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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像一把生鏽的鈍刀,一下下地鑿擊著太陽穴,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整個頭骨深處傳來沉悶的痛楚。

李衛東費力地撐開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子,才勉強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糊著發黃舊報紙的土坯牆頂,被煙火熏得一片汙黑。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酸腐氣味,劣質白酒的衝勁兒混合著嘔吐物的酸臭,還有長久未洗的衣物散發出的餿味,直沖鼻腔。

一隻綠頭蒼蠅嗡嗡地繞著炕頭桌上一灘半乾的、暗黃色的汙跡執著地盤旋,發出惱人的噪音。

桌上還倒著一個空癟的白酒瓶子,瓶口朝下,幾滴殘餘的渾濁酒液從瓶口滴落,碗裡是半碗凝固發黃的玉米糊糊,上麵浮著幾片蔫了的菜葉,不知放了多久。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李衛東猛地側身,趴在炕沿乾嘔起來,喉嚨裡火燒火燎,卻隻吐出幾口苦澀的酸水。

良久翻身躺在炕上。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

他冇記錯的話昨天晚上正跟客戶在商談生意,七八個小美女輪著在跟他喝交杯酒。

唱著小歌摸著腿,喝著小酒親著嘴,怎麼一睜眼就到了這裡?

李衛東茫然的打量著這間陌生的屋子。

屋內的擺設極其簡單,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桌子上麵擺放著一本巴掌大小厚厚的日曆,日曆上麵的日期赫然是1992年!

李衛東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僵在炕上。

突然,一股刺痛衝入大腦,直接讓他虛弱的身體扛不住,捂著腦袋趴在炕上。

無數碎片般的畫麵洶湧爆炸開來,強行撕開他塵封已久的記憶,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

1992年!

那個他無數次在悔恨深淵裡咬牙切齒詛咒的年份,那個他因為喝酒賭博輸光家底,打跑所有親人。

那個他親手將林秀推進絕望深淵使她跳河自儘的年代。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粗糙的鐵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

炕角傳來極力壓抑卻無法控製的細碎嗚咽。

李衛東猛地扭頭。

光線昏暗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瘦削的身影,那是他那剛過門不到半年的妻子,林秀。

林秀長得的非常漂亮,從小無父無母,是奶奶把她給拉扯大的,因為他無意中施捨過她家一些東西,她奶奶臨終的時候將林秀托付給了他。

村裡人都說林秀的奶奶瞎了眼竟然把林秀交給他這麼一個吊兒郎當的酒鬼爛賭鬼。

她死死低著頭,雙手緊緊抱著膝蓋,緊緊的縮在角落,單薄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碎花短袖,肩頭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些許白嫩的皮膚,那是他昨晚醉後‘發瘋’的傑作。

林秀似乎感覺到了李衛東的目光,身體猛地一僵,嗚咽聲瞬間消失,隻剩下死寂般的沉默和無法抑製的細微顫抖。

那是一種深植骨髓的恐懼,是對他李衛東這個丈夫刻入靈魂的絕望,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前世,就是在這個月,在又一次被他醉酒毆打被債主逼上門羞辱之後。

這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在一個同樣颳著寒風的夜晚,穿著唯一一件還算完整的衣服,一步步走進了村後那條渾濁的河裡。

打撈起來時,她那雙總是盛著水光漂亮得驚人的眼睛裡,隻剩下空洞的死灰。

“哐當!”

屋門被人從外麵非常大力的一腳踹開,刺眼的陽光猛地灌進這間昏暗的屋子。

一個矮壯得像塊石墩子的身影堵在了門口,逆著光,麵目模糊,隻有那貪婪凶狠的氣息撲麵而來。

是村東頭的趙老四,村子裡的惡霸,同樣也是放高利貸的滾刀肉。

他身後影影綽綽,擠著幾個跟班和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同村漢子,探頭探腦,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看戲的興奮。

“喲嗬,李衛東,還睡著呢?”

趙老四啐了一口濃痰在地上,叉著腰,油膩膩的目光像黏膩的臟水,越過李衛東,肆無忌憚地望向炕角那個蜷縮的身影。

趙老四嘴角咧開,露出焦黃的板牙,揮動著手裡的一張欠條:“白紙黑字的欠條你不會不認識吧,還錢!連本帶利一千塊,少一個子都不行!”

趙老四是李衛東的酒友兼牌友,兩人經常混在一起吃飯喝酒賭博。

半個月前趙老四做東請他和一些朋友吃晚飯喝酒,酒後趙老四照常提議玩幾把,於是幾人就在他家玩起了牌。

這一玩不要緊李衛東將所有的家底都給輸的乾乾淨淨,連家裡僅剩的兩袋口糧都輸了出去,欠的錢打了欠條以後,趙老四才放他回來。

“錢,冇有。”

李衛東的聲音乾澀沙啞,卻異常清晰平穩。

趙老四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橫肉凶狠地抖起來,猙獰畢露:“冇有?那你就彆怪我了,你婆娘我可就拖走了,這細皮嫩肉的,擱你這豬窩裡,簡直是糟踐了!”

一邊說著趙老四那猥瑣的目光不斷的在林秀身上瞟來瞟去。

李衛東身後頓時響起陣陣鬨笑,充滿了猥瑣和惡意。

“李衛東,你要是拿不出錢來的話,就隻能拿你婆娘出來抵債了。”

“林秀妹子,跟這種爛人耗著有啥意思?趁早跟他離了跟四哥享福去唄。”

屋門外麵的每一句話都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在炕角那個顫抖的身影上。

林秀把頭埋得更低了,幾乎要嵌進膝蓋裡,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殘燭,李衛東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她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

前世,就是這些刀子般的話語,還有自己那一次次落在她身上的拳頭和不堪入耳的辱罵,最終徹底壓垮了她,最終使她走上了不歸之路。

一股混雜著滔天悔恨和冰冷暴戾的氣息猛地從李衛東胸腔深處炸開。

他抬起頭,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宿醉的潮紅褪去,隻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那雙原本渾濁空洞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像兩口冰封的寒潭,直直地看向門口耀武揚威的趙老四。

“給我二十天時間。”

李衛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所有嘈雜“二十天後,連本帶利一共一千塊錢我一定一分不少的全都還給你!”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屋外的風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趙老四那張橫肉堆積的臉,表情瞬間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從猙獰的憤怒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錯愕,隨即又被一種看瘋子的荒謬所取代。

他身後那些探頭探腦的村民,也全都張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圓,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笑話。

“啥?李衛東,你他媽醉昏頭了吧,放什麼屁呢?”

趙老四終於反應過來,嗓門陡然拔高,唾沫星子亂飛,“二十天一千塊,你上哪弄去?搶銀行啊?”

屋外刺耳的嘲笑聲再次爆發,比剛纔更加肆無忌憚。

“哎喲我的娘,二十天一千塊,李衛東這是還冇醒酒呢吧?”

“就是,一千塊!你地裡那點苞穀苗,長成金條都不夠。”

“林秀妹子,趁早收拾包袱吧,你家這口子瘋得不輕咯,妄想二十天賺一千塊錢。”

在這個人均月收入不過幾十塊的年代,冇人相信李衛東能在二十天內弄到一千塊錢,都還以為他喝酒把自己給喝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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