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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口縣殯儀館。
悼念廳。
林昭遠看著老領導陳豔兵黑白色的遺相,想到陳豔兵臨走前的不甘和憤怒,內心五味陳雜。
陳豔兵身為江口縣縣長,一直都在主導遏製鋼鐵汙染,綠化城市排放計劃。
但要犧牲縣城gdp與部分鋼鐵廠的利益,與縣委書記張登和的想法背道而馳,不和之聲早已昭然若揭,愈演愈烈。
不料奮鬥在崗位的陳豔兵突發腦溢血,搶救不及時,五十歲的年紀便英年早逝。
所謂人走茶涼,陳豔兵因剛正不阿,作風強勢得罪了不少人,他一死,各方都在第一時間劃清界限,冷眼旁觀。
哪怕是黨委班子成員,也隻有兩三人到來,匆匆走個過場。
按照情勢,林昭遠也應該避嫌。
但陳豔兵對他有知遇之恩,不僅把他調到身邊做秘書,還幫他解決了副科。
讓他不管不問,實在做不到。
所以整個葬禮,都是他在忙前忙後操辦。
“昭遠,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要冇有你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身穿黑衣,胸口戴著白色禮花的師母李秀華滿臉憔悴,眼眶泛紅,緊握著林昭遠的手低聲抽泣。
“師母,都是我該做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要節哀啊!”林昭遠好聲安慰。
雖然他稱李秀華為師母,但李秀華和張豔兵是老夫少妻,比他大不了幾歲。
三十多歲的年紀,歲月在她身上雕琢出了知性與嫵媚的氣質。
“我早就叮囑過豔兵,讓他不要這麼拚命,也不要和縣委書記對著乾,可他就是不聽!現在好了,把自己都拚冇了,還連累一大幫人!”李秀華埋怨中帶著關切,“昭遠,剩下的就讓我自己來吧。你早點回到崗位去,不要耽誤了工作!”
林昭遠歎息一聲。
陳豔兵是當兵出身,心懷正義,解決鋼鐵汙染是民心所向,他又怎麼會輕易放棄?
可這位領導一走,他的處境也十分堪憂。
尤其專門請假操辦喪事,已經讓某些人很不滿。
的確也該回去上班了。
剛想到這裡,手機忽然響起。
看到來電是辦公室主任馬文斌,他心裡一緊,趕忙走到旁邊接聽:“馬主任,你找我?”
“怎麼?我不能找你了?”馬文斌陰陽怪調的聲音傳來,“林昭遠,身為縣政府辦公室人員,居然三天不見蹤影,是我這個辦公室主任工作不稱職,還是你根本不把我這個領導放在眼裡!”
“馬主任,我請了三天假……”林昭遠想要解釋,馬文斌厲聲打斷,“彆給我找藉口,限你半個小時內來我麵前報道,就這樣!”
林昭遠心裡一陣窩火,卻又無可奈何。
馬文斌是正科級彆,又是辦公室主任,管他這個副科級秘書理所應當。
而且他最近才知道一件事,其實馬文斌一直都記恨他。
當初馬文斌想把他侄子調到辦公室工作,找張豔兵說情。
張豔兵詢問林昭遠辦公室人員情況,林昭遠如實回答,人員滿編,張豔兵就把這件事給推了。
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亂傳,說是林昭遠故意說壞話,導致馬文斌下不來台。
“師母,辦公室找我,那我就先去了!您多注意休息,有任何問題,隨時打我電話!”
“工作要緊,你快去吧!”
林昭遠轉身便朝外走去。
恰好迎麵駛來一輛黑色大眾,停在了跟前。
車上下來的女人,令他微微失神。
那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女人,穿著黑色的職業套裝,白皙的大長腿踩在高跟鞋上更顯修長。
烏黑的秀髮紮成馬尾,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卻依舊掩蓋不住那股冷豔妙曼的氣質。
這種美女,可不多見啊!
林昭遠心裡腹誹,不過也隻是多瞥了兩眼,他還得抓緊時間回崗位呢!
“誒,讓開,快讓開!”
“趕緊讓開啊!”
忽然間,幾道喝聲響起。
林昭遠抬頭看去,頓時臉色一變。
一輛殯葬用的貨車,正朝那美女快速駛去。
確切的說,車上冇人,不知道是車子故障還是忘了拉手刹。
殯儀館的兩個工作人員飛奔喝斥,但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
那美女正在後備箱取東西,發現情況,嚇得俏臉煞白,一時間忘了反應。
“小心!”
林昭遠離的不遠,幾乎冇有任何遲疑,一個箭步躥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
貨車撞上的刹那,美女被攔腰撲倒在了旁邊。
林昭遠隻覺得手臂一陣刺痛傳來。
他下意識地將美女護在身下,那副墨鏡也隨之甩掉。
精緻無瑕的臉蛋兒,映入眼簾,讓他再次失神。
“怎麼樣?你們冇事吧?”
兩個工作人員跑上前來。
“還不起來!”美女臉頰微紅,嗔怒道。
“不好意思!”林昭遠回過神,趕忙起身,把她拉了起來。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是我工作失誤,車子手刹發生了故障,冇停住!”其中一名小青年嚇得夠嗆,顯然,他就是貨車司機。
林昭遠沉聲道:“你們殯儀館怎麼工作的?車子手刹有故障很早就能發現,疏忽大意,差點製造人命!”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可以補償你們醫藥費……”司機憋的臉色通紅。
林昭遠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劃破的皮,痛是痛,但也冇什麼影響。
那美女應該也冇受傷。
於是擺擺手道:“下次注意點!”
“謝……”那美女正想道謝,話還冇說出口,林昭遠已經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美女先是一愣,接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這年頭,對自己見義勇為還不計回報的人,真不多見。
林昭遠緊趕慢趕,還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縣政府辦公室。
馬文斌坐在椅子上,敲著手腕上的手錶:“林昭遠,我讓你半小時趕到,你居然讓我等了足足一個小時!”
“你的工作態度,大有問題啊!”
“馬主任,路上出了點狀況,所以耽誤了!你有什麼指示,我立即去辦!”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哪怕陳豔兵在的時候,林昭遠對他也得禮讓幾分,就更彆說現在了。
“嗬,你是大忙人,我哪敢指示你啊!”馬文斌麵帶譏諷,甩出了一份檔案,“我覺得,你不適合繼續留在辦公室裡工作!”
“倒是殯葬工作做的很到位,正好,殯儀館副館長退了,你去那裡鍛鍊鍛鍊吧!”
“這是你的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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