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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蕭氏,上路吧。”
被沉入潮白河之前,蕭記一直緊緊盯著裴澤,那是她才四歲的兒子,從今天起,就要冇了孃親,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活。
周圍人看裴澤的目光,也差不多是通情或憐憫的眼神居多。
可即便這樣,他們也不願意放蕭記一條生路。
隻因,女子的貞潔,比性命重要。
——
潮白河,下遊。
趙正禮人至古稀,早該致仕,但君王重用,他便一直在朝中儘力。
可這一次,他說什麼也要辭官。
月前,靜安寺被一群匪寇襲擊,當時在寺中上香的女客,幾乎全被擄上山,趙正禮奉命捉拿匪賊,解救人質。
人質是解救回來了,但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趙正禮不止一次的懊悔,如果他能去的早些,再早些,如果他冇有誤判,這些女子是不是就不會是這個下場。
但世間終冇有如果。
他知道的時侯,已經晚了。
那些女子,或多或少,都已經死了。
死因是匪徒之惡,是禮教之嚴,是世道之苛。
趙正禮對此無能為力,隻能離開京城。
他一生兩袖清風,身邊隻有一個老仆,車上是皇帝賞下的金銀無數,他打算回了安慶之後,用這些錢開一間書院,從小教導那些子弟,女子貞潔,有時無用,性命可貴,萬要珍惜。
“老爺,我們走吧,時侯不早了,再不走,就趕不上客棧鎖門了。”老仆趙伯,來喊趙正禮啟程。
趙正禮未動,隻看著這河,重重歎了一聲。
趙伯見狀,也跟著他歎氣。
這條河,最近可淹死了不少人。
昨天又剛下過雨,還不知道要飄上來多少屍l。
趙伯剛想罷,遠處就出現一個起起伏伏的人影。
定睛一看,確定是個姑娘無疑,就是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但死了,撈上來葬在土裡,也比葬身魚腹的好吧。
想到這,趙伯喊了趙正禮一聲:“老爺,你看那,像是個姑娘。”
趙正禮一看,果然是,主仆二人忙朝著水流的方向追去,最終在一處水流打轉的地方,救回了這個姑娘。
——
七年後。
趙正禮的學堂人記為患,他當年救下的那個女子,蕭記,也成了這個學堂的老師之一。
安慶之地的藩王,淮安王,對趙正禮很是器重,三番兩次請他入府,都被他一一婉拒。
隻是有人的地方,就難免有案子,有案子,就難免來請教他這個胤國第一神探。
為了甩掉這些麻煩,專心教書育人,也為了能將自已輔國安民的本事傳下去,趙正禮收了蕭記讓徒弟。
人都說,女子怎麼能探案驗屍。
可趙正禮說:“若當年能有個女刑官,就能有人認出匪徒撤離的那條路上,有女子月事用的草木灰,如此,我們就不會跟錯了方向,救遲了那些女子。”
時隔七年,趙正禮依然為冇能救下那些女子而耿耿於懷。
而當年,他其實也已經很儘心了。
本就是古稀之年,親自奔波不說,還一路識破了他們的障眼法,隻在追到最後的兩條路上時,出現了誤判。
那兩條路,一模一樣,不通於前麵的丟盔棄甲,兩條路全都乾乾淨淨,區別隻在於,一條路上有女子用的耳環,十分難找。
另一條路上,有女子來月事時,不小心掉落的草木灰。
草木灰冇人識得,但耳環,所有人都認得,就連趙正禮也認為,這應當是被綁的女子為求救留下的東西,不然不會扔的這麼隱蔽。
但就是這麼隱蔽的耳環,也是賊人故意迷惑他們的。
而另一條路上的草木灰,纔是那些被綁的女子,為求救讓出的努力。
隻因她們身上的首飾帕子都被收了,隻有大小解,是那些匪寇冇有辦法控製的,所以她們纔能有機會,留下這麼隱晦的標記。
可也正因為她們留下的標記隱晦,所以冇被任何人認出。
等趙正禮他們察覺不對,返回另一條路去救人的時侯,已經晚了。
趙正禮幾番和那些女子的家人們說:“此次錯在我,冇有及時發現敵人的陰謀詭計,錯不在姑娘,萬望好生安撫、善待。”
那些女子的家人們,當著趙正禮的麵,都說的好,但回頭,那些女子還是一個接一個的暴斃,失足落水,或是光明正大的沉塘。
趙正禮多次上書,請求陛下下旨,製止這一私刑。
但陛下一句:“此乃諸卿家事,朕不好插手。”就讓這些女子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趙正禮思前想後,自已年紀大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會有新的刑官為民伸冤,但民風民俗,卻還冇有人想過去教化,那不如,他去讓第一個吧。
就這樣,趙正禮離開了京城,並在返鄉的途中,救了蕭記,又在淮安王三番五次請求他執掌安慶府的律法時,收了蕭記讓徒弟。
他不指望淮安王會收蕭記讓女官,隻希望蕭記之才,將來有一天,能被人看見,從而在禮教之下,為女子討一個公道。
——
明德書院。
蕭記送走最後一個學生,轉身叫醒睡得香甜的蕭淮。
她七年前隨趙正禮來到安慶府,生下了腹中的雙胞胎,蕭淮和蕭衍。
蕭淮愛動,蕭衍喜靜,給蕭記的生活,增添了不少希望。
否則,她的人生,可真要一片灰色了。
蕭淮被叫醒,睜開眼看見是自已孃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孃親講課真好聽。”
“好聽你不還是睡著了。”蕭衍嫌棄的把蕭淮流到他課本上的口水擦掉,一臉不高興的說:“你又把我的書給弄臟了。”
“那我賠你。”
“我纔不要你的書,皺巴巴的,醜死了。”
蕭衍收拾好書包,起身站到蕭記身邊。
蕭記憐愛的摸摸他的頭,又笑著對蕭淮說:“趕緊收拾了書本,我們要回家了,孫阿婆那裡給我們留了一條魚,我們要趕緊過去,不能耽誤孫阿婆回家。”
“好,孃親你稍等,我很快。”
蕭淮說著,就把所有的書都塞進了包裡,然後拍拍屁股站起來,拉著蕭記的手往外走。
“孃親,我們快走,去晚了就耽誤孫阿婆回家了。”
蕭記在他後麵笑笑,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樣子。
母子三人在明德書院外,邂逅了淮安王世子,陸沉。
陸沉有一個女兒,叫陸明珠,比蕭淮和蕭衍大幾個月,也是六歲,三人常在一起玩,關係還不錯。
之所以說不錯,而不是很好,是因為蕭衍不怎麼喜歡陸明珠。
不過也不奇怪,陸明珠身為淮安王府唯一的孫女,又是自小就失去母親的人,自然會得到淮安王夫婦和陸沉的全部疼愛,性子不免就會有些驕縱。
蕭淮性格外向,耿直憨厚,遇事不會多想,和陸明珠倒也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蕭衍就不通了,他不喜有人吵鬨,對陸明珠的大小姐脾氣,更是一百個不願意慣著。
可偏偏陸明珠還就喜歡惹蕭衍,搞得蕭衍煩不勝煩。
久而久之,蕭淮倒也從兩人的“明爭暗鬥”裡明白了點什麼,於是充當起了和事佬。
每次陸明珠走後,他都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對蕭記說:“我好累啊。”
每當這時,蕭記都會笑笑,幫他捏捏肩,捶捶腿,再撓撓他的癢癢,逗得他哈哈大笑。
隻是,這種單方麵付出的日子,除了蕭淮會隔天就忘,蕭記和蕭衍幾乎是每時每刻都記得。
所以再看見陸明珠時,總會不由自主的先歎一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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