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深沉，簷下的燈火被風吹得搖搖欲滅。簷口積雪消融，冰水順著瓦縫滴落，敲打著青石地麵。衛封塵緩緩睜開眼，頭頂是一間狹小鬥室的朽木橫梁，鼻腔中夾著灰塵與藥渣氣味。他猛地坐起身，氣息凝滯，雙眸卻映出前世記溢的憤恨與警覺。
他轉頭，窗外是衛家山莊舊景，十八歲那年剛入家族外院時的寒夜。那場牽動命運的家族宗門初選尚未到來，但宿命的軌跡卻清晰地懸在頭頂，令人喘不過氣。
衛封塵指節微微收緊，掌心的青紋浮現隱現，他將情緒死死按住。前世的經驗告訴他，此刻不過是命運重演的。那一年，自已天資平庸、勤勉卻屢屢受嘲，隻為搏一線宗門外門名額；彼時不知親族暗湧，亦未覺江湖險惡。直至機緣錯失、陰謀陷害，孤立中覆滅，終成那一抔塵埃。
屋外傳來一陣細碎腳步，伴著低聲咳嗽。他勉強收拾心緒，拉開房門。他的父親衛青山立在廊下，厚重的大氅擋不住肩上的霜白。父親的目光中帶著憔悴與隱憂，卻依然拍了拍他肩膀，“封塵，醒了就好。為父煎了些草藥，宗門初選將近，保住身子最緊要。”
衛封塵點頭，接過瓷碗。藥苦似前塵，溫燙卻透著殘留的人情味道。前世自已對此不以為意，如今卻感到那份簡單的關切，如臨重負。“父親，您放心，我不會讓衛家蒙羞。”他語氣平靜，心下卻在暗暗盤算。
沉默間，衛青山歎息，“明日便要去外院考覈。你叔祖又向家主獻策，要求今年縮減名額——隻保那些有望入榜的宗脈子弟。為父本想再爭取幾句，你叔祖卻——”言未儘，聲音已低下去。
“衛家已非當初，行事需更穩妥，莫要得罪人。”衛封塵謹慎提醒。父親聞言略感詫異，卻也隻苦笑點頭。
藥儘，他推門而出，院中微雪鋪地。新雪未融，足跡深淺交錯。他依稀記起來時路過後院，親族子弟早早集在一處，竊語、冷笑、明爭暗鬥。那時的自已茫然、謹小，今日卻能窺見蛛絲馬跡。衛家上層近年驟變，外鬆內緊，許多平庸子弟被無聲排斥。他親曆那場風暴，如今註定不能再步前塵。
他緩緩穿行至練功場。清晨未至，已有幾個少年筆直地立在場地中央。衛封塵認出了其中最搶眼的少年，衛景塵。前世宗門考覈的奪魁者，叔祖一脈的嫡孫，今夜的風雪對他似乎毫無影響。他站在白石上，整個人如雕刻般目視前方，聲線冷淡，“看你姍姍來遲，怕不是藥石無功。”
衛封塵輕描淡寫地回以淡淡一笑，未作多言。他目光遊移，悄然觀察四周。這一世，他必須謹慎行事，絕不顯山露水。忽然，他注意到場邊牆角擺著一具破舊木箱，箱蓋微啟，裡麵隱隱傳出微弱靈息。他心念一動，前世對此物全無印象，如今靈覺敏銳，下意識走近。
“衛封塵！你愣在那裡作甚？”景塵的聲音帶著嘲諷。場中幾人鬨笑，目光帶著輕蔑與揣度。
他回身，壓住心頭異動，笑道：“隻是感覺空氣有異，怕是昨夜有人偷溜進來。”場邊一名年幼的族弟麵色驟變，藏在袖中的藥丸輕輕掉落。衛封塵悄然記下，每一個細節都可能牽扯到家族的隱秘權謀。
練功場邊，薑如昔緩步而來。她一身素衣，眼神靜淡，氣質與眾不通。她是今年外來考覈的天才弟子，聽聞家族蒙冤後毅然獨自前來。周圍的世家子弟對其既有讚佩又帶提防，且時常孤立她。
薑如昔步至場中時，眾人不由分出一塊空位。她對衛景塵點頭；目光掃到衛封塵時，眉峰微蹙，“你看似病弱，卻能堅持每晨練功，倒是毅力。”語氣冷淡，不失客氣。
“多謝薑師妹關心，不敢誤人清譽。”衛封塵答得含蓄而有分寸。他記得前世初見薑如昔時，自已提防多於善意，最終錯過了她伸出的援手。這一世，他不會再自絕前路，也不會信口因勢附炎。
場中氣氛微妙。衛封塵下意識分析，這裡暗流交錯，明麵上宗門初選隻是考覈基礎，實則每一步都是逐利者的博弈場。每個人都在關注他的一言一行。前世他看不透，卻曾在無形枷鎖中困頓；如今他有了前世慘敗的經驗，絕不會輕易試探鋒芒。
訓練漸近尾聲，負責考覈的內院執事衛宏遠走上堂前，敲響銅鑼，清聲道，“明日辰時入宗門外院大比，過者晉級，落者退回苦役院。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家主已至！”衛家家主衛璟攜長老緩步而來，場中瞬間肅然。
衛家主年歲不顯，目光如刀，舉止間自有一番宗族威儀。他依次掃過眾人，最後在衛封塵身上略作停留。片刻後，家主淡淡言道：“昔日衛家人才輩出，如今內憂外患，唯有奮發。封塵，聽聞你身子虛弱，若能取佳績，許你外院名額。”
眾目睽睽，衛景塵冷笑一聲：“有叔祖保舉他，還怕什麼。”
薑如昔卻神色不變，移步至一側，低聲道：“世事無常，彆議旁人。”她的聲音幾不可聞，卻透著穩壓全場的冷靜氣度。
衛封塵對家主一拱手，“孩兒自當竭力。”心中卻掀起了波瀾——家主此番明言利誘，不隻是在考察自已，更是在警示各脈子弟，這一場選拔，絕無人情可講。
考覈將儘，各自散去。衛封塵獨自沿著寒鬆幽徑踱步，腦海中迴轉著剛纔練功場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暗語。他盤算著每個人的利害關係：衛景塵鋒芒畢露隻因仗勢叔祖；薑如昔雖孤立，卻潛藏不為人知的堅韌；而自已，重活一世，既不能畏首畏尾，更不可一步踏錯。
他回到那具木箱前，試探著指尖點在箱蓋，靈息陡然自掌心湧出。一道隱晦的符紋在指下亮起，隨即消散無蹤。他警覺地環顧四周，冇人注意，經年舊物內竟藏有一絲血脈感應。他細細l會，這熟悉的波動彷彿喚醒了記憶深處一角那尚未被前世徹底泯滅的機緣。
天色漸白，雪在靜默中消融。
衛封塵收回指尖，長身而立，目光冷靜地投向漸亮的東方。他明白，從此刻起，自已既要在蒼涼命運中掙紮求存，更要一步步探明這個家族、甚至九界紛爭背後的沉屙隱患。
遠處一縷朝陽撕裂雲層，照在練功場地的積雪之間。所有的選擇、因果、棋局與命數，還隻是剛剛揚起第一縷晨風。他站在光影交錯的門檻上，靜靜看著天宇破曉，心中無聲地許下新的誓約。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九界歸一：重生道祖,九界歸一：重生道祖最新章節,九界歸一：重生道祖 長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