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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是被一陣刺鼻的黴味嗆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後腦勺撞在青磚牆麵上,疼得倒抽冷氣。

入目是半片歪斜的瓦簷,漏下的光裡浮著塵埃,牆角堆著發潮的稻草,還有半塊啃剩的炊餅——這顯然不是她實驗室的無菌操作間。

記憶像被揉皺的圖紙。

最後清晰的畫麵停在三小時前:她盯著推進器燃燒室的熱流模擬圖,同事小周舉著咖啡杯喊\"蘇工,明天火箭總裝評審會你得早點來\"。

再之後她好像被什麼東西砸中了後頸?

\"叮——\"

有硬物從她袖中滑落,在青石板上彈了兩下。

蘇綰低頭,呼吸驟然一滯。

那是塊菱形碎片,表麵泛著幽藍光澤,紋路像極了航天材料的分子結構,卻又多了些螺旋狀的符號,她指尖剛觸到碎片,太陽穴突然刺痛,一串陌生的星圖在腦海裡炸開。

\"嘿!怪婆醒了!\"

刺耳的童聲驚散了星圖。

蘇綰抬頭,三個半大孩子擠在破廟門檻外,最前頭的男孩穿著補丁摞補丁的短褐,正用竹棍戳她腳邊的炊餅,\"我就說她冇死吧?

前兒還蹲城牆根啃樹皮呢。\"

另外兩個孩子鬨笑起來。

蘇綰注意到他們腰間繫著草繩——這是大盛朝市井流民的標記。

她按住袖中碎片,冇說話。

現代職場教會她,麵對無意義的挑釁,沉默比爭執更有效。

\"啞巴啊?\"短褐男孩踹了下她的膝蓋,竹棍突然戳向她攥著碎片的手,\"手裡攥什麼寶貝?

交出來!\"

蘇綰本能地縮手,碎片擦過掌心,涼意順著血管竄到心口。

她盯著男孩泛紅的眼尾——那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症狀。

市井欺生,她早該想到的。

\"小六子!又作妖!\"

破廟外傳來婦人的叱罵,男孩吐了吐舌頭跑開。

蘇綰鬆了口氣,正要整理被扯亂的衣袖,濃煙突然灌進鼻腔。

她抬頭,東邊天空騰起黑灰色煙柱,夾雜著焦糊味,隱約有婦人尖叫:\"走水了!

張屠戶家的柴房燒起來了!\"

人群的騷動像滾水般漫過來。

蘇綰跟著跑出去,見巷尾那間木屋已經燒得劈啪響,火苗舔著屋簷往鄰屋竄。

圍觀的人擠成一團,有幾個男人握著水桶卻不敢靠前,隻喊著\"快請裡正!\"\"等司天監的神官來做法!\"

\"水潑不進去!\"有人哭嚎,\"那柴房堆了半車鬆脂,燒起來跟火油似的!\"

蘇綰的心跳突然快了。

她在航天院所參與過無數次應急演練,火災處理是必修課。

鬆脂燃燒溫度高,普通水潑上去會汽化,反而讓火星飛濺她的目光掃過街角酒肆的幌子,突然抓住旁邊賣菜阿婆的竹籃:\"阿婆,借您的桶用用!\"

\"你你要做什麼?\"阿婆被她拽得踉蹌。

\"醋!

石灰!\"蘇綰衝向酒肆,\"老闆,我買三桶醋!

再借點生石灰!

錢錢我明天還!\"

酒肆老闆瞪圓眼睛:\"小娘子瘋了?

救火用醋?\"但見她眼尾發紅,攥著他的櫃檯不放,到底還是指了指後巷:\"醋在陶甕裡,石灰是前兒打牆剩的。\"

蘇綰扛起醋桶往火場跑,中途撞翻了個菜筐,也顧不上道歉。

她記得化學課上的中和反應:醋酸和生石灰反應生成醋酸鈣,能快速吸熱,還能形成覆蓋層隔絕氧氣。

她把石灰倒進醋桶,白色煙霧騰起,混合液體開始發燙。

\"躲開!\"她扯著嗓子喊,拎起第一桶朝火舌最猛的地方潑去。

\"嗤——\"

沸騰的液體澆在燃燒的木梁上,騰起大片白霧。

火勢肉眼可見地弱了下去,第二桶、第三桶跟上,火星子被壓成暗紅的炭塊。

圍觀人群先是死寂,接著爆發出歡呼:\"滅了!

真滅了!\"

\"這小娘子神了!\"

\"比裡正找的救火隊還快!\"

蘇綰蹲在地上喘氣,手被醋液灼得發紅。

她抬頭,正撞進一雙陰鷙的眼。

穿湖藍直裰的中年男人站在人群後,手裡的湘妃竹扇捏得咯吱響,鼻梁上的玉扳指泛著冷光——那是大盛朝士紳的標配。

\"李德仁?\"旁邊有人小聲嘀咕,\"東市布莊的李老爺,最恨這些'奇技淫巧'\"

蘇綰心頭一沉。

她在破廟聽流民閒聊過,大盛朝把發明新物事的人叫\"妖匠\",重則送官,輕則被唾沫星子淹死。

剛纔那三桶醋,怕是已經讓她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

暮色漸沉時,梅孃的小麪館飄起了麵香。

\"先喝碗熱粥。\"繫著藍布圍裙的婦人把粗瓷碗推到蘇綰麵前,\"我家那口子走得早,見著你這樣的姑娘,總想起我閨女。\"

蘇綰捧著碗,粥裡的紅薯甜絲絲的。

梅娘是在她救火後主動搭話的,說後巷有間放雜物的偏房,願意租給她暫住,\"就收你兩文錢,權當幫襯。\"

\"李老爺今個兒在茶棚說\"梅娘擦著桌子,聲音放輕,\"說你用的是'邪術',還說要報官。\"

蘇綰的勺子頓在半空。

她想起李德仁看她時的眼神,像在看一塊沾了臟東西的玉,急著要敲碎。

現代社會講究證據,但這裡她摸了摸袖中碎片,那東西在掌心發燙,彷彿在提醒什麼。

\"明日我去西市找活計。\"她喝光最後一口粥,\"縫補漿洗,或者幫人記賬總能餬口。\"

\"可彆再露那些本事了。\"梅娘歎了口氣,\"這世道,太聰明的姑孃家,命苦。\"

月光爬上青瓦時,蘇綰躺在稻草堆上,碎片在枕頭下泛著幽光。

她望著屋頂的裂縫,聽著遠處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忽然笑了。

現代航天院所的走廊裡,掛著幅字:\"探天者,必先破繭。\"

她摸了摸發燙的碎片,輕聲道:\"或許,我該先破了這層繭。\"

次日清晨,梅娘推開門時,草蓆已經鋪得整整齊齊。

簷下的銅盆裡,留著兩個洗乾淨的紅薯——那是蘇綰昨夜在灶膛裡煨的,算作房錢。

巷口飄來賣炊餅的吆喝,穿月白短打的少女正站在青石板上,仰頭辨認著初升的太陽。

她袖中墜著什麼,隨著動作輕響,在晨光裡泛出幽藍的光。

青石板上的露水還未乾透,蘇綰正彎腰將最後一根稻草理進草蓆底下。

昨夜她特意把灶膛裡剩下的紅薯煨得綿軟,此時正擱在簷下銅盆裡,帶著焦香的甜氣——這是給梅孃的房錢,兩文錢太輕,總該添點熱乎的。

\"妖怪!還我家的布帛!\"

炸雷似的罵聲撞破晨霧,蘇綰手一抖,銅盆在青石板上磕出脆響。

她抬頭時,後巷口已堵了七八個村民,為首的是個穿粗布短褐的漢子,脖頸上還掛著焦黑的布片,\"昨兒那火從你破廟燒起來的,你還拿醋潑火——不是邪術是啥?\"

梅娘端著陶碗從廚房衝出來,碗裡的豆漿潑濕了藍布圍裙:\"王老大你瘋了?

那火是灶房漏了油星子,蘇姑娘用醋壓了火勢!\"

\"壓火勢?\"王老大甩開梅娘拽他衣袖的手,大步跨進院子,腳邊的青石板被踩得哢哢響,\"我家染坊燒了半屋子靛藍,你說壓火勢?\"他身後的婦人抹著淚舉起焦黑的包袱,\"我兒子的週歲銀鎖在裡頭,現在隻剩塊黑鐵!\"

蘇綰退後半步,後背抵上斑駁的土牆。

她看見人群裡有幾個麵生的,昨日救火時冇見過——看來是聽了風言風語來的。

袖中碎片突然發燙,像在提醒什麼。

現代火場救援的培訓在腦子裡翻湧:油火不能用水,得用覆蓋法或沙土可這裡的人隻信\"天罰\"。

\"各位伯叔嬸子。\"她抬高聲音,喉嚨發緊卻努力平穩,\"我能證明那火不是邪術,是油星子遇了熱炭。\"

王老大的拳頭捏得骨節發白:\"你拿什麼證明?\"

\"借梅嬸的木盆一用。\"蘇綰轉身衝進廚房,舀了半盆清水,又從灶台上抓了把菜油潑進去。

油花浮在水麵上,像團渾濁的月。

她摸出火摺子,\"這盆水就像你們家的水缸,油星子就像就像漏在灶邊的油。\"

\"你要燒屋子?\"梅娘攥著她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蘇綰搖頭,劃著火摺子往油層一探。\"轟\"的一聲,油花騰起半尺高的火苗,映得王老大的臉忽明忽暗。

人群裡傳來抽氣聲,有個小媳婦抱著孩子後退兩步,撞翻了牆角的醬菜壇。

\"這火要是用水潑——\"蘇綰抄起水瓢往火裡一澆,沸水濺起,火苗卻藉著水汽竄得更高,\"就會像昨日那樣,油星子跟著水潑得到處都是,火反而燒得更凶。\"

王老大的眼睛瞪得溜圓:\"那昨日你潑的醋\"

\"不是醋。\"蘇綰又取了個空木盆,倒上半盆細沙,\"是我提前備的酸漿水,比水稠,能壓住油星子。\"她把沙盆扣在燃燒的油盆上,火苗\"滋\"的一聲滅了,隻餘幾縷黑煙盤旋,\"真正能滅火的,是隔絕空氣。

就像用鍋蓋悶住灶火,用沙土蓋滅油火。\"

後巷裡安靜得能聽見簷角銅鈴的輕響。

王老大蹲下身,用粗糲的手指戳了戳沙盆裡的焦黑油塊,抬頭時眼裡的戾氣散了大半:\"那那我家染坊的火,真是漏了油?\"

\"我昨日在火場看過。\"蘇綰指了指他脖頸上的焦布,\"布帛上有油浸的痕跡,該是染缸漏了冇及時擦。\"她從袖中摸出個小布包,\"這是我用灶灰和草木灰混的,撒在染缸周圍能吸油,你們試試?\"

婦人捏著黑鐵鎖的手鬆了,抽抽搭搭道:\"那那銀鎖還能找回來不?\"

\"能。\"蘇綰蹲下來,從灰堆裡扒拉出塊碎陶片,\"等火完全滅了,在灰燼裡篩細沙,銀比沙重,會沉在底下。\"她抬頭時,看見人群邊緣有個紮羊角辮的小丫頭正扒著門框看,便招招手,\"你來試試?\"

小丫頭畏畏縮縮走過來,蘇綰把陶片塞進她手裡:\"輕輕刮,彆碰著燙的地方。\"

\"姑姑娘。\"王老大搓了搓手,聲音低了八度,\"我家染坊的損失要不我請你吃碗麪?\"

梅娘拍了他後背一巴掌:\"吃什麼麵,把你家新醃的蘿蔔乾送兩壇來!\"人群裡爆發出一陣笑,有幾個婦人已經湊過去看蘇綰的灰包,連那小丫頭都舉著陶片喊:\"嬸子你看,這有亮閃閃的!\"

晨光爬上牆頭時,最後一個村民拎著半袋糙米走了——說是給蘇綰的\"謝禮\"。

梅娘關上門,把糙米往米缸裡倒,嘴角還掛著笑:\"我就說你不是惹事的,偏那李德仁\"

\"李德仁?\"蘇綰正蹲在地上收拾實驗用的木盆,聞言抬頭。

梅孃的笑僵在臉上,往門外看了眼,壓低聲音:\"今早起,東市茶棚有人說說你用邪術引火,又用邪術滅火,是在試什麼妖法。\"她從圍裙兜裡摸出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家阿虎在街角撿的,寫的啥'星隕妖女,禍亂人間'。\"

紙上的墨痕還未乾透,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故意模仿孩童手筆。

蘇綰捏著紙角,碎片在袖中灼得發燙——這是李德仁的手段,她早該想到。

現代項目攻關時,總有些老專家牴觸新方案,用資曆壓人;這裡的守舊派,大概也是怕她動了他們的\"天罰\"飯碗。

\"梅嬸,我想去西市集市。\"她把紙團扔進灶膛,看火星子卷著紙灰竄上天,\"聽說那邊有賣木料的。\"

梅娘擦手的動作頓了頓:\"你要做什麼?\"

\"做個好玩的。\"蘇綰彎起嘴角,眼裡有光在跳,\"讓他們看看,奇技淫巧也能幫人省力。\"

西市集市的日頭正毒。

蘇綰蹲在賣木料的攤子前,挑了根胳膊粗的槐木,又跟賣麻繩的老丈要了截粗繩。

她把槐木架在兩塊青石板上,一頭綁了塊磨盤大的石頭,另一頭繫上竹籃——竹籃裡隻放了塊拳頭大的磚。

\"姑娘這是做啥?\"圍過來的人越聚越多,有挑夫,有賣菜的,連穿綢子的少爺都踮著腳看。

蘇綰抓住竹籃的繩子往下一壓,磨盤石\"哢\"的一聲被撬離地麵半寸。

人群裡炸開驚呼,挑夫張二叔瞪圓了眼:\"這這石頭得有二三百斤,咋用塊磚就撬起來了?\"

\"這叫槓桿。\"蘇綰抹了把額頭的汗,聲音清亮,\"支點離重物近,離用力的地方遠,就能用小力撬起大物。\"她指著槐木中間的青石板,\"就像你們挑水,扁擔擱在肩頭的位置,離水桶近了,肩膀就省力。\"

張二叔蹲下來,試著壓了壓竹籃:\"真輕!

我前日扛糧包,腰都快折了,要有這東西\"

\"明日我教你們做。\"蘇綰的聲音被喧鬨聲托得更高,\"用木頭頂住糧包,找根長木棍,就能省下一半力氣。\"

\"妖女!\"

尖厲的喝聲像把刀劈開人潮。

蘇綰抬頭時,看見兩個穿短打的漢子擠進來,其中一個指著她的鼻子,脖頸上有條刀疤:\"昨日用邪火,今日用妖術,你當西市是你作法的道場?\"

人群霎時安靜。張二叔護在蘇綰身前:\"你倆誰啊?\"

\"我們是東市李老爺的佃戶。\"刀疤漢甩了甩胳膊,腕子上的紅繩晃得人眼暈,\"李老爺說了,這女娃是星隕帶來的災星,再讓她禍害人,天罰就要落下來了!\"

蘇綰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看見刀疤漢身後的街角,有個穿湖藍直裰的身影一閃——湘妃竹扇半遮著臉,玉扳指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是李德仁。

\"天罰?\"她向前一步,聲音裡帶著冰碴子,\"前日救火時,你們李老爺站在人群最後;昨日傳謠言時,你們李老爺躲在茶棚裡。

怎麼,現在倒敢派你們來當槍使了?\"

刀疤漢的臉漲得通紅,揮拳就要打。

張二叔一把攥住他手腕:\"要動手?

先問問我們西市的爺們答不答應!\"

\"且慢。\"蘇綰按住張二叔的胳膊,目光掃過人群裡的老丈、小媳婦、挑夫,最後落在街角那抹湖藍上,\"要證明我不是妖女,我有個法子。

三日後,東市廣場,我當眾演示——用這槓桿原理,撬起半噸重的石碾子。\"

人群裡響起抽氣聲。

半噸石碾子,得十多個壯小夥才能挪動。

刀疤漢的拳頭鬆了,李德仁的竹扇\"啪\"的合上,轉身消失在巷口。

暮色漫上屋簷時,蘇綰蹲在梅孃家的後巷裡,藉著月光擦那根槐木槓桿。

碎片在她掌心發燙,像顆要燃起來的星。

\"三日後。\"她對著月光輕聲說,\"該讓他們看看,真正的'天罰',從來都困不住探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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