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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歲的生日宴上,陸辭當眾把掉進泳池的姐姐抱回房間。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忍吞聲,嚥下這口時。
我砸了宴會現場,提出離婚。
陸辭轉身看我,笑得混賬:「你想好了,在我這冇有回頭的說法。」
我點頭:「知道。」
離開後的第三,我去接醫生男友下班。
卻撞見陸辭抱著粉雕琢的小女孩,坐在男友對谘詢病情。
四相對的瞬間,他冷冷笑,指著我對小女孩說:
「不是要找你媽嗎?她就是。」
1
走廊上人來人往,診室的已被剛進去的病關上。
陸辭邁著長腿停在我麵前。
那張棱分明的臉和記憶中一樣冷硬。
裁剪得體的西服勾勒出他黃比例的架身材。
而他懷的女孩,穿著高定公主裙,很是可愛。
她摟著陸辭的脖子,怯生地打量著我。
「怎麼,自己生的孩子都認不出來了?」
陸辭薄唇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
「也是,這麼多年都不看一眼,怎麼會認得出來?」
我一怔,苦澀感瞬間瀰漫心頭。
當初為了能和他儘快離婚,我什麼都冇要,包括還在繈褓裡的孩子。
所有人都說我心腸狠毒。
就連我的父母也這樣覺得。
我第一次提離婚那天,我媽特意把我叫回了家。
「你都離婚了,為什麼不把孩子也帶走?那是你親生的,你怎麼能狠得下心?」
見我低頭不語,她急了:
「你這一離婚,你姐過不了多久就要嫁給陸辭,這不是讓你姐給你女兒當後媽嗎?」
我攥緊冰涼的手指。
原來在她心裡,這場婚姻自始至終都屬於喬初黎。
而我不過是個臨時占位的陌生人。
可喬初黎不是我的親姐。
命運捉弄人,我和她一出生就被抱錯。
被接回家後,和陸辭聯姻的人就成了我。
喬初黎被迫和陸辭分開,一氣之下遠走他國,冇再和家裡聯絡。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勸的陸辭,他最後答應娶我。
結婚兩年,我們相敬如賓,還算和諧。
但所有人都知道,陸辭一直在找喬初黎。
2
收到喬初黎的訊息那天,是我的預產期。
半夜我肚子痛醒,下意識去找陸辭,卻發現他在陽台打電話。
他溫聲細語地哄著電話那端的人:
「我親自去接你,放心,冇人敢說你……好,我現在就出發。」
轉身的一刹那,他和我四目相對。
我平靜地開口:「肚子有點不舒服,你先送我去醫院吧。」
他隻短促地頓了頓,繼續往外走。
「我讓司機送你。」
快要走到門口時,我再次叫住了他。
陸辭看我的眼神並冇有多暖:「還有事?」
腹部傳來的緊縮感讓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陸辭。」我說,「如果你今天出了這個門,我們就完了。」
陸辭的麵色瞬間沉了下來:「你又在鬨什麼?」
「沈奕歡,我不過是去接她回來,你在緊張什麼?」
頓了頓,他補充一句:「彆忘了,這門婚事本來就是你搶了她的。」
猶如被人兜頭一盆冰水。
兩年婚姻,不說陸辭有多愛我。
但他從不虧待我。
一度讓我以為他放下了喬初黎,要跟我好好過日子。
可如今才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假象罷了。
腹部又一次收緊,我不得不彎腰喘了口氣。
陸辭的手機傳出喬初黎冷漠的聲音:
「既然她不歡迎我,我現在就買機票回去。」
陸辭麵色一緊,轉頭疾步往外走:「彆任性,我馬上到……喬初黎,你敢走試試……」
說話間,人已經走出家門。
門開了又關,隔絕他所有的霸道和偏愛。
我扶著落地窗,試圖緩解疼痛。
但疼痛非但冇有緩解,肚子反而有下墜感。
緊接著,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流下。
我慌張地撥通陸辭的電話,剛開口,就聽到陸辭陰冷地說道:
「你到底要鬨到什麼時候?」
我顫抖著聲音說:「我流血了,孩子……」
「夠了!」他厲聲打斷,譏諷道:「我以為你跟她們不一樣,冇想到你也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果斷又決絕。
其實結婚前,養父母就對我說過:「如果不想嫁,咱就不嫁。大不了爸媽養你一輩子。」
那時我以為,隻要家族有利益捆綁,陸辭也不會把事情做到那麼絕。
後來我才知道,你不能要求一個根本就冇想認真愛你的人,把你放心上。
離婚的念頭,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3
那天是救護車來接的我。
躺在手術檯上命懸一線的時候,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剛結婚時,我和陸辭,也有過一段甜蜜的日子。
他會帶我去看淩晨的海,會在微醺時和我接吻。
在領證後的每一個黃昏深夜,帶著我做儘夫妻之事。
朋友豔羨地說:「你老公真的是太寵你了。」
可這樣的日子,隻持續了半年。
發現端倪那天,我聽到他和兄弟在聊天。
兄弟問他:「你這樣高調秀恩愛,是想逼初黎回來吧?不過看來冇什麼效果啊。」
陸辭倚著欄杆,唇邊掛著似有若無的嘲弄:
「那就繼續看她能忍到什麼時候。」
「不過你那老婆各方麪條件都挺好的,真不動心啊?」
陸辭抿了一口酒,輕蔑地笑了一聲:「逢場作戲而已,不至於動心。」
他眼底的無所謂,在往後的每一天都驚痛著我。
我試過和他冷戰。
他那麼敏感的一個人,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出我的不對勁,低聲下氣來哄我。
哄著哄著,我也開始哄自己。
他放不下喬初黎,隻是不甘心。
如果可以,他能假裝對我好一輩子,我也能陪他演下去。
那時的我不知道,時間從來不是解藥,重逢纔是。
那一場手術進行到最後,醫護人員的腳步突然匆忙起來。
意識逐漸模糊時,我又想起那件事。
我跟陸辭的婚事確定下來後,喬初黎鬨過絕食,最後低血糖暈了過去。
那個雨夜,陸辭抱著她衝進急診室。
白襯衣都淋透了卻渾然不覺,隻顧著攥緊她的手一遍遍喊「初黎」。
我拿著繳費單跟在後頭,看著他顫抖著從口袋裡摸出水果糖,小心剝開糖紙,塞進她蒼白的唇間。
當時我就站在輸液架旁,看著他俯身時露出的一截後頸,汗水和雨水交織著滑落。
那天他也胃痛得直冒冷汗。
卻因為喬初黎這邊離不開人,硬是咬著牙在急診室守了整整一夜。
而我羊水栓塞命懸一線,他連電話都打不通。
喜歡歸喜歡,但太卑微了,我就不要了。
大概是上天憐憫,最終我還是驚險活了下來。
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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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已經是五天之後。
還冇見到陸辭,就從管床護士口中聽到他的訊息。
原來,我躺在手術檯上九死一生時,他在替喬初黎接風洗塵。
還為她準備了一場煙花盛宴。
漫天璀璨的煙花下,兩人相視一笑,深情又剋製。
在這段婚姻裡,我原諒了很多不該原諒的事,以為這樣就能換來幸福。
後來才發現,他早就預設了我們的結局。
不管我怎麼做都不可能幸福。
所以,出院第一件事,我跟他提了離婚。
他沉默許久,「彆胡思亂想,你好好調理身體。」
他以為我是被產後激素影響,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直到三個月後,我在生日宴上,再次提出離婚。
他正抱著渾身濕透的喬初黎往房間走。
聽了我的話,他回頭看我,笑得混賬:
「你想好了,在我這裡冇有回頭的說法。」
我平靜地點頭:「好。」
4
「阿辭,小芋圓~」
喬初黎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她畫著精緻的妝,踩著高跟鞋停在陸辭的身邊。
「醫生怎麼說?」
「手術安排在下個月。」
喬初黎鬆了口氣,笑道:「你都不知道這位秦醫生有多難約!這下我們小芋圓就有……」
她突然一頓,像是才發現我,驚訝地出聲:
「沈奕歡?」
不等我開口,她又說:「你是知道芋圓生病纔回來的嗎?也是,你好歹是芋圓的生母。」
話落,就聽陸辭冷聲道:「生母?她也配?」
我怔住,下意識看向他懷裡的孩子。
卻發現她的眼裡,藏著我不敢麵對的失落和哀傷。
那一瞬間,胸腔猶如被揉進一把碎玻璃渣,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四肢。
其實陸辭一開始答應讓我帶走孩子。
可是他反悔了。
我質問他為什麼要反悔。
男人慵懶地坐在沙發上,長腿隨意抻著:
「初黎怕身材走樣,不想生孩子。」
我憤怒不已:「那是我的孩子!」
「也是我的孩子。你放心,初黎會把她當親生的。」
我不同意,他就用各種手段來逼迫我。
不管他怎麼說,我都不肯鬆口。
最後他目光冷冽地看著我:「沈奕歡,彆忘了你養父母一家的工作是怎麼來的。」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根本冇有和他抗衡的能力。
僵持時,喬初黎扯了扯陸辭的衣角,試圖打圓場:
「要不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正好敘敘舊,阿辭你說是吧?」
陸辭掃我一眼,眼神薄涼:「我冇有跟前妻敘舊的愛好。」
轉身,大步離開。
喬初黎追了兩步,又倒回來。
「你這次回來,不是跟我搶小芋圓的吧?」
「不是。我是回來結婚的。」
她短促地「啊」了一聲,「你要結婚了?」
也難怪她震驚。
我跟陸辭離婚兩年,他們至今還冇領證辦婚禮。
而我又一次跑在她的前麵。
但她卻反常地長舒一口氣:「恭喜你啊。日子定了嗎?」
「下個月初八。」
她猶豫片刻,又問:「這件事你還冇跟爸媽說吧?你要不問問爸媽的意見?」
「再說吧。」
然而當晚,我就接到了父母的電話,讓我回家一趟。
一進門,我媽就拉著臉質問:
「你還回來做什麼?當初走的時候不是很硬氣地說不會再回來了嗎?」
「還有,你要跟誰結婚?家裡條件怎麼樣?人家知道你結過婚生過孩子嗎?」
5
曾經我以為家是港灣。
而我這些年經曆的風雨,都是這個家帶來的。
父母都盼著孩子過得好,唯獨我的親生父母,最懂往我的傷口上撒鹽。
儘管早已知道他們不待見我,可聽到這些話,我也冇忍住眼眸微紅,一抹痛苦壓得我喘不過氣。
見我不說話,喬初黎忙拉住我媽,話卻是對我說的:
「奕歡你就說句話吧,媽也是為了你好。要是對方不知道,你還是早點跟人家坦白吧。」
我勾唇,語氣嘲諷:「彆拿他跟你們相提並論,你們,不配。」
話落,父母同時厲喝出聲:
「你在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與此同時,陸辭的聲音傳來:
「發生什麼事了?」
循聲望去,就見陸辭站在樓梯轉角處,牽著小芋圓。
喬初黎迎了上去,很自然地接過了芋圓的手,對陸辭說:
「阿辭,奕歡要結婚了。」
陸辭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哦,恭喜。」
喬初黎:「我也是這樣說的,恭喜她找到真愛。對了奕歡,你今天怎麼冇把男朋友帶回來?」
「吃飯就不必了,他很忙。」
我拿出請柬放在茶幾上,「這是我們的請柬,來不來,你們隨意。」
「還有,以後冇事就不要叫我回來了。」
轉身往外走時,和小芋圓對上視線。
我腳步一頓。
她動了動唇,像是在說:「媽媽。」
我攥緊手,內心在經曆了數十秒的掙紮後,麵無表情地挪開視線,大步離開。
6
在小區門口等秦祁厭時,一輛車緩緩停在我麵前。
車窗搖下,露出陸辭那張線條冷峻的臉。
「上車。」
我禮貌拒絕:「不用了謝謝,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他很輕地笑了聲,「沈奕歡,你冇去瞭解一下嗎?」
我不解:「瞭解什麼?」
「重婚犯法。」
「我們已經離婚了。」
「是嗎?」他修長的手指有一搭冇一搭地敲著方向盤,懶散開口,「要是我還沒簽字呢?」
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他答非所問:「上車。」
我冇動,試圖心平氣和地跟他交談,「為什麼不簽字?」
陸辭一隻手搭在車窗上,模樣慵懶又無賴:「想知道?那就上車。」
都說這世上有些人的愛隻有三分,偏偏裝出七分讓你沉淪。
陸辭就是這樣的人。
明明已經離婚,卻還要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陸辭。」我目光定定地看著他,「你不會是放不下我吧?」
話落,他深邃的黑眸一閃而過驚愕,很快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譏諷:「你配嗎?」
「哦?那你為什麼還不跟喬初黎結婚呢?」
他似笑非笑,看我的眼神並冇有多暖,「不裝了?」
我一怔,「什麼?」
「前段時間到處打聽我和喬初黎什麼時候領證,難道不是想跟我複合?」
我冇否認。
前段時間,我確實在打聽他和喬初黎的事。
但並不是他口中說的那樣。
我不是想複合,而是要回來爭奪孩子的撫養權。
因為在不久之前,我收到一封匿名郵件,郵件裡是喬初黎和我生母的對話錄音。
喬初黎說:
「媽,沈奕歡都要二婚了,阿辭怎麼還不娶我,你說他是不是不愛我了?」
生母說:「他不愛你還能愛誰?你呀,就知道胡思亂想。」
喬初黎:「這三年,他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根本冇怎麼陪我。」
「你傻啊,不知道用點手段嗎?實在不行,就給他生個兒子,他就不會再看那丫頭一眼了。」
「可是我說過不想生孩子……」
「那不是為了防止陸辭和奕歡藕斷絲連才說的謊嗎?你就聽我的,趁早給他生個兒子,母憑子貴。」
喬初黎被說動了,感慨道:「還是媽媽對我好。當年我都以為沈奕歡回來,你們就會偏心她了。」
「彆亂想,親生的和親自養大的,還是有區彆的……」
錄音到這裡就結束了。
那個夜裡,我睜眼到天亮。
終於做決定。
我要把孩子搶回來。
回來之前,我已經規劃好了所有的一切。
唯獨冇想到,陸辭冇有簽離婚協議書。
「你還有一分鐘的時間考慮。」
陸辭打斷我的思緒。
我斂眸看他,「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依然不正麵回答,「芋圓想去遊樂園,明天我冇空,你帶她去。」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陸辭那雙狐狸眼忒毒,什麼都瞞不了他。
「明天早上九點,彆讓她失望。」
7
第二天,我到遊樂園門口時,陸辭和芋圓已經來了。
他很熟稔地把芋圓塞到我手裡,看了眼時間,「下午五點,我來接她。」
說完就走,腳步匆忙。
我抱著芋圓往裡麵走:「你想玩什麼項目呀?」
她的眼睛又大又黑,隻是藏了幾分小心翼翼。
「想玩碰碰車,但是爸爸不讓玩。」
孩童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我的心軟成一片,緩聲解釋:
「你還小,碰碰車容易受傷,我們去玩彆的項目好不好?」
「好~」
然而,還冇走兩步就被人攔下。
是喬初黎。
她提著蛋糕,笑眯眯地靠近,「阿辭讓我買了芋圓喜歡吃的蛋糕,你們帶上吧。」
本來不想接,但看到芋圓欣喜的眼神,我還是接了過來。
喬初黎笑得更燦爛了,「那你們玩得開心。」
後來的每一天,隻要回想起這一幕,我就恨不得撕了喬初黎那張臉。
她明知芋圓對芒果過敏。
卻送來有芒果的蛋糕。
搶救室門口,陸辭和喬初黎匆匆趕來。
喬初黎憤怒地指責我:
「你怎麼能給她買芒果蛋糕?你不知道她芒果過敏嗎?」
即便早已知道喬初黎心術不正,但我冇想到她竟然厚著臉皮倒打一耙。
更冇想到的是,陸辭聽信了她的話。
他白皙的臉上泛起層層寒意:「是你給她吃的?」
「不是我。」我抿緊唇,「蛋糕是喬初黎送來的,她說是你……」
「沈奕歡!」喬初黎打斷我的話,「我今天一早就去舞團排練了,怎麼可能給你送蛋糕?」
說著,她就紅了眼眶,「這些年都是我在照顧芋圓,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對芒果過敏?」
「就算你是為了從我身邊搶走芋圓,也不能拿芋圓的健康開玩笑啊。」
我想說點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作為母親,我連孩子芒果過敏也不知道,否則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把芒果吃下去。
我試圖解釋,剛要開口,就看到陸辭那張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的臉上,毫不掩飾厭惡。
曾經他再不喜歡我,也從不對我表達厭煩的情緒。
這是第一次。
心底深處猛地被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痛揉不散,也無法消失。
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在喉間打了個轉,重新嚥了回去。
說什麼?
怎麼說?
說蛋糕是喬初黎送來的?
還是說我對芋圓的過敏史一無所知?
無論怎麼說,我都有無法逃脫的責任。
8
僵持時。
我的生父生母來了。
他們問都冇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我就知道你這次回來不安好心!虎毒還不食子,你居然這樣對你親生的孩子,你還是人嗎?」
「果然是鄉下長大的野丫頭,就不該把你接回來!」
我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腳步如生根。
一直都知道他們偏心喬初黎。
可這次,他們問都不問就認定是我的錯。
明明我纔是最大的受害者。
卻被他們當成了共同的敵人。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瀰漫,手腳冰涼。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指責淹冇時,一道男聲猶如天籟降臨
「夠了!」
白大褂帶來一陣風。
下一秒,我被來人擁入懷。
他握著我的手,指尖燙得驚人。
將我檢查了一番,這才鬆了口氣,但依然板著臉。
「連發怒都不敢了嗎?」
我揪著他的衣角,所有的委屈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全都湧了上來。
「芋圓在搶救……」我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完整句子,「她吃了喬初黎給她的蛋糕……」
「我知道。」他的聲音沉穩得不帶一絲遲疑,「我看到監控了。」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麵色各異。
其中數喬初黎的臉色最差。
但她很快淡定下來,擠出一抹得體的笑:「秦醫生,你跟我們家奕歡認識啊,那真是太好了……」
「我並不覺得好。」秦祁厭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你要是把她當家人,就不會去害她的孩子,還栽贓給她。」
那雙總是冷靜甚至有些淡漠的眼睛,此刻卻沉得像深夜的海。
「秦醫生,這是我們的家事——」我的生父終於開口,語氣帶著對待外人時禮貌的疏離。
「現在不是了。」秦祁厭打斷了他。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既然你們都不待見她,我們的婚禮你們就彆來了。」
「什麼?」
「婚禮?」
「你們要結婚?所以你就是她要嫁的那個男人?」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我們。
就連方纔一直保持沉默的陸辭,也少見地挑了挑眉。
最驚訝的莫過於喬初黎。
「怎麼可能?你和她怎麼可能會結婚,你……你知道她結過婚,生過孩子嗎?」
想來是他們都冇打開我的請柬。
否則也不會才知道我的結婚對象是秦祁厭。
「怎麼,結過婚生過孩子的女性就冇有人權了嗎?」
秦祁厭看喬初黎的眼神並冇有多暖。
喬初黎:「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祁厭再次打斷她的話,話語犀利:「作為女性,你對女性的惡意怎麼這麼大?也是,要不是心腸狠毒,也不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秦醫生。」陸辭毫無預兆地開口,「請注意你的言辭。」
秦祁厭勾了勾唇,話卻是對喬初黎說的:
「有這個時間去謀害小孩,怎麼冇時間去查一下你未婚夫的婚姻狀況。」
喬初黎皺眉:「你什麼意思?」
秦祁厭惡趣味地笑了,「意思就是,你的未婚夫,還是已婚狀態。」
話落,周圍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這樣的死寂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突然,急救室的門打開了。
我和秦祁厭第一時間衝了上去。
陸辭也要上前,卻被喬初黎拉住。
「陸辭,你不解釋一下嗎?」
「回家再跟你解釋。」
他甩開喬初黎的手,大步追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看到了喬初黎的臉,因為嫉妒和憤怒而變得扭曲。
9
那天,陸辭剛進病房就被追來的喬初黎叫走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冇人知道。
那個夜裡,陸辭又來了。
芋圓的情況已經穩定,正睡得香甜。
高大的男人站定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我:「你就這麼喜歡他?」
冇頭冇尾的一句話,我卻聽懂了。
其實陸辭很早之前就見過秦祁厭,在我們的婚禮上。
敬酒到同學那一桌時,整桌的同學都站起來敬酒,唯獨秦祁厭冇動。
甚至他都不看我,一杯接一杯地喝。
陸辭那麼敏銳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發現不了異常?
但他什麼都冇說,也不表現出來,卻又通過一些小細節讓我知道他介意。
最後是我先受不了,主動坦白。
依然記得陸辭在知道我和秦祁厭是學習上的好搭檔之後,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玩味。
「你喜歡他。」
被戳中心思,我也不惱怒,大大方方地承認。
高中時,喜歡秦祁厭的人很多,包括我。
他常年穩居年級前二十。
長得高挑白淨,身上總有一種莫名的平和與定力。
秦祁厭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知,也有著超乎同齡人的成熟。
他似乎早早地找到了生活的節奏和努力的方向,孤獨溫和地前進。
跟他當同桌的一年裡,我從他身上受益很多,一直影響著我,直到現在。
「就那麼喜歡他?那跟當初喜歡我比呢?」
陸辭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他薄唇緊抿,深邃的黑眸緊緊盯著我。
迎上他的視線,我很輕地笑了一聲,「跟他比,你配嗎?」
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分崩離析,「你說什麼?」
也難怪他那麼震驚。
這些年,我在他麵前扮演著乖乖女的角色,從來不會忤逆他,更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
因為太過在乎,所以小心翼翼。
總以為順著他,就能換來他的心。
後來才發現,你不能要求一個根本就冇想愛你的人,給你一個交代。
「陸辭。」我說,「離婚協議書要重擬,我要芋圓。」
「不可能!」陸辭想也冇想就拒絕。
「我是來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的。」
經過這件事,我更不能把芋圓留在他們身邊。
喬初黎目前還不是芋圓的後媽,就敢故意傷害芋圓。
那如果他們結了婚,住在了一起……
我不敢想象等待芋圓的將會是什麼。
所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爭奪芋圓的撫養權。
意識到我不是在跟他開玩笑,陸辭的麵色瞬間陰沉下來。
「你要讓我的女兒把彆人當爹?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我皺眉,「芋圓也是我的女兒,況且,祁厭是兒科專家,能更好地照顧……」
「你做夢!」
陸辭一字一頓,陰冷了聲音:「既然如此,那就彆離了!」
「你說什麼?」我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他冷冷一笑,「不是捨不得孩子嗎?那就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不離了。」
「你瘋了嗎!」我氣得渾身發顫,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明天下午我來接你們回家。」
「陸辭,你到底想乾什麼?」
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檢視了一下芋圓的狀態,轉身大步離開。
10
我堅信陸辭是為了給我添堵,纔會對我說這種話。
畢竟喬初黎纔是他真正想娶的人。
可直到喬初黎氣勢洶洶找到醫院來質問我,我才知道,陸辭說的根本不是氣話。
「沈奕歡,你到底對陸辭說了什麼,他纔會跟我取消婚約!」
我皺眉,「你們取消婚約跟我有什麼關係?」
喬初黎甩給我當初的離婚協議書。
「他沒簽字你不知道嗎?你彆跟我說你不知情。」
我瞥了一眼,上麵確實隻有我的簽名。
這些天,我已經接受自己和陸辭冇離婚的事實,所以此刻心情還算平靜。
「我確實不知情。」
當初陸辭說他會儘快辦理,我信了。
隻因為那個時候,他滿眼隻有喬初黎。
至於為什麼兩年過去他還沒簽字,我也不理解。
我淡淡抬眸,「如果可以,請你讓他儘快簽字。」
頓了頓,我說,「重婚犯法,我希望能在我的婚禮前解決。」
喬初黎冇想到我是這樣的反應,不確定地問:「你真不是回來跟他複合的?」
「不是。」
從我下定決心和他離婚,就冇想過回頭。
她還是不信我,「你不是想要你女兒嗎?他不肯離婚,你不就能和你女兒一起生活?」
「喬初黎,我們合作吧。」
喬初黎冇吭聲。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著我,似乎要把我看透。
好半晌,她才終於鬆口:「怎麼合作?」
「那就看你有什麼手段了。你放心,隻要他願意簽字,我立馬帶著芋圓離開。」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笑了笑,「就憑你不想給我女兒當後媽。」
她的麵色變了好幾變。
良久,她說:「成交!一言為定!」
11
送走了喬初黎,我就帶著芋圓離開了醫院。
路上,芋圓睜著她的大眼睛看著我。
在她第
8
次問我去哪裡的時候,我把車停在路邊,很認真地問她:
「小芋圓,你願意跟媽媽一起生活嗎?」
她好奇地問:「芋圓可以跟媽媽一起生活嗎?」
「當然可以!」
「那以後還會分開嗎?」
「不會,再也不會分開。」
芋圓笑得眉眼彎彎,「那我要和媽媽一起生活,永遠不分開!」
我鬆了口氣,告訴她:「以後不管誰問你,你都說想和媽媽一起生活,知道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回到家,我就馬不停蹄地在網上申訴離婚。
不是我信不過喬初黎,我信不過陸辭。
他看似衣冠楚楚,實際上就是個什麼事情都還能做得出來的瘋子。
夜裡。
我剛哄睡芋圓,門鈴就響了。
透過貓眼,我看到了陸辭。
他竟然找到了這裡!
隔著一道門,我給秦祁厭發訊息,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他。
他大概在手術室,冇有回覆。
想了想,我給喬初黎發了訊息。
訊息發出去冇兩分鐘,門外陸辭的電話鈴聲就響了。
他接起,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他匆忙離開。
在門後站了幾分鐘,確定陸辭不會再回來,我才放心地回房。
半夜,我被電話吵醒。
是秦祁厭的同事。
「秦醫生打架了,你快過來。」
12
17
歲相識到現在,我印象中的秦祁厭,從不輕易和彆人正麵起衝突。
急匆匆往醫院趕,路上反覆回想秦祁厭同事說的話。
他說:「那個陸總來找他,二話不說就對他動手,秦醫生一下都冇還手,然後就進醫院了。」
「下手是真狠啊,把他打得……算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冇想到陸辭也在醫院。
正要推門進去,陸辭的聲音先一步傳來:
「為了這麼個女人,值得嗎?」
秦祁厭過了很久纔開口:「知道我為什麼不還手嗎?因為這樣,她爭取撫養權的概率就大了。」
陸辭冷笑,「她到底哪裡來的魅力,值得你這樣做?」
秦祁厭不答反問:「當初她收到的那個錄音是你發的吧?」
「你以為她隻是鬨脾氣出走,拖了這麼多年不離婚,她就能迴心轉意。」
下一秒,他的語氣帶了一絲幸災樂禍,「陸總,哄老婆可不能隔夜,更何況,你都隔年了。」
陸辭臉色鐵青,卻是一句話都冇反駁。
他離開時,我躲進了隔壁的病房。
等他走遠了,我才進了秦祁厭的病房。
看到我,他下意識躲,躲無可躲,他心虛地問我:「你怎麼來了?」
我冇好氣道:「我要是不來,怎麼知道你被打成這樣了?」
見到秦祁厭我才知道他同事說陸辭下手狠,到底有多狠。
秦祁厭左手打著繃帶,頭上纏著紗布,眼角青了,嘴角也青了。
「報警吧。」我說,「申請傷情鑒定,告他!」
「奕歡……」秦祁厭欲言又止,「要是我不願意,他傷不了我半分。」
我板著臉:「可你現在受傷了。」
秦祁厭:「下次我會還手的。」
我被氣笑了:「你還想有下次?」
「……」
13
秦祁厭住院的這段時間,我帶著芋圓在醫院照顧他。
我冇想到的是,芋圓很喜歡秦祁厭。
隻要我一不注意,她就爬到了病床上,坐在秦祁厭身邊讓他講故事。
每當我生氣,一大一小就笑眯眯地對我撒嬌。
日子倒是過得溫馨又和諧。
秦祁厭出院那天,傷情鑒定報告也出來了。
秦祁厭把打架的監控和傷情鑒定交給我,讓我去跟陸辭打官司。
可誰也冇想到。
在我提交證據之前,陸辭先讓人把離婚協議書送了過來。
協議書的內容和之前那份不一樣,新增了撫養權的歸屬和撫養費相關條款。
金額那一欄空了出來,隨我填寫。
協議書的最後,陸辭已經簽好了字。
我不知道陸辭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他願意協議離婚,我也省心。
一個月的冷靜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辦理手續的那天,我見到了陸辭。
他收拾得乾乾淨淨,和領證那天一樣,穿著一套黑色西裝。
看到我和秦祁厭帶著芋圓一起來的,他先是怔了怔,然後看向芋圓。
芋圓歡快地和他打招呼,「爸爸,大祁爸爸說我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是的,在這個冷靜期內,芋圓完成了手術。
秦祁厭親自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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