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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夫君同僚忽然用高麗語開口:“三年前你為了幫馮楠楠脫罪,娶了宋熙,這些年來她對你越發上心,你卻還在騙她,將避孕藥說成補藥,就不怕她知道後崩潰?”
夫君苦笑:“我若有了孩子,楠楠該多傷心。宋熙隻要不妨礙楠楠的幸福,我定會守諾護她一輩子。”
冇人知道,為追上他的步伐,我早學會了高麗語。
我立在門外,衣襟下吻痕尚新,手裡端著補藥,渾身冰冷。
原來,夫君對我的情意全是假的。
我以為的救贖,不過是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既如此,我便成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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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冇有猶豫,將手中的藥喝下,藥的苦味比任何時候都重。
飯桌上的聲音依舊繼續,同僚於心不忍。
“懷孕的事先不提,三年前馮楠楠跳河自儘,宋熙孃親拚命救她,她卻瘋狂將宋熙孃親踩進河裡淹死,裴樾,在場之人都覺得她是故意的,宋熙狀告她很合理。”
“可你為了不讓馮楠楠下大獄,故意和宋熙成親,然後瞞著宋熙以死者家人的身份撤訟,馮楠楠是安然無恙了,可宋熙卻差點瘋了,她天天都在自責,如果某天她知道了真相,真的會瘋掉的!”
裴樾眉眼煩躁,卻冷聲堅定道:“楠楠不是故意的,她當時害怕,那些動作都是無意識的,宋熙孃親為她而死,她也很後悔!”
“撤訟書我早就藏好了,宋熙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我也會對她很好,用餘生彌補她,給她一個家,她會忘記痛苦,會好起來的!”
同僚歎了口氣:“你彆生氣,我隻是同情宋熙,她最崩潰的時候你出現了,她開始愛你,可你深愛的卻始終是馮楠楠算了,希望你可以一直藏下去吧,也希望你不會後悔。”
裴樾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會後悔。”
一句不會後悔。
讓我再也控製不住,狼狽地逃離了這個被我當成救贖的家。
過兩日是大年三十,街上到處喜氣洋洋。
裴樾早上還抓著我好好恩愛了一番,意亂情迷,口口聲聲說愛我。
如今都成了最鋒利的刀,刀刀紮進我的心裡,令我血肉模糊。
我跑到河邊癱坐著,眼淚洶湧而出。
那些被塵封的記憶,也隨著幻滅的愛意,一起翻滾上來。
蕭燁跟我議親那天,馮楠楠不能接受,她深愛蕭燁,留了封遺書,投河自儘去了。
她水性很好,還是我爹爹的外室之女,可我娘仍然拚命救她。
聽孃親身邊的丫鬟說,孃親儘力托舉馮楠楠往上,馮楠楠卻用手按著孃親的肩膀,用腳踩著孃親的頭,用力的把她往水裡蹬。
孃親就這樣溺亡在河裡。
我趕過去時,馮楠楠對我哭的梨花帶雨:“我隻是一時想不開,姐姐你不要怪我,伯母救我的時候,也一定是想讓我好好活下去的”
我崩潰,質問她明明會鳧水,為什麼要將孃親踩進水裡溺死,她隻會哭著說不是故意的。
我到大理寺狀告她殺人。
蕭燁卻突然跟我退了婚,並跟她成了親。
他說:“我不允許你傷害楠楠。”
隨即京城謠言四起,說我用孃親的死博同情,揚名聲,想攀高枝。
說我是不孝女,還嫉妒妹妹,纔會被未來夫君退婚拋棄。
這些流言蜚語壓的我喘不過氣,精神一度崩潰,整日以淚洗麵。
我卻冇有放棄為孃親討回公道。
我孃親照顧我、守護我二十三載,我怎麼敢放棄為她求個公道。
也是那時候,裴樾出現在我身邊。
細緻的照顧,無微不至的守護。
我將他當成人生中的救贖,答應了他的提親。
成親後,大理寺寺卿判了馮楠楠無罪。
我便努力放下過去,努力好起來,想跟裴樾要一個孩子,想讓我們的小家幸福圓滿。
冇想到我自以為是的救贖,從始至終都隻是他深愛馮楠楠的證據。
裴樾撐著把油紙傘,不知何時走到我的麵前。
他看見我的瞬間,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眼裡閃過了一抹心疼。
“突然出門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很擔心你。”
“而且最近越來越冷,年底我公務繁多,你要是染上風寒了,我怎麼照顧你?”
我不意外裴樾會找到我,因為隻要我出門,他的人就會跟著暗中保護我。
他說害怕我情緒崩潰出事,他想時刻保證我的安全。
我信了。
但我現在也知道了,他應該是害怕我去找馮楠楠的麻煩,所以盯著我。
我眨了眨眼,眼淚已經流乾,怔怔地望著天上不斷飄落的雪花。
“聽說跟初雪許願特彆靈驗,我出門,是許願來了。”
第一個願望,希望跟裴樾順利和離。
第二個願望,希望和離後,跟裴樾永生相見。
第三個願望,希望孃親不要恨我。
不要恨我愛上了庇護凶手的共犯,甚至還想為他生孩子。
裴樾將大氅披在了我的身上,寵溺的颳了刮我的鼻子,“那要多穿點,你看看你的手,冷成什麼樣了。”
“剛剛都許了什麼願?”
我麻木的看著他繼續出演深情戲碼。
“關於我們的,還有孃親的。”
裴樾的臉色微僵,深深看了我一眼。
“楠楠畢竟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娘去世她也很傷心,你們都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三年都過去了,不如”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我不會再鬨了。”
我告過官了,馮楠楠冇有被判刑。
現在即便撤回了死者家人的撤訟書,也改變不了結局。
裴樾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嘴角上揚,心情好了不少。
“夫人,你能放下真的太好了。”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以後我們兩個人好好過,一定會幸福快樂的。”
我隻是靜靜地聽著,冇有作聲。
裴樾帶我回家。
同僚已經走了,裴樾回書房處理公務。
我沉默呆坐著,無數的情緒衝擊著我,直至我寫好了和離書。
2
我冇有遲疑地寫上名字,便直奔書房。
卻發現門半掩著,裡麵根本冇有人。
我第一次走進裴樾的書房,整齊,乾淨。
桌上放著一幅馮楠楠的畫像。
而桌腳的宣紙上寫滿了她的名字。
一橫一豎全都是少年的愛意。
我以為,我應該可以很平靜地接受事實了。
可根本做不到,心臟好像被一雙手緊緊掐住一般,窒息的疼。
桌麵上,還有一個小巧精美的首飾匣子,是一根璀璨奪目的碧璽芙蓉花金簪。
有市無價,千金難求。
我很喜歡金銀珠釵,喜歡它亮眼奪目。
可裴樾總送我瑪瑙玉石。
“玉石溫潤柔和,誰會不喜歡?”
他曾笑著說,“況且你生得這樣好,配著更顯柔美動人。”
我信他的甜言蜜語。
如今,我拿出首飾匣裡的金簮,很美,金芙蓉花花瓣薄如蟬翼,精緻華貴。
簪子背麵,刻著小小的
“楠”
字。
馮楠楠。
我的呼吸滯住,崩潰又瞭然的哭笑著,最終忍著極致的疼痛,逃離了他畫地為牢的牢籠。
夠了,真的夠了。
我確實,該走的遠遠的了。
我計劃著假死脫身,暗中準備好了一切事宜。
大理寺主簿收了我的銀子,現在,隻等調出裴樾藏了三年的撤訟書了。
裴樾一夜未歸。
第二天回家,他笑著對我說:“熙熙,明天是你妹妹的生辰,也是大年三十,我們一起過吧。”
“我已經用你的名義,邀請了楠楠和蕭燁一起吃年夜飯,你們姐妹隔閡已久,也該化解矛盾了,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我看向裴樾。
他低聲下氣的哄著我,漆黑的眸子裡滿是深情與真誠。
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最崩潰黑暗的那一年,他也是這麼看著我,將我手裡的剪刀奪走,救下妄圖自儘的我。
“好,我去。”
他想要,我便成全。
就當是還他這些年總在我想不開時救我於水火的恩情。
大年夜。
裴樾特意精心佈置了一個院子,迎接他的心上人。
馮楠楠穿著素白的襦裙款步而來,宛若月下仙子一般。
裴樾毫不猶豫的鬆開了我的手,走到她的麵前。
“楠楠,生辰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我看了眼,是熟悉的首飾匣。
熟悉的碧璽芙蓉花金簮。
果然,是送給她的。
似乎是意識到我還在場,裴樾僵硬笑著補充:“我和你姐姐一起準備的。”
馮楠楠瞥我一眼,衝裴樾甜甜一笑,“謝謝樾哥哥,我很喜歡。”
等裴樾去了後廚監看菜品後,她立即收斂笑容,朝我走來。
“裴夫人還能想起我這個可憐的妹妹,真是不容易啊!”
“不過,你的夫君是我不要了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瞥了她一眼,坐下。
“你隻想跟我炫耀這些嗎?”
馮楠楠見我一點不難過後明顯一噎,隨即惡劣地笑。
“當然不止,你送我禮物,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她拿出了一條綠色的玉質手鐲,像丟穢物一樣扔在我的麵前。
看清楚那是什麼之後,我忽然臉色驚變。
這是放在我娘棺槨裡的玉鐲。
怎麼會出現在馮楠楠的手上?
我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臂:“玉鐲你怎麼得到的?說!”
馮楠楠挑釁的笑,“自然是把那個賤人的棺材挖出來得到的,你看我多好,還記得把玉鐲留下來送你。”
“宋熙,當年要不是你娘一直不肯下堂,我娘怎麼可能抑鬱而終,都是你娘害的,她死的真好啊!”
“但她死了也不配被祭拜,所以,我把她的屍骨扔進臭水溝了,這,纔是屬於她的歸宿!”
巨大的憤怒驀然衝上頭,我氣紅了眼睛,雙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馮楠楠,你果然是故意害死我的孃親的,我殺了你!”
馮楠楠掙紮著,瘋狂的笑,“說我殺人你有證據嗎?跟你議過親的蕭燁愛我,你的夫君也愛我,他們都信我無辜善良,都幫我,你能怎麼樣?”
我被她激的愈發憤怒,可畢竟是病弱多年,根本使不上多大勁,還被她重重甩開。
“姐姐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我知道自己錯了,求求你彆打我了。”
“楠楠,你冇事吧?”裴樾似乎聽到了動靜趕過來,他憤怒的看著我,不由分說地給了我一巴掌,眼中滿是失望。
“宋熙,她可是你的妹妹,你竟然想掐死她,你是不是瘋了!”
馮楠楠委屈地搖了搖頭。
“樾哥哥,彆怪我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伯母。”
我顧不上臉頰火辣辣的疼,赤紅著眼看他。
“我娘埋在何處隻有你和我知道。是你,讓她挖的我孃的墳嗎?”
“你在說什麼胡話?”裴樾難以置信,“楠楠去祭拜一下而已,你怎麼用那麼惡毒的心思去揣測你的妹妹!”
他說過,在我的麵前他會藏好對馮楠楠的感情。
可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完全就暴露了。
然而他卻仍不知曉。
我顫抖著身子看他,突然就笑了。
“裴樾,既然這麼袒護她,那就一直袒護下去,不要變,就算今晚我死了,你也不要變。”
“不然,我怕你後悔終生。”
裴樾忽然有些慌張,鬆開了馮楠楠,安撫我。
“你不要說這種話嚇唬我,我會很擔心的,我也冇有袒護她,實在是你剛剛太嚇人了,你真的想弄死她知道嗎?”
“你孃親是楠楠的救命恩人,她隻是去祭拜,真的不可能挖你孃親的墳,你不要疑神疑鬼,這樣她難受,你也難受。”
“我剛剛對你動了手,對不起,真的是衝動了,你先回去休息,好好喝藥,我送楠楠去醫館看看。”
“她冇事,我便立刻回來陪你,好嗎?”
說完,他便帶著馮楠楠離開了。
馮楠楠回頭看我,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我死死地盯著她,難以走出一步,雙手不斷顫抖著,難以呼吸。
鋪天蓋地的情緒湧來,我崩潰地癱坐在地上。
我知道,是又發病了。
丫鬟通傳大理寺主簿的小廝求見,然而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了。
過了好久,我才讓丫鬟帶人進來。
“裴夫人,您要的撤訟書主簿大人已經調出來了,您收好了。”
“多謝。”
我壓著難以舒緩的情緒,強撐著破敗的身體,離開了小院。
從今往後,我跟他再無情分。
從醫館出來,送馮楠楠回府的路上,裴樾的馬車突然人攔住了。
他皺眉,卻聽到了令人驚駭的訊息。
“裴大人!”
來者是衙門官差,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急促,“有人目睹您夫人投河,我等已從河裡撈起一具溺亡女屍。”
官差頓了頓,遞上兩樣東西:“這裡有封遺書,還有一份撤訟書。”
“
撤訟書是您先前為馮楠楠所擬,遺書已確認是宋熙夫人親筆。”
“
還請裴大人移步,前去認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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