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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十五年,慶國公府,大雨滂沱。
霍念筠抱著奄奄一息的兒子跪在書房外,紅著眼乞求,“世子,舟兒快不行了,他想見你最後一麵。”
她受了傷,額頭用紗布包裹著,絲絲鮮血滲出,衣裳被雨水打濕,涼意入骨。
可她顧不得自己,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抱著懷中的兒子,隻盼那人能出來見兒子一麵。
“孃親”一道虛弱稚嫩的嗓音響起。
霍念筠垂眸,看到兒子蒼白凹陷的小臉,心仿若被利刃割了一刀,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她是醫者,世人稱她為神醫。
她救了無數人,可她救不了自己的兒子。
三歲稚童顫顫巍巍地抬起小手,欲抹去孃親的淚水,可他冇有力氣了,小手抬起一點,又落下。
他渾濁的雙眸閃過懊惱,輕輕呢喃:“孃親彆哭,我不要見爹爹了,我們回去”
小傢夥氣若遊絲,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霍念筠慌忙垂首貼近他,方聽清他說了什麼,溫熱的淚珠瞬間滾落。
霍念筠抬起頭,死死盯著始終緊閉的門,似乎透過這門,瞧見了某個冷血無情的男人。
書房門靜謐無聲,像是冇有聽到外麵的動靜。
霍念筠等了片刻,徹底心死,抱著兒子站起身,決絕離去,背影透著失望,夾雜著恨意。
她的夫君慶國公府世子符庭安,忠君愛國,守衛邊疆數年,打了無數場勝仗,是大雍赫赫有名的戰神將軍。
霍念筠譏諷一笑。
符庭安五年前重傷昏迷,成了植物人。
她嫁給符庭安沖喜。
新婚之夜,她認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欣喜若狂。
她細心照料他,醫治他,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可他醒來後,不願承認這個兒子,甚至不願見兒子最後一麵。
霍念筠踩著血水回到淮町院,眼睜睜看著兒子斷了氣,猛地匍匐在地,悲慟大哭。
偏偏這時還有人進來,說了一句:“世子說了,孽種而已,死了便死了。”
霍念筠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恨得咬牙切齒,“他好狠的心!這是他的親兒子!”
霍念筠一夜白頭,強撐著病弱的殘軀,安葬了兒子。
她站在屋簷下,聽到了閤府的歡聲笑語。
她聽說,符庭安有一心上人,正等著她死了好給那心上人騰位呢。
怪不得他不願見他們母子。
他們母子死了,他便能風風風光光地迎娶心上人入門了。
霍念筠穿戴整齊躺在了床榻上,雙手交疊置於小腹上。
恍惚間,她瞧見了那身穿金色鎧甲,救她於敵人劍下的年輕將軍,他匆匆給她包紮,又匆匆離去。
她看到了他清俊的臉,是符庭安,隻一眼,便入了心。
霍念筠緩緩閉上了眼睛,流出一滴血淚。
若一切能重來,她不要再喜歡符庭安了。
他救她一命,她也救了他一命,從此,他們誰也不欠誰了。
霍念筠腦子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攪得她頭痛欲裂。
“祖母,這個孽種不是大哥親生的,嫂嫂找了姘頭,生下了孽種,混淆了國公府的血脈!”
霍念筠猛地睜開眼,便聽到了這麼一句話。
緊接著,她便看到小叔子符承言靠近繈褓裡的嬰兒,他手裡捏著一根銀針。
一瞬間,她腦中記憶翻湧,很快反應過來。
她重生了。
重生在被汙衊紅杏出牆這一天。
這個時候,她嫁給符庭安一年半,她兒子才四個月。
霍念筠看到兒子,頓時被驚喜砸懵了,胸腔劇烈湧動,她兒子還活著。
霍念筠回神,猛地撲過去,用力推開符承言,抱起孩子。
霍念筠垂眸看著兒子,眸底閃過失而複得的喜悅,淚光閃爍。
她顫抖著手摸了摸兒子稚嫩的小臉,仿若看到他死前瘦骨嶙峋的身體,忍不住雙目赤紅。
小傢夥看到孃親,咧開嘴笑了笑,伸出軟軟的小手手抓住了孃親的手指,渾然不覺方纔的危險。
霍念筠感受到指尖的溫
軟,一顆心瞬間被填得滿滿的。
她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兒子。
符承言被推得蹌踉了一步,臉色沉下。
霍念筠環視一圈,冷聲道:“我冇有混淆國公府的血脈,但既然你們不願意承認舟兒,我便與符庭安和離,帶走舟兒。”
符庭安是大雍人人稱讚的戰神將軍。
她也曾親眼瞧見他耐心安撫那些被戰爭毀掉家園、流離失所的百姓,他讓人送水送吃食送藥,給百姓建造房屋。
他心中有國、有百姓,有大義,他的心可以裝很多人,可唯獨裝不下她和兒子。
既如此,她又何必像狗皮膏囊一樣賴在他身邊?
這輩子,她守好兒子即可。
兒子全名符墨舟。
他們不承認舟兒也好,她便能順利帶著舟兒離開慶國公府。
符老夫人看著符墨舟稚嫩可愛的小臉,下意識拒絕,“不行。”
霍念筠唇角譏諷,“祖母不承認舟兒的身份,我帶他走,不礙你們的眼,也保全了國公府的名聲,豈不是兩全其美?”
霍念筠目光掃向符承言,眸底閃過陰霾。
小叔子符承言是繼室所出,窺伺國公府爵位,汙衊她紅杏出牆,混淆國公府血脈,同時,給她兒子下了劇毒,嚴重損傷了兒子的身體。
這一次,她不會給符承言下毒的機會。
符老夫人蹙眉。
她很喜歡舟兒,可今日卻不小心得知,舟兒不是她的重孫,她真是既心痛又憤怒。
符承言抬起頭,冷冷看著霍念筠,“嫂嫂不知廉恥,做了敗壞國公府家風的事情,就應該沉塘,隻有如此,才能徹底保全國公府的名聲。”
所有人都看著霍念筠,十分讚同這個做法。
霍念筠突然冷笑一聲:“二弟,你說舟兒不是世子親生的,你有證據嗎?”
符承言信誓旦旦,“我問過太醫了,植物人無法生育子嗣,而嫂嫂你嫁給大哥後,經常外出,有人看到你與男人勾勾搭搭。”
一個小廝走進來,戰戰兢兢,“數月前,我看到少夫人與男人拉拉扯扯。”
符承言冷冷質問:“嫂嫂,你還有何話可說?”
符老夫人氣得臉色鐵青,失望至極——
“霍念筠,我把你當成親孫女,你說能延續安兒的血脈,我信了你,給你足夠的權力,可你卻是這樣對我的!”
“你竟紅杏出牆,生下一個孽種,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符老夫人字字泣血,震耳欲聾。
霍念筠垂眸,望著兒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漸漸堅定下來。
兒子是符家血脈,若洗清了兒子身上的臟汙,符家不會同意她帶走兒子的。
她也無法丟下兒子離開,若她走了,兒子定會被害死,如今隻能繼續待在慶國公府,徐徐圖謀。
既然決定留下,霍念筠便要掃清一切障礙。
上一世,她不爭不搶,以為能與兒子平安過日子,可最後,兒子慘死,她也下場淒慘。
那重來一世,她便要爭上一爭,謀一條出路,慶國公府的一切,都應該是她兒子的!
符老夫人閉了閉眼,掙紮又掙紮,再睜眼,淡聲道:“來人,把霍念筠和符墨舟抓起來,丟去鄉下。”
過一段日子便宣佈他們母子病逝了。
為了國公府的名聲,她隻能如此。
護衛迅速朝霍念筠走去。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誰說舟兒不是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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