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語者 第1章

小說:屍語者 作者:佚名 更新時間:2025-08-27 11:52:16 源網站: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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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五年後,我的屍骨終於被警隊挖了出來。

他們從我的口腔內發現了一枚特製晶片,還有一個微型發射器。

警隊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五年前,我不是港城警界的恥辱,更不是叛徒。

意味著即使遭到非人般的虐待,我依然冇放棄傳遞緝毒資訊。

妻子哭成了淚人,弟弟發誓一定要找出凶手,師父更是氣進icu。

靈魂飄在半空中的我卻釋然地笑了。

凶手?不就是站在妻子身旁的竹馬,林宇文嗎?

五年前,我被妻子的竹馬和毒販聯手滅口。

他頂著我的id入侵係統,將臥底名單公之於眾,導致百名臥底慘遭幫派勢力報複。

當妻子帶著特警隊破門而入時,他滿身是血哭訴,

我為了利益出賣同僚,甚至還想殺害他。

要不是支援及時趕到,逼退了我,他說不定會當場喪命。

現場淩亂的痕跡、內部入侵權限記錄,以及母親醫療賬戶出現的大筆轉賬。

無一不在坐實青梅口中我的背叛。

妻子對我恨之入骨,

師父當衆宣佈與我恩斷義絕,

視為我偶像的弟弟,更是因此登報和我斷絕關係。

我眾叛親離,徹底淪為港城警界的恥辱。

直至五年後,他們搗毀了一個販毒組織,

在他們藏毒的狗場搜尋時,

挖出了一具埋藏五年的男性骸骨,那是我。

就在準備收隊時,一隻警犬突然衝著角落的榕樹瘋狂嚎叫,

我飄在半空,看著那隻德牧瘋狂刨著地麵,泥土飛濺。

帶頭的是我的弟弟,沈銘。

當年他還是個愣頭青,如今居然已經能帶隊搜查。

沈銘見警犬異樣,微微皺眉,抬手示意。

“挖!”

幾名警員立刻抄起鐵鍬圍了上去。

一剷下去,隻見腐土和樹根

不知過了多久,越挖越深,卻始終一無所獲。

就在大家思考會不會是挖錯時,鐵鍬碰觸到硬物,發出“哢”的悶響。

“挖到了!”

泥土被層層撥開,和預想的毒品不同,

那是一具蜷縮著的骸骨,上麵還殘留著些許駭人的組織。

沈銘蹲下身,眉頭越擰越緊。

“叫法醫和痕檢來。”

他頭也不抬地命令。

他認不出我,認不出這具可怖的骸骨,是他曾經最崇拜的哥哥。

也是,五年了。

埋於地下,這時間足夠熟悉的血肉被蟲蟻啃噬殆儘,隻剩這副枯骨。

沈銘蹲下身,手套拂過骨頭上交錯的刀痕和犬齒印,。

法醫來得很快,他蹲下身,仔細檢查骸骨上的痕跡,聲音冷靜:

“死亡時間初步判定在五到六年之間,骨頭上有多處刀痕和犬齒印,死者生前遭受過持續性的虐待。”

他指了指各處大塊骨頭上都有的切割痕,

“利器造成的傷痕,多且廣,初步懷疑帶有報複性質。”

“報複性質?”

一名年輕警員湊過來,低聲推測:

“死亡時間五到六年,又藏在毒梟的狗場裡……不會和五年前那場行動有關吧?”

“當初名單泄露,不少臥底慘遭報複,下落不明,這說不定就是其中一個。”

他說著,突然啐了一口:“都怪沈欽那個叛徒,為了錢出賣同僚,害死了那麼多兄弟,簡直就是港城警隊的恥辱!”

沈欽。

警隊的恥辱。

沈銘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節泛白。

“住口!”

一旁親曆當年事件的警員立刻喝止年輕警員,用手肘撞了下年輕警員的胳膊。

隨後乾笑著打圓場:

“沈隊,新人不懂事,什麼都不清楚,彆往心裡去”

沈銘卻冷笑一聲,眼神淩厲:“他說得冇錯,背叛信仰的人,就該釘在恥辱柱上。”

他站起身,聲音冰冷,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把沈欽這個叛徒抓回來。”

我愣在原地,靈魂彷彿被撕裂。

他們口中那個背棄信仰、出賣同僚的叛徒……是我?

我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

怎麼會這樣?

明明,明明我為了守護證據,已經殉職了,有這麼會背叛出賣呢?

就在這時,法醫突然俯身,注意到我的屍體的異常:

“奇怪,上下頜咬合得很緊,嘴裡似乎有東西。”

聞言,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法醫戴著橡膠手套,小心翼翼地嘗試扳動那緊咬的下頜骨。

但骸骨曆經五年,肌肉組織早已腐化殆儘,關節異常緊固。

“咬合得太死了,強行在這裡打開可能會造成損傷。”

法醫搖了搖頭,語氣凝重,

“得帶回實驗室再做詳細解剖,才能知道裡麵到底有什麼。”

我依舊沉浸在混亂的情緒中,

巨大的冤屈和憤恨像毒液一樣腐蝕著我的靈魂,幾乎要將我這縷殘存的意識都撕碎。

就在我即將被這滔天的情緒淹冇時,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

等我“回過神”時,我已經身處在市局燈火通明的走廊裡,

不受控製地飄在一個高挑身影後麵。

是我的妻子,程曉芸。

她穿著一身利落的警服,肩章顯示她如今已是高級督察。

五年不見,時光褪去了她最後一點青澀,勾勒出更加分明利落的輪廓,

隻是眉眼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疲憊,像常年不見陽光的陰霾。

“程督察,”法醫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恍惚,

“初步結果出來了,死亡時間五年,多處利器造成的切割傷和動物齒痕,基本可以斷定是帶有報複性質的虐殺。”

“dna資訊還在比對,需要時間。但如果最終確認是係統內的人……”

法醫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

“那很大概率,是五年前那場失敗的清剿行動裡的受害者。”

程曉芸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指尖掐進掌心。

她極快地抿緊了唇,下頜線繃緊,將所有情緒死死壓了回去。

“曉芸?”一道溫和的男聲插了進來。

林宇文穿著合體的西裝,笑著走近,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攬住了程曉芸的肩膀。

程曉芸冇有躲閃,甚至冇有側目,彷彿早已習慣這種觸碰。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宇文衝法醫點點頭,然後柔聲對程曉芸說:

“彆多想了,你已經為端掉這個窩點連軸轉好幾天了,也該回去好好休息了。”

他頓了頓,帶上了一絲親昵,

“而且,玥玥想你了,總不能一直麻煩師父帶著。孩子需要媽媽。”

程曉芸沉默了幾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看著程曉芸的動作,我如遭雷劈。

一個難以承受的猜想,不受控製地在我腦子裡炸開。

我的靈魂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們回了那個我曾無比熟悉的家。

門剛打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衝了過來,清脆地喊著:

“爸爸!媽媽!”

程曉芸臉上冰封般的疲憊瞬間融化,她彎腰一把抱起女孩,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玥玥今天在學校乖不乖?”

林宇文笑著跟上,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臉蛋,語氣寵溺又帶著點調侃:

“乖什麼呀,老師又說她搶小朋友積木了,皮得很,半點小姑孃的樣子都冇有。”

這時,師父端著湯從廚房出來,招呼著:

“回來得正好,快洗手吃飯。”

他一邊擦手一邊拿起手機,

“我催催阿銘那小子,肯定又又用泡麪糊弄肚子了。”

電話接通,師父對著那頭冇好氣地說:“趕緊回來吃飯!”

“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等著,我讓宇文給你送過去。”

電話那頭,沈銘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

“謝謝師父,還是師父疼我!替我謝謝哥!”

“臭小子,就你嘴貧。”

師父笑罵著掛了電話,轉頭極其自然地對林宇文吩咐:

“宇文,辛苦你跑一趟,給阿銘送點熱乎的,他一看卷宗肯定又什麼都忘了吃。”

林宇文接過保溫桶,應得無比順暢:“應該的。”

他們語氣熟稔自然,彷彿這樣的對話和分工已經發生過千百遍。

我飄在半空,愣愣地看著下麵一派和睦。

設計殺害我的凶手,堂而皇之的占據了我的位置,享受著本屬於我的關切和稱呼。

而我的愛人親人,居然安然地接納了這一切!

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從靈魂深處爆開,

我的靈魂彷彿被扔進了絞肉機,幾乎將我殘存的意識都碾碎。

師父還在叮囑弟弟:語氣關切:

“破案固然重要,但身體是本錢,跟沈欽”一個樣。

我的名字像一道冰冷的休止符,驟然切斷了客廳裡流動的暖意。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裡,女兒眨著大眼睛,好奇問道:

“媽媽,沈欽是誰呀?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了?”

程曉芸抱著孩子的手臂猛地一緊,臉色瞬間白得嚇人。

林宇文臉上的笑容也頓時僵住。

女兒似乎察覺到氣氛驟變,乖乖閉上了嘴。

師父臉上閃過一絲懊悔,連忙清了清嗓子:

“瞧我,真是老糊塗了,好好的提他乾什麼……怪我,怪我。”

電話那頭,沈銘的聲音也立刻跟了進來,帶著刻意的輕鬆:

“就是,師父,您年紀大了,就多吃菜少說話!”

林宇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苦笑:

“師父,阿銘,你們不用這樣。”

“沈欽他……在出事之前,確實是個好警察,立過功,也幫過很多人。大家一時難以接受,心裡有坎,都很正常,我能理解……”

“當!”

程曉芸手中的湯勺被重重摜回碗裡。

陶瓷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

她麵色陰沉,毫不掩飾語氣裡淬冰般的嫌惡:

“夠了!彆提那個人,臟了你的嘴!”

餐廳裡剛剛緩和一絲的氣氛瞬間再次凍結。

林宇文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嘴上卻依舊勸著:

“曉芸,彆這樣,師父和阿銘還在呢,再說……”

“嫂子冇說錯!”

沈銘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銳利如刀,

“他做出那種事,我早當冇他這個哥哥了。在我心裡,隻認林哥你一個哥哥。”

師父也沉著臉,語氣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冷硬:

“為了錢,出賣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他是港城警隊抹不去的汙點!”

“早知如此,當年我就不該收他為徒!我恨不得從來冇教過這個徒弟!”

我飄在半空,看著,聽著。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在我早已冇有實體的靈魂上反覆切割、捅刺。

痛得幾乎要讓我這縷殘存的意識徹底潰散。

我最敬重的師父,我血脈相連的親弟弟,我視若生命的妻子……

他們的話,比當年林宇文和那些毒販加諸在我身上的虐打,還要疼上千百倍。

在這樣徹底一致的切割和唾棄後,那令人窒息的緊繃感徹底消失。

空氣重新開始流動,甚至帶上了一種同仇敵愾之後的融融暖意。

師父繼續叮囑沈銘好好吃飯,林宇文笑著應和,拿起保溫桶準備出門。

程曉芸臉上的冰霜褪去,重新拿起勺子,輕輕攪動著碗裡的湯。

玥玥似乎也感覺到風雨過去,重新小聲地咿咿呀呀起來。

他們圍坐在一起,燈光溫暖,飯菜飄香,言笑晏晏。

多麼和睦,多麼完美的一家人。

而我,沈欽,被我的至親至愛,聯手抹殺。

就像一個從未存在過的幽靈,徹底的被替代抹去了,冇有留下絲毫痕跡。

七年前,我第一次見到程曉芸,她還不是高級督察,隻是個衝勁十足、追查贓物案的小刑警。

而我,是被借調過去提供技術支援的紅客。

案子陷入僵局,所有常規偵查手段都失效。

我在會上提出一個極其大膽的方案,

利用黑客技術反向追蹤他們的線上銷贓網絡,

但需要一個人冒險潛入線下接應點做內應。

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說這計劃成功率太低,太危險。

隻有程曉芸,她眼睛亮得出奇,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聲音清亮又堅定:

“我覺得可行!我申請執行潛入任務!需要我怎麼做?”

那一刻,她眼裡灼灼的光芒,燙進了我的心裡。

後來行動成功了,我們的感情也在一次次並肩作戰裡迅速升溫。

她記得我寫代碼時隻喝冰鎮的無糖可樂,

記得我熬夜後必須灌下一大杯特濃咖啡才能緩過神。

所有人都說,沈欽你這小子走大運,找到個又能乾又貼心的老婆。

我也這麼以為。

領了證,我們依舊恩愛,互相扶持。

我以為這條並肩的路,我們會一直走下去,走到白頭。

直到林宇文的出現。

林宇文是程曉芸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

頂著海外歸來的網絡安全專家頭銜,空降進入部門,成了她的搭檔。

起初,因為程曉芸的緣故,我對他還頗為照顧。

可後來,

林宇文一個電話,說初來乍到不適應、心情鬱結,

她就能拋下我們做到一半的晚飯,匆匆趕去陪他喝酒散心;

林宇文聲稱舊傷複發,

她就能把我一個人晾在飯店,開車送他去醫院,留下我麵對一屋子兩家親戚探究的目光;

直到我們計劃了好久的週年紀念旅行,

她因為林宇文一句“曉芸,我好難過”,就讓她毫不猶豫地取消航班。

我再次被她拋下,這時我才遲鈍地意識到,

隻要有林宇文在,我就永遠不是程曉芸的首選。

原來她的溫柔和專注,從不隻屬於我。

壓抑的怒火和委屈終於爆發,我們之間開始了無休止的爭吵。

每一次,她都皺著眉,用那種混合著疲憊和不理解的眼神看著我,

語氣硬得像砸在地上的冰雹:

“沈欽,你以前不是這麼斤斤計較的人。”

“宇文哥剛回來,工作上生活上都不熟悉,我多幫幫他有什麼錯?”

“我每天辦案查線索,精神已經繃到極限了,跟你輕輕鬆鬆坐在電腦前不一樣!我回家不是來聽你這些無理取鬨的!”

“我和他要是真有什麼,早就冇你什麼事了!你能不能理智一點,彆總是胡思亂想?”

她的話像淬了冰的細針,一根根紮進我心臟最軟的地方,不致命,卻綿密地疼。

我真的太累了。

所以那次吵到最後,我看著她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說:“曉芸,我們分開吧。”

我冇想到,這句話招來的是所有人的反對。

隊友說我神經敏感,辦案壓力太大導致的;

一手帶我入行的師父拍著桌子罵我犯渾,辜負曉芸的心意;

弟弟的電話打過來,全是不解:“哥,嫂子這樣的媳婦你上哪找?彆犟了!”

就連程曉芸自己,也紅著眼睛抓住我的手,聲音發顫:

“沈欽,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彆說分手,行不行?”

我像是被孤立在無形的圍牆裡,四周都是勸解和斥責的聲音,壓得我喘不過氣。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種孤立無援的窒息感吞冇時,林宇文卻主動找上了我。

他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略帶歉意的笑容,

提出想以“技術顧問”的身份,加入我對那個暗網販毒組織的追蹤行動。

他向我保證,語氣誠懇得近乎卑微:

“阿欽,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

“等這次行動結束,幫你們端掉這個組織,我立刻申請調離,絕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生活裡,我發誓。”

我幾乎要冷笑出聲,

這些日子的相處,我早已發現他的名不副實。

於是我便直接拒絕了他。

可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總能精準掌握我們的行動節奏。

每次我們即將鎖定關鍵節點,他總會“恰巧”出現,用各種看似合理的藉口乾擾進,

或是提供一份需要緊急覈實的、實則無關緊要的情報,

又或是聲稱發現係統存在“安全隱患”需要暫停操作覈查。

行動一次次被拖延,上級的壓力越來越大。

我被這種無處不在的掣肘逼到了懸崖邊上。

為了最終能搗毀那個害人不淺的毒窩,

我咬著牙,嚥下所有的懷疑和屈辱,向上麪點頭,同意了他的加入。

我以為的妥協,是為了換取最終的光明。

卻冇想到,這妥協換來的,是把我自己直接送進了地獄。

解剖室內,氣氛凝滯。

沈銘手持鏡頭,拍攝解刨相片。

老法醫眉頭緊鎖,拿起精巧的工具,

開始小心翼翼地分離我那早已失去血肉、咬合得異常緊固的下頜骨。

骨節分離發出細微的“哢噠”聲,在寂靜的解剖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屏住呼吸,用鑷子在那狹小的顱腔內部細細探尋。

終於,他的動作停滯了——鑷尖輕輕夾起了一片比指甲蓋還小、沾滿汙漬的黑色薄片。

“這是什麼?”他低聲自語,將薄片置於強光下,仔細颳去表麵的沉積物。

那薄片的材質和微縮介麵逐漸清晰。

一直緊盯著操作檯每一個步驟的沈銘,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瞳孔驟然收縮。

“這是七年前警隊網信部門特配的加密晶片!用於最高級彆的線下數據中轉,因為造價高昂且使用條件苛刻,當時整個部門隻配發了三片!”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那片小小的黑色晶片上,彷彿被燙傷一般,猛地又抬起來,看向那具無聲的骸骨,一個被他唾罵了五年的名字脫口而出:

“當年持有這種晶片並且最終失蹤的,隻……隻有沈欽!”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門被猛地推開。

一名年輕警員氣喘籲籲地衝進來,臉上因激動而泛紅:

“沈隊!埋骸骨的狗場那邊有重大發現!”

沈銘猛地抬頭。

深坑底部,泥土被小心地撥開,

技術員的手電光聚焦在一個小小的、被真空防水袋嚴密包裹的黑色物件上。

“沈隊,您看!這像是……像是五年前那種型號的微型信號發射器!”

男人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視線死死膠著在那發射器上,眼眶瞬間通紅。

這款特製的發射器,是他當年親手交給我的,

說是最新技術,續航和抗乾擾能力極強,適合高危潛伏任務。

如果它在這裡……

那沈欽根本就不是叛徒!

那他的人呢?!

一個可怕的聯想瞬間擊中了他,

解剖台上那具佈滿虐打痕跡的骸骨影像,

與他腦海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警察的麵容轟然重疊。

沈銘隻覺得一陣眩暈,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住。

用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他猛地拉過一旁的老警員,幾乎是嘶吼著喊道:

“立刻!立刻給我找刑偵的程曉芸,還有我師父!”

“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滾來市局!就告訴他,五年前暗網緝毒案的物證,找到了!找到了!”

電話還冇來得及打過去,

另一邊,負責證物初步處理的技術員搶先開口,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沈隊!這發射器有錄音功能,它……它的部件冇有太大損壞,隻是冇電了!它可能還能用!”

我出任務那天,天很陰。

林宇文像個影子一樣跟著我,一雙眼睛不停地四處亂瞟,我冇空理她。

我朱總到犯罪組織老巢後,無論如何也聯絡不上師父和程曉芸。

於是隻好孤身前往。

在廢棄的化工廠裡,我根據線索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暗格。

販毒組織的關鍵罪證,很可能就在裡麵。

我們整個支隊,為了這個案子熬了太久。

可我還冇來得及高興,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那個組織的人竟然出現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喊林宇文快躲,卻發現他不見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我渾身冰冷。

我立刻將存有全部案件資料的u盤,死死塞進了暗格的夾縫裡。

剛藏好,外麵就傳來了對話聲。

一個粗啞的男聲問:“證據呢?你說的那個條子人呢?”

“我親眼看到的!他剛進去!證據就在他身上,足夠你們脫罪!”

那道篤定的男聲,讓我血液都凝固了。

是林宇文!

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貼著牆壁。

“小白臉,這裡冇人,你敢耍我們!?”凶手的語氣裡充滿了殺意。

我聽到林宇文驚恐地求饒:“彆,彆殺我,我真的看到他進來了……”

為了活命,林宇文主動解開了自己的衣服,我聽到布料摩擦和令人作嘔的喘息聲。

他身為一個男人,居然恬不知恥地纏了上去:

“隻要你們不殺我,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們……”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顫抖著,打開口袋裡的微型錄音筆,將這一切都錄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淫穢的聲音終於停了。

就在我以為能躲過一劫時,一個凶手敲了敲牆壁,驚喜地喊道:

“這後麵是空的!有夾層!”

我渾身的血瞬間涼透。

在他們砸開暗格的瞬間,我飛快地把錄音筆也扔進了夾縫,

然後蜷縮在角落裡,抖得停不下來。

門被砸開了。

幾個男人湧了進來。

看到我的那一刻,林宇文麵目扭曲地指著我,尖叫道:

“就是他!證據肯定被他藏起來了!”

他們把我綁起來,用儘手段折磨我,我卻咬著牙,一個字都不肯說。

林宇文見狀,湊到領頭那人耳邊,用我能聽見的聲音冷冷地說:

“他嘴硬,不如你們先把他帶走好好折磨審問。”

“再把現場偽造成他企圖殺我滅口,我來當‘受害者’,抹黑他,港城黑白兩道都容不下他。”

在他的挑唆下,他們用刀將我活活砍傷拖走。

然後,林宇文拿起那把還滴著我鮮血的刀,

麵不改色地在自己身上劃出傷口,冷靜地構思著他顛倒黑白的證詞。

“阿欽為了包庇凶手,不惜出賣我們……”

“他還想殺我滅口,我拚死才奪下刀……”

他的謊言漏洞百出。

可身為刑偵專家的程曉芸,卻信了。

她將我釘在恥辱柱上,讓我死後亦遭萬人唾罵。

我的屍骨連同真相,就這樣被掩埋在廢墟之下,整整五年。

我漂浮在半空中,漠然地看著程曉芸一家。

女兒被他們送去補習班。

他們正帶著另一個孩子在商場裡,準備去看一場新上映的動畫電影。

那個孩子是林宇文的種。

我師父抱著林宇文的孩子,臉上是滿足的笑。

我忽然想起,他曾無數次對我說,

等我以後有了孩子,他就專心幫我帶,他會做我一輩子的後盾。

現在,他的得意弟子成了一堆枯骨。

而他,正寵愛著殺害我的凶手。

我的心早已麻木。

一家人正走向影院,程曉芸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是法醫主任。

“程曉芸,讓你和小欽的師父立刻來市局!”

法醫主任的聲音不容置喙,說完便掛斷了。

程曉芸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電影是看不成了。”

林宇文立刻說:“沒關係曉芸,正事要緊,我帶孩子們去看。”

程曉芸點了點頭,看向身旁的師父。

師父的手機也同時響起,是單位的通知。

“陳老,看來我們得一起走了。”程曉芸說道。

我看到,林宇文的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麼……怎麼連師父也叫過去了?是……出什麼大事了嗎?”

他勉強笑著,語氣裡的試探無法掩飾。

我冷冷地看著他。

你也會害怕審判日的到來麼。

“單位臨時通知,可能有突發案件。”

師父不以為意。

林宇文卻緊緊抓著程曉芸的衣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冷汗幾乎浸濕了他的後背。

程曉芸察覺到他的異常,問:“怎麼了?不舒服?”

“要是不舒服就早點帶孩子回家。”

師父也附和道。

林宇文似乎想順著台階下,那個孩子卻不乾了,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我不要!我就要看電影!”

“不回家!爸爸是騙子!”

尖銳的哭鬨聲引來了周圍的目光。

“鬨夠了冇有!都給我起來!”

林宇文緊繃的神經被徹底引爆,他歇斯底裡地衝著那個孩子大吼,再冇有平日半分溫和。

程曉芸和我師父都驚愕地看著他。

我看著他失控的模樣,心中卻湧起一陣扭曲的快意。

報應的序幕纔剛剛拉開,他就已經怕成這樣了。

我真是期待,當真相大白於天下時,他會是何等光景。

“抱歉,我頭疼,被他們吵的。”

林宇文蒼白著臉,勉強擠出笑容。

但他看向女兒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卻被我看個正著。

他不是愛程曉芸愛到可以為接受她的一切嗎?怎麼會厭惡她的孩子?

我湊近那個孩子,仔細看他的眉眼,

發現他長得既不像程曉芸,也不像林宇文。

一個念頭閃過,我忽然控製不住地想笑。

我真是越來越期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師父的手機再次響起,是單位的王局。

“老陳,你磨蹭什麼!還不快過來!重大突破!”對方的語氣急切又沉重。

師父的眉頭緊緊皺起,他意識到事情不簡單,立刻加快了腳步:

“曉芸,快走,王局催得厲害!”

程曉芸歉疚地吻了下林宇文的額頭:

“我和陳老先去局裡,你帶孩子打車回去,彆累著。”

林宇文還想說什麼,但倆人已經快步離開了。

我看著他們匆匆的背影,無聲地勾起唇角。

父親和程曉芸趕到市局大樓時,感到氣氛明顯不對。

走廊裡,我的弟弟沈銘獨自坐在檢驗室外的長椅上。

他呆呆地盯著手中那個小小的黑色發射器,眼神裡是無法言說的悲傷和自責。

“小銘?”程曉芸很是詫異,“你怎麼在這?”

“我讓他來的。”

王局從檢驗室裡走了出來。

他表情嚴肅,目光複雜地掃過程曉芸和師父,最後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

“都進來吧。”

檢驗室裡燈火通明,中央的解剖台上,聚光燈打亮了一切。

那副被初步清理乾淨的、佈滿傷痕的骸骨,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師父和程曉芸的心頭,同時湧上一股不安。

沈銘在看到那副骸骨的瞬間,再也抑製不住,喉嚨裡發出了壓抑的嗚咽,涕泗縱橫。

沈銘滿臉不解:“小銘,你這是……”

沈銘冇有回答。

王局卻拿出了一份剛剛列印出來的dna比對報告,遞到了師父麵前。

他沉重地拍了拍師父的肩膀。

“老陳,節哀。”

父親怔愣地接過那張薄薄的紙。

“dna與失蹤警員沈欽吻合度999”。

那一行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渾身劇顫,整個人控製不住地搖晃起來,被身後的王局一把扶住。

“老王……”他死死抓著王局的手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程曉芸不解地奪過報告。

當她看清上麵的結論時,瞳孔驟然緊縮。

她難以置信地看看報告,又猛地抬頭望向解剖台上那副冰冷的骸骨。

“你說……那是沈欽?不可能!他五年前不是已經叛逃了嗎?!怎麼會死在這裡?!”

“他冇有叛逃!”

沈銘啞著嗓子低吼,悲憤地將發射器舉到她麵前:

“這個!就在他的骸骨旁邊發現的!裡麵記錄了一切!”

程曉芸如遭雷擊,向後踉蹌一步,重重跌坐在地,嘴裡反覆呢喃著: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沈欽有機會活下來。”

王局的眼圈也紅了,聲音沉重,

“如果他選擇自保,而不是為了留下這份證據去拖延時間,他或許能等到我們的支援。”

“可販毒組織就在附近。為了錄下他們親口認罪的聲音,他……”

王局閉了閉眼,“他冇顧上自己。”

師父的手劇烈地顫抖著。

他一步步挪到我的骸骨前,目光死死地盯著那肋骨上微小的、代表著殊死搏鬥的刻痕。

“阿欽……我的阿欽啊……我的徒弟——!”

他爆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哭喊。

一個身經百戰的老警察,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我看著他們悲痛欲絕的模樣,內心那股積鬱了七年的怨氣,終於開始消散。

程曉芸跪坐在我的骸骨前。

她伸出手,卻又不敢觸碰,隻是虛虛地攏著我的指骨。

“沈欽,你怎麼……這麼傻?”

我傻嗎?或許吧。

“你難道一點都不怕嗎?為什麼要去逞英雄?”

怎麼可能不怕呢。我怕得要死。

沈銘將發射器的錄音設備遞了過去。

螢幕亮著,是一個四位數密碼鎖。

鎖屏的背景,是我和程曉芸穿著警服的合照。

我笑得燦爛,她抬頭看著我,眼神寵溺。

程曉芸雙目猩紅,顫抖著接過錄音筆,輸入我的生日。

密碼錯誤。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手指僵硬地,重新輸入了一串數字。

是她的生日。

密碼,解開了。

她猛地捂住胸口,心臟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讓她眼前發黑,幾乎跪立不穩。

沈銘拿過錄音設備,按下了播放鍵。

檢驗室裡,瞬間被一段段模糊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填滿。

先是一陣搏鬥和喘息,然後,是我臨死前氣若遊絲的遺言:

“弟弟,師父……”

“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但我想告訴你們,我愛你們。”

“還有,程曉芸……”

“如果我還能活著……我一定要跟你分手!你這個……眼瞎的笨蛋!”

錄音並冇有停。

接下來響起的,是凶手得意的狂笑,是我無法抑製的慘叫,是利刃刺入血肉的悶響。

他們終於知道,我生前,究竟遭遇了何等折磨。

“這男的嘴還真硬!”

“老大,彆管了,條子快來了,我們趕緊走!”

“不能就這麼算了!他要是活著,肯定會把我們供出去!”

一道尖銳而熟悉的男聲,清晰地從錄音筆中傳出。

那道尖銳而熟悉的男聲,讓程曉芸和師父的臉上,同時血色儘失。

是林宇文。

“他嘴硬,不如你們先把他帶走好好折磨審問。”

“再把現場偽造成他企圖殺我滅口,我來當‘受害者’,抹黑他,港城黑白兩道都容不下他。”

就這樣,在林宇文冷靜而惡毒的慫恿下,

他們用刀在我身上製造了無數足以亂真的“搏鬥傷”,

最後,給了我致命一擊。

這個被掩埋了五年的真相,終於以最殘酷的方式,被徹底揭開。

最諷刺的是,為追捕凶手而犧牲的我,被當成了警界的恥辱。

而與凶手為伍的殺人犯,卻踩著我的屍骨,

娶走了我的未婚妻,被我的弟弟視如親哥,被我的師父嗬護。

師父呆立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忽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發出沉悶的響聲,隨即痛哭失聲。

“我乾了什麼……我到底都乾了些什麼!?”

“我根本不配當一個警察!我該死!我真的該死啊!”

他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王局和幾個同事怎麼拉都拉不住。

程曉芸的臉色慘白如紙,他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猛地彎下腰,嘔出了一口鮮血。

她想起了當時,林宇文渾身是血地哭訴,現場那些被精心偽造的、指向我“叛變”的證據……

那都是他親手教給我的、最頂尖的反偵察手法。

一股被至愛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火,

讓他想也不想地,就用自己所有的權威和信譽,給我定了罪。

他是刑偵支隊長,是我的未婚妻。

他都信了,便再無人懷疑。

包括我相依為命的弟弟。

程曉芸回家的時候,林宇文正在廚房煲湯。

他聽到開門聲,探出頭,笑得一如既往

“你回來啦?我燉了你愛喝的菌菇湯,很快就好。”

程曉芸麵無表情地站在玄關,眼神空洞地看著他。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那段錄音,她永世不會把眼前這個男人,和殺人凶手聯絡在一起。

“怎麼站著不動?快來幫我端菜,吃飯了。”林宇文催促道。

見程曉芸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他問:

“曉芸?怎麼了?”

“五年前,”程曉芸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在摩擦,“沈欽,真的是叛徒嗎?”

林宇文的臉色瞬間血色儘失。

他端著湯碗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熱湯灑出來燙到手背,也毫無知覺。

他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當然啊……我親眼所見,證據確鑿……曉芸,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沈欽回來了。”

程曉芸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她看著林宇文身後空無一人的地方,說:“他現在,就站在你的身後。”

我詫異地看向她,因為我確實就站在林宇文的身後。

但我很快發現,她的目光根本冇有焦點。

這不過是她用來攻破林宇文心理防線的詐術。

“啊——!”

林宇文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著回頭,身後卻空無一物。

“你、你彆開這種玩笑,曉芸……”

“你怕什麼?”程曉芸一步步向他逼近,神情陰鷙,

“沈欽回來了,你不為他高興嗎?還是說,你心裡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再回來了?”

林宇文的臉色慘白如鬼,他不住地搖頭,語無倫次地否認:

“不是的!不是我害的!曉芸你相信我!我冇有殺他!”

程曉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自嘲。

“我什麼時候說過,他死了?”

“他不是死在……”

林宇文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驚恐萬狀地看著程曉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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