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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貓刺客
楠國二十八年,春月夜。
雲琛蹲在屋簷上啃燒餅,手裡摁著隻炸毛的黑貓時,突然意識到,她當“小子”已經五年了。
為了裝得更像個男人,她做過的荒唐事包括但不限於:
站著撒尿。
對路過的漂亮姑娘吹口哨。
以及假裝紅坊的頭牌小娘子是她的老情人。
實則每次去都是和人家談人生,談理想,就是不上床。
除此之外,雲琛還入護衛行,當了個零散武師,學會了喝酒、吹牛、罵臟話、不洗澡
成功立住了“純爺們兒”的人設。
其他武師們也都對這個帶著點南方口音的“雲小子”印象頗深。
一則因為她在男人堆裡太紮眼,明顯比旁人更白,更瘦,太漂亮。
那俊俏的長相透著股怎麼都掩蓋不掉的陰柔,一雙眼睛自性清淨,滿是“少年”純真。
二則,武師們平日喜歡切磋功夫,比試摔跤、遊泳、騎射
雲琛很少參與,隻是抱劍站在旁邊,樂嗬嗬地當觀眾鼓掌,從不顯山露水自己的本事。
唯有兩次,被她兩個好兄弟硬攛掇露兩手,無意打出淩厲又囂張的招式時,武師們才隱約察覺這“小子”武功可能不一般。
帶貓刺客
好幾次判斷失誤,她不小心跑到黑貓前頭去了,又掉頭撲回來,嚇得黑貓“嗷嗚”大叫著躲閃,那語氣彷彿在說:
“兄弟,輕功這麼好,不要命了嗎?跑得比我還快,你纔是真畜生啊!”
雲琛聽不懂貓語,但能感覺到它罵得挺臟,便加快腳步追逐,更加側耳凝神去聽——
“呼……”
寂靜又濃黑的夜色中,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像極了貓兒跑累時發出的聲音。
雲琛憑聲音斷定方位,淩空一個掃堂腿飛過去——
這時,天空中雲彩散儘,月光再次亮起。
飛至半空的瞬間,雲琛猛然看清眼前不光有黑貓,竟還有黑壓壓一大群佩刀護衛站在地上。
看不清臉,隻覺氣勢森然,宛如一群拆骨飲血的夜獸。
那黑貓不知抽什麼貓瘋,天堂有路它不走,“直通地獄”它偏要選:
它衝向其中短了半截、最矮的一個人影,踩著那人的臉彈跳而過,喵喵叫著跑遠。
緊接著,追貓追到來不及收力的雲琛,也一腳踩在那人額頭上,借力追去。
在眾護衛的目瞪口呆中,一人一貓就這樣先後踩了他家少主一腳,然後眨眼冇了蹤影……
等眾護衛反應過來,紛紛抽刀,驚叫“有帶貓刺客!保護少主!”的時候,半空中已不見人影,隻有雲琛逐漸遠去的聲音:
“唔好意思,小朋友,下次我讓你踩回來!”
餘音漸漸遠去。
空氣瞬間凝固。
眾護衛膽顫心驚地低頭站著,壓根不敢去看自家少主的臉色。
一個時辰後,完全對自己乾了什麼一無所知的雲琛,拎著狂吐舌頭差點跑吐血的黑貓,走街過巷時。
隻見原本寧靜的街道突然沸騰了一樣,滿大街全是揉著眼屎、邊走邊整理衣服的武師們,顯然都是剛從睡夢中爬起來的。
人群三三兩兩,摸黑往同一個方向而去,嘰嘰喳喳興奮地討論著什麼“霍幫”“前所未有”“令人震驚”。
雲琛一頭霧水地看著與她逆行的人群,胳膊忽然被一人迎麵拉住。
“阿琛!我到處找你呢,快走!一起去衙門前廣場!小六已經先去了!”
雲琛停下來仔細瞅,天太黑,看不清臉,但能看到一雙賊亮的眼睛,滿眼都是對金錢的渴望。
不用說,肯定是荀戓,她另一個好兄弟。
雲琛問:“去乾啥啊,狗哥,什麼大事這樣轟動,我看全城武師都出動了?”
而且從所有人的表情來看,顯然還是“大好事”。
“霍幫招人啦!”被叫“狗哥”的男人激動說道:“大名鼎鼎的霍幫!公開招聘護衛!訊息剛剛傳開,所有人都趕去報名了!”
狗哥本名荀戓,和孟子乾仗的那個“荀”,戓同音“哥”。
因為小六那個大文盲不識字,第一次見麵時念成了“苟”,從此狗哥就成了荀戓的外號。
見雲琛還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為聽到這樣天大的好訊息高興,荀戓急得去拽她手裡的貓。
“彆一天到晚乾這些不掙錢的差事了,咱們兄弟仨一塊試試去,若能當上霍幫護衛,每月月錢四兩起!頂我和小六乾半年差事!頂你給老太太搶十年雞蛋!你一身好功夫,何苦這樣浪費!”
荀戓說著推搡雲琛加入人群。
雲琛閃身躲開,“不行,我得先把貓還回去,我答應過妙妙的。”
荀戓一臉恨鐵不成鋼,“不就答應給小屁孩找貓嗎?這也叫事?”
“不行,男子漢大丈夫言而有信,不能爽約。”雲琛斬釘截鐵地拒絕。
眼見人群越走越遠,全都往廣場去了,荀戓冇辦法,隻能先放開雲琛,反覆叮囑她放下貓就趕緊去找他和小六彙合。
雲琛嘴裡敷衍幾句,心裡卻打定主意要回去睡大覺,便扛著貓兒繼續悠哉地走。
待周圍所有人都走光,街道重新變得空蕩安靜,清晨第一縷陽光破夜而升,照得一切都明朗起來。
她這才發現,全城大大小小所有街道牆麵上,竟一夜之間貼滿了黑金暗紋的告示。
威嚴的霍幫醒獅標誌下,書寫著幾行明晃晃的簇新大字:
霍幫誠聘。
要求:男,南方人,擅夜行,擅輕功,擅飛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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