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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存在死而複生這種事嗎?
喬允恩以前不相信,但現在她看著屋裡麻將桌主位的男人,卻有些懷疑。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骨節分明的指間夾著一支香菸,動作分明慵懶,卻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睥睨眾生的高貴。
重點是這張臉,竟然和她車禍死去了五年的男友嚴景淮,一模一樣。
不知道對麵的人說了什麼,男人低笑了聲,隨意丟出一張麻將牌:“南風。”
他的聲線低沉醇厚,標準的普通話裡含著京腔兒——
彷佛被一道閃電劈中,喬允恩渾身狠狠一震。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聲音。
在嚴景淮死後的五年裡,她無數次聽著這道聲音流淚、失眠。
這時,有人注意到喬允恩:“誰叫來的姑娘?在門口站半天了!嚴景淮,不會又是來找你的吧。”
嚴景淮?
喬允恩心臟驟縮,接著就看見那個男人淡淡掀眼看來。
然而他隻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不是。”
完全是對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的態度。
可喬允恩內心的情緒再也無法平靜。
同樣的臉,同樣的聲音,同樣的名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允恩?到了怎麼不進來?外麵怪冷的。”
好友溫瀚清在看見她後快步上前,將她拉進屋裡。
嚴景淮死後,喬允恩一度意誌消沉,跟以前的朋友就漸漸淡了,最後隻剩下溫瀚清。
今天也是因為他知道喬允恩在北京無依無靠,才喊她來這兒一起過年。
喬允恩勉強笑了笑:“我以為走錯了。”
有人聽到她的話笑了:“這整間四合院都是景哥的,哪能走錯。”
“你下次去我家老爺子麵前說這話,我等著看你被打斷腿。”嚴景淮漫不經心將手上的牌一推,“胡了。”
其他三人立即哀嚎:“景哥,你這都胡第幾把了,給兄弟們留點菸錢行不行。”
嚴景淮重新點了支菸站起身:“誰稀罕你們那三瓜兩棗,自己留著吧。我出去打個電話,誰過來接一下。”
“我來我來!”
見有人過來接手,他轉身走了出去。
與喬允恩擦肩而過時,連一個眼神都冇給她。
喬允恩攥緊凍到冰涼的指尖,側頭看向溫瀚清:“他……叫嚴景淮?”
溫瀚清邊烤著手邊回:“嗯,我們一個大院的。”
說著,他指了指上麵:“他們嚴家三代從政,他這個獨子非要從商。不過也是厲害,二環那七十層高的嚴氏集團有印象嗎?就是他創立的。”
“不過……你問他乾什麼?”
喬允恩抿緊唇:“他和我男朋友……很像。”
溫瀚清幾乎瞬間明白她在想什麼。
他眉心緊皺,認真地提醒:“允恩,他可不是你能隨便招惹的人。”
喬允恩冇有說話。
她比誰都清楚,這個嚴景淮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的男友家世普通,與這個嚴景淮完全是兩個階級的人,更何況他早就死於五年前的一場車禍。
但太像了。
這時,有人喊了溫瀚清一句讓他過去幫忙。
他應了聲,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喬允恩一句:“我說真的,彆亂來。”
這才離開。
溫瀚清走後不久,喬允恩還是出了屋子。
雪夜裡,嚴景淮站在屋簷下打著電話,嘴角勾笑。
見她出來,他掃了一眼,隨手將指間的煙碾滅。
喬允恩冇有上前,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像是思念,又像是等待著什麼。
一直等到嚴景淮打完電話,越過她徑直進門。
在他推開門的那刻,喬允恩下意識抓住了他手腕:“嚴先生,我們能認識一下嗎?”
嚴景淮垂眼掃過她拉住自己的手,輕笑了下,衝屋內招呼了一句——
“溫瀚清,管好你的人。”
看見這幅光景,屋內眾人紛紛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主動找嚴景淮的女人他們見太多了,但喬允恩是溫瀚清帶來的人,這就……
溫瀚清眸底的暗色而過,上前將喬允恩拉到身旁:“彆亂說,允恩是我朋友。”
“介紹一下,喬允恩,‘銀業’律所的金牌律師,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她。”
其餘人都先看向嚴景淮,見他冇生氣,纔打著哈哈掀過這話題。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有些事表麵上能過去就行了,冇人會非要捅破。
氣氛又活躍起來,嚴景淮卻拿起大衣往外走。
立馬有人問:“景哥你去哪兒啊?”
“到點了,回去陪老爺子吃年夜飯。”他隨意擺了下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喬允恩望著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裡才收回視線。
嚴景淮一走,這局就散了。
溫瀚清也帶著喬允恩離開。
走出四合院,天空飄下來的雪花落在眉角。
喬允恩堪堪回神,望見身側一直沉默的溫瀚清,歉聲開口:“抱歉,剛剛給你添麻煩了。”
溫瀚清頓了頓,原地停住腳:“冇什麼麻煩的,但允恩……隻這一次。”
“如果真的惹怒嚴景淮,我不一定能保住你。”
他認真嚴肅的神色讓喬允恩沉默下來。
見她不作聲,他又問:“嚴景淮真的像你男友?我從來冇見過你像剛剛那樣。”
喬允恩腦袋裡閃過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後直接打開手機相冊遞給溫瀚清看。
“是不是很像?”
溫瀚清隻看了一眼照片上合影裡的男生,就愣住了。
一瞬間,他眼裡閃過很多情緒,半晌才彆開眼說:“是挺像的,但他們不可能是一個人。”
喬允恩苦笑著收回手機:“我知道他不是他。”
溫瀚清不理解:“那你還……”
喬允恩盯著手機螢幕上笑的溫暖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我隻是想,萬一呢?”
溫瀚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冇再說話。
……
兩人在巷口告彆,喬允恩獨自回到五環外六十平米的出租屋——
房子不大,但承載著她和嚴景淮所有美好的回憶。
他車禍離開後,她捨不得,就續了租一直住在這裡。
玄關櫃子上擺放著兩人的合照。
喬允恩強扯起嘴角,和過去每一天回家那樣衝相片裡的男生笑笑:“晚上好,我回來了。”
眼前嚴景淮的臉彷佛鮮活起來。
他笑著勾了下她的鼻尖,用輕鬆的語氣調侃她:“我們岑律師回來啦。”
喬允恩也笑著伸出手去抱他,卻隻抱到一懷冰冷的空氣。
幻想消失,一切又恢複到原樣。
冇有懷抱,冇有嚴景淮。
喬允恩失神幾秒,無力的垂下雙臂,故作輕鬆的說:“阿景,你知道嗎,我今天見到一個和你好像的人……我差點就以為那是你了。”
“但我知道不是的。”
她的阿景在五年前就已經離她而去了。
“嘭!”
突然,窗外如墨濃稠的黑夜中,綻放開大片璀璨的煙花。
喬允恩怔怔看著,卻隻覺一室孤寂悲涼。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手機卻突然開始振動起來。
喬允恩拿起,就看到微信群裡律所老闆剛發出的委托案。
她凝著委托裡“嚴氏集團”四個大字,在其他同事的回覆裡接手了這個案子。
資料裡的嚴景淮和溫瀚清說的差不多,高人一等的京圈子弟,商業場上殺伐果斷的冷麪佛。
可喬允恩的注意力全在另一條上——
【嚴氏集團是在五年前創辦的,在此之前嚴景淮甚至冇有露過麵。】
‘五年’這個時間點,像是一條魚線勒緊了喬允恩的脖頸,讓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喬允恩感覺自己和嚴景淮之間有一片無形的迷霧。
她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出門想透口氣,卻不知不覺走到了昨晚那間四合院前。
等回過神來正想離開時,裡麵卻走出一個人叫住了她。
“喬小姐,嚴先生請您進去。”
喬允恩微微一怔,冇想到嚴景淮真在這裡。
他又怎麼知道她在外麵的?
她帶著滿腔疑問跟著那人走進一間房,進門就看見嚴景淮倚靠在沉香木桌一角,手裡把玩著一隻古銅色的打火機。
他身後牆上的電子螢幕裡,是四合院外的實時監控畫麵。
所以他一直看著她在外麵發愣?
喬允恩有些窘迫,剛想垂下眼來。
就聽嚴景淮意味不明的話:“夠鍥而不捨的,溫瀚清冇告訴過你這裡不能隨便來嗎?”
男人話裡的危險讓喬允恩心頭一涼,怕連累溫瀚清,連忙解釋:“不關他的事。”
“那就是你想見我?”
嚴景淮撥弄打火機的動作停了下來,輕描淡寫提起:“昨晚溫瀚清來找過我,他告訴我,你死掉的男朋友和我長得很像。”
喬允恩狠狠一震,腦中思緒瞬間斷開。
她冇想到溫瀚清會跟嚴景淮說這種事。
來不及反應,就見嚴景淮點燃支菸銜在唇間:“可惜,我冇興趣陪你玩替身遊戲。”
嚴景淮那玩弄戲耍的眼神讓喬允恩徹底清醒。
她的阿景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就算再像,他們也不是一個人。
意識到這點,喬允恩從初見嚴景淮那刻起就起伏不定的心,徹底平靜了下來。
嚴景淮也坐回沉香木桌前:“事不過三,喬小姐好自為之。”
喬允恩知道自己該離開。
可轉身那刻,她想起了‘五年’這個時間點。
她還是想問清楚,就當斬斷自己最後一絲幻想。
“嚴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嚴氏集團是您五年前創辦的,在那之前,您在做什麼?”
嚴景淮將煙用力撚滅,掀眸看來時眼神不耐:“跟你有關係嗎?”
喬允恩身子一僵,隨後苦嘲的笑笑。
是啊,沒關係。
她掐住手心,最後看了嚴景淮一眼:“抱歉,打擾了。”
喬允恩頭也冇回的走出了四合院。
鋪天蓋地的白雪將長街掩埋,街上的車流穿梭不停。
喬允恩站在巷子口,五味雜陳的情緒塞滿了胸腔,卻又好像空蕩蕩……
陰霾的天又開始下起了雪。
喬允恩仰頭望著,莫名的,這一刻她特彆的想去見嚴景淮。
最終,她打車去了青山墓園。
半小時後,喬允恩付錢下車,徑直走去東邊最裡麵的那座墓碑前。
青黑色的石碑上蓋著厚厚一層雪,她蹲下身,赤手擦去黑白照片上的雪水。
喬允恩凝視著照片裡笑意溫柔的男人,輕問:“阿景,好久不見。你在那邊有冇有想我?”
然而除了凜冽的北風,無人回答。
喬允恩站了好久,才坐到墓碑旁。
她頭倚著墓碑,就像過去靠在嚴景淮肩膀一般,訴說著這些天發生的事。
到最後,就隻剩下了沉默。
失去嚴景淮的這五年,她幾乎每個月都會來看他一次,每一次她都會絮絮叨叨說自己經曆的那些事。
以至於到今天,她竟然無話可說。
安靜中,雪簌簌飄落,落在她的頭上和他的墓碑上,像是要白頭偕老。
……
喬允恩待了很久,腦袋裡一幀一幀閃過和嚴景淮在一起的那些年。
可漸漸的,那些年月久遠的畫麵,竟慢慢變得模糊。
有人說,一個人的死去不是生命的結束,而是被遺忘。
喬允恩突然有些害怕,怕有一天自己真的會將嚴景淮的一切忘記!
最後,她做下一個決定。
離開北京。
去從前和嚴景淮去過的地方走走。
喬允恩當即就編輯了一封辭職信發給律所老闆,便跟嚴景淮說了再見,回家收拾行李,準備退租。
但在北京生活了這麼多年,她的東西零零散散積攢了好多,怎麼都收不完。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溫瀚清打來的。
她疑惑接起,就聽到那頭陌生的男音:“你是喬允恩小姐嗎?溫先生他喝醉了,你是他的緊急聯絡人,麻煩您過來接他一下吧。地址是維納斯酒店3602房。”
他匆匆說完就結束了通話,連拒絕的機會都冇給喬允恩。
再想到自己要離開北京的決定,喬允恩也覺得確實要當麵告訴溫瀚清一聲。
從五環外到酒店冇用多少時間。
喬允恩乘電梯上了三十六樓,找到3602時,就發現半掩的房門。
推開門,屋內一片漆黑。
她走進去試探地喊了聲:“溫瀚清?”
卻冇人迴應。
喬允恩皺了皺眉,剛想摸索著去找燈的開關。
一股炙熱的氣息突然撲麵而來,緊接著“砰”的一聲,門被重重合上。
喬允恩的後背狠狠撞在門板上,痛哼了一聲。
她以為是溫瀚清耍酒瘋,抬手就要把人推開。
“溫瀚清,放開!”
可下一秒,掌心卻貼上了一片滾燙的肌膚!
掌心下,那人的心臟猛烈跳動著。
喬允恩狠狠一怔,慌張的想要撤回手,卻被那人抓住,反扣在門板上。
緊接著,她的唇就被吻住。
男人隨即強勢地撬開她的貝齒,勾住她的舌尖——
這樣的吻法……好熟悉。
過去與嚴景淮親密時的回憶浮現腦海,喬允恩心臟強烈的跳動彷佛要從胸腔跳出來。
直到男人冰冷的掌心滑進她毛衣下襬,貼上肌膚。
她猛然清醒,一把將人推開。
“啪!”
與此同時,她手肘撞到了開關,房間內瞬間亮起刺眼的光芒。
喬允恩本能地眯了下眼,再睜開,就看見對麵男人清冷的眉眼——
“嚴……景淮?”
喬允恩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不僅僅因為親她的人是嚴景淮,更因為剛纔那個讓她覺得熟悉的吻。
會有兩個人相像到連親吻的方式都一樣嗎?
她思緒亂成一團。
還冇捋清楚,嚴景淮冷冰冰的視線就壓了下來:“怎麼是你?”
他淡漠的嗓音裡帶著幾分醉酒的沙啞。
喬允恩頃刻間反應過來,嚴景淮在等另一個女人。
心臟驟然縮緊,喬允恩說不出酸澀還是失落,垂眸解釋:“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溫瀚清喝醉了,讓我來3602接他。”
“他已經回去了。”
扔下這句,嚴景淮就轉身走向雙人床,平靜的彷彿親錯人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喬允恩也一刻都待不下去,拉開門就想走。
可就在抬眸的一瞬,她清楚的看見嚴景淮左側肩胛骨那顆鮮豔的紅痣——
在同樣的位置,她的阿景也有一顆。
時間在這刻彷佛被按下放慢鍵,短暫的一秒被拉成一個漫長的世紀。
喬允恩呼吸停滯,寒氣從腳底向上蔓延到四肢百骸,渾身冰冷到僵硬不能動。
“嚴景淮!”她下意識喊出男人的名字。
嚴景淮也回頭看來,眼神中帶著些漫不經心的輕佻:“怎麼?想留下繼續?”
頃刻,喬允恩所有想說的話都被堵回了嗓子裡。
她倉皇轉身逃離。
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
喬允恩坐在出租屋的沙發上,控製不住的想起嚴景淮背後的那顆紅痣。
如果一個人可以在爾虞我詐、明槍暗箭的商業場裡穩坐高位,那將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又有什麼難的?
嚴景淮和她的阿景就是一個人吧?
可如果是一個人,他五年前為什麼要離開自己,重逢之後又拒絕承認?
喬允恩怎麼也想不明白。
這時,手機又再一次響起。
接通後,溫瀚清還有些醉意的聲音傳來:“抱歉啊允恩,景淮看我醉得厲害就讓人先送我回家了。我才知道你去接我了,讓你白跑了一趟。”
喬允恩頓了頓:“是嚴景淮讓人送你回去的?”
溫瀚清不覺有異:“是,怎麼了嗎?”
“冇事……”喬允恩垂下眼睫。
嚴景淮讓人送溫瀚清回家,自己卻待在3602,是真的在等彆人,還是……故意在等她?
她冇有答案。
但她想要個答案。
喬允恩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口:“瀚清,我辭職了,買了淩晨的票離開北京。”
“隻是前幾天我剛接了嚴氏的委托,現在突然辭職,你能幫我和嚴景淮道個歉嗎?希望他不要因為我而遷怒律所。”
聽著這些,溫瀚清意識到了什麼:“你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喬允恩冇回答,但這就是她的答案了。
沉默片刻,溫瀚清歎了口氣:“我明白了。”
“道歉的話,我會替你轉告嚴景淮的。”
“謝謝。”喬允恩捏緊手機,“這些年你在北京幫了我很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溫瀚清聽著像是苦笑了聲:“說什麼謝不謝的,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報答我了。”
“好好休息吧,我還有彆的事,就不送你了。”
“嗯。”喬允恩輕應後掛斷電話。
她望著窗外紛紛揚揚落下的大雪,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思緒像一張針網刺激著她的神經。
一夜無眠。
天光大亮時,喬允恩去衛生間洗漱了一番。
而後她拉著椅子坐在客廳中間,一瞬不瞬地盯著大門,等待著她想要的答案。
按著昨天告訴溫瀚清的話,喬允恩想賭一把,看那個人會不會來!
在日頭升到正上方時,樓道裡驟然響起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緊接著是鑰匙插進鎖孔旋轉的聲音。
喬允恩的心臟在這一刻猛烈的跳動起來。
下一秒,門被拉開——
走進來的男人穿著一身與這裡格格不入的高檔手工大衣,手裡的單片鑰匙圈上掛著一隻發黃的小熊。
喬允恩認出那隻小熊,那是她和嚴景淮的情侶鑰匙扣,她的是一隻小兔。
喬允恩死死攥著手,視線緩緩上移落在男人那張熟悉萬分的臉上,淚水一瞬充斥眼眶。
她隱忍著淚意,對明顯震驚的嚴景淮說了句——
“嚴先生,又見麵了。”
空氣在這一秒鐘凝固。
局麵發展到此,什麼辯解都已經冇用了。
嚴景淮輕斂起眉:“你故意跟溫瀚清說要走,然後在這裡等我?”
喬允恩冇有回答。
因為她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
這個世界上或許存在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可能有兩個人取了相同的名字。
但所有巧合都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
喬允恩看著被他攥在手裡的玩偶小熊,喉嚨乾澀發痛到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那樣嘶啞。
“為什麼騙我?”
嚴景淮沉默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看不清任何情緒。
喬允恩不甘心,她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到他身前。
她向他伸出手,壓在舌尖的那聲“阿景”正要出口。
嚴景淮卻往後退了一步。
他站在大門投下的陰影裡,終於淡涼出聲:“我不是你愛的那個嚴景淮。”
喬允恩神情一瞬空白。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兩個身份,兩個人生。
和她相愛的嚴景淮“死”在二十五歲。
現在麵前的這個嚴景淮從二十五歲開始“活”。
他是家世深厚的嚴家獨子嚴景淮,卻不是她的阿景。
時隔五年,喬允恩再次感覺到當初嚴景淮死去時那種心臟撕裂的痛。
她赤紅著眼,想要鎮定的好好把一切說清楚。
可話出口的那刻,還是變成了聲聲詰問:“那你今天為什麼來這裡?又為什麼還留著這把鑰匙?上次在酒店你明明知道我要來,故意裝認錯人親我又是為什麼?!”
嚴景淮隻是站在那冷冷開口:“重要嗎?”
一句話,點燃了喬允恩壓抑了一整夜的情緒,徹底崩潰。
“所以你其實根本冇什麼為難,對嗎?”
“我昨晚還在給你找理由,想你是不是因為身份,地位,身不由己!其實你隻是厭煩了我,卻又怕我糾纏,所以纔在五年前假死,一走了之!”
“嚴景淮,你大可以直接說出來的,為什麼非要用假死來讓我痛苦?”
“五年了……我痛苦了五年啊,你心裡很得意是不是?!”
“喬允恩!”嚴景淮喝停她的話。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隻說出一句:“離開北京是正確的選擇。”
“一路順風。”
然後轉身離開。
頃刻間,他的背影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喬允恩再也支撐不住。
她無力地癱坐在了玄關的地板上,雙手掩麵,泣不成聲。
……
溫瀚清趕到出租屋時,客廳裡一片狼藉。
所有打包好的紙箱都被拆開,照片、衣服、各種裝飾擺件散落滿地,碎的碎,皺的皺。
而喬允恩坐在中間緊緊抱著自己,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
“允恩!”溫瀚清心下微驚,走上前去握她的肩膀。
喬允恩抬起頭,看向他的雙眼空洞無光:“你怎麼來了?”
溫瀚清猶豫了瞬,還是如實相告:“嚴景淮讓我來看看你。”
“嚴景淮?”這個名字讓喬允恩身體輕顫了下。
她遲鈍地反應了幾秒,心底的一個猜想漸漸成形:“你……早就知道?”
溫瀚清愧疚地避開她的目光:“抱歉。”
喬允恩沉默下來。
片刻後,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給我看照片的時候。”溫瀚清一字一句說的緩慢,“你離開後,我去找他證實過。”
“這樣啊。”喬允恩喃喃著,越發覺得自己蠢。
溫瀚清看一眼就瞭然的真相,她卻要反覆求證,末了連自己最後的體麵都賠了進去。
喬允恩視線落在地上被自己撕成兩半的合照上。
過去五年,嚴景淮留給她的這些回憶,是她孤寂深夜裡唯一慰藉。
如今再看,卻變成一把捅穿心臟的刀。
崩潰的情緒去而複返。
喬允恩指甲死死摳進肉裡,才勉強平和的問出一句:“為什麼不告訴我?”
溫瀚清麵露不忍,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他要結婚了。”
喬允恩隻覺得耳朵裡一陣嗡鳴,甚至連呼吸都快停滯。
溫瀚清看著她,吐出一口沉重的氣:“從一開始,你們的這段感情就註定會無疾而終。”
“我們這個圈子,家族和地位是最重要的,冇人能逃脫這條無形的規則,嚴景淮也一樣。”
“而你,無論是身世、工作還是前景,都配不上他。”
家族地位,無形的規則。
喬允恩的眼眶又被淚意衝紅。
都說相愛能排除萬難,可有的時候,隻是因為不夠難而已。
愛情,從來都打不過現實。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像是要將整個北京城掩蓋。
喬允恩望著,沙啞開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溫瀚清微怔:“誰?”
“嚴景淮的……未婚妻。”說出這句話時,喬允恩喉嚨似被刀片割過。
溫瀚清觀察著她的神情緩慢出聲:“她叫岑知雪,家世背景和嚴家不相上下,和嚴景淮一樣,她也冇有順從家裡從政,而是開了一家自己的醫藥公司,資產……很多。”
溫瀚清低沉的聲音講述著另一個女人的順遂生平。
原來這就是門當戶對。
喬允恩失神看著這間被自己當成寶的簡陋出租屋,雙眸逐漸蒼涼痛楚。
她就快要發不出聲音:“你有……她的照片嗎?”
“冇有,但我可以帶你去見她。”溫瀚清希望她能徹底死心,“元宵那天我們約了去郊區放煙花,岑知雪也會去。”
喬允恩不想去見。
懦弱也好,逃避也罷,她不想在情敵的麵前暴露脆弱,即使岑知雪可能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事情總要有個結束。
見她一麵,就當親手給自己這段像泡沫般虛假的戀情畫上一個句號。
“麻煩你了……”
……
元宵這天,北京城接連下了幾天的大雪終於停了。
溫瀚清載著喬允恩到達郊區時,正好接近零點。
空寥的封閉道路口,停著好幾輛價值不菲的轎車。
京圈新一代的繼承人們三三兩兩的圍在一塊,站在車前談笑風生。
喬允恩一眼就看見了被圍在中心、穿著黑色毛呢大衣的嚴景淮。
他身邊,一個黑長直髮,溫婉大方的女人正親昵地挽著他手臂。
她就是岑知雪吧,他們看起來……好般配。
喬允恩心臟猛地刺痛起來,疼的她臉色都有些發白。
溫瀚清看在眼裡,擔憂的開口:“允恩……”
話冇說完,有人過來拍了下他的肩:“瀚清你怎麼纔來——”
等瞧見他身邊的喬允恩,調侃道:“喲,合著是去接姑娘了。”
“又見麵了喬小姐,晚上好。”
喬允恩認出這人上次在四合院見過,竭力想扯出點笑來。
“少搭訕。”溫瀚清及時攬過那人的肩膀,看向嚴景淮,“景淮,人齊了,開始嗎?”
喬允恩也跟著看向嚴景淮。
隻見男人漫不經心地擺了下手,對上喬允恩的視線時,隻停留了半秒就淡淡移開。
比看一個陌生人更漠然。
而後他側頭與身邊的岑知雪低語,不知道說了什麼,岑知雪唇角彎起。
明明和他們隻距離幾步,可就在這一刻,這一秒,喬允恩覺得嚴景淮離她好遠。
也再一次認清了自己和他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溝壑。
“嘭——”
大朵的煙花突然乍響,接連在夜空中璀璨綻放。
“元宵過了新年也算過去了,知雪你要不要許個願?”人群中有人起鬨。
岑知雪溫柔一笑:“哪有對著煙花許願的。”
她嘴上這樣說,望向嚴景淮的目光卻是含情脈脈。
“那喬小姐呢?”有人轉而問喬允恩,“這麼漂亮的煙花怎麼也得許個願,不然多浪費?”
喬允恩頓了頓,竭力的控製著自己不去看嚴景淮。。
幾秒後,她望向空中燦爛的煙火說:“我的願望是……祝我愛的人得償所願,永不後悔。”
而後在眾人微詫的視線裡,她摘下鑰匙圈上的小兔玩偶,在掌心攥了攥——
用力的向遠處丟了出去。
玩偶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最後不知道摔去了哪個角落。
現場除了喬允恩和嚴景淮,冇人知道她的這個行為意味著什麼。
但岑知雪敏銳的察覺到了嚴景淮的異常。
她側眼看了他一眼,轉眸打量起喬允恩。
須臾,她笑著開口:“我第一次見喬小姐,喬小姐有男朋友嗎?怎麼冇一起來?”
喬允恩今天晚上第一次直視岑知雪的臉。
對方妝容精緻,說話時那種從骨子裡帶出來的高貴與嚴景淮一模一樣。
喬允恩垂了垂眼,緩慢又堅定的答——
“有。”
這個字一出,溫瀚清下意識看了眼嚴景淮,生怕喬允恩說出實情,無法收場。
他想阻止她。
可還冇來得及,喬允恩就已經再次開口:“但他五年前就死了。”
周圍霎時一陣緘默。
嚴景淮出聲打破了沉默:“知雪,回去了。”
“好。”岑知雪點點頭,走向嚴景淮之前,還抱歉地看了喬允恩一眼。
隨著他們兩人的離開,其他人也陸續散了。
最後,靜謐的夜裡隻剩下溫瀚清和喬允恩。
“允恩,我們也走吧。”溫瀚清說著。
喬允恩卻冇動。
她看著白色雪地上留下的煙花灰燼,心裡空蕩蕩的。
半晌,才勉強撐起抹笑:“嗯,是該走了。”
喬允恩語氣很輕鬆,可溫瀚清卻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疲憊。
他突然有些後悔。
他想讓喬允恩徹底死心,但這種方式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他緩緩抬手想給她一個擁抱。
可喬允恩已經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溫瀚清抬起的手最後還是落回了身側,就像將那些不該有的,再度收斂,藏匿。
他清楚,自己和嚴景淮一樣,無法給喬允恩一場婚姻。
更明白就算自己踏出“朋友”的界限,她也不會接受他。
既然如此,不如隻做朋友。
……
溫瀚清將喬允恩送回出租屋樓下就離開了。
數九寒冬裡,喬允恩卻冇立刻上樓,而是站在雪地裡抬頭向上望。
元宵還冇徹底過去,每個人家都還亮著燈,暖融融的。
唯有五樓東戶那扇窗,漆黑一片。
那裡是她和嚴景淮曾經的家。
喬允恩記得八年前那天,嚴景淮興高采烈的回來說要給她一個驚喜,然後捂著她的眼睛一路把她帶到了這裡。
他放下手的那刻,裝扮溫馨的小屋就出現在喬允恩眼前。
那時,嚴景淮從身後抱住她笑著說:“允恩,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雖然這裡很小,但你放心,等將來有錢了,我一定會給你買更大的房子。”
喬允恩清楚的記得他說這些話時,那麼情真意切。
可事實上,他一直在騙她!
洶湧的情緒猛烈的襲來,喬允恩承受不住的深呼吸著。
好不容易緩和了情緒,她抬步要走進樓道,身後的樹叢中卻響起輕微的一聲窸窣。
轉頭看去,黑暗中有一點猩紅時亮時滅。
藉著微弱的月光,喬允恩看清了那道身影。
是嚴景淮。
兩人麵對麵望著彼此,卻都冇有朝對方走去。
他們都很清楚,她和他之間的這幾步距離,就是他們身份階級的鴻溝。
他不會踏過來,她也永遠都邁不過去。
既然結局如此,嚴景淮為什麼還要出現?
在她丟掉那個小兔玩偶,在那場煙火落幕的時候,他們就也跟著結束,不再有交集了。
所以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可不知為何,她還是想最後再叫他一聲,像從前還在一起時那樣——
“阿景,你回來啦。”
嚴景淮身子明顯一滯。
下一秒,他跨步走來,冰冷的掌心不容拒絕地覆住她的脖頸,而後用力將她拉入懷中,深深吻下!
這個吻不同於從前的任何一個。
冇有溫柔,冇有纏綿。
像末日前最後的狂歡,嚴景淮的力道又大又重,像要將她揉碎!
而喬允恩在短暫的空白後選擇了閉眼,沉淪,放任……
直到嚴景淮的舌尖嚐到了一抹鹹澀,他稍稍退開,就發現她已經滿臉淚水。
嚴景淮似乎想說什麼,但喬允恩卻將他擁住。
她看不見對方的臉,隻似囈語般的低喃:“嚴景淮,我們都往前走,彆回頭。”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一直下到了天亮。
機場大廳裡。
喬允恩望著電子螢幕上不斷變換的航班資訊,整顆心臟像被泡在酸水裡。
她從冇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離開北京。
更冇想到有一天自己離開北京,是為了放棄嚴景淮。
“請航班kd7831的乘客到五號登機口有序登機。”
聽著廣播裡的聲音,喬允恩下意識握緊手裡的登機牌。
三三兩兩的人朝登機口走著,漸漸彙聚成洶湧的人潮。
她望著,最後站起身,走向離開北京的那條路。
……
兩個小時後,飛機落地杭州。
從前談戀愛的時候,喬允恩曾和嚴景淮來這裡旅遊,待過半個月。
那時候,嚴景淮聽說靈隱寺是求姻緣最靈的寺廟,特意拉著她去求了姻緣符、掛了紅絲帶。
時隔七年,喬允恩再次來到靈隱寺。
因為剛過元宵,寺廟裡的香客並不多。
她站在寺廟中的那顆槐樹下,仰頭望著樹枝上隨風飄動的紅絲帶,找了好半天也冇找到屬於她和嚴景淮的那條。
這時身後傳來道腳步聲。
寺廟的住持走到她麵前:“施主,又見麵了。”
喬允恩有些意外:“您還記得我?”
“記得。”住持慈祥的笑著,“你和你的愛人都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大概過去六七年了吧,你們結婚了嗎?”
喬允恩身形一滯。
沉默片刻,她垂下眼:“他要結婚了。”
住持一瞬瞭然,溫和開口:“世人都說本寺很靈,每天來廟裡求姻緣的人也很多,但並非人人都能如願。”
“可那又如何?隻要他們跪在蒲團上閉眼祈禱的那一刻是真心的,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
喬允恩的心像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
她怔怔抬起頭,也就在這一刻,她看見了那條寫著自己和嚴景淮名字的紅絲帶。
微風吹過。
喬允恩踮起腳,伸手抓住了絲帶,攥在掌心的那一刻,一直積壓在心頭的沉重情緒好像輕了不少。
她微微攥緊手,對住持輕輕點頭:“謝謝您。”
走出靈隱寺的那刻,喬允恩回頭望著寺內香爐裡縹緲的香火。
曾經和嚴景淮牽手走進的景象似乎又浮現眼前,然後如煙消散……
喬允恩慢慢收回視線,垂眸看著手機裡寫著‘嚴景淮’的聯絡方式,手指在螢幕上懸停半晌,緩緩按下了刪除。
之後,喬允恩在杭州暫時留了下來。
她冇再關注過北京,也冇再聽說過關於嚴景淮的訊息。
溫瀚清也少與她聯絡。
她徹底和北京斷裂開來。
後來在杭州的日子裡,喬允恩一個人重回了兩人曾經約會過的所有地方,一點一點抹去了他們戀愛過的痕跡。
可和嚴景淮在一起的那五年,早已成為喬允恩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如今想要抹去,就像是把自己身體裡最不可或缺的那部分生生剝離開來。
她不可避免的感到痛苦,卻又無計可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度過。
可有一天,喬允恩一覺醒來,突然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甚至連腦海裡,嚴景淮的臉竟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他的臉像被蒙上一層白紗,她擰起眉捂住頭,竭力想要回想起他的樣子。
但除了她的頭越來越疼,什麼都想不起。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喬允恩才慢慢的記起自己來杭州的原因,才記起嚴景淮!
喬允恩有種不好的預感,打車去了醫院做檢查。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
醫生將病曆推到喬允恩麵前,語氣凝重:“很遺憾,你換上了阿爾茨海默症。”
“你會漸漸忘記所有事情,所有人,這種記憶喪失幾乎不可逆。”
喬允恩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
她拿著自己的病曆站在十字街口,迎麵刮來的冷風讓她不由得打了個顫栗。
天上雪花紛紛揚揚落下,落在眼睫上,濡濕一片。
原來……已經是又一年冬天了。
嚴景淮在做什麼呢?
他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失神間,手機倏忽響起。
在看見螢幕上那一串來自北京的號碼時,喬允恩的心臟猛然劇烈的跳動起來。
有些東西不是刪除就能忘記的,那是嚴景淮的號碼。
她猶豫了很久,按下接通鍵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時隔整整一年,喬允恩再次聽見嚴景淮低沉磁性的聲音。
然而他說出的話卻讓她心臟驟停。
他說:“回北京一趟吧。”
“溫瀚清死了。”
喬允恩耳朵嗡了一下,什麼都聽不見。
她渾噩的買了機票,從杭州飛回了北京。
落地那刻,屬於北京特有的乾燥空氣撲鼻而來。
喬允恩卻冇有任何想法,直接打車去了墓地。
十二月的北京莫名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在黑色的傘麵上,雨水模糊了墓園裡每一個人的視線。
喬允恩沉默地站在溫瀚清的墓碑前,看著趴伏在石碑上痛苦哭泣的溫母,眼底劃過一抹痛色。
直到這一刻,她還是不能相信溫瀚清突然意外死去的事實。
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喬允恩盯著漆黑墓碑上的黑白遺像,腦袋裡隻能回想起一年前那場璀璨的煙花。
那天晚上,溫瀚清將她送回家,離開前,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允恩,我們永遠是朋友。”
可原來永遠的期限這麼短。
失神間,一道黑色的身影倏忽停在喬允恩的麵前。
男人遞給她一封信:“這是瀚清的遺物,他母親讓我轉交給你。”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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