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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溝村,村正李善堂家。

陳閒趴在軒窗前,藉著屋內微弱的燭光,正在欣賞榻上那一男一女傳道授業。

李善堂年近六旬。

娶來的小媳婦小他四十。

望著那榻上佝僂的身影,冇兩下就開始呼喘,陳閒大吼一聲:“老李你到底行不行啊!”

“呀!”

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得小媳婦江玉枝慌忙中抓住身旁紅兜,遮掩在身上。

卻也遮不住那雪玉輪廓。

隻得紅著眼睛,臊到背過身去。

李善堂更是驚了魂,翻滾下榻,見鬼般朝窗外看。

“誰家小兔崽子……”

李善堂正欲破口大罵,看清來者相貌,頓時軟了下來:“大、大牛,你咋回來了!”

大牛。

是陳閒的外號。

因一明顯特征,從小就被村裡人起了這麼個外號。

當然,李善堂如今這般震驚,是因為陳閒早在一年前就帶著他的好兄弟徐虎,一同去了大雁關外充當苦役。

半個月前,北狄鐵騎突然進犯,大雁關不到半日就被攻破了。

據說鐵騎所過之處,唯剩屍山血海。

場麵極慘!

按理說他是不可能活著回來的……

看到李村正那懵逼的嘴臉,陳閒心下冷笑,臉上卻是麵不改色:“怎麼,我回來你很不高興?”

李善堂老臉一抖,牽強上前:“咋……咋可能呢,你看你這孩子說的,我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

“行了。”

“看你屋裡有光,就想著過來跟你借點糧食。”

陳閒作為村中惡霸,打小就渾,他口中所謂的借,其實就是拿。

不給?

想想後果!

生逢亂世。

橫的怕愣的。

愣的怕不要命的。

即便李善堂位居村正,對陳閒這種不要命的主,也唯恐避之不及。

李村正惹不起他。

披上件素襖哆哆嗦嗦來到外麵,隻見陳閒身後不遠處,五大三粗的徐虎手裡拎著個布裹,裡麵血淋淋的也不知道裝了啥東西。

“虎子,你也回來了啊……”

“啊。”徐虎不耐煩催促:“趕緊拿糧,我餓了!”

“好,好……”

李村正心下一悚!

迅速收回目光,踱門進小房裡一番捯飭,這才取了一小袋米走了出來。

陳閒接過來,掂量了兩下,眼中殺意凜然:“就這點?”

李村正害怕的連忙解釋:“大牛你也知道,這連年蝗災……家家戶戶都難,就說今年村裡餓死的人有多少?老孫頭那麼有骨節一個人,上個月都懸梁自儘了。”

“不是我不肯借你,是真冇有了,天地良心,我也難吶!”

李村正說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並抬手指向小房:“你要是不信,你去裡麵隨便翻,翻出來糧,多少都是你的!”

陳閒盯著眼前這個老奸巨猾的吸血蝙蝠,默不作聲。

四目相對。

李村正突然發覺眼前的陳閒,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說不出哪裡怪……

不敢多想,直接岔開話題:“對了,明兒個天亮鎮上就發婢妻了,我給你和虎子都報了名,正好你們都回來了,就連夜出發吧,早點去,選兩個好的帶回來先砸幾天樁子,爽完了再給她們賣進清館,還能換不少糧食。”

官府發婢妻?

陳閒淩目微眯。

婢妻,是入了苦籍的妻子,通常是為官府安置流民所用。

至於苦籍,可以理解為外來戶口,在本地所獲得的一個合法名分,隻要有了這個名分,即便上麵來查,也不會為難。

“俺要有媳婦了!”

徐虎眼瞪如牛,光是想想,彷彿渾身血液都在朝同一處飆湧。

陳閒倒是無所謂。

反正他們也要去一趟玉豐縣。

布裹裡的好東西可不能浪費了。

至於說官府發放婢妻,連夜趕路什麼的,大可不必。

他可以有興趣。

卻也冇那麼大興趣。

“知道了。”

陳閒隨意擺擺手,帶著徐虎正欲離去,李村正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虎子,你那布裹裡裝的是啥啊?”

“五顆人頭。”

冰冷的話語落下,徐虎跟上了老大的腳步。

人!

人頭!

李村正目送二人離去的背影,消失在稻草垛旁,在蕭瑟秋風中愣了好一陣子。

這才劃上大門,跑回屋子,朝榻上猴急撲去。

……

其實,陳閒是一個穿越者。

半個月前他喝多了。

醒來,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武朝,併成為大雁關外一名苦役。

當時北狄大軍進犯大雁關,守軍潰敗。

陳閒作為前世的雇傭兵王,帶著徐虎等八位苦難兄弟趁亂殺出一條血路,隨大批流民向南逃亡。

途中,他膽色過人,趁夜幕降臨帶著八個兄弟殺了個回馬槍,夜襲了一夥奸掠屠村的小股敵人,摸走他們身上細軟,同時砍下五顆頭顱。

冷兵器時代,北狄再勇,普通士卒也不可能擋得住像陳閒這樣訓練有素,實戰經驗豐富的雇傭兵王,何況徐虎也是天生驍勇。

經此一戰,兄弟們對他深表誠服。

他們本商量著要去投奔平陽山馬匪。

然,陳閒卻不願前往。

隻因拎著五顆頭顱投奔馬匪,先不說馬匪是否有膽量對抗北狄,單是這點投名狀,就不可能得到馬匪的重用。

亂世。

與其屈膝人下。

不如自立為王!

因此,陳閒決定和兄弟們分道揚鑣,帶著徐虎回到了三麵環山,易守難攻的玉溝村。

回到家,二人把從村正那兒借來的糧食煮了,簡單吃了個已經習慣的三分飽,便相繼睡去。

……

翌日清晨,天矇矇亮,玉豐縣衙前就已經聚滿了人。

地方安置流民,男子大多會被髮配苦徭或充軍,女子則入苦籍,許配給當地男人。

在這種情況下。

不是說你想不想娶的問題。

而是為了安置流民,替上麵分憂,當地男子必須都得選一個小婢妻回家。

有了強加條件,選擇婢妻也就有了不成文的說道。

大體可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姿色上佳的,選來砸幾天樁子就賣到清館去,價格都還算公道,這種通常都是最搶手的。

第二種呢,就是膀大腰圓,一看就能下地乾活的。

第三種,則是平平無奇的女子,就是不論相貌還是身材……總之,哪裡都很平!

這種基本就是挑剩下的了。

到最後實在選無可選。

就隻能硬著頭皮帶走一個,大不了自我安慰,熄了蠟都一樣!

時至晌午,待陳閒和徐虎趕到府衙,門前就隻剩下一名女子,身形偏瘦,雀黑的鵝蛋小臉上有著幾塊肉眼可見的疥癬。

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單薄身子,也不可能下地種田!

女子瞧見有人走來,緊張的抓著衣角,目光不斷閃躲,抖到篩糠。

眼力過人的陳閒,則一眼就看出她臉上塗了好幾層鍋灰,並且那疥癬也是假的。

這姑娘……

還算有點小聰明……

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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