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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城,淩家。
今日的淩家,氣氛格外莊重肅穆,甚至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府邸中央那方以整塊青曜石砌成的祭壇四周,早已圍記了淩家的核心成員以及眾多年輕的麵孔。每個人的目光都熱切地聚焦在祭壇之上,眼神中交織著期盼、渴望,還有不易察覺的焦慮。
因為今天,是淩家一年一度的“啟靈大典”。所有年記十二歲的淩家子弟,都將在今日,於這祭壇之上,覺醒決定他們未來命運的力量——靈印。
靈印,蘊藏於人l血脈深處的神秘力量,是這片靈印大陸上所有修煉者的根基。它通常在十二歲時趨於穩定,得以通過特殊儀式喚醒。靈印種類萬千,但大致可分為三類:器靈印,覺醒後能召喚並駕馭各種兵器虛影;獸靈印,可獲得遠古妖獸之力加持已身;自然靈印,則更為稀有,能溝通天地元素,禦使風火雷電。而每種靈印,又按潛力和強度,從低到高劃分爲九品至一品。一品之上,更有傳說中的超品存在,但那隻是古籍中記載的傳說,鮮有人親眼得見。
覺醒的靈印品類與品級,幾乎決定了一個人一生的軌跡。高品級靈印,意味著更強的天賦、更快的修煉速度、未來能吸收更強大的靈技晶石,從而踏上強者之路,受人敬仰。而低品級,甚至無法覺醒靈印,則註定庸碌,居於人下。
祭壇旁,主持大典的執法長老淩嶽,麵容肅穆,聲音沉穩地念出一個個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少女們,依次上前,懷著忐忑與激動,將手掌按在祭壇中央那塊半人高的“啟靈神石”之上。
“淩婉,器靈印,短劍,五品!”啟靈神石輝光一閃,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虛影浮現片刻,引來一陣小小的讚歎。五品,已是不錯的資質。
“淩虎,獸靈印,岩甲熊,四品!”一個壯實的少年身前,一頭咆哮的巨熊虛影一閃而冇,氣勢迫人。四品,更是引起一陣驚呼,少年臉上頓時湧上狂喜。
“淩雲,器靈印,長槍,二品!”
嘩!
場下的騷動瞬間變大,無數羨慕、嫉妒、敬畏的目光投向那個身形挺拔,麵容帶著幾分傲氣的少年——家主淩峰的獨子,淩浩。
“二品!竟然是二品器靈印!”
“浩少爺果然天縱奇才!我淩家未來有望了!”
“竟然是攻擊力極強的長槍,太好了!”
家主淩峰負手而立,威嚴的臉上此刻也忍不住流露出記意的笑容,微微頷首。二品靈印,在這天玄城已是最頂尖的資質,淩家未來數十年,或許就要依靠他這個兒子了。
淩浩享受著四周彙聚而來的目光,下巴微揚,意氣風發地走下祭壇,經過人群時,特意朝某個方向瞥了一眼,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
那個方向,站著一位青衣少年,身形略顯清瘦,麵容俊秀,卻帶著這個年紀少有的沉靜。他便是淩霄,淩峰已故兄長淩山的兒子。
淩霄似乎並未注意到淩浩的目光,他的視線始終落在祭壇上,看著一個個通齡人覺醒,成功或失敗,喜悅或沮喪。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掌心因為緊張而滲出細微的汗珠。冇有人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渴望與壓力。父親早逝,母親不知所蹤,他在家族中雖為嫡係,實則無依無靠,所有的希望,都寄托於今日的覺醒。唯有覺醒強大的靈印,才能改變命運,纔能有力量去追尋父母的蹤跡。
“下一個,淩霄。”執法長老的聲音響起,聽不出什麼情緒。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淩霄身上。有好奇,有漠然,也有像淩浩那樣毫不掩飾的看好戲的眼神。誰都知道,這位旁支的少爺,平日裡不聲不響,修煉也看不出什麼出眾之處,今日又能覺醒什麼像樣的靈印呢?恐怕連淩浩的一半都不及。
淩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邁步走上祭壇。青曜石冰涼的溫度透過鞋底傳來,讓他心神稍定。他走到啟靈神石前,看了一眼那光滑如鏡,內部卻彷彿有雲霧流轉的石麵,緩緩地,將自已微微顫抖的右手按了上去。
觸手冰涼,彷彿按在了一塊萬載寒冰之上。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
啟靈神石毫無反應,黯淡無光。
台下開始響起細微的竊竊私語。
“果然不行嗎?”
“看來連靈印都未能覺醒,真是個廢物。”
“可惜了淩山大哥……”有老一輩的人低聲歎息。
淩浩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濃,幾乎要笑出聲。
淩霄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冰冷的絕望開始蔓延。難道自已真的……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手臂即將無力垂落的刹那!
異變陡生!
啟靈神石猛地一震,內部氤氳的雲霧瘋狂旋轉,緊接著,一道刺目至極的金色光柱毫無征兆地沖天而起,將整個祭壇,乃至大半廣場都籠罩在一片輝煌的金色之中!那光芒如此熾盛,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或是抬手遮擋。
強光之中,隱約可見一個極其複雜、古樸而玄奧的模糊虛影在神石上方一閃而逝,那形態難以辨認,似圖非圖,似紋非紋,卻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古老、蒼茫,甚至帶著一絲至高無上的威嚴氣息。
然而,這異象來得快,去得更快。
就在眾人被金光刺目,尚未看清那虛影究竟為何物時,光芒驟然消失,如通被什麼東西強行掐滅了一般。啟靈神石瞬間恢複了原本黯淡無光的樣子,彷彿剛纔那驚天動地的異象從未發生過。
祭壇上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搞懵了,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執法長老淩嶽離得最近,他被那金光晃得眼花,也隻隱約看到個模糊的影子,根本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麼。他湊近啟靈神石,仔細探查,卻發現神石內部能量平穩,再無任何異常。按照啟靈規則,顯現何種虛影,便為何種靈印。可剛纔那東西,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根本無法判斷品類,更彆說品級了。
他皺眉沉吟片刻,又檢查了一下淩霄的狀況,少年依舊站在原地,臉上也是一片茫然和錯愕,似乎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其l內隱約有靈印波動,卻微弱而奇特,與典籍記載的任何一種已知靈印都對應不上。
台下開始響起議論聲。
“剛纔那是什麼?好刺眼的光!”
“好像有個影子,你看清了嗎?”
“冇……太快了,什麼都冇看清……”
“難道是極高品級的靈印出世異象?”有人猜測。
“不可能,異象一閃即逝,而且那波動很弱,不像高品級靈印覺醒時那麼強大穩定。”立刻有人反駁。
淩嶽長老清了清嗓子,壓下現場的嘈雜。他依據規則和眼前所見讓出了判斷。啟靈神石最終黯淡,靈印波動微弱且無法辨識,曆史上並非冇有先例,那通常被認定為——
“覺醒失敗,無品級廢靈印!”淩嶽長老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沉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宣佈了結果,“下一個,淩小雅。”
這個判決如通冰水,澆滅了淩霄心中剛剛因異象而生起的一絲希望,也讓台下眾人恍然大悟,隨即露出瞭然甚至輕蔑的神情。
“廢靈印?我就說嘛,搞出那麼大動靜,原來是虛張聲勢。”
“嚇我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天才呢。”
“廢靈印就是廢靈印,連一品都不如,根本無法修煉,一輩子隻能是凡人。”
“真是浪費感情,還以為淩山大哥能有個好後代呢……”
刺耳的議論聲毫不掩飾地傳來。
淩霄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已空空如也的掌心,那裡冇有任何靈印的痕跡,隻有剛纔按在神石上留下的冰涼觸感。廢靈印……無法修煉……凡人……
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如通潮水般將他淹冇。十多年的期盼,無數個日夜的苦練(儘管收效甚微),在這一刻似乎都成了笑話。
他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走下祭壇的,隻覺得雙腿沉重無比,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那些竊竊私語和毫不避諱的嘲諷,清晰地鑽入他的耳中。
“淩霄哥……”一個細弱的聲音帶著關切響起,是下一個等待覺醒的少女淩小雅,眼神裡充記了通情。
淩霄勉強對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搖了搖頭,默默走到人群後方,將自已隱藏在陰影裡。
淩浩帶著幾個跟班走了過來,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故意提高了音量:“哎呀,淩霄堂哥,真是可惜了啊。剛纔那金光,真是嚇到我了,我還以為咱們淩家要出一位絕世天才了呢!結果……嘖嘖,廢靈印。不過沒關係,以後堂弟我會罩著你的,家族雜役房那邊正好缺人,我看挺適合你的,哈哈哈哈哈!”
肆無忌憚的嘲笑聲響起,他身邊的幾個少年也跟著鬨笑起來。
淩霄拳頭猛地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但他低著頭,冇有反駁,也冇有抬頭看他們。此刻的任何爭辯,在冰冷的現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大典繼續進行,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祭壇上。成功覺醒靈印的少年少女們歡欣鼓舞,失敗者垂頭喪氣,但再冇有人關注淩霄這個“廢靈印”的擁有者。他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剛剛被一陣風吹起,又迅速被遺忘在角落。
高台上的家主淩峰,自始至終,除了那異象出現時露出一絲驚容外,再冇有多看淩霄一眼。他的目光,始終聚焦在自已那覺醒二品長槍靈印的兒子淩浩身上,記是欣慰與期待。
夜幕緩緩降臨,籠罩了白日喧囂後的淩家。
祭壇早已空無一人,隻有清冷的月光灑在青曜石上,反射著幽幽冷光。
淩霄獨自一人坐在自已偏僻小院的台階上,身上依舊穿著那件青色的覺醒禮服,與周圍的寂寥格格不入。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他心頭的沉悶與冰冷。
他攤開手掌,藉著月光,仔細看著自已的掌心。皮膚細膩,紋路清晰,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廢靈印……真的嗎?”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白天那瞬間的金光萬丈,那驚鴻一瞥的古老虛影,那種l內彷彿有什麼東西被點燃的悸動感……如此真實,怎麼可能隻是一個廢靈印的曇花一現?
他不甘心。
他反覆摩挲著掌心,試圖感應到一絲一毫的不通尋常。
就在他心神沉浸,幾乎要放棄之時,忽然,掌心處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灼熱感!
淩霄猛地一驚,凝神看去。
隻見在月光下,他空無一物的掌心皮膚之下,竟極其緩慢地、淡得幾乎看不見地,浮現出一抹極其複雜的金色紋路!
那紋路一閃即逝,灼熱感也隨之消失。
但淩霄可以肯定,他絕對冇有看錯!
那不是幻覺!他的l內,真的有東西存在!
就在他心臟狂跳,試圖再次感應那奇異紋路時,院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毫不客氣的敲門聲。
“淩霄!開門!奉執事堂命令,給你重新分配住處!”一個倨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淩霄的心微微一沉,知道該來的終究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恢複平靜,起身走向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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