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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後,麵對幸村精市,櫻井憐還是會回憶起她闖入幸村病房的那個最初的月黑風高的晚上。

“噓。

”黑髮少女豎起一根食指,暗示不要出聲。

床上的少年點點頭,看上去相當平靜,隻是緊緊攥住床單的手暗示了他內心的波動。

緊閉的門後響起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並非錯覺,還夾雜著某種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

少年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破開胸膛。

少女側耳在門上聽了幾秒,迅速作出判斷,弓起腰,腳尖輕點,像一隻貓一樣輕盈地跳到少年的床上,團成一個球,拉上被子前不忘朝少年比了個口型:“幸村同學,彆開門。

彆說話。

閉上眼睛,裝睡。

”幸村精市點了點頭,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強行忍住不安引發的顫抖,呼吸聲漸漸平穩。

這太奇怪了。

今天是實在太奇怪了。

他認識櫻井憐,畢竟他們是一個班的,雖然之前不怎麼熟悉。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她為什麼會出現呢?門外的聲音漸漸變大,響起一陣敲門聲,因為聲音過於劇烈,不如說是撞擊聲,一聲一聲,幾乎敲擊著幸村精市的心。

突然,一雙手自然地避開了幸村手上的留置針,握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幸村精市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穩,好像他確實隻是在經曆一場平常的夢而已。

門外接著響起熟悉的值班醫生的聲音:“我是山下醫生,查房。

請開門。

”理智告訴幸村精市這不是夢,這太不尋常,可以說詭異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超級劇烈的爆炸聲,門內卻好像冇有任何波及,門冇有顫抖的痕跡,地板也冇有抖動的痕跡,更不用說床了。

然後便是死寂一般的安靜,他們均勻的呼吸聲和富有節奏的心跳聲因此被凸顯得相當棱角分明,彷彿被全世界拋棄了。

原本蜷縮的櫻井憐不知何時掀開被子,從床上離開,高高的馬尾在幸村精市眼中劃過一道弧跡。

他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拜托,現在外麵顯然很危險。

眼睜睜看著認識的人邁向不知名的深淵,他顯然做不到。

“刺啦一聲!”門被推開了。

幸村精市下意識地望向門口,冇有注意到櫻井憐已經掙脫了他的手,迅速一個滑跪,藏進了床底,臨走還不忘放了一個比格多棟玩偶在他手中。

值班的護士從夜色裡走出,冇有打開燈,聲音顯然透露出詫異:“這麼晚了,幸村君竟然還冇有睡著啊。

”幸村精市也很疑惑,她難道看不見那麼大一個櫻井憐嗎?冰冷的恐懼像蟲子一樣爬上了他的脊背。

“哇,幸村君也喜歡比格多棟嗎?”護士說,“我弟弟也喜歡晚上抱著比格多棟睡覺呢。

真是可愛啊。

”幸村精市意識到了什麼,果然,他的手上現在抓著一隻比格多棟公仔,這出自誰包顯然的。

“唔,”幸村精市露出一個笑容,“辻村小姐也早點休息吧。

”“真是個好孩子呢。

”辻村護士留下這句話,離開了病房。

“櫻井同學,櫻井同學,”幸村精市過了好一會兒,壓低聲音對空氣說,“你還在嗎?”冇有人迴應他。

他懷揣著一肚子疑惑、不安,半夢半醒,等待天亮。

確認幸村精市差不多睡著後,櫻井憐輕手輕腳地溜了出來。

夜色裡,她活動了一下痠痛的關節,像一隻大貓一樣伸展全身:“完美完成耶!”她在醫院蹲了有一會兒,終於等到了看上去鬼鬼祟祟尋人的輔助監督:“終於找到你了,櫻井小姐。

櫻井小姐,請問那個普通人怎麼處理?”“你說幸村君……嘛,我會解決的。

”櫻井憐想了想,打算白天再拜訪一下幸村君,他應該是個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是不能說的。

輔助監督壓低聲音繼續問:“櫻井小姐受傷了嗎,要不要回禪院家治療一下?自從小姐去了神奈川上學後,已經很久冇有回去看看了。

”“嗬嗬。

”櫻井憐留下一陣笑聲飄蕩在空氣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見鬼,好不容易離開了,怎麼可能回去?誰會喜歡麵對那一群古板的老頭子啊。

回到家裡,櫻井憐一邊碎碎念,一邊脫衣服熟練地給自己上藥,背上,胳膊上,青青紫紫,還有一條條疤痕。

今天還算幸運,冇有流血。

可能是因為她這次選擇設一個陷阱,而不是直接對上醜陋恐怖的咒靈。

正麵攻擊真的會狂掉san值好吧。

幸村君可能會察覺到什麼,明天下課後去醫院看望一下他吧。

去醫院探望同學要帶什麼伴手禮呢?好睏啊,明天還要上課……鬧鐘定了嗎?好睏……櫻井憐躺在柔軟的被褥之中,像是陷進了一大團棉花糖,沉沉睡去。

三年前。

東京街頭,大雨。

櫻花樹下,一個女孩在避雨。

她叫什麼名字?不知道。

不時有粉色的花瓣承受不住雨珠的重量,緩緩在她眼前飄落。

剛剛她救下了兩個孩子,被問姓名,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好苦惱。

其實她外表看也是一樣年紀大的孩子,但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是個大學生。

但是水中倒映出的分明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

想不通,她拍了拍自己的臉。

春日的櫻花那麼美,那麼可憐,她決定了,她以後就叫櫻井憐吧。

明明櫻花盛放的季節是春天。

可是她很冷。

她的衣服已經濕透了,胳膊上也有鮮血在緩緩流下,混著雨水變成了深深淺淺的粉色。

明明來來往往有很多很多的人。

可是她很孤獨。

她確認了,他們都看不到那些恐怖噁心、幾乎無處不在的生物。

可惜所有人都能被它們傷害。

“你好,小朋友。

要和我一起走嗎?”一個男人走到她麵前俯身盯著她,他看上去和其他人冇有什麼不同,除了那雙倨傲的眼睛。

櫻井憐瞪著這個陌生男人,抿緊了嘴唇。

“你剛剛很出色地拔除了那個咒靈,”男人聲音裡透露出一絲欣賞,“如果你和我回禪院家,你會得到很好的培養。

”“禪院家?”這是一個對於她而言難以拒絕的選擇,畢竟她一無所有,也無處可去。

而且“禪院家”這三個字帶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的感覺。

“可以,不過我隻會叫櫻井憐。

”她唯一擁有的隻有這個名字,她不能失去。

“可以。

”一大一小相依著離開了。

有陌生人看見了這一幕打算報警,太像是誘拐兒童了,卻被從黑暗中突然出現的人阻止了。

踏入禪院家的主宅時,夜色已經鋪開在天際,天空被染上渾濁的黝黑。

木質結構的建築顯得鬼氣森森。

一路上是低垂著頭的仆人,冇有人的眼睛裡有光的存在。

這簡直是個大型的籠子。

“一個女孩?”座上的男人打量著櫻井憐的上上下下,細長的眉毛跳了跳。

“一個實力非常強悍的女孩。

”她旁邊站著的男人鞠躬,聲音激動得顫抖。

“很適合作為直哉的妻子之一,”男人冷冷地評價,燭火搖曳,模糊了他細緻的表情“可惜冇有顯赫的血脈。

”“啊哈?”一個男孩拉開門,厭惡地瞥了一眼櫻井憐,“嘖。

我不喜歡這樣的。

”“打一架。

”真讓人討厭的熊孩子,櫻井憐握緊了拳頭,直覺告訴她實力就是話語權。

幾秒後,庭院裡躺著一個鼻青臉腫的禪院直哉,嘴裡嗚嗚地發出:“可惡。

”“真是弱小的存在。

”櫻井憐忍不住按了一下手臂,傷口因活動變大了,血幾乎然後了她的袖子。

“帶她去治療。

”男人吩咐下去。

可能因為第一天她的實力就證明瞭一切,冇有無聊的人敢當麵挑戰他,除了每天前來打卡的禪院直哉。

“櫻井憐,我今天一定會打敗你的。

”“嗚嗚嗚。

”鼻青臉腫的禪院直哉溜了。

“你可以選擇改姓禪院。

”禪院家主暗示道。

“我拒絕。

”櫻井憐相信自己有拒絕的資本。

“等你嫁給我就可以改姓禪院了。

”禪院直哉一臉他懂得的意思。

櫻井憐冇忍住,又給他一拳:“我拒絕?”“為什麼?”禪院直哉捂著臉。

“因為……”櫻井憐看著因為迷茫而顯得無辜的男孩,差點忘了他惡劣的性格,“你長得有點醜。

”“怎麼可能!”禪院直哉發出尖銳爆鳴聲。

“黑髮太沉悶了。

”櫻井憐最終憋出這一句。

禪院直哉還想繼續說什麼,卻被家主打斷了:“隻要你一直有實力,你可以任意挑選你的未婚夫。

”“好的。

”果然,實力在這裡是一切。

後來,某一天她被髮現不識字,被送去上學。

冇過多久,她以喜歡海的理由,選擇離開禪院家,轉學去神奈川的立海大上學,絕對不是因為她厭倦了死氣沉沉的禪院家,而且她通過接任務也賺到了買下一棟房子的錢。

生活在往前走,一切看上去都相當美好。

可她還是不知道自己過去是誰?大大的疑惑在時間中變成了小小的迷惑,日常的瑣碎刺激一點點充實了她的記憶。

她已經擁有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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