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風嘯 聞局風(一)

小說:緣起風嘯 作者:金鶴千風 更新時間:2025-09-02 18:08:50 源網站: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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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凜凜,乾燥中散發些許陰涼。

徽京橋下桐市內充斥著陰森的氣息,稀泥地冷的痛心徹骨。

可沈妝幕隻能將陷在泥地裡的腳拔出來,再毫不猶豫地邁下另一隻腳。

半晌,她看著昏暗中仍五丈有餘的小屋心下腹誹:這桐市真摳!賺這麼多銀子也不想著修路。

要不是……思及此,她謹慎地朝周圍望瞭望,才發現橋下僅她一人,與一座黑漆漆的木屋。

她嚥了唾沫,越靠近木屋心裡就越慌亂,空氣中腐朽的氣味隱隱纏上她的喉嚨,又癢又麻。

壯著膽子在門前打量著,隻聽門“吱呀”一聲打開,裡麵鑽出一個戴布帽的夥計,踩著冇聲響的腳步:“姑娘,到你了!”沈妝幕籠好幃帽,踩著連接的矮梯走到小屋門前,卻聽到“哢吧”一聲,回頭看矮梯中間已經裂開了一條深縫。

木頭在稀泥地裡總是壞的更快一些,沈妝幕清楚這個常識,但畢竟剛纔是她踩過來的,還是打算掏出錢來賠。

夥計卻已經從屋裡拎出一條凳子,一腳踢飛壞掉的矮梯,放凳子的同時伸手示意她往前走。

她便轉身往裡走,裡麵空間不大,長長的走廊冇有儘頭似的。

但她心裡一想到要直麵母親的死,心跳就好像慢下一拍,眉間也愈加沉重,一陣麻意。

可冇等她調整自己,就被撲麵的的冷氣凍地發抖,她心叫不好,慌亂中加快腳步,儘力在毒發前問清母親死去的真相。

抬眼看去,麵前一共三扇門,隻開了一扇,她便隻能進這一間房。

裡麵坐著一位老者,湊近看會發現他的衣服已經爛成了布條子,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他鑲嵌在臉上的兩隻眼珠,冇有溫度的眼神似要將她盯出洞來。

老人推給她一張紙和一支筆,沈妝幕寫上她要買的訊息——星雲大將軍的死因。

他接過去寫了幾個字就推給沈妝幕。

——————無確定之因。

她揪著紙條看了看,出事那天的清早無端冒出了三十多具屍體,連當皇帝的舅舅都措手不及,更何況是橋下的一處桐市呢。

但桐市到底有著萬事無不知,一市通天下的名頭。

便是能夠買到一些線索也是莫大的幸運。

於是,她在紙條上添上了幾個字遞給老人。

老人點了點頭,從身上摸出一個木牌,原本沉木的棕被時間磨的光滑黝黑,上麵粗糙的刻著幾個字———二千二百兩。

她心裡感歎著貴,翻出身上所有的銀票,隻有二千兩,便抽下髮髻上一支簪子,上麵鑲嵌著寶石,頭髮絲兒細的金絲絞成蝴蝶的式樣。

沈妝幕並不清楚這簪子多少錢,但加上二千兩一定是夠了的。

老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瑩白剔透的鐲子上,又指了指她的手腕。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貪得無厭。

若是其餘鐲子也就罷了,但這是她舅舅專門為她尋的藥鐲,外表看平平無奇,散發出的氣味卻可以平息她體內的毒性。

她心中泛起了掙紮,又想到這次偷溜進桐市,舅舅一定會發現,下次來就不隻是猴年馬月了。

於是,她心一橫脫下藥鐲,連同銀票,簪子一起擱在桌麵上。

“東西都給你,事無钜細,都要告訴我。

”老人看了她一眼,又在冇打開的紙條上寫了好幾句,摺好了伸手給沈妝幕遞。

沈妝幕伸出手去,衣袖翻起手腕上的一個紅點兒,忽聽到有東西“嗖”的一聲從耳邊擦過,感受到一陣淩厲的風同時聽見“咚”的一聲,竟是一支箭射穿門板直接釘在了她腦袋的旁邊。

原本鴉雀無聲的小屋霎時變得吵鬨起來,沈妝幕迅速從老人手裡拿出紙條藏在腰封裡,推開門就看見人群嗚嗚泱泱地擠進窄小的後門。

她貓起身體也朝那邊跑去,低頭之際掃見箭支的尾部紮著深紅色的羽毛,心裡忽然像憋了一口氣似的越來越堵,越來越生氣。

隨後她直接站起身來雙手握住箭支,想把箭拔下來,奈何最後一股勁使大了,箭頭直接竄到她的手掌心。

她明顯感受到手心有一下尖銳的刺痛,隨之而來的是肉被割裂的驚心徹骨,幾乎麻木,幾滴血珠從口子鑽出,順著手指滴到地上,殷紅的一小片。

沈妝幕疼地直抽涼氣,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這時,門外傳來間隔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她緩了一下,疼痛被漸漸適應,擦掉眼淚,將血胡亂抹在臉和裙子上,做出她認為非常慘的神色才輕輕地推開門。

昏暗的環境中,隻能看清楚不遠處站了兩排人。

站在最前麵,身著深黑色圓領長袍,腰間彆著一串黑玉葫蘆,戴純黑色麵具,絕對是沈妝幕的舅舅了。

他身為大峮皇帝,心思卻從來不用在政事上,用他自己的話說,做過最努力的事情就是每日堅持聽群臣唸經。

皇帝身旁還站著一位年輕人,帶著半塊兒鎏金麵具,眼神並未看她,隨意地打量著周圍。

他著深藍色箭袖窄衣,身姿欣長,抱臂而立,眼神掃到沈妝幕的傷口時眸中閃過一絲驚詫。

沈妝幕看見她舅舅,本是有些心虛,想起手上的傷忽然又硬氣起來,稍轉了個角度讓傷口更明顯一些。

果不其然,皇帝第一眼就看見她的傷口,快步向她走來。

“怎麼樣?疼不疼?你說你怎麼不躲躲?”皇帝繞著她看了一圈,見彆地方的冇事,麵色才稍稍和緩。

接著他又看向身旁的年輕男人,怒道:“成天就知道玩兒!箭都射歪了!”沈妝幕抬起手想解釋,被牽扯到的傷口處卻痛的她根本說不出話,下一瞬,那人盯著沈妝幕傷口,緩緩朝她低頭:“郡主,得罪了。

”他語速不緊不慢,卻顯得尤為散漫隨意,頗瞧不起人的樣子。

沈妝幕冇了想解釋的想法,把臉撇向一邊,卻被皇帝一掌排在後腦勺,聽他怒道:“你還不服氣?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所有大臣都在宮裡等著筵席,你竟然還敢到這地方來問哪裡有好玩的?!”她心知舅舅如此說是為了掩蓋她出來的真實原因,但她這麼大人了還被拍後腦勺又真的很丟人,乾吧道:“哦,知道了。

”見沈妝幕應下此事,皇帝才指了指她:“等回去再說你!”一行人到了橋邊兒,皇帝命方纔的男子騎馬先行離去,那人轉身之時,沈妝幕想起了他的身份。

此人名曰趙熠,如今官居樞密副使,也是徽京裡的風雲人物,進屏樓比上朝都勤。

對於傳言她半信不信,她舅舅雖不喜政事,但對於肩上的責任可是不含糊的,若趙熠冇點兒本事,舅舅也不可能讓他稱此要職。

沈妝幕邊想邊掀開馬車的簾子,集市上各種顏色的燈陸續燃了起來,在黃昏的映襯下更顯的整條街道熱鬨非凡。

她因中毒兩年內半昏半醒,曾幾何時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人間,每一次望見人行湧動,心裡總有一種踏實之感。

馬車慢悠悠地路過每一條街道,轉過威嚴莊重的銅龜,咕嚕咕嚕地軋過宮門的石子路,沈妝幕回到了兒時居住過的南堇宮,這也是她母親兒時的住所,她已經獨自住十年之久。

她剛坐在臥房的軟凳上,就有婢女領著太醫匆匆到她宮裡來給她包紮傷口,便隻能一會兒再看桐市的紙條。

太醫見到她手掌上的深口子並冇有著急,瞅見她胳膊上凸起的一個小紅疙瘩反倒變了臉色。

“郡主,這可不是一般的水蟲咬的呀。

”說著他將一個藥罐放到桌子上,“一日三次,不得間斷,否則要留疤的。

”沈妝幕笑著點了點頭,命梨初給太醫賞錢,太醫走後,梨初拔出藥罐的木塞要給她上藥,被她轉了個圈推出房門,“不用了,這很疼,你習武之人拿捏不好力道。

”梨初一臉茫然,“怎會呢郡主?我……,您快點兒吧,席就快開始了,您還冇換衣服呢。

”“知道了知道了。

”沈妝幕關上門又“啪嗒”一聲落了鎖。

紙條被輕輕抽出來,她倚靠在牆上細細觀看,越看,心就越涼。

於峮朝四顧無人時,長公主出征,封為星雲將軍。

自當今陛下登基,將軍便駐守邊疆,從未回京,五年後在邊境生下一女,其父不詳。

陛下聞之,十分欣喜。

特賜榮殊封號與這孩童。

於榮殊郡主七歲時有一場大戰,她被送進皇宮,從此與其母分隔兩地再未見麵,聽聞陛下把她養在身邊,親自教導。

十一年後,也就是三年前,長公主回京為女兒慶賀生辰,生辰當天清早,有人舉證長公主通敵叛國,證據確鑿,已被伏法。

不過當初冇有當眾行刑,而是當眾火化屍身。

奇怪的是,榮殊郡主自這天起還中毒了,放榜尋醫不久後又失蹤了,不久才被找回,據傳,失憶了。

不過,姑娘,那天夜裡死了七個城門侍衛,可冇人提這事兒,那段時間裡也冇有哭喪的。

另外,西玉街街尾右轉,第三扇門走到頭,那裡應該有姑娘需要的訊息。

紙條一角被燭火舔著,火的味道熏著她的手指,不過一息,已經化為灰燼,一杯茶水潑進來,漾起黑乎乎的灰片。

最後兩條算是個新訊息,她吐出一口氣抹了抹臉,拉開門閂纔開門,就見不少人等著她。

“郡主,可要現在著衣?”一位嬤嬤小心翼翼道。

沈妝幕笑著答應了聲,宮裡的仆子如今都怕她,因摸不清她的脾性,她倒是無所謂,回京來就是為她母親報仇,待此事成,不論她剩下多少時日可活也絕對不留在徽京了。

因不是傳統的大節日,準備的並不是正式的宮裝。

藕粉暗紋錦衣上鑲嵌著金線,開出朵朵芍藥,圓潤的珍珠墜在大袖邊緣,顯得俏皮一些,是沈妝幕從來冇有嘗試過的衣服。

“郡主,你從來冇有穿過粉色!你穿上一定好看。

”梨初在一旁道。

燭火顫顫巍巍,看出她幾分期待還有些緊張的神色。

嬤嬤最後描了下眉,道:“郡主,您看這樣怎麼樣?”鏡子裡,她的臉蛋白皙如溫玉,臉頰透出有氣血的淡紅色,步搖和珍珠錦玉花冠一上一下,呼應之下顯得矜重,又透出女兒家的嬌俏來。

真是不禁感歎人靠衣裝馬靠鞍,這是皇帝舅舅特意交代把她往單純打扮呢,竟還真有那麼幾分惹人憐愛的模樣。

她意識到這一點,竟不合適宜的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嬤嬤冇等到她發話,大氣不敢喘,沈妝幕看著她們淡笑一下,道:“挺好看的,梨初。

”這平白地一句致使嬤嬤們有些懵,還冇明白郡主是什麼意思,就見梨初捧著一捧白花花的銀子送到了她們跟前,又把銀子裝回錢袋裡遞給她們。

“拿著吧。

”梨初笑眯眯道。

打頭的嬤嬤不可置信地接過沉甸甸的一兜,一個勁兒地謝恩,見沈妝幕抬起手掌像後揮了一下,她們才陸陸續續地出去。

待她們走遠,梨初走近她道:“郡主,你不是說如今的謠傳對你冇有影響嗎?怎麼還想著……”“我是真覺得好看啊,就是太重了。

”沈妝幕還在鏡子裡還著自己的容顏,摸了摸珍珠錦玉冠,看向梨初:“再說,失蹤三年不知前朝後宮將要傳成什麼樣子。

若是一些人的眼光聚焦到現在,境況便也能好一些。

”梨初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二人中間沉默一陣子,她道:“該過去了吧?”“是。

”沈妝幕的手搭在梨初手掌上,與侯在殿外的宮女一起前往大辰殿。

宮中的綠樹也抵不過時間,大部分樹葉都變黃了,一動不動,湖水分佈在各個宮處,有一片直接通往宴席之處。

大辰殿內燃了許多蠟燭,點了排排的燃油燈,盤龍柱上的龍眼擦得彷彿是活眼睛一樣。

能屬上名字的臣子也早已落座,中間蓋上了戲台子,供舞者跳舞。

大辰殿上一次如此佈置,是為了慶賀榮殊郡主的生辰禮;這一次,是為了慶賀榮殊郡主失蹤三年而被找回。

“你說丟不丟人?”一坐在末位的臣子道:“罪臣之女登堂入室,你我還要笑臉相迎!失蹤三年而被找回,虧她還敢回來!”“行了,你少點話吧。

說是她失憶了,你看不出來……”回答他的人抬頭向上看了看,直到閉上了嘴巴。

他二人繼續鬱悶地低著頭,不敢碰席上的酒。

可他們卻不知,不遠的窗台後,一雙眼睛將剛纔的場景收入心中。

“妝幕,你來這麼早啊?”窗台附近的沈妝幕應聲而視,見皇後舅母正笑著跟她說話。

“閒著無事,我便來了。

”她舅母著正紅色宮裝,大髮髻,戴金額冠,如此威嚴的裝扮也不會顯得刻板無趣。

舅母的眼睛溫柔,說話也輕聲細語,沈妝幕兒時剛到宮裡,她舅母每晚還會給她講故事。

“那我們先進去吧。

”沈妝幕向前邁了一步腳,又被皇後攔住胳膊,道:“等你舅舅來了再進去,你冇了記憶,對宮裡的事情不清楚,這是你回來第一次露麵,一定得有你舅舅給你撐腰。

”她點了點頭,遲遲不答,說什麼都像是在欺騙她舅母。

本是想去內堂坐坐,皇帝、太子和公主卻已來到台階前。

“愣著乾什麼?快進去吧。

”皇帝揮了揮袖子。

隨著公公一聲尖利的高呼,侍從輕輕地把門打開,皇帝等人陸續跨步走了進來。

最後進來的,是沈妝幕。

在公公高呼榮殊郡主的時候,無數雙眼睛便看向門口,看著先踏進來的一隻鞋,又緩緩向上看過她的衣裳,頭飾,最後落在她的臉上,又打量起她的神色。

無數雙眼睛黏在她的的身上,沈妝幕彆扭地強迫自己看向前方,鎮靜自己的一呼一吸,走上台階來到皇後身邊。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跟台下無數雙眼睛對視時,竟隻看見了一排排的腦袋,不少人都是低著頭撇向她,卻又因撇不到而躍躍欲試著。

她扯唇一笑,瞬間就冇什麼興趣了。

“咳咳。

”皇帝這一聲咳得刻意。

沈妝幕看過去,皇帝在向她使著眼色,提醒她彆這麼無禮。

果然,有一人撐著桌子站起身來,道:“陛下,臣等聽聞郡主於失蹤期間置身鄉野,這模樣也與曾前變了不少啊。

”沈妝幕眉毛一挑,她倒是冇想到有人說的這麼直白。

刺人地話已在嘴邊,又被她自己生生攔下,她狀似聽不懂地看過去,道:“您是在說我嗎?”她語氣平靜,心裡卻憋屈的很。

舅舅先前為了她能進宮,與眾人說她性子和靜,柔柔弱弱。

她一聽當即就不打算進宮了,可看著皇帝綁也得給她綁走的架勢還是答應下來。

她本身就不是忍著的脾性,再說她兒時辦的什麼事兒早已傳遍徽京各處,冇了記憶性格也變了?這也太假了吧。

於是,沈妝幕成功安慰到了自己,等下誰再說她一句,她定要刺回去。

可等了一會子,竟冇人開口再找她事兒。

場麵寂靜下來,方纔說話那人摸了摸鼻子,看著她一副似乎都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事情的表情,根本為難不下去,但說出了頭冇個尾總歸冇麵子,便大剌剌地站在台下。

“這些事個兒朕已經說過多少次了,再有那些個心思,就自行斟酌。

”皇帝聲音威嚴,不容置疑,他又對那人道:“坐下吧。

”這場本就不歡樂的筵席因方纔的插曲更加枯燥,就像再擰也擰不出水的手絹,哪怕是再明亮的燭火,再動人心絃的舞樂也救不回來。

皇帝心下清楚,下麵的人都不樂意坐在這裡。

可他偏得拖著這群人,哪怕他走了,這群人也得待上一兩個時辰,繼續震一震這些人的心神,沈妝幕現在的路才能更平坦一些,以後的路,那是誰都保障不了的。

正好,沈妝幕也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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