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結婚的第七個年頭,沈昊明在蘇婉兒的手提包側袋裡,摸到了一張遊樂園的門票根。
他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片,指尖卻冰涼得幾乎冇有知覺。
日期是上週三,蘇婉兒說那天她要去鄰市參加學術研討會。
妻子蘇婉兒作為民俗領域小有名氣的女研究員,向來熱衷於各類學術會議,書房裡堆滿了她從各地帶回的會議手冊和列印資料,她總說這些是研究的“活素材”。
可近兩年,她出差的頻率越來越高,且總選那些連地圖都要放大好幾倍才能找到的偏僻小鎮。
沈昊明起初並未在意,隻當是她的研究方向轉向了地方民俗,需要深入基層采風。
直到上個月,他深夜起夜,路過書房時,聽見裡麵傳來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聶軒宇,彆鬨,他還冇睡。”蘇婉兒的聲音帶著他從未聽過的軟意。
“萌萌今天又畫了幅畫,說要等媽媽回來貼在臥室牆上。”男人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像細密的針紮進沈昊明的耳膜。
他僵在門外,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成冰。
蘇婉兒掛了電話,輕手輕腳推門出來,正撞見他站在走廊儘頭的陰影裡。
“怎麼醒了?”她走過來,習慣性地想幫他理理睡衣領口。
沈昊明側身避開,指尖的涼意順著手臂往上爬:“和誰打電話?”
“一個合作方,聊後續調研的事。”蘇婉兒笑得自然,眼底卻掠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慌亂。
那慌亂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心裡漾開一圈圈不安的漣漪。
從那天起,他開始下意識地留意蘇婉兒的一切。
她的手機換了新密碼,洗澡時會把手機放在浴室門口的置物架上,螢幕朝著牆壁。
每個季度總有那麼一個月,她會說要進行“封閉式研究”,手機常常關機,偶爾回電也總是三兩句就匆匆掛斷。
沈昊明曾半開玩笑地說:“蘇研究員現在的研究,比國家機密還重要。”
當時蘇婉兒正低頭換家居鞋,聞言動作一頓,抬頭時笑容有些勉強:“等有了成果,第一個和你分享。”
現在想來,那些消失的日子裡,她或許正陪著另一個男人和孩子,過著本該屬於他們的生活。
沈昊明拉開衣櫃最底層的抽屜,裡麵放著他們結婚五週年時,蘇婉兒送他的皮質筆記本。
翻開封麵,扉頁上是蘇婉兒的字跡:“致昊明,願我們的日子,如民俗傳說般綿長。”
他曾天真地以為,這份綿長會貫穿他們的一生。
沈昊明靠在衣櫃門上,閉上眼,思緒猛地撞回十二年前的大學校園。
那天下午,陽光透過圖書館的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他踮腳去夠最高一層的《民俗學通論》,指尖剛要碰到書脊,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先一步抽走了那本書。
“同學,你要找的是這個?”
沈昊明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睛裡。
蘇婉兒穿著白色連衣裙,袖口彆著銀色校徽,長髮鬆鬆地挽在腦後,髮尾垂在肩頭,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她當時已是學校裡小有名氣的才女,民俗學專業的論文多次獲獎。
後來他才知道,那天蘇婉兒本是來查資料,卻注意到他在書架前徘徊了許久,好幾次差點撞到梯子。
他們因為那本書聊了一整個下午,從地方傳說到民俗禁忌,從古籍版本到田野調查,彷彿有說不完的話。
夕陽西下時,蘇婉兒送他回男生宿舍,在樓下的梧桐樹影裡,她突然說:“沈昊明,我覺得我們很合拍。”
沈昊明的心跳漏了一拍,低頭看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段日子,他們一起泡圖書館,一起在操場散步,一起在學校後門的小吃街分享一碗牛肉麪——他知道蘇婉兒不吃辣,總會提前讓老闆少放辣椒。
蘇婉兒會記得他喝咖啡要加兩勺糖,記得他換季時容易感冒,記得他隨口提過的每一本民俗相關的冷門書籍。
畢業那年,沈昊明收到了雲城一家知名出版社的錄用通知,那是他夢想的——做一本真正懂民俗、傳民俗的書。
可蘇婉兒拿到了本校的保研資格,還爭取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科研項目,需要留在本地跟進。
“我留下來陪你吧。”沈昊明把錄用通知塞進抽屜最深處,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晚餐吃什麼。
他知道蘇婉兒的科研夢有多重要,作為男人,多承擔些,冇什麼。
蘇婉兒緊緊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窩,聲音悶悶的:“昊明,委屈你了。”
“不委屈。”沈昊明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你的研究,也是我的牽掛。”
他們結婚那天,蘇婉兒在親友的見證下鄭重起誓:“我暫時不想生孩子,隻想和你過二人世界,從青春到白頭。”
沈昊明當時眼眶發熱,深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辭掉了出版社的工作,專心在家打理生活——蘇婉兒熬夜搞研究,他就煮好夜宵溫在保溫盒裡。
她要去野外考察,他就提前查好路線天氣,把防蚊液、創可貼、衝鋒衣細細塞進她的揹包。
她發表論文獲獎,他比自己拿到榮譽還開心。
他以為,他們的愛情會像精心儲存的古籍,歲月隻會讓它越發珍貴。
直到那張皺巴巴的遊樂園門票根,像一枚淬毒的楔子,狠狠釘碎了他所有的信仰。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風過無痕心自明,風過無痕心自明最新章節,風過無痕心自明 短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