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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舟珩高中相識，大學異地戀。
都說異地就是愛情的終止，我不相信。
他說，等我們大學畢業就回來跟我結婚。
我拒絕了學校裡所有向我示好的男同學，全心全意的愛著他。
七年相知相戀，最後，他卻出軌了學校裡的女同學。
我獨自一人跨越千裡去找他，在校門口，我哭著問他。
「沈舟珩，那我們這些年算什麼？」
他滿臉不耐煩，冷冰冰開口。
「算你天真。」
1
自習室的冷氣開得很足，吹得我手臂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窗外，一對小情侶依偎著走過。
女孩手裡舉著一支冰淇淋，笑著餵給男生一口，男生低頭去接，陽光正好落在他帶笑的側臉上。
這溫馨的一幕卻像一根極細的針，猝不及防地紮進心口。
我猛地低下頭，指尖不受控製地劃開了手機螢幕。
置頂的聊天框，沈舟珩的頭像安靜地呆在那裡。
最後一條訊息，停留在昨天中午，我發的。
「降溫了，你那邊呢？記得加衣服。」
再往上翻，是我絮絮叨叨分享的食堂新菜，路邊看到的可愛小貓，圖書館窗外的晚霞……
可沈舟珩的回覆卻越來越短，間隔越來越長。
「在忙。」
「實驗室走不開。」
「跟室友開黑呢，晚點說。」
冷氣似乎更足了，我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手臂，試圖汲取一點暖意。
指尖碰到左手腕上那根褪色的紅繩。
那是高中畢業時，沈舟珩笨手笨腳編的，歪歪扭扭，醜得要命。
他說。
「套牢你，等我大學畢業回來娶你。」
「我會愛你一輩子。」
當時陽光落在他汗濕的額發上，眼睛亮得驚人，裡麵盛滿了隻有我的未來。
愛我一輩子。
我扯了扯嘴角，嚐到一絲苦澀。
我和沈舟珩的感情，不知何時，裂縫已經清晰可見。
他們說異地戀是愛情的墳墓，我不信。
我拒絕了籃球隊林哲週末看電影的邀請，也婉拒了學霸陳默一起自習的提議。
我一直說我的愛不是選擇題，是唯一的填空題，答案隻能是沈舟珩。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心臟瞬間被攥緊，又倏地鬆開。
不是沈舟珩。
是銀行卡的到賬簡訊，一筆不小的數目，是我省吃儉用做了兩個月的兼職攢下的。
沈舟珩唸叨了很久的那雙限量版球鞋，我終於攢夠了錢。
我想象著他收到時驚喜的樣子，心裡那點不安和委屈似乎被強行壓下去了一點。
指尖無意識地在螢幕上滑動，點開了微博。
他的主頁依舊一片空白。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他的關注列表。
一個陌生的id跳入眼簾。
「晴天的蘇打水」，ip是沈舟珩同城，頭像是個笑容甜美的女孩。
心猛地一沉，指尖冰涼，我點開了那個頭像。
最新一條動態，就在半小時前。
一張咖啡館的自拍，女孩對著鏡頭比耶，笑容明媚。
背景是虛化的玻璃窗，窗上映出一個模糊的側影，穿著件深藍色的衝鋒衣外套。
我呼吸一窒，那外套我太熟悉了，視頻裡沈舟珩穿過無數次。
胸口那個小小的，獨特的品牌logo，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我的眼睛。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我顫抖著截圖，手指懸在沈舟珩的聊天框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如果我質問他，他會怎麼回答？
多疑，不信任，太敏感……
這些詞像冰冷的蛇，纏繞上來，勒得我喘不過氣。
2
晚上，我盯著手機螢幕，看著時間一分一秒跳到九點半。
這是約定好的視頻時間。
我深吸一口氣，撥了過去。
響了好幾聲，沈舟珩才接起。
鏡頭有些晃動，背景是他宿舍雜亂的桌麵一角。
「喂？」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或者是彆的什麼。
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裝作若無其事，目光卻緊緊鎖住他的臉。
「阿珩，今天降溫了，你穿那件藍色衝鋒衣了嗎？挺擋風的。」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看向彆處。
「哦，那件啊……嗯，借給室友穿了，胖子非要去爬山。」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了一下，這是他撒謊時的小動作。
高中時他偷偷幫我寫作業被老師發現，也是這樣的動作。
心一點點沉下去，冰涼的絕望蔓延開來。
我盯著他躲閃的眼睛，聲音有些發緊。
「晴天的蘇打水，是你微博關注的那個女孩吧？」
沈舟珩的眉頭瞬間擰緊，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不耐煩。
「蘇晴？就是一個小組同學而已，你查我關注列表？周晚晚，你有完冇完？能不能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煩不煩！」
「煩？」
積壓了太久的委屈，不安，恐懼，在這一刻被這個字徹底點燃。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
「沈舟珩，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是我在疑神疑鬼嗎？你多久冇主動給我打過電話了？我發的訊息你多久纔回？你知不知道我……」
「夠了！」
他厲聲打斷我，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煩。
「我在忙！實驗室一堆事，冇空陪你扯這些有的冇的！」
話音未落，視頻通話被他猛地掐斷。
螢幕瞬間一片漆黑，映出我蒼白失神的臉。
我呆呆的看著，連眼淚都忘了流，隻剩下他最後那句冰冷的「煩不煩」在反覆迴盪。
原來愛會消失，連帶著信任一起被拉黑，連句解釋都吝嗇給予。
3
手機螢幕突兀地再次亮起，不是沈舟珩，是高中最好的閨蜜，周小雨。
資訊隻有一行字。
「晚晚，看我發你的朋友圈截圖，操他爹的沈舟珩！」
下麵附著一張圖片，我冇刷到，大概是遮蔽了我，卻忘了遮蔽周小雨。
點開的瞬間，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照片明顯是抓拍的，背景是開得絢爛的櫻花樹。
沈舟珩微微側著頭，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意。
他緊緊地摟著一個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的腰。
那個女孩仰著臉，閉著眼睛，甜蜜地迴應著他的吻。
陽光透過花枝灑在他們身上，美好得刺眼。
配文隻有短短一行。
「晴晴，終於等到你，我的命中註定。」
釋出日期，赫然是半個月前，我生日的那天。
那天，我守著手機等到深夜零點，隻等到他一句匆忙的祝福。
「寶貝生日快樂，實驗收尾走不開，明天給你補上。」
原來，他的收尾，是擁著新歡在櫻花樹下纏綿。
那一秒，我聽見的不是心碎的聲音，是我整個青春轟然倒塌的巨響。
所有承諾和甜蜜，都在眼前這張刺目的照片裡，碎成了齏粉。
眼淚終於控製不住落下，一種莫名的衝動在心底翻湧。
我要親眼看看。
看看是怎樣的新歡，讓舊愛變得如此麵目可憎。
我要親口問問，那些年他說的永遠，保質期到底有多短。
幾乎是憑著本能，我抓起手機，指尖冰冷顫抖，卻異常迅速地操作著。
最近一班去他城市的火車，深夜發車，硬座。
付款，確認，然後開始瘋狂地收拾東西。
周小雨的電話立刻追了過來。
「晚晚你要乾嘛？你彆衝動！那王八蛋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我自己去看清楚。」
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隻有握著手機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小雨，彆擔心，我就是去要個答案，然後，徹底結束。」
掛了電話，我背起那個輕飄飄卻重如千斤的揹包。
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踏上旅程。
我將要跨越千裡山河，去奔赴一場早已註定的，屬於我一個人的淩遲。
4
綠皮火車在夜色裡行進，硬座硌得人腰背生疼，但我毫無睡意。
手機螢幕的光幽幽地亮著，那張櫻花樹下的擁吻照，像烙鐵一樣燙著我的眼睛。
指尖一遍遍劃過照片上沈舟珩帶著溫柔笑意的臉。
那笑容曾經隻屬於我。
每看一眼，我都痛得無法呼吸。
回憶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高中時，他打完球一身汗跑到我們班門口，隻為塞給我一瓶冰鎮汽水。
下晚自習的夜路，他總讓我走內側，說車燈晃眼。
高考前壓力大，我躲在樓梯間哭，是他找到我，笨拙地擦掉我的眼淚。
「晚晚彆怕，有我呢。」
那些清晰的，帶著溫度的片段，此刻都變成了淬毒的刀，一刀一刀，淩遲著現在的我。
曾經的承諾言猶在耳。
「騙子……」
我把臉埋進冰冷的掌心，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裡漏出來。
天矇矇亮時，火車終於喘著粗氣，停靠在了他所在城市的站台。
初秋的清晨，空氣裡帶著刺骨的涼意。
我隨著擁擠的人流走出車站，陌生的喧囂撲麵而來。
冇有停留，我直接跳上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他大學的校名。
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眼神帶著點探究。
「小姑娘，來找男朋友呀？」
我想起我上一次來這座城市找他，是因為他跟我說，實驗遇到了大問題，被導師一頓罵，心情不好。
於是我連夜跨越千山萬水，給了他一個擁抱。
臨走時，我塞給他一個煙盒。
「阿珩，知道你喜歡這個牌子的煙，送你一盒，少抽點，每次抽都要想起我哦。」
其實那煙盒裡不是煙，是卷的整整齊齊的錢。
那些天住酒店吃飯他花了不少錢，我心疼他，怕他那個月冇錢吃飯。
那時我來的期待，走的歡喜。
這一次，卻心境大變。
我彆開臉，手指緊緊攥著揹包帶。
身體裡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了，隻剩下一個執拗的念頭支撐著我。
找到他，問清楚。
5
清晨的校門口並不算熱鬨，隻有三三兩兩早起的學生進出。
我掏出手機，再次撥打沈舟珩的電話。
一遍，兩遍，三遍……
冰冷機械的女聲反覆宣告著無人接聽。
發資訊，石沉大海。
深秋清晨的風，帶著刀割般的寒意，穿透我單薄的衛衣。
不知過了多久，腿腳幾乎失去知覺的時候，校門內並肩走出的兩個身影，像一道驚雷劈進我的視野。
沈舟珩穿著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還是我熟悉的樣子。
他的手臂隨意地搭在旁邊一個嬌小女孩的肩上，微微側著頭，正笑著對她說著什麼。
那個女孩是蘇晴。
她微微仰著頭，看著沈舟珩，嘴角彎起甜蜜的弧度，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崇拜和歡喜。
她手裡拿著一杯豆漿，偶爾湊過去讓他也喝一口。
郎才女貌，親密無間。
這幅畫麵，比那張照片更具殺傷力，瞬間將我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疑問，所有的卑微期盼，都擊得粉碎。
憤怒的洪流猛地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衝過去的。
「沈舟珩！」
那兩個依偎的身影猛地頓住。
沈舟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看清是我，瞳孔驟然緊縮，下意識地把搭在蘇晴肩上的手臂收了回來，動作快得有些狼狽。
他的嘴唇動了動，眼神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慌亂。
「晚晚，你怎麼來了？天這麼冷，你穿得這麼少，彆……」
視線落到我凍的有些動作僵硬的四肢，他幾乎下意識想脫下外套給我。
蘇晴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嬌聲道。
「舟珩……」
沈舟珩的動作頓住，拉開的拉鍊又重新拉上去，看向我時，眼底的心疼和愧疚煙消雲散。
我指著蘇晴，顫抖著開口。
「沈舟珩，她是誰？」
蘇晴被我猛的一指嚇了一跳，沈舟珩下意識擋在了她身前，將她緊緊護在身後。
隨後，他看向我，猶豫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的告訴我。
「她是我女朋友。」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反而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
忽的一笑，不知是笑我自己，還是笑無疾而終的這些年。
半晌，我像是不死心一樣開口問道。
「那我們這些年……算什麼？」
躲在沈舟珩身後的蘇晴探出頭，眼裡帶著小三上位的得意和嘲諷。
沈舟珩蹙眉，他張了張嘴，回頭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蘇晴，心一橫，開口道。
「大概，算你天真吧。」
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蘇晴的笑意更濃，帶著勝利者的得意。
世界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半晌，我揚起手，狠狠給了沈舟珩一巴掌。
「沈舟珩，你聽好了，我們分手，不是你甩了我，是老孃看不起你，不要你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
風太大，吹的人眼淚橫流。
原來天真不是褒義詞。
在愛情裡，它是寫在傻瓜額頭上的墓誌銘。
刻骨銘心，鮮血淋漓。
沈舟珩愣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想來追我。
「晚晚，你等一下，我……」
6
身後蘇晴可憐巴巴的聲音陡然響起。
「舟珩，那你今天不陪我去吃那家餐廳了嗎？」
沈舟珩的腳步猛然頓住，終究冇有再追上來，任由我一個人消失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
風颳過臉頰，帶走淚水的濕痕，留下刺骨的冰涼。
我走到路口，茫然地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火車站的名字。
拿出手機，螢幕亮起，鎖屏壁紙還是去年夏天我和沈舟珩在海邊拍的合影。
他揹著我，對著鏡頭笑得一臉燦爛。
那時候，我以為那就是永遠。
指尖冰冷僵硬，卻異常穩定，點開相冊，找到那張照片，刪除，確認。
再點開微信，手指懸在「刪除聯絡人」的紅色按鈕上，停頓了一秒。
然後，用力按了下去。
拉黑電話，刪除所有聯絡方式，動作快得冇有給自己任何猶豫反悔的餘地。
做完這一切，手機螢幕暗了下去，世界徹底安靜了。
火車站的喧囂撲麵而來，我視線空洞地掃過旁邊一家奶茶店明亮的招牌。
省吃儉用幾個月，原本打算給他買那雙球鞋的錢，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我的銀行卡裡。
我起身，走到櫃檯前，盯著菜單。
半晌，我笑了一下，指著最貴的那杯奶茶。
「你好，我要這個，全糖。」
店員很快遞給我一杯溫熱的，看起來就很甜的奶茶。
粉色的杯子上還畫著可愛的圖案。
我捧著它，滾燙的溫度透過紙杯傳到掌心，我狠狠吸了一大口。
奶茶很甜，甜到發苦。
我笑到流淚，嚥下自己親手釀造的愚蠢。
店員見我情緒不對，遞過來一張紙巾，詢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我搖搖頭，開口說。
「這奶茶，可真甜呀。」
比沈舟珩跟我表白時，我歡喜的笑容更甜。
火車再次啟動，載著我和這座埋葬了我所有天真的城市背道而馳。
7
回到學校後，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軀殼。
林哲偶爾投來的帶著關切的目光，更讓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躲閃。
那些曾經被我堅定拒絕過的善意，此刻都像是對我愚蠢過去的無聲嘲笑。
閨蜜每天小心翼翼地陪著我，給我帶飯，給我講些八卦試圖逗我開心。
我聽著，卻冇有任何反應。
她心疼地抱著我說。
「晚晚，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點。」
可我哭不出來。
眼淚好像在那個清晨的校門口，在那個回程的火車上，就已經流乾了。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沉重的疲憊和麻木。
世界變成了一片灰濛濛的廢墟。
而我被困在廢墟中央，動彈不得。
初冬的第一場雨來得猝不及防。
下課時，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下來，教學樓門口瞬間擠滿了冇帶傘的學生。
我站在角落裡，看著密集的雨簾，準備等雨小點再衝回宿舍。
一把深藍色的摺疊傘忽然無聲地遞到我麵前。
我詫異地抬頭，是林哲。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運動外套，一臉坦然的關切。
「拿著吧，我多帶了一把。」
他的聲音很溫和，帶著點獨特的清朗。
我愣住，下意識地想拒絕。
我和沈舟珩的開始，也是一把雨天遞過來的傘。
「不用，我……」
「彆淋雨，容易感冒。」
他不由分說地把傘塞進我手裡，動作乾脆利落。
「我先走了，籃球隊訓練。」
說完，他朝我點點頭，拉起自己外套的帽子蓋在頭上，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雨幕裡，身影很快消失在灰濛濛的雨簾中。
我握著那把還帶著他掌心溫度的傘，站在原地，冰冷的指尖第一次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暖意。
後來的幾天，在圖書館那個我常坐的靠窗位置，總能「偶遇」林哲。
有時他安靜地坐在對麵看書，有時他抱著一摞資料匆匆經過。
那天，我因為前一晚又失眠，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著。
醒來時，桌上多了一杯溫熱的牛奶。
紙杯外麵用馬克筆寫著一個小小的「l」。
牛奶的溫度透過紙杯，暖著我冰冷的手指。
我冇有喝，隻是把杯子往旁邊推了推，心裡依舊築著高高的圍牆。
再後來，我在社交軟件發了一張照片。
是圖書館窗外陰沉沉的天空，配文隻有一個字。
「灰。」
很快，下麵出現了一條匿名的評論。
「陰天隻是暫時的，陽光總會出來，抬頭看看，也許有隻迷路的鳥飛過，也很有趣。」
我盯著那條評論看了很久，心裡某個堅硬冰冷的角落，似乎被這句笨拙又溫暖的話，輕輕地撬開了一絲縫隙。
後來才知道，那條評論背後，是林哲。
林哲的存在就像陰霾天氣裡偶爾穿透雲層的一束微光，不強，卻固執地亮著。
8
那天，我剛結束一場校園活動，手機忽然震動。
有人加我，一個陌生的頭像，備註資訊是。
「晚晚，是我，加我，我們談談。」
我麵無表情地劃過，刪除。
接著是手機簡訊，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資訊很長，充斥著廉價的懺悔和蒼白的辯解。
「晚晚，我知道錯了，真的錯了，我他媽就是個混蛋！異地戀太難熬了，我太寂寞了，蘇晴她……她就是主動貼上來，我一時鬼迷心竅……我心裡愛的人一直是你，隻有你……七年啊，晚晚，我們七年的感情難道就這麼算了嗎？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看著螢幕上那些字，胃裡一陣翻攪。
寂寞？鬼迷心竅？
所以我的堅守，我的拒絕，我的信任，都成了他背叛的墊腳石嗎。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何況這深情裡，還摻著背叛的餿味。
我直接拉黑了那個號碼。
沈舟珩卻冇有放棄，他開始換著不同的號碼打來，深夜，清晨，不厭其煩。
更可怕的是，他找到了我的宿舍樓下。
那是一個週末的傍晚，我剛從校外買東西回來，遠遠地就看到宿舍樓門口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沈舟珩站在那裡，像變了一個人，鬍子拉碴，頭髮淩亂油膩。
他焦躁地踱著步，目光死死地盯著宿舍樓的出入口。
看到我出現的一刹那，他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幾乎是踉蹌著衝到我麵前。
「晚晚，你終於肯見我了！」
濃重的酒氣撲麵而來，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皺緊了眉頭。
「晚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周圍路過的幾個女生紛紛停下腳步，驚愕地看著這一幕。
「是我混蛋，我不是人。」
沈舟珩仰著頭，緊緊抓住我的外套下襬。
「你打我罵我，你怎麼對我都行，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能冇有你晚晚，這幾個月我生不如死，蘇晴她什麼都不是，我心裡隻有你，隻有你啊……」
他聲淚俱下，涕泗橫流，卑微得像一條祈求骨頭的狗。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隻剩下狼狽不堪的軀殼。
周圍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打在我們身上，竊竊私語聲嗡嗡作響。
看他狼狽憔悴，我心裡卻冇有一絲心疼，隻有無儘的疲憊和一種生理性的厭惡，像是看著一件被徹底弄臟，再也無法複原的舊物。
我的聲音異常平靜，一字一句。
「沈舟珩，滾出我的視線，你的眼淚和懺悔，比那句算你天真更讓我噁心。
沈舟珩臉上的悲慟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錯愕和難以置信。
他抓著我的衣角更用力，身體前傾，幾乎是吼出來。
「不，我不走！晚晚，你不能這麼狠心，我們七年的感情……」
就在他的手用力拉扯，試圖將我拽向他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從斜後方伸過來，穩穩地扣住了沈舟珩的手腕。
力道之大，讓沈舟珩吃痛地悶哼一聲，下意識地鬆開了我的衣角。
我驚愕地轉頭。
林哲高大的身影擋在了我前麵，像沈舟珩護著蘇晴那樣。
他臉色冷峻，眼神銳利，直直地盯著狼狽跪在地上的沈舟珩，聲音冷得嚇人。
「她讓你滾，你冇聽見？」
林哲微微俯身，目光掃過沈舟珩的臉，一字一頓，帶著警告的意味。
「再騷擾她，我不介意讓你體驗下籃球砸臉的滋味，我練球，手勁不小。」
沈舟珩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他想掙紮，但手腕被林哲牢牢扣住，動彈不得。
他抬頭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受傷和控訴，似乎想質問我「他是誰」。
林哲根本冇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將沈舟珩整個人從地上猛地拽了起來。
沈舟珩踉蹌了一下才站穩，酒似乎醒了大半，隻剩下狼狽和難堪。
「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林哲鬆開他的手腕，目光卻始終盯在沈舟珩身上。
「晚晚……」
沈舟珩不甘心的喊著我的名字。
「滾。」
這次是林哲替我回答的，斬釘截鐵。
沈舟珩站在原地，身體微微發抖，眼神死死地盯著林哲身後的我，充滿了不甘。
最終，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臉，眼神陰鷙地剜了林哲一眼，踉蹌著，狼狽不堪地轉身逃離。
9
直到沈舟珩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宿舍樓拐角，林哲緊繃的肩膀才微微放鬆下來。
他轉過身，臉上冷峻的神色褪去，恢複了慣常的溫和，眼神裡帶著詢問看向我。
「你冇事吧？有冇有被嚇到？」
我搖搖頭，喉嚨有些發緊。
林哲看著我的眼睛，冇有追問剛纔那個男人是誰，也冇有探究我和沈舟珩之間不堪的過往。
他隻是很自然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動作帶著一種朋友間的安撫。
「冇事就好，這種人，以後離遠點。」
那一刻，被他護在身後的安全感，像一道溫暖堅實的光，終於穿透了我心中厚重的陰霾壁壘，第一次清晰地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謝謝。」
我低聲說，聲音還有些啞。
他笑了笑，笑容溫暖又和煦。
「謝什麼，走吧，外麵冷，回宿舍吧。」
他陪我走到宿舍樓下，看著我進去才轉身離開。
我站在樓道的陰影裡，看著他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挺拔，充滿生機。
心裡那片冰冷的廢墟，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鬆動，發芽。
林哲的邀請，不再被我條件反射地拒絕。
他約我去看他打球。
週末的體育館人聲鼎沸，充滿了年輕的生命力。
我坐在觀眾席的角落，看著他在球場上奔跑，跳躍，投籃。
汗水浸濕了他的球衣，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落在他身上，他臉上帶著專注和蓬勃的朝氣。
那是一種我久違的，鮮活的生命力。
中場休息時，他滿頭大汗地跑過來，遞給我一瓶水，氣息微喘，眼睛卻亮晶晶的。
「怎麼樣？冇無聊吧？」
我看著林哲的臉發愣。
我想起從前跟著沈舟珩一起去和他的朋友打檯球，總是被一個人晾在一邊。
沈舟珩偶爾過來像逗貓一樣摸摸我的頭，然後繼續和他的朋友談笑風生。
我插不上嘴，總是被遺忘在角落。
我無不無聊，似乎並不重要。
林哲在我麵前打了個響指，我猛地回神，搖搖頭，第一次對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很精彩。」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容更加燦爛，帶著點少年氣的得意。
「那下次還來給我加油？」
我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10
林哲還會邀請我參加一些輕鬆的社團活動。
一次是電影協會的觀影會，放一部溫暖的治癒係動畫片。
燈光暗下來，巨大的熒幕上光影流轉。
我沉浸在故事裡，看到感人的地方，眼眶微微發熱。
旁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林哲默默遞過來一包紙巾。
黑暗中，他的輪廓顯得很柔和。
還有一次是攝影社組織的週末郊遊，去城郊的濕地公園。
天氣很好，陽光明媚。
一群人騎著租來的自行車，沿著河堤慢悠悠地騎行。
林哲騎在我旁邊，時不時指著遠處飛過的水鳥或者一片開得正盛的蘆葦，跟我分享一些有趣的小知識。
他的聲音輕鬆愉快，像流淌的溪水，一點點把我拉回到這個有溫度的世界裡。
我開始學著重新分享生活，在社交平台發一張雨後澄澈的藍天照片。
林哲幾乎是秒讚，評論。
「通透，很適合發呆。」
發一杯新嘗試的，造型可愛的奶茶。
他評論。
「看起來熱量炸彈，但快樂無價。」
配一個搞怪的表情。
發一本讀到的好書裡的一句話。
他評論。
「深有同感，這作者有點東西。」
這些細碎，日常的互動，像一顆顆小小的糖果，積累著微小的甜意。
直到有一天，我和林哲在食堂吃飯，周小雨拿著手機湊過來，一臉八卦又解氣的表情。
「晚晚，你知道嗎？那個蘇晴是個慣犯渣女，就喜歡玩小三上位，把那些蠢貨勾到手然後狠狠拋棄。」
原來是這樣。
被蘇晴拋棄後，才意識到我更好？
沈舟珩的噁心，我簡直難以想象。
周小雨繼續說著。
「現在沈舟珩瘋了，蘇晴也被錘了，掛上了校園牆，現在人人喊打呢，據說蘇晴頂不住壓力已經退學了。」
我平靜地點頭。
「與我無關了。」
周小雨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欣慰。
「晚晚，看到你現在這樣，真好。」
我抬頭，林哲微笑著看我，把我愛吃的菜往我身邊推了推。
我笑了一下。
是啊，真好。
被認真對待的感覺，真好。
11
沈舟珩的崩潰，比我預想的更猛烈，更醜陋。
得知林哲的存在，尤其是看到我們之間那些逐漸明媚起來的生活碎片和兩人自然的互動後，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他開始無所不用其極地糾纏。
不再是電話簡訊轟炸，而是實體化的圍追堵截。
他守在我常去的教學樓門口，擋住我的去路，眼睛裡佈滿紅血絲，聲音嘶啞。
「晚晚，我們談談，就五分鐘，求你了！」
我麵無表情，繞開他，徑直往前走。
他追上來拉扯我的書包帶子，被聞訊趕來的林哲一把推開。
林哲眼神冰冷。
「沈舟珩，你要點臉。」
我跟著林哲轉身，沈舟珩忽然抬起手，手上掛著一條手鍊，焦急的在我身後大喊。
「晚晚，你看，你送我的東西我一直都好好收著呢，我從來都冇有不愛你……」
我停下腳步，回頭，冷冷開口。
「丟了吧，你也不配拿著這個東西。」
林哲聞言，回身從沈舟珩手裡搶下那條手鍊，隨手丟進人工湖。
「聽到了嗎？她說你不配。」
沈舟珩雙眼猛的瞪大，不顧一切的跳進人工湖，掙紮著尋找。
「不，不要，那是晚晚送我的，掉到哪裡了？」
我站在岸邊，冷眼看著一切。
初冬的湖水冷得刺骨，沈舟珩的嘴唇很快凍的發白。
我歎了口氣，悄然離去。
何必呢。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沈舟珩甚至找到了我的室友，軟硬兼施，塞錢，哀求，讓她們給我傳話。
「告訴晚晚，我知道錯了，我快死了，讓她接我電話。」
室友不勝其擾，把東西和話原封不動地轉交給我，一臉無奈。
「晚晚，這人真是……魔怔了。」
我帶著歉意開口。
「不好意思，以後不必理他了，打擾你們了。」
最瘋狂的一次，他不知從哪裡打聽到林哲的資訊，竟然直接去籃球館堵人。
那天林哲訓練結束，正和隊友說笑著往外走。
沈舟珩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衝了過去，一把揪住林哲的衣領，雙眼赤紅。
「林哲，你他媽算什麼東西？你瞭解她什麼？你才認識她多久？我們七年的感情，七年！你憑什麼插一腳？你給她灌了什麼**湯？」
籃球館門口瞬間安靜下來。
林哲的隊友們立刻圍了上來，氣氛劍拔弩張。
林哲被他揪著衣領，臉上卻冇有絲毫慌亂，甚至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
他輕而易舉地掰開沈舟珩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被弄皺的衣領，眼神平靜。
「七年？」
「你花了七年，把她變成了一個不相信愛，躲在角落裡不敢見光的膽小鬼。」
「而我認識的她，是現在這個會笑，會分享，會期待明天的周晚晚，我瞭解現在的她，足夠了，至於你？」
林哲的眼神冷了下來，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一個親手打碎彆人真心，現在又像條瘋狗一樣糾纏不休的失敗者，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質問？」
沈舟珩的臉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他死死地盯著林哲，又看向站在林哲身後，眼神平靜無波的我，嘶吼聲裡帶著絕望的哭腔。
「我們七年的感情，比不上他幾個月？周晚晚你告訴我，他瞭解你什麼？他瞭解你什麼啊？」
「我們的七年，你說不要就不要了？那些時光和誓言，都算什麼？」
我抬起頭，勾起嘴角，輕輕一笑。
「沈舟珩，是你自己說的，算你天真呀。」
沈舟珩像是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一步，眼神裡的光徹底熄滅了。
「不……晚晚……」
林哲冇有再看他一眼，自然地牽起我的手。
「走吧，不是說好去吃那家新開的川菜？」
他牽著我，在沈舟珩失魂落魄的注視下，從容地離開了籃球館。
12
沈舟珩的糾纏並未就此停止，他查到了我在校外一家設計公司實習的資訊。
那是個週五的傍晚，我加完班走出寫字樓。
剛走到路口，一個身影就從旁邊停著的一輛出租車後麵猛地竄了出來，帶著濃重的煙味和酒氣。
「晚晚，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退學，我跟你回老家，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求你了晚晚……」
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伸手就要來抓我的胳膊。
我嚇得後退一步，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沈舟珩的手指即將碰到我的瞬間，一聲沉穩的呼喚從側後方傳來。
林哲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來，他應該是剛從公司過來接我下班，身上還穿著挺括的深色襯衫，手裡拿著車鑰匙。
他看到眼前的情景，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幾個箭步衝到我麵前，將我牢牢護在身後，眯起眼睛，聲音冰冷。
「沈舟珩，我警告過你，離她遠點！」
沈舟珩看到林哲，眼中的瘋狂更甚，不管不顧地嘶吼。
「林哲，又是你！你他媽陰魂不散！這是我和晚晚的事，輪不到你管！」
「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是的，就在半個月前，我和林哲在一起了。
冇有人不為堅定的選擇和守護心動，我也不例外。
林哲寸步不讓，眼神銳利，緊緊鎖定沈舟珩。
他不再廢話，直接掏出手機，動作乾脆利落。
「看來上次的警告還不夠。」
「喂？110嗎？這裡是星海大廈a座路口，有人持續騷擾，意圖傷害我女朋友……」
聽到「110」三個字，沈舟珩臉上的瘋狂瞬間凝固，被巨大的驚恐取代。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哲，又看看被林哲護在身後，眼神冷漠的我，嘴唇哆嗦著。
「你……你報警？周晚晚，你就看著他這麼對我？」
林哲掛了電話，聲音不高，卻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警察馬上就到，沈舟珩，這是最後一次警告，如果你再出現在晚晚身邊五百米範圍內，騷擾她一次，我保證，下一次就不是口頭警告這麼簡單了，我會申請法院的人身安全保護令，讓法律教你什麼叫保持距離。」
林哲的話條理清晰，態度強硬，徹底碾碎了沈舟珩最後一絲虛張聲勢的希望。
他臉上血色儘失，隻剩下慘白和絕望。
「好……好……」
他喃喃著，踉蹌著後退，眼神空洞地看著我，充滿了不甘和悲涼。
「周晚晚……你好狠……」
沈舟珩失魂落魄地轉過身，跌跌撞撞地衝向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倉皇逃離。
警笛聲由遠及近。
林哲轉過身，麵對我時，臉上的冷峻瞬間融化，隻剩下關切和擔憂。
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拂開我額前被風吹亂的一縷碎髮，動作輕柔。
「冇事了，嚇到了吧？」
我搖搖頭，剛纔的緊張感在他的注視下慢慢消散。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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