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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紛紛揚揚的雪落了一地銀白。
“快抓住三小姐,彆讓她跑了!”
酈棠紅著眼在風雪之中狂奔,雪越來越大,她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急。
長姐酈月,不過嫁入襄王府三日便身死魂消。生父為了攀附權貴,便要將她也一起送入那個牢籠。
一個六十多歲雙腿癱瘓,性情暴戾的老王爺,平日裡最喜歡玩弄人為樂。
府上姬妾無數,能活下來的卻寥寥無幾。
給她送嫁衣的嬤嬤們,如狼似虎,她拚儘全力將她們踹飛,衝出了府門。像是個無頭蒼蠅一樣,朝著前麵的轎輦狂奔,雙眼緊閉,呼吸一凝。
就那麼硬生生的,穿過重重護衛,穿進了轎子裡。
轎子裡坐著個一身玄衣,矜貴無比的男人。她跌下去恰好匍匐在男人的腳下,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男人的衣角。
“求你,救我!”
猛然抬頭一看,在看見那一張美而近妖的臉,眉骨上的刀疤,以及墨色的瞳孔。酈棠猛地往後一縮,神情呆滯。
冷冽,威嚴。
他是裴玄渡。
酈棠瞬間臉色慘白,她怎麼都冇想到,陰差陽錯闖入的竟然是裴玄渡的轎輦。
裴玄渡是個宦官,幼時被貴妃看中養在身邊,後來又被皇帝專寵給了權勢創立明鏡司,手握皇城兵馬大權,做皇帝的刀皇帝的眼專門替皇帝剷除異己。
王氏宗親,達官顯貴,死在他手中的數不勝數。
朝堂上下人人視他為奸臣閹黨,卻又人人都隻敢怒而不敢言,隻能低頭喚他一聲“九千歲”。
男人低頭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冰冷。亂糟糟的頭髮,頭頂是還冇有化開的雪花。一張臟兮兮的臉,勉強能看得出她不俗的容顏。
“你是誰?”
酈棠害怕地往後麵縮了縮,眼前此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一旦惹怒了他,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是中允府丞酈明遠三女,我父親要將我嫁給襄王,求求你救救我。”
酈棠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她不確定這個活閻王是否會救她於危難之中,但她已經走投無路,彆無辦法了。
男人嗤笑:“膽子倒是不小,你可知我是誰?”
酈棠搖搖頭。
她知道,但是她因害怕而不敢說。關於此人的傳聞,她聽過許多。據說半夜小孩都不敢啼哭,生怕惹怒了他,被他給殺了。
裴玄度目光冷冽:“既然不知,那就死吧。”
他隨手從旁邊摸了一把匕首出來,扔到她的麵前。不說實話,敢欺騙他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酈棠心中一陣恐懼,她立馬撲騰在地:“九千歲,饒命。”
裴玄渡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哦,你不是不認得本座嗎?”
語氣極其平靜,酈棠卻覺得他說話像是風雪刀霜,扼住了咽喉,讓人隻覺得一陣刺痛。
寒風從簾子外麵灌進來,酈棠哆嗦了一下:“我……我方纔隻是不敢直視九千歲威嚴,這纔不敢相認。”
裴玄渡挑了挑眉:“現在敢了。”
“我……”
酈棠繼續哆嗦著。
“怎麼?你在害怕本座。”
酈棠瞬間頭皮發麻,他不但喜歡殺人,還喜歡剝皮拆骨聽人慘叫,這擱誰不害怕啊。
叫得越慘,他越覺得悅耳動聽。
“九……千……歲……’”
酈棠哆嗦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來了,一直哆嗦著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見她這隻臟兮兮的小花貓瞬間褪儘血色,裴玄渡覺得格外有意思。
酈棠縮在門口,害怕急了,淚珠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混合著臉上的汙垢滑落。
裴玄渡微微蹙眉,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來,溫柔地給她擦著眼角的淚水。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淚水將他那一方手帕都給弄臟了,他順勢將手帕往她的裙角一丟。
嫌棄道:“哭得真醜。”
醜?
酈棠抽抽搭搭地看著他。
眼前的人裹著一身鎏金玄色大氅,灰狐皮的領子,金冠周正地束起墨色的秀髮,看起來矜貴又威嚴。她卻狼狽無比,險些被那些嬤嬤們綁上了花轎送入襄王府,淪為玩物被人迫害致死。
他們這些手握權勢的人,自是不必擔憂其他,頃刻之間就能論人生死。
她害怕,她也委屈,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她再也抑製不住。
“我醜?九千歲倒是漂亮,長得像個妖怪一樣。像你這樣的人,誰敢評價你的容貌?若是今日你我境地相反,我也可以說你醜!”
“我明明都已經這麼努力地活著了,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要欺負我?你們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最會殺人取樂,像我們這些小人物視為玩物,高興了就逗弄,不高興就殺了!”
“我投錯了人家,落錯了地,我就活該要被你們欺辱嗎?”
“我又有什麼錯……”
“為什麼都要欺辱我……”
酈棠一邊哭一邊吼,吼了半晌,自己都吼得冇了一絲氣力。
她的生母是府上的姨娘,因為容貌被父親看上,強納為妾,不得已生下了她。
孃親從小便要她藏起容貌,不可被人發覺。她生產時落下病根,冇幾年便去了。
那一年的雪和如今一樣大。
長姐護佑她長大,卻又被父親送給襄王,如今她也要被送去襄王府為侍妾。
她平生最厭惡的就是有人評價她的容貌。
“你……”
裴玄渡被她哭得愣了神,抬手戳了戳她的額頭,語氣柔和了幾分:“本座也並冇有欺負你,你要怎樣纔不哭呢?”
她哭得也很煩。
酈棠抽噎著看向他,眼淚已經充分地和臉上的泥垢融為一體了。
裴玄渡被她醜得收回了手。
“我要你,娶我!”
裴玄渡:“……”
有意思,真有意思。
要他,娶她?
“本座隻是個宦官,一個無根之人,怎麼好娶你呢。”
酈棠起身來趴在他的身上,態度強硬:“我不管,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得娶我!”
不娶她就哭,對著他哭,不煩死他就醜死他。反正都活不長了,臨死前還能搭個墊背的。
裴玄渡捏住她的下巴,語氣森冷:“想拿本座擋箭,也得看你夠不夠這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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