲,冇想到是這麼噁心的人物……怪不得一個勁地往女主身上湊。】
【就是他不斷地勾引女主,搞得男主哥每次都要發脾氣,不過他那些小手段每次都冇奏效,最後都成了男女主感情的加速器……】
【聽說他最後被女主親手賣給了一個比自己大五十歲的老太太……還有個不好惹的繼女。】
……
我安靜地站在原地。
手放在懷裡,不斷摩挲著僅剩的兩張鈔票。
與吃不飽飯的明天相比。
未來被賣給誰,好像並不是那麼重要。
良久,陸梧秋揉了把我的腦袋:「以後叫蘇楊吧,好記。」
陸家父母都是好人。
冇有因為女兒莫名其妙帶回來陌生男孩而生氣。
還將家裡一間客房分給我住。
隻是對收養我做養子這件事冇有輕易地鬆口,說要觀察一段時間。
蘇宇川把家裡鬨翻了天。
他又哭又鬨地絕食,陸梧秋去哄了整整四個小時,才肯睡覺。
看著她走出臥室時厭倦的眉頭,我有些絕望。
還以為要被趕出家門,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在家門前坐了一宿。
最後被陸梧秋冇好氣地叫醒:「想離家出走?」
她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微微一滯:「吃胖了一點還挺好看,比瘦巴巴的好看多了。」
說著漫不經心地掐了一把:「安心留下來吧,我爸媽都很喜歡你。」
我鬆了口氣。
睡了一週來的第一個好覺。
不用再撿瓶子,不用愁學費和夥食費。
我將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很快考了年級前十。
有我這個對照組在身旁,蘇宇川第一次感受到了壓力。
晚自習也不逃了,連女配的情書也不看,每天埋頭苦學。
他和女配分手那天,陸梧秋破天荒地親自來接我放學。
「乾得漂亮啊弟弟。」
素來沉穩的臉上是少見的神采飛揚,她挑著眉,哼笑著看向我,眼裡的意味很明顯。
那是她第一次叫我弟弟。
我也隨著她笑了起來。
陸梧秋在我發自真心的笑容裡晃神了一瞬。
我捏了捏褲角,乖巧地說:「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姐姐。」
我開始變著法子在蘇宇川麵前纏著陸梧秋。
陸梧秋口味挑剔,我便費儘心思研究出她喜歡的飯菜,風雨無阻地在午休時送到她辦公室。
惹得她公司的員工議論:「陸總這個新弟弟可比之前那個懂事多了。」
「學習成績好,乖巧聽話,還知道對姐姐好。」
陸梧秋不可置否,隻是揉著我的頭意味深長地笑。
這些話很快就傳到蘇宇川的耳中。
和我意料之中的一樣。
氣急過後,他也開始慢慢學著剋製自己的情緒,處處關心陸梧秋。
陸梧秋為蘇宇川洗水果時,我故意從後麵貼近,矇住她的眼睛,低低地叫:「姐姐……」
手掌下的長睫毛頓了下。
她轉過身來捏住我的手,神色有些古怪:「蘇楊,男女有彆知不知道?」
蘇宇川抬腳進廚房,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眼睛一紅,氣呼呼地跑開。
從那以後,蘇宇川不僅開始粘著陸梧秋,還把我視作敵人。
在高考後,他故意磨爸媽將我送出國。
「陸梧秋是我一個人的,你搶不走,所以離她遠點。」
他冷冷地警告我。
我不說話,隻是意味深長地感謝他。
我高考成績不錯,在國外能申請更好的學校。
大學四年,我冇忘了自己對陸梧秋的承諾。
不能天天待在她身邊,就往她的車裡塞一個長得像我的可愛小擺件。
偶爾有坐車的人開玩笑問起:「小男友放的吧?」
陸梧秋揚眉:「差不多吧,可纏人了,離開我都活不下去。」
偶爾我回家,無視蘇宇川黑如鍋底的臉,藉著做噩夢央求她陪我一會。
大三那年我被紈絝子弟纏住,還是讓她出麵幫我解決的。
陸梧秋也很配合,每次都能成功激到蘇宇川。
遊刃有餘地做戲,真像一個十全十美的好姐姐。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她配合得過了頭。
她會為了我隨口一句喜歡,將全城的海棠花買下來送給我。
也會在電話裡輕描淡寫地問我想不想她,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就坐飛機漂洋過海來看我。
漸漸的,陸梧秋身邊的圈子都知道,她有個捧在手心裡的新弟弟。
她的朋友們好奇地打量我,帶著輕佻的笑:「呦,弟弟長得真帥。」
「今年多大了,有冇有談過對象啊?」
我誠實地看著他們:「談過。」
「是什麼人啊?陸姐知道嗎?」
餘光裡,一直懶洋洋的陸梧秋微微坐直,皺眉看了過來。
我溫順地笑了笑:「讀書的時候瞎談的,瞞著姐姐來著,今天算是交代了。」
「噗——校園戀情啊?」
大概我的態度有幾分天真的坦蕩。
幾個年輕大小姐失望搖頭:「拉拉小手那可不算談戀愛啊弟弟,冇意思冇意思。」
「你們這些死丫頭,一天天腦子裡都是那檔子事!」
陸梧秋的眉眼鬆弛下來,邊笑邊罵:「我這個弟弟最乖最聽話了,從小到大滿心滿眼裡隻有我一個,怎麼可能揹著我交女朋友?」
是嗎?
腦中驀地劃過一些曖昧又夜色模糊的畫麵。
我恬靜地點頭說是。
臉上卻止不住地發熱。
蘇宇川二十二歲生日那天,全家陪他到港城去過生日。
維多利亞港的私人遊輪上,陸梧秋望著海麵出神。
我悄悄走過去,為她披上了外衣。
眼前劃過彈幕:
【名場麵來了!!男配要親女主了!!男主哥要因為吃醋而痛哭了!】
【煩死了這個男配,勾引女主這麼久還冇夠嗎?女主對他明明隻有姐弟之情啊!】
【這段時間男主哥看著男配跟女主親近,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對女主的喜歡了吧?】
【男配的吻就是轉折點!!男女主把話說開了以後都是高甜啦!】
手指久久地頓在陸梧秋肩頭。
久到她意識到不對勁,側過身來低頭握住:「手怎麼這麼涼?」
我牽強地笑了笑。
深吸一口氣,俯身吻了下去。
下一秒。
蘇宇川的巴掌到了我的臉上。
那一晚以混亂結束。
蘇宇川受了刺激,邊哭邊告白。
陸梧秋心疼地抱著他。
正如彈幕說的。
我這一吻,是兩個人感情的宣泄口。
男女主在一起了,男配也該退場了。
隔天,我收到了聯姻的通知。
陸梧秋淡漠地看著我,之前的溫柔全然消失不見:「蘇楊,我隻拿你當弟弟,可你的表現讓我很失望。」
我垂眼:「我知道。」
她麵無表情:「許梅芬,今年五十七歲,有個私生女,你入贅過去做她的丈夫。」
我點頭:「可以。」
似乎冇想到我會答應得這麼輕易。
陸梧秋的神色難得的凝滯,嗓音沙啞:「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我入贅就是了。」
我平靜地注視著她。
娶老太太冇有傳言中的那麼糟。
老太好,有錢地位高,連帶著我的身份也水漲船高。
唯一的缺點就是會失去愛情。
不過在翻完一整頁寫滿許家資產的紙後,這唯一的缺點也可以忽略不計。
我很快就對許家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許梅芬身體不好,終日在私人醫院休養。
唯獨有些麻煩的,是她剛回國的私生女,也是她唯一的女兒。
然而這一點,我並不擔心。
陸梧秋的臉色似乎比剛剛又沉了些:「蘇楊,你這是在和我賭氣嗎?」
我怔了下,失笑。
她怎麼會這麼認為?
「姐姐,我真心地祝你能和喜歡的人走到一起。」
既然蘇宇川已經表白,這場漫長的做戲終於到了尾聲。
我真誠地看著她:「現在我也要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
話音落下。
陸梧秋手中的杯子忽然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雨滴一般的陶瓷碎片從我的腳踝邊飛過。
她麵無表情地看了我很久。
我的婚期定在了九月。
許家家主病情再次惡化,籌備婚禮的全程都冇有露麵,也就免去了婚禮。
領證之後,舉行了個並不熱鬨的慶祝儀式。
隻有許家幾位旁支叔伯,明裡暗裡圍著我說話,打探我的底細。
畢竟日後許家家主會留下近千億資產。
我入贅過來後,這筆錢有小概率可能會落在我的頭上。
如果許湘蓉不搶的話。
叔叔伯伯們不懷好意地告訴我,許梅芬的私生女可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彈幕也紛紛附和:
「拜托,人家可是全書大反派,下手不狠怎麼做反派?」
「誰能想到反派現在還是女主的好姐妹……後期會成為她唯一的對手。」
「不敢想男配婚後落到她手裡會有多慘……她會不動聲色把男配弄死吧?」
回過神來,幾箇中年老登還在不遺餘力抹黑許湘蓉:「這丫頭心思深沉,六親不認,乖張狠戾……」
我淡淡地打斷了他們:「那她小時候一定過得很苦吧?」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很輕的低笑。
在稠密寂靜的夜風裡尤為明顯。
有人笑吟吟地喊我:「後爸。」
心口一跳。
我慢吞吞地轉過身體。
垂著眼,看著那雙長腿一步一步邁了過來,而後越過了我。
「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許湘蓉頓了一頓,用力地拽過我,一隻手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另一隻手,背在身後。
將我的手腕牢牢地抓在掌心。
觸感乾燥,微熱。
失神間,胸口一涼。
我低頭。
紅酒順著潔白的襯衫蔓延,觸目驚心。
「真不好意思啊,蘇先生。」
許湘蓉散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冇拿住,手滑了。」
「笑死了,反派這是突然手抖了嗎?」
「樓上的,你信她是無心的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纔剛見麵就給男配這麼大下馬威,以後男配的日子可難過嘍。」
……
休息室裡,我垂著頭。
彷彿還冇從剛剛那場惡意的事故中走出來。
好像過了很久。
許湘蓉的身影來到了身前。
她抬頭看著我,眼皮上揚,看不見其中情緒。
「後爸,」她又拖長尾音,輕輕地喊著我,「怎麼還冇換完衣服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許湘蓉已經不笑了。
記憶裡,她也是不愛笑的。
冷著臉看過來時,渾身透著一股殘忍的冷漠。
「釦子好像卡住了……」
我低著頭:「你可不可以……幫我一下?」
許湘蓉似乎噎了一下。
半晌,我聽見她平靜地說:「怎麼幫?」
話音落下。
門突然被推開,陸梧秋的聲音撞入耳中:「蘇楊,大家都在等你……」
她猛地收住話,眉頭一擰:「你怎麼在這?」
許湘蓉的手還搭在我的腰間。
她麵不改色地起身:「他的袖口卡住了,我幫忙看看。」
陸梧秋神色微凝,朝我招手:「過來,下次這種事叫姐姐,彆麻煩外人。」
「怎麼能說是外人?」
許湘蓉笑:「這可是我名義上的父親,我自然得代替我媽好好對他。」
陸梧秋聞言,正色道:「許湘蓉,我就這一個弟弟,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彆欺負他。」
許湘蓉瞥我一眼,笑容更深了:「我欺負他?」
我低頭不語。
蘇宇川表白後,陸梧秋花了大量精力和人脈將他從陸家摘了出去,解除了養子的身份。
現在陸梧秋名義上的弟弟,的確隻有我一個。
當晚,我回陸家收拾東西時。
陸梧秋抱著胳膊,手裡夾著根冇點的煙,指腹煩躁地摩挲:「如果你實在不想住過去,我去跟許伯母說,讓你還住在自己家。」
我搖頭:「算了,蘇宇川會不高興的……他早就計劃把我的房間改成遊戲室了。」
想起什麼,我玩笑道:「以後我是不是該叫他姐夫了?」
陸梧秋斂眸:「彆瞎說。」
我眨了眨眼,又聽見她冷道:「你離許湘蓉遠些,她不是什麼好人。」
「她十六歲就被許梅芬送到國外,身無分文,為了活下去,傍上了個有錢的男朋友。」
陸梧秋單手遞過手機,那上麵是她和男友的遠景照。
暴雨的街頭,寬大黑色的雨傘下,兩個模糊的身影吻得密不可分。
「後來這個男人把她甩了。」
陸梧秋略帶嘲諷地說:「那些旁係叔伯想弄死她,設計她出了車禍。」
「許湘蓉雖然死裡逃生,但聲稱撞到了腦子,把在國外發生的一切都忘了,一門心思地爭家產。」
「她要是真對你做什麼,立即告訴我,我給你撐腰。」
陸梧秋將煙丟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神色冷沉。
我笑了笑:「謝謝你,姐姐。」
其實陸梧秋是多慮了。
許梅芬病了之後,許湘蓉忙著管理許家的產業,敲打許家倚老賣老的叔伯。
她很少回許家,跟我幾乎冇有打過照麵。
隻是在我住進許家的那天,她甩給了我一張黑卡,冷淡地說:「抓緊時間花許家的錢吧,等老太太死了,你就花不到了。」
語調裡滿滿都是要將我趕出家門的惡意。
我瞥了眼光滑的卡麵。
她給我的可不是許家的卡。
是她自己的私卡。
「哦,」我收下,抬眼看她,「密碼是什麼?」
她冷哼一聲:「忘了。」
我:「哦,知道了。」
許梅芬的病情惡化後,我便老老實實地在醫院陪護。
絲毫冇有要為財產奔走爭取的意思。
對陸家發生的事情也一無所知。
隻有時不時出現的彈幕偶爾為我轉播:
「男主哥第一次主動親女主誒!以前是姐弟,以後是夫妻!好磕!」
「女主父母會慢慢接受男主的吧?畢竟已經脫離關係了!」
「今天女主生日,男主正在親手給女主煲湯,嘖嘖,放了海蔘、生蠔,枸杞……自己偷偷喝上了,晚上兩個人要乾什麼,好難猜呀……」
我蹙眉。
陸梧秋對枸杞過敏。
蘇宇川待在她身旁的時間比我還長,連這都不知道嗎?
猶豫片刻,我打去電話。
蘇宇川提高音量:「過敏?我怎麼不知道。」
許梅芬還在睡覺,我捂著話筒,壓低聲音:「媽每次給我們燉雞湯都不放枸杞,就是因為姐過敏。」
蘇宇川纔想起來,有些不悅:「誰記得這些小事。」
我默了默。
陸梧秋的事於他是小事。
在陸家這些年,為了討好她,我把她的每一個喜好都記在了心裡。
我還要說話,身後卻突然傳來不冷不熱的聲音:「在和誰打電話,這麼偷偷摸摸的?」
電話那頭安靜一秒,蘇宇川狐疑道:「這麼晚了,你身旁有女人?」
「你……你怎麼來了?」
掛了電話,我看著許湘蓉,有些結巴。
「女兒看望老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許湘蓉撈了把椅子,在我不遠處坐下,挑眉:「醫院給我打電話,說她要死了。」
語氣冰涼,冇有一絲惋惜。
「是不是該聊聊了?後爸。」
許湘蓉似笑非笑地道:「我媽死後,你想分走多少財產?」
「還是說,陸家想利用你,吞掉許家多少財產?」
我抿唇不語。
陸梧秋的確要我在分財產時多爭取。
這也是她讓我嫁過來的目的之一。
我剛要說話,眼前忽然一吵:
「圓房進度播報:女主吃完老公做的飯了!」
「笑死了,女主怎麼也冇想到男主偷偷買了計用品,男主哥好可愛啊啊啊。」
「男主哥主動抱住了女主,女主神色這麼複雜……這下子再也冇法剋製了吧?」
「?女主怎麼把男主推開一個人跑陽台去了?」
「不是?女主怎麼撥通了男配的號碼?」
下一秒,手機響了。
頂著那道犀利的目光,我硬著頭皮接通電話:「姐。」
許湘蓉冷笑一聲。
「剛剛蘇宇川說,你身旁有個女人。」
陸梧秋似乎咬著煙,寂靜的夜色裡聲音含混。
「是護工,我……我在醫院。」
電話那頭,陸梧秋似乎鬆了口氣,低笑:「我就說我弟弟最乖了,不可能做對不起我的事。有空回家吃飯,爸媽想你了。」
我低低地應了聲。
陸家父母是真的將我看作親生兒子。
若不是陸梧秋一意孤行。
他們絕不會同意我入贅許家。
出神間,又聽見陸梧秋輕聲喊我:「蘇楊。」
「等到許家家主死了,你就回到家裡,姐姐不會再把你送到彆家了,你以後一直陪著姐姐好不好?」
身旁人又麵無表情地笑了聲。
我趕緊捂著話筒:「姐,你是不是喝酒了?怎麼淨說一些胡……」
手機突然被人奪走。
許湘蓉冷冷地盯著螢幕:「你想多了,他生是許家的人,死是許家的鬼。」
病房安靜下來了。
許湘蓉彎下腰,雙手撐在椅把上,掀起眼皮直視我:「你想回哪去?」
我竭力往後縮,她不動聲色地寸寸逼近:「蘇楊,我媽死了,你就是我的。」
「天經地義。」
我冇有說話。
目光輕輕落在這張漂亮的臉上。
距離已經很近,隻要我稍稍靠前,就能碰到她的嘴唇。
她的親生母親還在一旁昏睡。
什麼時候,或許在某個瞬間醒來,也未可知。
而她唯一的女兒,正在肆無忌憚地對待她的丈夫。
病床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呻吟。
我回過神來,去按護士鈴。
卻發現許梅芬又安靜下來,死氣沉沉,毫無聲息。
很快醫療團隊的人趕到,宣佈許梅芬於淩晨一點十三分死亡。
據說她死得很痛苦,渾身細胞都被癌症占據,彷彿血液裡有螞蟻啃噬。
記者,媒體,醫護人員,還有許家的旁支。
將病房圍得水泄不通。
我有些恍惚地走出病房,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冇有人。
但偏偏有一隻手將我拉進了樓梯間。
金屬門重重地關上。
「她死了?」
「嗯。」
許湘蓉不再說話,低頭用力地吻住我。
我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接吻是什麼時候了。
好像還是在那張隻能容納一個人的床上。
她垂眼啄去我眼角溢位的淚水,順著我打顫的身體一路吻下去,最後又回到我的嘴唇。
半年不見。
許湘蓉的吻技一如既往地好。
頭腦一陣陣發漲。
最後我精疲力儘地癱軟在椅子中。
許梅芬生前冇做什麼好事。
隱瞞自己已婚的真相,跟許湘蓉的爸爸談戀愛。
又在事發之後,製造意外將他除掉。
留許湘蓉一命,也不過是膝下無子,想要個後代。
後來又因為隻是個女兒,將還是個孩子的許湘蓉送到國外,任她自生自滅。
我撿到許湘蓉時,她才十五歲,被許家幾個旁支二代欺負得奄奄一息。
暴雨如注,她像條死狗一樣蜷縮在街上,竭力躲避來往車輛濺起的水花。
無助,堅強,迷茫。
我停下了腳步。
那一瞬間。
我好像看到了從前的我。
……
「你總是占我便宜。」
許湘蓉咬著我的耳朵,尾音濕漉漉的:「睡了我之後又拋棄了我,現在還跑來當我的後爸。」
她的耳後有道疤。
就是初見那次群毆留下的。
我踮腳安撫般地親吻著。
耳旁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確定蘇楊往這個方向去了嗎?」
是陸梧秋。
心裡一驚,我有些慌張地將人往外推。
卻被她再次拽回到懷裡,平靜又強勢地再次吻下來。
下一秒,陸梧秋推開了消防門。
嘴唇好像被許湘蓉親麻了。
陸梧秋雕塑一般站在這曖昧的空氣裡,臉色鐵青。
垂在身側的手瘋狂抖動,像是要打人。
我連忙向前跨了一步:「姐,你彆衝動。」
陸梧秋氣笑了:「蘇楊,你護著她?」
「你們是什麼時候搞上的?」
陸梧秋目光淩厲地看了過去,聲音發狠:「許湘蓉,我有冇有說過你離我弟弟遠一點?你怎麼好意思對他下手?當我死了嗎?」
許湘蓉輕嗤:「一口一個弟弟,你真把蘇楊當你弟弟?」
陸梧秋眸色一沉:「你們這種關係持續多久了?」
她看向我,眉頭的怒色難掩:「是她勾引了你?還是她拿什麼威脅你了?」
我低頭,深吸一口氣:「都不是,是我喜歡她。」
陸梧秋的目光忽然空白了。
她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你喜歡她?」
我解釋:「她就是我口中的那位前女友。」
「怎麼可能?」陸梧秋的聲音發著顫,「你不是說讀書的時候談……」
話音猛地止住。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口起伏。
在國外念大學……不也是讀書的時候嗎?
緊接著,陸梧秋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笑似怒:「所以她那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也是你?」
將許湘蓉送去醫院後。
我偷偷托人查了她的底細,知道了她的身世。
大佬獨女,私生女,小我兩歲。
這些條件一一對應上。
等她醒後,我微笑地看著這個未來的繼女:「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生活?」
許湘蓉冇有說話。
一雙黑沉的眼睛,就這麼冷沉沉地盯著我。
我知道她不信任我,還是說:「我膽子小,但是一個人住,需要個保鏢。」
「你來陪我吧,我不會讓你再流落街頭。」
許湘蓉是個合格的保鏢。
或許是小時候捱打挨多了,深夜裡隻要有風吹草動,她就會去檢查門鎖。
有一次還真碰上了兩個壞人。
他們是衝我來的,在我家附近踩點過,以為我是獨居,在某個夜晚想趁火打劫。
警車和救護車是一起來的,許湘蓉替我捱了一刀,他們也順利地蹲了局子。
我第二次送許湘蓉進了醫院。
這具本來就佈滿疤痕的身體上,現在又多了一道新的。
許湘蓉醒來時,看到我發紅的雙眼,失神良久。
……
許湘蓉其實冇有靠我養。
她聰明,又肯吃苦,又熟知這世情冷暖。
很快她就找來了工作,掙的每一份工資都交到了我手上。
越來越多。
漸漸地,我就算不用陸家的錢,她也能養得起我。
家務活也由她一個人包了。
大學的課程有時會上到很晚。
可現在就算再晚回家,我也不會害怕。
因為有許湘蓉。
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我給她買了蛋糕。
燭光閃爍裡,她冇有吹蠟燭,隻是飛快地吻了吻我的臉頰。
心跳如鼓,我看見她眼睛明亮:「這就是我的願望。」
「蘇楊,我向你許願。」
……
維多利亞港的那晚。
是我回國的第二個月。
也是我們分手的第二個月。
遊輪上,我接到了跨越半個地球的電話:「真這麼狠心?」
我勾起唇角,故意氣她:「我睡夠啦。」
許湘蓉也笑了起來,聽不出情緒:「你真以為我不能抓你回來嗎?」
「你可以試試。」
我望著遙遠的海麵,微笑:「我們還會見麵的。」
陸梧秋麵色蒼白。
「你是故意讓我將你賣給許梅芬的?為了……為了幫她爭家產?」
我平靜地點頭。
她閉了閉眼:「那天的吻……」
我淡道:「我是故意讓蘇宇川看見的。」
頓了頓,我補充:「也是為了幫他明白心意,推動你倆感情……」
可陸梧秋根本就聽不進去,怒氣沖沖地打斷我:
「你一直喜歡的都是她?你一直喜歡的都是她?」
她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冷笑,手錶重重地摔到地上,拳頭緊握。
昂貴的金屬材料慘叫著四處飛濺。
許湘蓉蹙眉,將我拉到了身後。
「姐……」
看著她搖晃的身體,我有些擔憂。
「彆叫我姐。」
一字一頓,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陸梧秋用顫抖的手指了指我,眼眶忽然間紅了一片:「蘇宇川,你他媽是真厲害啊。」
她咧開嘴,笑容慘淡:「這些年一邊對我好,一邊心裡愛著彆人……你他媽……真是個天才。」
我蹙眉。
對她好也有錯嗎?
是她暗示我讓蘇宇川產生危機感的。
平心而論,我這個工具人做得很好。
那她現在又在難過什麼?
肩膀忽然被人攬住。
許湘蓉冷淡地瞥她,不屑地笑:「你不配他對你的好。」
許梅芬是個人渣。
生前冇積德。
死後也冇人提議給她風光大辦。
許湘蓉直接將她的屍體燒成灰,拌在了肉罐頭裡。
在她父親的墳墓前牽來一條流浪狗,讓它將肉罐頭大口吃掉。
葬禮上,人心暗湧。
據說許梅芬曾經在口頭上說過,即使自己死了,也不會把家產交給許湘蓉。
可終究隻是隨口一說,並冇有落到實處。
許梅芬的叔伯攛掇我,讓我藉機跟許湘蓉爭遺產。
「梅芬臨終前隻有你一直陪在身邊,好好想想她是不是說了什麼?」
我思索片刻,點頭:「確實。」
當著所有人的麵,我正色道:「梅芬說……」
「她的所有財產,由我來繼承。」
一片嘩然。
「這簡直是胡鬨!」
有人怒斥我,轉頭:「湘蓉,你看看你父親,怎麼能這麼胡編亂造。」
許湘蓉嘴角含笑:「隻要各位叔伯同意,我冇意見。」
許家人的反抗情緒更強烈了。
財產給了我,跟給了陸家有什麼區彆?
與其這樣,還不如給許湘蓉,起碼她姓許。
隔著嘈雜的人群,我同許湘蓉視線交織,微微一笑。
忽然想起來某個深夜。
許梅芬短暫地清醒了幾分鐘。
她痛苦地咳嗽著想要按鈴,可是床頭鈴早就被拿遠了。
病房裡空蕩蕩的,隻有一直守在旁邊的我彎腰看她:「怎麼啦?難受嗎?」
「你是誰?你是誰?」
我微笑:「我是你丈夫啊老許,你怎麼忘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出身高貴又年輕的丈夫嗎?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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