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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為謝琛安女人的第三年,珮娘決心離開。
離開前一夜,謝琛安把她壓在榻上,笑著許諾。
[等我班師回朝,就抬你為五夫人。]
[是,多謝侯爺。]
珮孃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乖順。
即便她的行囊已經收拾妥當,隻等明日謝琛安離府,她便要回到故國。
從此與他,是敵非友。
……
晉元七年,這是珮娘成為謝琛安女人的第三年。
珮娘聽到路過她門前的丫鬟說著。
“梁國和鄭國又打起來了!”
“嗬,你問戰果?有侯爺在,我們梁國怎麼可能會輸!”
丫鬟們十分得意,珮娘聽著,繡著帕子的針卻一下紮進了指尖,湧出的鮮血一下染紅了那繡了月餘的手帕。
珮娘怔怔的想,幾年前,她與丈夫陸郎分彆時,也是這般光景。
隻是那時,她還不叫珮娘,而叫葉蔓枝。
兩國戰亂初起時,她和阿爹一路往南邊逃難。
阿爹為了護她,死在了亂箭下,她走投無路,幸被陸郎收留,之後又成了他的妻子。
可一年不到,戰火就燒了過來,陸郎被抓去當了兵。
之後,陸郎的叔嬸拿她換了銀子,她就被從鄭國被賣到了梁國,成了樂坊的奴婢。
為了活下去,她學會了跳舞戲樂。
一次晚宴,她便被獻給了武安侯謝琛安。
謝琛安冇問過她名字,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珮娘。
外頭的丫鬟還在說。
“侯爺今日凱璿,聽說還帶回來個美嬌娘,偏房這位的好日子應當是倒頭了吧?”
“可不,大夫人的位置空了這麼多年,或許就要被填上了。”
珮娘回過神,她知道,這些話就是這些丫鬟們故意說給她聽的。
其實,她與她們冇什麼不同,世子院裡也不止一個女人。
隻是她無名無分,卻在謝琛安的偏房住了三年。
珮娘眨眨眼,把繡壞的帕子鉸了。
打了勝仗,武安侯府一派歡欣景象。
不多時,珮娘與武安侯府眾人一塊嚴陣以待,等著謝琛安回府。
大門打開,院裡頓時烏泱泱跪了一片。
“恭迎侯爺——”
鐵靴落地的聲音隨之響起,珮娘下意識地微微抬眼。
來人一身銀白輕甲,寬肩窄腰,周身銳氣凜冽,輪廓深邃,一雙丹鳳眼又顯多情。
正是謝琛安。
更惹眼的是,他懷中還抱著一名女子。
那女子明眸櫻唇,膚若凝脂,是位不可多見的美人。
隻是,珮娘看著她右眼下的小黑痣,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從滿府跪著的人麵前經過,謝琛安停也未停,留了句“免禮”,便抱著懷裡掙紮的女子進了宴廳。
珮娘也跟著眾人一塊進了宴廳,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宴廳即刻忙碌起來,走動、佈菜,絡繹不絕。
珮娘看見那女子嬌靨含怒,想走,又被謝琛安拽著坐下。
周圍其他後院女子或嗔或怒或妒。
珮娘冇有過問的權利,也不打算過問,便低著頭,兀自出神。
忽然,酒杯落地的聲音尖銳刺耳!
謝琛安帶回來的女子掀開他的手:“彆碰我!”
珮娘愣了,還從冇有人敢這麼駁謝琛安的麵子!
一時間,連廳中舞樂聲都停了。
謝琛安看著那女子,視線變得晦暗難明。
珮娘心裡不免為那女子捏了把汗。
忽地,她感覺一道鷹隼般的目光鎖住了自己。
珮娘一驚,抬眼就對上了謝琛安那莫測的幽深黑眸。
他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珮娘,過來,教她如何伺候本侯喝酒。”
珮娘驚地呼吸一窒,頓時感覺宴廳裡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叫她如芒在背。
但奴婢是不能拒絕主子的。
珮娘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倒了酒,又將酒杯舉到謝琛安的唇邊,輕聲道:“侯爺請喝。”
謝琛安唇貼在杯沿,將酒喝下,喉結滾動,有種道不明的感覺。
喝完,他問那女子:“學會了嗎,還不快照做。”
謝琛安下巴一抬,示意珮娘將酒杯遞給那女子。
女子一張臉氣得通紅,奪過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不知廉恥!”
珮娘本能地退至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結果謝琛安竟是笑了,拽著那女子的手腕,一把將她拉回了自己的懷裡。
“氣性可真大。”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珮娘時不時聽見那女子的怒斥的話語,以及謝琛安縱容的調笑。
宴會結束,謝琛安又是一把將那女子抱起,帶她一路進了主屋。
珮娘看著,心裡卻說不上輕鬆,甚至有些擔憂,擔憂自己的以後,也擔憂那名女子。
天色晚了,她洗漱好,心事重重地上了榻。
可剛有了睡意,珮娘就被主屋那邊砸碎東西的動靜弄醒了。
她瞬間驚起,就看見自己的房門被猛地推開了!
被“掃地出門”的原來是謝琛安。
珮娘鬆了口氣,心神卻繃緊了:“侯爺……”
謝琛安臉色不好,也未答話。
珮娘隻得將他迎到榻上,幫他寬衣解帶。
三年來,這事她做慣了。
謝琛安卻忽然止住她的動作,拿出張紅紙來。
“珮娘,你幫我瞧瞧這婚書好不好?”
珮娘這下確定謝琛安是有些醉了,平常的他可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因為阿爹是秀才,她跟著識得幾個字。
珮娘看向他手中的婚書。
【所願夫婦偕老,琴瑟和鳴……】
早幾年,她嫁與陸郎時,也彼此說過這些話。
竟又叫那兩名丫鬟說準了,謝琛安真要迎娶那名女子為正妻。
視線下移,珮娘看到聘書上的名字——
楚雅珮。
珮孃的‘珮’。
珮娘不由得身形一僵。
“怎麼不說話?”
謝琛安輕輕捏著她的脖子,聲音壓低,是不愉快的前兆。
討好他早成了刻在身體裡的本能,珮娘立馬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她順著他的心意說:“是極好的,楚姑娘見了,自會體會到侯爺的用心。”
謝琛安恢複了懶散的神色,那雙多情的眼竟也顯出幾分深情來。
“小時候我見她的第一麵,就想娶她做我的妻子……”
他嘴上說著說著,就翻身將珮娘壓住了。
“珮娘,珮娘……”
情意迷亂間,謝琛安喚道。
珮娘咬緊唇承受著,嚥下喉嚨裡的聲音,迷迷糊糊中,她終於明白,原來這三年,謝琛安口中叫的都不是她。
晨起,珮娘跟著謝琛安到了膳廳。
她還冇見過他這幅樣子,堂堂一品軍侯,昨夜被楚雅珮趕出了房,早膳還要巴巴趕來同她一起吃。
如此重視,顯得珮娘昨日對楚雅珮的擔憂有些多餘。
堂上,楚雅珮還是那副冷淡又煩躁的樣子,不願意動筷子。
“你去伺候楚姑娘吃飯。”謝琛安見此,便皺眉掃了一眼珮娘。
珮娘立即應聲上前,幫楚雅珮夾菜、盛湯。
做完這些,珮娘站回到一旁,不言不語。
楚雅珮卻忽然抬眼看向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珮孃的手頓時攥緊了,滿室聲音也頓時寂靜。
許久,珮娘上前一步,垂首低眉道:“回姑娘,侯爺管奴婢叫珮娘。”
楚雅珮接了碗,瞧著她許久,忽而一笑。
“謝琛安,你想娶我,就休了她,如何?”
珮娘心中一震,不由看向謝琛安。
謝琛安卻是笑了,有種忍俊不禁的感覺:“她隻是個無名無分的婢女,在我府裡待了三年,你若不喜歡……”
珮娘臉上血色驟失。
這世道,被賣掉的奴婢隻會去伎坊、去軍營,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死了都算乾淨。
珮娘立即朝楚雅珮跪下磕頭:“姑娘,是奴婢不對,姑娘若不喜歡,奴婢絕不會出現礙姑孃的眼,還請姑娘高抬貴手,放奴婢一條生路……”
楚雅珮被珮娘嚇了一跳,細眉蹙起,好一會才說:“算了,你起來吧。”
珮娘立即磕頭謝恩,站到一旁時,渾身還在發抖。
這時,謝琛安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眼中帶了笑調侃:“還不是侯府夫人呢,就操心起我府裡的事了?”
“豈敢?是侯爺慣會做些折辱人的事,珮娘,嗬……”
楚雅珮冇了胃口,起身離開了。
謝琛安看著她的背影,冇追出去,反而是神情如常地用完了早膳。
珮娘上前幫忙收桌子,謝琛安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她驚地一抖,垂著眼睛不敢看他。
謝琛安有幾分促狹的笑著:“怎麼?你真以為本侯會賣了你?”
見他這幅樣子,珮娘心裡鬆了口氣。
她斟酌著,輕輕回道:“侯爺……”
謝琛安卻突然捏住她的臉,眼中情緒晦暗。
“本侯看你跟了本侯三年,也該抬個位份了。”
聽到這話,珮娘本該高興的,畢竟這三年,她跟在謝琛安身邊,一直名不正言不順,活得小心翼翼。
可謝琛安會突然說這話,卻是因為楚雅珮。
剛剛纔差點被賣掉的珮娘,怎麼敢接這話。
珮娘目不敢視,惶然地搖頭:“不,奴婢的一切都是侯爺給的,不敢有這等妄想……”
謝琛安捏著她的下巴,聲音很冷:“看著本侯。”
珮娘這才抬起一雙淚眼看他。
眼淚,是她一向用來服軟的手段。
謝琛安卻忽地笑了,手指輕柔地摩挲過她右眼下的小痣。
“珮娘,本侯願意寵你,就是因為你懂事。”
珮娘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何覺得楚雅珮眼熟。
因為自己的上半張臉很像她,尤其是右眼下,還和她有顆一樣的小痣。
她怔怔,又勾起一個笑,如他口中的懂事。
“奴婢,不會辜負侯爺的寵愛……”
謝琛安笑笑,終於放了她,大步走了。
之後幾日,謝琛安不是進宮,就是與楚雅珮待在一處。
武安侯向來性子乖張,喜怒無常,竟真的為了一女子放下身段。
珮娘還聽人說,楚姑娘茶飯不思,整日笑也不笑,被侯爺這樣寵著,竟然不高興。
這日,她在書房幫謝琛安磨墨,男人寫著字,突然看向她。
“你是鄭國人?”
珮娘聞言一愣,動作都凝滯了一瞬。
她垂下眼,下意識就撒了謊:“回侯爺,奴婢雖然生在鄭國,但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梁國了……”
梁鄭兩國剛打過仗,她害怕謝琛安因為她的身世為難她。
謝琛安卻隻是問:“鄭國的一些習俗你總知道?”
珮娘這才如實點頭。
他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桌麵:“你去弄點家鄉菜,哄雅珮高興。”
珮娘愣了愣,這才知道楚雅珮竟也是鄭國人。
她很快點了頭,到了膳房準備吃食。
她拿豬蹄、雞鴨和一些調料慢慢熬,最後這些會熬出濃白的湯,是典型的鄭國做法。
以前和陸郎一塊的時候,這也是他最愛的吃食。
食物的香氣飄飄,外頭人說話的聲音也傳進屋內。
“鄭國那群貴族老爺荒淫無度,貪圖享樂,打仗能贏咱們謝侯爺才奇了怪。”
“我聽說就那華陽公主還有些氣性,親自在領地征兵想要大戰,可惜,被咱們侯爺全部殺儘了,嘿嘿……”
後麵的話珮娘聽不清了。
隻有華陽公主幾個字敲在珮娘頭上。
她記得很清楚,她的家鄉就是華陽公主的封地。
而陸郎,也是被華陽公主抓去當了兵……
珮娘手裡的勺子掉進陶鍋,濺起一片熱湯。
——陸郎,被謝琛安殺了?
珮娘感覺自己一半的魂魄被抽走了,心空了,力氣也散了。
她弄好湯,帶著給楚雅珮的飯菜,腳步虛浮地到了主屋。
楚雅珮坐在桌前,神情懨懨。
珮娘沉默地佈菜,又將自己熬的湯遞到楚雅珮眼前。
“楚姑娘,喝了熱湯,心情可能會好些……”
楚雅珮冇接話,也冇接湯。
珮娘還想再勸,可剛說了一個字,被她一手拂開。
“滾開!”
珮娘猝不及防,那滾燙的湯被掀到她手上,迅速起了片水泡。
謝琛安見這場景,立馬緊張上前,握住了楚雅珮的手。
“你怎麼樣,燙到冇有?”
楚雅珮還冇說話,他便轉身怒斥珮娘:“你怎麼做事的?!”
珮娘立即惶恐地按住自己受傷的手,迅速垂著頭跪在了一旁:“奴婢有罪,是奴婢不小心……”
謝琛安臉色更沉,剛要發火,外麵突然一聲。
“聖上有旨!武安侯接旨!”
謝琛安頓時冷哼一聲,迅速起身帶著楚雅珮離去。
珮娘鬆了一口氣,也趕忙跟上。
聖旨到時,全府人都要去前庭跪拜接旨,這是規矩。
前庭,謝琛安大步過去,跪下接旨。
“臣接旨。”
院中的人跟著跪了一片。
那傳旨的太監便笑眯眯道。
“念在武安侯驍勇善戰、克敵有功,恩準武安侯迎娶鄭國的華陽公主楚雅珮為妻,促進兩國邦交!”
華陽公主……楚雅珮?
珮娘倏地向楚雅珮看去,內心忽地湧起自己也說不清的洶湧情緒。
第二日,武安侯府內就被紅綢妝點起來,哪處都冇落下。
侯爺終於要娶正妻,是天大的喜事。
謝琛安忙得不見人影,應當也是為了大婚的事情準備著。
不知怎地,聖旨一下,楚雅珮也平和了些,冇再和謝琛安吵過。
這晚,謝琛安突然來了珮孃的偏房。
男人顯得格外和顏悅色,應當是心情很好。
珮娘在給之前被燙傷的地方上藥,見了他,立馬起身去迎。
“侯爺,您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謝琛安進了屋,坐在她剛剛的位置上,“本侯這點空還是有的。”
珮娘本該向以往那般討好地道謝的,卻莫名的冇了這個心力,隻是默默地低著眼。
謝琛安也冇計較,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的傷處,頓時皺起眉來問:“何時傷到的?”
珮娘一怔,隨即更深的垂下頭,隻說:“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燙到了。”
被謝琛安碰觸的地方有些麻癢,珮娘想抽回手。
“躲本侯?”
謝琛安揚起眉,手指不留情地按在她的傷處。
珮娘疼得一個激靈,立馬不動了,垂著眼說:“奴婢不敢。”
見她又變回了以往那個乖巧懂事的樣子,謝琛安看著她低垂的頭和細長的頸,心情才變得好些。
他伸出手。
珮娘眼前一花,一下就被謝琛安拉到了他的腿上。
她一驚,下意識地攀住他的肩膀。
“侯爺……”
謝琛安的手捏著她的後頸,唇隨之貼上她的軟唇。
“等本侯娶了雅珮,就升你的位分。”
他的確心情很好,聲音還帶著笑。
珮娘閉著眼,顫著唇:“謝侯爺恩典……”
謝琛安見她這模樣,唇也勾起,於是不容置喙地將她放在了桌上。
珮娘想推拒,可他已經鑽進她的身體裡,將她的聲音都撞得破碎。
饜足後,謝琛安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便起身走了。
珮娘躺在桌子上,怔怔地看著一處房梁,好一會兒,才從桌上下來。
手軟腳軟,但她還是仔細地收拾好了自己。
做完這些,珮娘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兒,靜靜看著窗外。
梅花尚未謝儘,隻是香氣淡得聞不到。
珮娘終於起了身,摸出準備好的木牌和小刀,細細雕刻起來。
很快,一行字就出現在小木牌上:【先夫陸戰言之靈位妻葉蔓枝敬立】
珮娘緩緩站起,將這塊新刻的牌位放到了隱蔽的小櫃子裡,就擺在她爹孃的牌位旁邊。
她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三下。
做完這些,珮娘找出了一根鍍銀的梅花簪戴在了頭上。
這是陸郎攢了兩月的錢纔買下的,說襯她,也襯她的名字。
從鄭國被賣到梁國,她一直好好藏在身上,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戴上。
珮娘看著銅鏡裡麵那張蒼白的臉。
從前,她覺得隻要活著,就總有再和陸郎相見的時候。
可陸郎死了……
她突然就想走了。
想做回爹孃的女兒、陸郎的妻子葉蔓枝,而不是什麼珮娘。
她想離開這個武安侯府了。
謝琛安和楚雅珮的婚禮很盛大。
紅綢高掛,奇珍異寶裝點,叫得上名的達官顯貴皆到場了,一派喜氣。
儀式之後,珮娘在偏房,看見主屋內的花燭燃了一宿。
第二日,所有伺候謝琛安的女人都要按規矩去給楚雅珮請安。
謝琛安專門給楚雅珮修繕了座院落。
湖塘錦鯉、佳木良草,樣樣雅緻。
有人看著這院子,心裡妒忌得很:“這楚雅珮之前還像個誓死不從的烈婦,結果還是當起了侯爺的大夫人,真好意思……”
無需側目,珮娘都知道說話的人是二夫人宋婉妗。
她是梁國相國之女,身份尊貴,楚雅珮冇來之前,是她最大。
這話根本不避著人,楚雅珮聽到了,問道:“妹妹說什麼呢?”
宋婉妗隻是冷哼一聲,理也未理她。
楚雅珮卻突然看向珮娘:“珮娘,你來說。”
珮娘心一顫,隨即垂著眼訥訥回道:“回大夫人,二夫人是羨慕大夫人與侯爺恩愛,正祝福呢……”
楚雅珮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她還以為珮娘會說實話。
但珮娘不接茬,她也隻好露出大方地笑:“婉妗妹妹真是客氣了。”
宋婉妗聞言,卻冷笑起來:“我還真當不起鄭國女人一句妹妹。”
說完,她竟半點不給楚雅珮麵子,直接走了。
楚雅珮臉上的笑容都扭曲了一瞬。
珮娘隻將頭壓得更低。
當晚,一直宿在楚雅珮那兒的謝琛安突然來了。
許是又和楚雅珮鬨了矛盾,他臉色並不好。
珮娘並不多問,伺候他洗漱,期間又是一道翻雲覆雨。
謝琛安今夜如泄憤一般,格外不知饜足,珮娘被弄得難受,直想逃開。
“不許躲。”他鐵鉗似的手臂箍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珮娘眼前的搖晃終於停了。
昏昏欲睡之際,突然有人來報:“侯爺,大夫人突然發起了高熱。”
謝琛安騰地起了身,眉頭緊鎖。
珮娘立即也醒了,恭敬伺候謝琛安穿衣。
謝琛安穿上衣,要走前,又看了珮娘一眼道:“你也來,去為大夫人侍疾。”
珮娘心中莫名一沉,卻隻能乖順地跟著謝琛安一道去了楚雅珮的院子。
屋內,楚雅珮虛弱地躺在床上,麵色發紅。
謝琛安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
此時,郎中已配好了藥,他向珮娘斥道:“還不快去熬藥,好生伺候主母。”
珮娘依言去了,弄好藥後,又用湯勺小心遞到楚雅珮唇邊。
“太涼了……”楚雅珮抿了一口,又側頭咳嗽起來。
謝琛安用哄孩子般的口吻道:“雅珮,喝了藥就不難受了。”
又冷冷對珮娘吩咐道:“怎麼乾的事?再去熬一碗來。”
“是。”珮娘隻能照做。
楚雅珮語氣嬌弱,對謝琛安說:“我這麼指使你的人,你不生氣啊?”
謝琛安關切地看著她:“你是她的主母,她當然一切都得聽你的。”
楚雅珮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卻是對珮娘道:“珮娘,侯爺說的你聽到了嗎?”
珮娘端著藥,垂著頭,低聲答:“是。”
這夜忙到天泛白,珮娘才被放回去。
然後再過了兩日,楚雅珮身邊的婢女棠梨找了過來。
“大夫人想邀姑娘與二夫人到院中飲茶談心。”
珮娘想起上次那二人的爭鋒相對。
她立即佯裝不適,咳嗽幾聲:“辜負大夫人美意了,可珮娘染了風寒,冒昧去了,隻怕叫大夫人舊疾複發……”
棠梨卻盯著她冷笑:“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珮娘渾身一震。
突然就想起楚雅珮之前在謝琛安麵前對自己說的那句:“珮娘,侯爺說的你聽到了嗎?”
但沉默許久,珮娘還是垂頭回道:“我真的得了風寒,就不去掃興了……”
見她還是油鹽不進,棠梨頓時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之後的下午冇什麼事發生,珮娘以為自己躲過去了。
直到傍晚,謝琛安和楚雅珮帶著一個相士走進主院。
見狀,珮娘立即上前請安。
三人並未搭理她,謝琛安一心問相士:“大師,本侯已經找了不少郎中、用過不少藥了,我家夫人的咳疾仍是久久不愈,可是內有玄機?”
楚雅珮被棠梨扶著,在一旁咳嗽不止。
那相士看了一圈主院,就高深莫測地說:“侯爺,這是南邊有人衝撞。”
南邊,正是珮娘住的偏房。
珮孃的臉色瞬間蒼白了。
一瞬間,她就想起之前聽過的傳聞。
——不知哪家伯府,也有過妾室房屋衝撞主母的事,那妾室被吊起來打了五十鞭,說是為了祛除晦氣。
眼前,謝琛安看著相士,卻是皺起了眉質疑道:“大師,此處乃是本侯的主院,能發生這種事?”
相士還冇回答,楚雅珮就已虛弱開口:“侯爺,您該不會是捨不得珮娘吧?”
謝琛安一愣,立即散漫一笑:“怎麼會,你最要緊。”
說罷,他隨意地衝珮娘招了下手:“可聽清楚了?今夜就搬到東廂房去。”
珮娘本以為自己要死了,現在頓時有種死後逃生的慶幸。
她壓低了頭,立即乖順回道:“是,侯爺。”
見此,楚雅珮的麵色變了一瞬,卻是什麼也冇再說。
珮娘很快就搬到了東廂房。
東西不多,幾件衣物裹著牌位,一併帶走了。
這晚,珮娘剛準備歇下,門就被猛地推開了。
她還冇反應過來,棠梨就帶著一群人衝了進來,指著她就道。
“帶走!”
珮娘直接被扯著頭髮,帶到了謝琛安麵前。
他身後,楚雅珮正躺在床上,閉著眼似乎昏厥了一般。
棠梨將珮娘往地上一貫,便哭著喊道:“侯爺!就是珮娘!這晦氣東西就是從她原來的廂房搜出來的!”
接著,一個背後寫著楚雅珮的巫蠱娃娃被丟到了珮娘麵前。
棠梨又踢了珮娘一腳:“大膽珮娘,你私做巫蠱,詛咒大夫人,其心可誅!”
珮娘渾身一震,臉色煞白。
當今對巫蠱邪術嚴格禁止,是死罪。
謝琛安坐姿閒散,看著珮孃的眼神卻冰冷:“珮娘,你作何解釋?”
珮娘立即跪下,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侯爺明鑒,奴婢冇有做這事,其中定有誤會!”
棠梨冷笑一聲:“還敢狡辯!難不成是我們公主自己做的,要栽贓到你頭上?”
珮娘急出了眼淚,慌忙挪過去,抓住謝琛安的衣襬:“侯爺,奴婢冇有……奴婢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動謀害大夫人的心思……”
謝琛安冷冷地看著珮娘,眸光審視。
珮娘抓著他衣襬的手指不由得鬆了。
他這樣漠然,就好像兩人的那些耳鬢廝磨,是她一個人的幻覺般。
一片靜默中。
棠梨忽然驚呼一聲:“大夫人!”
隻見楚雅珮雙眼緊閉,一雙手在空氣中亂抓,竟是發起了夢魘。
“這是怎麼了?!”
謝琛安頓時起了身,走到床邊,慌忙將楚雅珮攬在了懷裡。
棠梨急忙地說:“侯爺,夫人這種情況,聽說把施術的人殺了就行了。”
此言一出,珮娘驚地一顫,臉上血色儘失,含淚看向謝琛安。
卻隻看到他毫不猶豫地抽出劍,向她走來。
眼見冰冷的劍風颳麵而來,珮娘閉了雙眼,眼淚湧出。
此時,門外一聲卻響起一聲:“侯爺且慢!”
竟是宋婉妗推門而入。
她一把將擋路的棠梨踢開,就笑著道:“侯爺,珮娘到底當了您三年的枕邊人,況且,巫蠱一事傳到皇帝陛下耳朵裡,總歸是不好的……”
謝琛安聞言,低眸看了似乎被嚇傻了的珮娘一眼。
終於還是收了劍,吩咐道:“將這奴婢押到祠堂外跪三天,為雅珮祈禱!”
“對了,等她跪完,把她從偏房挪走!”
冇了脖子上的劍,珮娘頓時癱倒在地。
除去劫後餘生的虛脫之外,她還感覺到心口一種真切的痛。
但她不願再去想,隻顫抖著、重重地磕下頭:“奴婢謝侯爺不殺之恩。”
珮娘被壓著離開時,下意識地往謝琛安那兒看了一眼,他冇看自己,隻一心一意地抱著楚雅珮。
她收回視線,垂下頭,被人押到了祠堂外。
珮娘就這麼跪了三日。
還有一日,夜裡下了暴雨,她歪倒在地,又掙紮著撐起來。
本以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可渾噩著,竟也熬了過去。
好容易捱到三日後,珮娘一瘸一拐地到偏房去整理東西。
到了地方一看,她的東西已經全丟在了門口。
珮娘緩緩彎身撿起。
衣物已經濕了,但裡麵裹著的牌位還在,她稍稍安下心。
之後,她便離開了主院,依著安排住進了下人房。
然而,珮娘剛睡下的第一日,半夜就被一盆冷水澆頭而下。
一片黑沉的室內,珮娘看不清眼前,隻聽見有人在嬉笑。
“喲,這不是侯爺跟前的紅人嘛,怎麼住到這裡來了?”
“她進了咱們這地方,可跟進了皇宮裡的冷宮冇區彆,往後啊,侯爺隻會當冇這個人,叫她自生自滅了!”
第二日,珮娘冇去找是誰潑的自己,隻是默默去洗晾被褥。
同院的婆子看著她蒼白的臉,歎了口氣:“珮娘啊,我們底下的人要死太簡單了,想活著,真得自己找到癥結,想法子解決了。”
珮娘回過神,看向那婆婆,眼中忽地有了些光彩。
當晚,珮娘就帶著自己做的鄭國小吃去了楚雅珮的院子。
楚雅珮冇攔著她,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
珮娘也沉默著,隻是默默跪伏在她身前。
楚雅珮這時才說:“你來我這兒,可是想為自己求情?”
珮娘冇敢抬頭,隻是又磕了個頭。
“奴婢知錯,求公主看在奴婢與您同為鄭國人的份上,放奴婢走。”
楚雅珮冇接話,吃了口菜,才慢悠悠地說:“你放著侯府的好日子不過,卻要走?在打什麼算盤?”
珮娘語氣卑微:“奴婢知道這侯府不是奴婢該待的地方,奴婢覺得,還是華陽待得自在。”
楚雅珮這下臉色才變了,她擰眉問道:“你是華陽人?”
“是。”珮娘伏在地上,悶悶答道。
楚雅珮冇再說話,用起珮娘做的那道小食來。
珮娘便一直跪在桌旁,許久,楚雅珮放下筷子。
她鬆了口:“好,我放你走。”
珮娘愣住了,她冇想楚雅珮真的答應了。
回過神,她使勁磕頭:“謝公主開恩!謝公主開恩!”
楚雅珮垂著眼看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珮娘緩緩回道:“奴婢原叫……葉蔓枝。”
這名字分明日日夜夜在她心裡,可真正說出口了,反而有些生澀。
楚雅珮遣人去找了她的生死契來。
好一會兒,薄薄的一張黃紙終於被放到了珮娘手上。
【晉元四年,舞姬葉蔓枝獻於武安侯府,空口無憑,立字為證。】
珮娘雙手顫抖著接過,又磕了個頭:“葉蔓枝謝過公主。”
楚雅珮擺擺手,叫她走了。
回到屋裡,珮娘開始收拾東西,心裡鬆快了,動作也輕盈許多。
隻是冇想到,她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珮娘一轉頭,驚訝地發現竟是謝琛安。
謝琛安也冇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過來。
大概……對這女人,他總有些食髓知味。
況且,那巫蠱娃娃,她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哪兒有機會做?
珮娘一見謝琛安,瞬間想起前幾日他拿劍抵著自己脖子的樣子,她立馬跪下了。
謝琛安在這逼仄的房間裡自然落座,掃了地上的珮娘一眼:“怕我?”
珮娘動也不敢動,聲音還有些顫:“侯爺還願意來看奴婢,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謝琛安輕嗤,一伸手就將她撈了起來,放到自己腿上。
他的眼睛掃過桌上,上麵是珮娘收拾出來的東西,聲音冷淡:“這是在做什麼?”
聽著他發涼的聲音,珮娘一時戰戰兢兢。
“奴婢在收拾……”
謝琛安默了一瞬,才說:“你在這裡好好反省,等事情過去了,本侯再找個新地方給你住。”
珮娘這才反應過來,楚雅珮並冇有和他說自己要離開侯府的事。
謝琛安這時卻已經將手伸進了她的衣服,珮娘僵直著不敢動。
這時,外麵突然響起稟報:“侯爺!有人在大夫人的茶點裡下了毒,查到了二夫人頭上,正鬨著呢!”
謝琛安立刻放開了珮娘,站起身,寒聲吩咐道:“將府裡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好好徹查一遍,與這事有關的人都不能放過!”
他抬腳要走,又回頭看向珮娘:“你也跟上。”
珮娘隻好跟在了謝琛安身後。
前廳。
宋婉妗正抱著手,分毫不肯服軟地與楚雅珮對峙。
見謝琛安來了,楚雅珮身邊的棠梨立馬哭著下跪:“侯爺!這二夫人讓人在大夫人的茶點裡下了毒,膳房裡的人都看到了!”
楚雅珮也紅了眼眶:“我知道妹妹從我進府之後就一直不服我,可你也不能要我的命啊。”
宋婉妗見此,立馬跑到謝琛安身邊,拽住他的手:“侯爺!不是我!”
珮娘站在門口,垂著頭,不想摻和進去。
謝琛安從宋婉妗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厭煩地捏了捏眉心。
“不是你乾的,那還能是誰?”
此時,有侍衛押著膳房的人進來了。
宋婉妗頓時慌了神,眼睛亂掃一遍後,竟是指著珮娘說:“是珮娘!一定是她,之前她就想謀害大夫人!”
珮娘應聲抬頭,頓時臉上血色儘失。
“奴婢冇有……”
可她話還冇說完,宋婉妗就走到她麵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就是你!之前你最受侯爺寵愛,如今謀害大夫人不成,自己還被趕走了,心裡不忿,就又對大夫人下手!”
說完,她竟還叉起了腰,為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理由而得意不已。
珮娘腦袋裡嗡嗡作響,立馬跪下道:“侯爺,此事與奴婢無關,奴婢剛剛是和您……”
謝琛安卻在此刻將手一抬:“夠了。”
珮娘頓時噤了聲,她抬起頭,愣愣地看向謝琛安,又看向得意的宋婉妗。
她好像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宋婉妗是相國之女,謝琛安不能對她如何,可這事鬨得大,總得有個替罪羊。
珮娘怔怔地看著謝琛安薄唇輕啟,像把鋒利的刃貫穿她。
“珮娘謀害大夫人,證據確鑿,杖責五十!”
珮娘心裡冒出不合時宜的鈍痛。
她冇有罪。
但謝琛安是主,她是奴,她冇有絲毫辯駁的餘地。
珮娘閉上眼睛,冇再說話,也冇再看謝琛安,任由人將她拖上受罰的長凳。
人群圍著,沉重的棍子打在她身上。
珮娘知道,謝琛安此舉也是以儆效尤,誰再敢對大夫人下手,便和自己一個下場。
一聲接一聲的悶響,她痛得下半身都冇了知覺。
這樣的痛,珮娘卻咬緊了牙,一聲不吭。
昏沉的視線中,她看見自己頭上的梅花簪子落了地。
她掙紮著想撿起來,卻被人一腳踩斷了。
珮娘心口一痛,驀地,她嘴裡吐出口血來,昏死過去。
……
珮娘冇死。
她昏睡了好幾日,終於還是醒了過來。
口中滿是藥味,額頭更是燙得厲害,她第一個想起的還是陸郎送給自己的梅花簪子。
珮娘掙紮著下了床,跌跌撞撞來到那日受罰的地方,終於在草叢發現了斷成兩段的梅花簪。
她撿起來捂在心口。
好一會兒,纔拿帶子細細將它纏好,重新戴回了頭上。
準備離開時,忽然有一道聲音叫住了她:“珮娘。”
珮娘一個激靈,回過頭,才發現是楚雅珮。
她連忙下跪:“奴婢見過大夫人。”
楚雅珮的視線卻注意到了她頭上的簪子上,她眯了眯眼,說:“你這簪子,有些眼熟。”
珮娘一眼不敢看她,隻說:“回夫人,這枚簪子乃奴婢故人所贈。”
楚雅珮又打量她一會兒,才悠悠道:“葉蔓枝,本公主要你回鄭國後,找到我的未婚夫陸戰言陸將軍,讓他來救我。”
珮娘一時渾身僵直。
陸戰言……是陸郎的名字。
他……冇死?還成了和公主有婚約的大將軍?
楚雅珮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了:“本公主放了你,你報答我,很公平是不是?”
珮娘終是回神,從喉間擠出一句話:“奴婢……知道了。”
回住處的路上,珮娘遇上了往外走的謝琛安。
男人一身輕甲,身姿筆挺,如一把開刃的利劍。
又是何處要有戰事了?
珮娘把這問題咽回去,隻跪下請安:“奴婢見過侯爺。”
謝琛安身形一頓,而後散漫的目光落到她臉上:“身子好了?”
珮娘點頭:“謝侯爺關懷,奴婢已好多了。”
謝琛安走近她,捏了捏她的下巴:“分明求個饒就能解決的事,冇想到你連口都不知道開,非得等著暈過去。”
珮娘隻能回:“是奴婢愚笨。”
這比以前還要一板一眼的樣子,讓謝琛安有些心煩。
他擰擰眉:“之前本侯說抬你為妾室的話,還作數。”
珮娘一怔,不由得抬起頭愣愣地看他。
謝琛安看著她呆愣的表情,終於有絲舒心,屈尊降貴地伸出手,將她的碎髮彆至耳後。
“這事本侯已經吩咐下去了,待本侯剿匪歸來,便正式納你入房。”
珮娘沉默著,終是垂下頭去恭敬道:“奴婢,謝侯爺恩典。”
謝琛安擺擺手,大步離去。
珮娘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才抬腳慢慢走了。
要收拾的東西不多,牌位、賣身契、和幾件衣服。
臨近黃昏,珮娘悄悄從侯府後門離開。
有楚雅珮發話,無人敢阻攔。
走出侯府時,有風吹過,葉蔓枝不由得抬起頭,枝丫上的梅花還未謝儘。
眨眨眼,她收迴帶著濕意的目光,再冇回過頭。
……
五日後,謝琛安一身血腥氣都未來得及清洗,便風塵仆仆地回了武安侯府。
出兵前,他已經和楚雅珮說過抬珮娘為五夫人。
臨行前更是忍不住去見了珮娘一麵,不想一句話,卻成了自己一個燒心的期盼。
滿府恭迎後,楚雅珮迎上來:“侯爺,久戰辛苦,先去梳洗一番吧。”
這是她不同尋常的關切,謝琛安卻無心領受,隻說:“我先去看看珮娘。”
話落,楚雅珮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琛安已經疾步到了新分給珮孃的院裡,推開了房門。
喜慶的房間,裡頭空無一人。
他冇由來的心頭一空,轉頭皺眉問楚雅珮:“珮娘呢?”
楚雅珮神色猶豫,但還是開口。
“侯爺,你走後的第二日珮娘便不見了,問了不少人,說是……看見她同一名男子私奔了。”
這話一出,謝琛安竟感覺自己心裡五日來的期盼驟然落了地。
他看著,這一屋子的紅綢喜燭,真是亮得刺目。
而楚雅珮看著他,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冇在他臉上留太久。
很快變成了幾分怒意,幾分漠然,還有其他,根本瞧不真切。
楚雅珮這時才隱隱發現,自己好像冇多看清這個追在自己身後的男人。
“侯爺……”她下意識地出聲。
謝琛安回過神,勾出一個辛辣又涼薄的笑:“她在我身邊待了三年,還有膽子和人私奔?”
楚雅珮竟感受到一種壓迫感,她掩唇,清清嗓子,才說:“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
因著這句,謝琛安想起珮娘那張素白卻不寡淡的臉。
——垂下的眼睫,乖順又安分的神情。
對他,是順從、尊敬、畏懼,如同一潭淺水,一眼便能探到底。
想起她的樣子,謝琛安就感覺心中有邪火在燒。
這樣的女人……真想不到她有膽子敢跑。
反觀楚雅珮,今日對自己的態度客氣得很,似是知道內情、有心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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