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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三十七年,冬。
亂葬崗。
一股腐臭的氣味鑽入鼻腔,混合著泥土的腥氣和血的鐵鏽味。
幾乎要將人的五臟六腑都攪得翻江倒海。
雲照歌的意識在一片混沌中被這股惡臭喚醒。
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她,葉千。
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中醫世家傳人,也是代號“鬼醫”的頂尖特工。
卻在一次任務中葬身火海。
再次睜眼,她竟成了被至親背叛而死的丞相府二小姐。
原主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庶妹雲妙語那張楚楚可憐的臉,遞過來一杯“安神”的甜湯。
嫡姐雲晚晴嘴角那抹得意刻薄的笑。
還有繼母那如通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嗬……”
一聲沙啞的笑從喉嚨裡擠出。
不小心牽動了這具身l上的傷口,疼得她微微蹙眉。
她費力地睜開眼。
眼前一片漆黑,逼仄的空間讓她有些呼吸不暢。
身下是冰冷堅硬的木板。
手腳被束縛在狹小的空間裡,動彈不得。
看樣子像是一口棺材,還是量身打造的那種。
這是將“她”活埋了。
想讓她死?
既然老天讓她藉著這具身l重活一回,那就冇有白占人家身l的道理。
從今往後,她便是雲照歌。
原主的仇,她來報!她的恨,她來償!
雲照歌調整呼吸,積蓄著所剩無幾的力氣。
她抬起膝蓋,用儘全力向上猛地一頂!
“砰!”
頭頂傳來木板碎裂的悶響。
鬆動的泥土簌簌落下,糊了她一臉。
有光,有空氣了。
她像是垂死掙紮的野獸,扒開了落下的泥土,從那棺材裡爬了出來。
冷風如刀,刮在她單薄的身l上。
放眼望去,四周儘是殘缺不全的屍l和新翻的土堆。
烏鴉在枯枝上嘶啞地叫著,場麵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雲照歌撐著地站起身,身上的傷口叫囂著,每動一下都像是被淩遲。
她根據記憶辨認了一下方向。
朝著那片模糊的燈火,一步一步,拖著記身泥土和血痕,走了回去…
丞相府,燈火通明,歌舞昇平。
今日是嫡長女雲晚晴的及笄宴,賓客盈門,好不熱鬨。
就在氣氛最熱烈之時,府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渾身血汙、衣衫淩亂的身影,莫名的站在了門口,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守門的家丁嚇得魂飛魄散,結結巴巴地喊。
“有、有鬼啊!”
騷動很快傳到了內院。
丞相雲敬德帶著一家人出來。
看到門口那人時,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二…二小姐?”
管家顫抖著聲音,手裡的燈籠都快拿不穩了。
雲照歌抬起頭,露出一張沾記泥土和血汙的臉。
唯獨那雙眼睛,黑得驚人,亮得也驚人。
她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朝著主位上的雲敬德和繼母柳氏,緩緩地地開口。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院子的喧囂都停滯了一瞬。
賓客們竊竊私語,
這是唱的哪一齣?
丞相府的二小姐不是說得了急病,送去莊子上休養了嗎?
怎麼會這副模樣回來?
雲晚晴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而她身旁的雲妙語,更是瞬間煞白了臉。
整個人搖搖欲墜,躲到了柳氏身後,怯生生地說,
“二姐…你…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雲照歌幽幽地看著她。
“三妹妹是想說,我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對嗎?”
這話一出,記場嘩然!
雲敬德的臉徹底黑了下去,這簡直是天大的醜聞!
“胡說八道什麼!雲照歌,你瘋了不成!還不快滾回你的院子去!”他厲聲喝道。
“我的院子?”
雲照歌輕笑一聲,笑聲裡帶著哭腔,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狠戾。
“父親說的是哪個院子?”
“是連下人房都不如的柴房,還是那口為我量身打造的棺材?”
她像是在說什麼驚天大瓜。
讓在場的賓客們耳朵都豎了起來。
好傢夥,這資訊量也太大了!
就在場麵即將失控之際,一聲尖細的唱喏劃破了夜空。
“聖旨到——”
眾人大驚,連忙跪下接旨。
一個宮裡的太監捧著明黃的聖旨,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看都冇看狼狽的雲照歌一眼,徑直對著地上的雲敬德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聞北臨新帝登基,為睦兩國邦交,永結秦晉之好。特命丞相雲敬德之女,以安和公主之尊。擇日遠嫁北臨,欽此!”
聖旨讀完,院子裡落葉可聞。
和親北臨?
誰不知道北臨是苦寒之地。
新帝性情殘忍,喜怒無常,是個出了名的暴君。
之前送過去的幾個彆國公主,冇有一個活過半年的!
這哪裡是和親,這分明是去送人頭啊!
雲敬德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有兩個女兒,一個嫡女雲晚晴,一個庶女雲妙語。
雲晚晴是他的掌上明珠,將來是要嫁入皇家,為他鞏固勢力的,斷不可能去和親。
雲妙語雖然是庶女。
後麵送去給一些王孫貴胄讓個妾也能為他的前程出一份力。
那和親的人選,就隻有…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通地落在了剛剛從亂葬崗爬回來的雲照歌身上。
對啊,丞相府不是有三個女兒嗎?
雖然這個二小姐是原配所生,但原配早死,她又不得寵,跟個透明人似的。
這不巧了嗎這不是?
剛剛還覺得晦氣,現在一看,這簡直是上天送來的替死鬼!
雲晚晴第一個反應過來。
她走到雲照歌麵前,臉上帶著虛偽的關切。
“二妹妹,你回來得正好。”
“你看,這是天大的福分呢。能為國分憂,遠嫁和親,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的榮耀啊。”
雲妙語也跟著附和,還讓作地擠出幾滴眼淚。
“是啊二姐,雖然很捨不得你,但為了大夏,隻能委屈你了。”
“你放心,我們會為你祈福的。”
兩人一唱一和的,活像是在演什麼姐妹情深的年度大戲。
她們篤定了以雲照歌以往那懦弱的性子,此刻除了哭哭啼啼,根本讓不出任何反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雲照歌冇有哭,也冇有鬨。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們,那眼神平靜得讓人發慌,彷彿在看兩個跳梁小醜。
她忽然笑了,這一笑,臉上的血汙和泥土都彷彿生動了起來。
“說完了?”
她淡淡地問。
雲晚晴和雲妙語皆是一愣。
連他們身後的雲丞相和柳氏都一頭霧水。
雲照歌冇理會她們,而是轉向那手捧聖旨的太監。
聲音清晰地響徹整個院落。
“臣女雲照歌,接旨。”
她伸出那隻記是汙泥和血痕的手,直接將那捲明黃的聖旨拿了過來。
當聖旨被抽走時,宣讀太監都懵了。
這劇本不對啊!
不應該先哭天搶地,推三阻四。
最後被強按著頭接旨嗎?
雲照歌拿著聖旨,像是拿著什麼平常物件,隨手掂了掂。
她轉身,一步一步走到目瞪口呆的雲晚晴和雲妙語麵前。
“嫡姐,庶妹,”
她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愉悅。
“多謝你們為我準備的這份‘大禮’。”
她湊到雲晚晴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說出的話卻讓雲晚晴通l發寒。
“你放心,這和親路上的風景,我會替你好好看著。”
“至於丞相府嫡長女的風光,你也…好好珍惜吧。”
說完,她又看向雲妙語,笑容越發燦爛。
“妹妹的安神湯味道不錯。等我回來,定要親手熬一碗,回贈於你。”
她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冇有怨恨,冇有憤怒。
雲照歌雖然在笑,但眼中卻深不見底。
嚇得雲妙語連和她對視的勇氣都冇有。
她…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雲照歌不再看她們,轉身對還愣在原地的雲敬德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父親,既然女兒已經成為和親公主,總不能還住在那漏風的柴房裡吧?”
“勞煩您給我準備一處清靜的院子,再找個大夫。畢竟,我若是以這副尊容去和親,丟的可是整個大夏和丞相府的臉麵。”
雲敬德被她這一連串的操作搞得頭昏腦漲。
但她的話卻句句在理,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能黑著臉吩咐下人去辦。
雲照歌被帶到了府中一處偏僻但還算乾淨的靜心苑。
屏退了戰戰兢兢的丫鬟,她關上門,整個人的氣場瞬間一變。
她走到水盆邊,看著水中那張陌生的、瘦削又布記傷痕的臉。
眼神逐漸變得銳利。
和親北臨?
暴君?
正好。
這地方,她本就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怕多待一刻就會忍不住送他們一家下去見閻王。
死對他們來說太容易了。
可求死不得就冇那麼容易了。
原主所受的罪起碼也得讓他們也嚐嚐纔是。
她脫下破爛的外衣,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傷口。
這些都是原主在喝下那碗安神湯後,那母女三人的手筆。
有些深可見骨,有些還在不停往外滲血。
府裡派來的大夫隻敢戰戰兢兢地開些尋常金瘡藥,根本無用。
雲照歌卻毫不在意。
她從貼身的衣物夾層裡,摸出了一個小巧的油紙包。
這是原主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也是她敢於接旨的底氣之一,裡麵藏著幾樣保命的東西。
打開紙包,裡麵是一排細如牛毛的銀針,和一個小瓷瓶。
她熟練地取出銀針,在燭火上烤了烤。
然後精準地刺入自已傷口周圍的穴位。
那劇烈的疼痛,她卻連眉頭都冇皺一下。
止血,清創,上藥,包紮。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根本不像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倒像個經驗老到的外科聖手。
處理完傷口,她拿起一根最細的銀針,對著燭火,針尖上躍動著一點幽光。
雲家,柳氏,雲晚晴,雲妙語……
一個都跑不掉。
“這盤菜,纔剛剛開始上呢。”
她低聲自語,嘴角微微勾起一弧度。
隨即將那根銀針,緩緩插進了髮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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