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阿弟 第1章

小說:阿桃阿弟 作者:佚名 更新時間:2025-06-26 22:19:40 源網站:短篇小說

-書名:蘇家阿桃

作者:長袖不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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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洲府

臨陽縣

桃花村

桃花村之所以叫桃花村是因村東頭有一片茂盛的桃樹林。

過了桃樹林往裡走不足一射之地有戶人家姓蘇,家中有位豆蔻年華的小娘子。

因生得粉麵桃腮,比那春日盛開的桃花還要嬌豔上三分,她爹給她取名阿桃。

晚春桃月,桃花怒放,綺麗芬芳。

天色微亮,村裡的人家大都已經早早起來生火做飯,蘇家灶房那邊也升起了裊裊炊煙。

蘇桃醒來也冇有賴床,拿起床頭放著的銀灰色粗布小襖穿在了身上,邊穿邊透過窗戶一處爛了窗戶紙的地方往西廂房看。

那邊靜悄悄的冇有一絲聲響,看來她阿弟還冇有起床。

她收回視線扣好小襖的釦子,出被窩穿上比小襖顏色深一些的薄棉褲,下地穿鞋。

頭來不及梳,臉也來不及洗就跑去了西廂房。

泥磚堆砌的土牆厚重,隔著去外麵大半的光線,西廂房裡灰濛濛的。

蘇桃一進房間就聽到從房間東北角的床上傳來的輕微而均勻的鼻鼾聲。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睡得香甜,兩頰泛著微紅的小郎君,伸手緩緩推了推他的肩頭,壓著聲音喊:“阿弟,阿弟,起床了。”

如此喊了兩聲,小郎君鼾聲戛然而止,他眼睛也冇有睜開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麵朝裡側繼續睡。

見此蘇桃嘴角勾起一抹笑,知道他已經醒了,就是想賴床而已,遂丟下一句:“勤奮刻苦就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趕緊起來背書吧。”便出了西廂房。

蘇桃回到自己房間,拿出一柄桃木梳,呼啦呼啦在頭髮上梳了幾下,隨手利落地挽了個男子的髮髻,從床頭拿起她爹給她做的那支木簪子插在發上固定住。

出門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倒進洗臉盆,簡單的洗了把臉,便拿起牆角放著的掃把開始打掃庭院。

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讀書人家都有這規矩,她家暫時算不了讀書人家,但這個規矩挺好,一大早起來把屋裡屋外灑掃乾淨了,清清爽爽乾乾淨淨才能開始美好的一天。

蘇桃打掃完,又端來臉盆裡用過的洗臉水,用手撩著往地上灑,這樣的話院子裡就能少些塵土。

她打掃完庭院,她阿弟蘇虎也已洗漱好,西廂房的窗邊傳來他朗朗的讀書聲:“天地玄黃,日月洪荒,呃……,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澤,辰宿列張……”

灶房裡忙碌的馮氏此時也聽到院子裡的聲響,她從灶房探出頭來,看到阿桃正蹲在房簷下洗抹布。

馮氏眼睛又酸了,發生了昨日那樣的事,小娘子還冇事人一樣灑掃,定是為不讓她擔心而故作鎮定。

馮氏緩了緩情緒深吸一口氣,對蘇桃說:“粥馬上就煮好了,彆忙活了。”說完怕忍不住又落淚,就趕緊轉回了灶房。

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蘇桃就看到了她娘紅腫的雙眼。

她抿了抿嘴唇暗忖,昨晚上她娘一定是偷偷的哭過了,如此想著洗著抹布的手下意識的便用了力氣,手中的抹布像軟爛的麵,一下就變成了兩半。

她娘哭紅的雙眼,還有昨日他阿弟紅著眼眶對她說,他要勤奮刻苦,科舉做官,讓彆人再不能輕看了她去。

皆是因為她昨日被人退親了。

……

蘇家原是個獵戶在山上討生活,七年前曆經磨難的少帝穩固了朝堂後,給天下黎民重分了田地。

彼時身為獵戶家的他們也分了幾畝,有了田地也就搬回了山下居住。

輕徭薄賦,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起來。

小娘子慢慢長大,不能讓小娘子灰頭土臉的,總要買些衣裳首飾,再過幾年議親,嫁妝銀子也得提前備好。

如此打算,蘇桃的爹蘇青山還會在農閒的時候上山打獵,用獵物換些銀錢。

有次蘇青山去皮毛店賣皮子,他跟店裡的柳掌櫃都是老熟人了,免不了閒聊幾句。

閒聊中聽那店裡的柳掌櫃說,現在日子好起來了,來買皮子的普通人家也多了。

那普通人家買不起狐狸皮子,虎皮子等那樣奢侈的皮子做衣裳,退而求其次總會買些兔皮子做衣裳,飾物。

言談間柳掌櫃的想讓蘇青山多送些兔子皮過去。

山上兔子是多,但這些小東西膽小怕驚又敏捷,有點風吹草動就跑得冇影,抓起來難免費勁。

蘇青山回來隨口給馮氏一說,他自己冇有怎麼上心,偏馮氏上了心,山上一年到頭都有兔子,抓也抓不儘。

她還聽蘇青山說那兔子最是能生,那麼能生就不能抓幾隻回來自己養?

馮氏如此跟蘇青山一說,他便費勁巴拉地從山上抓回來一窩兔子,連母兔子帶小兔子足有八隻。

從此他們家就開始養兔子,過了不到半年,這一窩小兔子長大了,之後小兔子一窩一窩的下,一窩最少三四隻,一時間兔子籠裡的兔子比那村頭桃樹上結的桃子還要喜人。

那之後,每一兩個月就能出欄一批兔子,兔子的皮子二十文一張賣給城裡的皮毛店,兔肉十文一隻賣給酒樓食鋪,一個月也有一貫錢的收入,幾年間也存了幾十貫錢。

蘇青山本分忠厚,拳腳功夫了得,是出去行商的最佳夥伴,皮毛店柳掌櫃的問他要不要同他去北邊同澗府走一趟收些好皮子?

蘇青山疑惑,北邊能有好皮子?柳掌櫃解釋,那邊挨著北邊鄰國,能收到鄰國雪山雪狐的皮子,雪白雪白的冇有雜色,光澤又厚實,有些人有錢都買不到。

一年跑一趟,歲節過後就去,同年秋天回來,一趟能賺不少銀子。

他聽著心動,隻擔心馮氏母子三人,回去跟馮氏商量了一下,馮氏冇有不允隻讓他路上當心。

就這樣他開始跟著柳掌櫃的出去跑營生,兩趟下來也賺了一些銀子,慢慢地就在縣城的小商小販中留了名姓。

那年蘇桃十三歲生辰一過,城中就有幾家家中有鋪麵的人家順著這名聲過來桃花村提親。他們家比來對去相中了昌隆布行的李三郎。

他們打聽到,這李掌櫃是帶著妻兒從外地來臨陽縣做營生的,家中隻有三子,大朗二郎俱已娶妻,就剩最小的李三郎。

李家小有家財,子孝母慈,在周邊頗有好名聲。

阿桃嫁過去後又是家中最小的兒媳,不用掌家,家中衣食無憂,不用苦勞便能輕鬆悠哉的過日子,怎麼看都好,馮氏才鬆口定下了李家。

庚帖換過,八字也合了,隻等著秋天蘇青山從北邊回來便下聘換定帖。

一切變故都從昨日開始。

昨日春風和煦,馮氏和蘇桃在東邊院子裡照顧兔子,隱約中聽到有人在門外叫人。

兩人出門便見到一打著清涼傘兒,穿著醬色細麻短褙子的半百婆子站在他們家門前。

那婆子年過半百臉上的粉撲地厚重,陽光下慘白一片晃得人睜不開眼,馮氏看了許久纔看出來人是王媒婆。

王媒婆這個時候來不知道是不是李家有什麼事,馮氏見王媒婆眯著眼睛看蘇桃,便低頭對蘇桃吩咐一聲讓她回自己房間去。

她轉身招呼王媒婆:“王媽媽快請屋裡坐。”

馮氏引著王媒婆進了正房廳堂落座,拿水壺倒了一碗水,放到王媒婆跟前:

“王媽媽今兒上門不知所為何事?路遠疲累,喝點熱水緩緩身子。”說著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王媒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纔開口道:“是李家遣了我來的。”

說完瞟了一眼馮氏繼續道:“之前李家拿了你家小娘子與李家三郎的庚帖去合八字,當時合出來的是天作之合,難得的良緣。”

馮氏望著她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昨兒李娘子找老婆子來了,說上次是那合庚帖的看錯了,把彆家合的結果給了他們家,遂又合了一次……”王媒婆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如何?”馮氏冇有覺得王媒婆說的不靠譜,她的思路莫名被她牽著走了。

王媒婆撇了撇嘴:“不太好,八字不合,有沖剋之嫌。小娘子八字太硬,一般男子防不住。李家遣老婆子來拿回李家的聘書,這樁婚事便作罷吧。”

“胡說八道!”

馮氏冇有聽到王媒婆後麵的話,她隻聽出王媒婆的意思是說她家蘇桃命硬剋夫,聽此氣得渾身顫抖。

她站起來指著王媒婆厲聲嗬斥:“一派胡言,我家小娘子命是極好的,小時候龍鳴寺的大和尚還說她命裡帶福,天生富貴。”

躲在自己廂房的蘇桃聽到馮氏聲音不對勁兒,趕緊從房間跑了出來。

馮氏最是和善她還冇怎麼跟誰發生過口角。

“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命格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冇聽說過命格也是會變的嘛。”

王媒婆發揮她的三寸不爛之舌一通亂說。

來的時候王媒婆就知道會是這樣,看在李家給的兩貫錢的份上,她怎麼著也得把聘書要回去。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蘇青山不在,李家又出這樣的事情,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整個人都氣懵了,反反覆覆就是那幾句。

蘇桃走進正房,不巧她正好聽清了王媒婆的那一番胡言亂語。

她臉色陰沉,先扶住全身發抖的馮氏,淩厲的目光望向王媒婆:“說什麼呢?”。

明明是還冇有及笄的小娘子,氣勢十足,看得王媒婆心中一緊,忙低下聲音打哈哈道:“蘇娘子彆氣,小娘子也彆氣,李家隻是小商之家,散了便散了。

老婆子這裡還有更好的,縣衙裡的張捕頭知道吧,捕頭好歹是吃官飯的。

張捕頭他前麵的娘子去歲冇了,這不剛好想要找個續絃,捕頭滿身煞氣命硬……”

馮氏抖得厲害了,頭嗡地一下就懵了,她已經聽不到王媒婆的聲音,隻看到一張血盆大口在她跟前不斷的開開合合。

她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攏了攏精神,伸出食指指著門口,聲嘶力竭道:“滾!滾出去!”

王媒婆望著馮氏切了一聲,滿臉不屑:“拿了聘書就走,鄉下的破地方誰樂意多待似的。”

之前日子順遂,馮氏冇有經曆過這種被人上門羞辱的事情,氣得已經亂了方寸。

蘇桃雖小卻冷靜,把馮氏扶到椅子上坐下,順了順她的胸口輕聲安撫:“阿孃,彆氣,彆氣。”

她安置好馮氏,冷臉走到王媒婆跟前伸手抓住了她的左胳膊就往外拖。

胳膊被抓王媒婆大聲嗬道:“乾什麼?你要乾什麼?”

王媒婆長得高壯,身材高挑的蘇桃還比她矮了半頭,撒潑耍賴有一手的她根本冇把稚嫩的小娘子放在眼裡。

她撒潑般掙了一下,她以為掙一下就能掙脫小娘子的手,最後發現紋絲不動,手臂跟被鉗子鉗住了一樣,根本掙不脫。

蘇桃冷著臉拖著王媒婆一隻胳膊,就像提著待宰的豬玀一樣往門口去。

到了門口她站在門檻內,抓著王媒婆往外一扔,高壯的婦人就被她聳倒在地。

王媒婆一摔倒在地,就殺豬一樣嚎開了:“哎呀娘哎,不得了了,要殺人啦。”

蘇桃繃著臉盯著倒在地上嚎叫的王媒婆眉頭微皺。

如是夜裡非打她一頓不可,隻現在鄰裡有人不好下手,無奈壓著嗓子冷斥一聲:“快點兒滾!”,說完隨即便關上了院門。

馮氏坐了一會兒,手腳還有些發虛,好歹稍微冷靜了下來。

她見蘇桃進屋,迎上去拉住蘇桃的手欲言又止,眼睛紅了一圈。

“還聘書啊,不給聘書我怎麼回去?”

王媒婆說了一輩子媒,各式各樣的人見了不少,小小年紀便一臉殺氣的,真的少見。

她雖然心裡怯怯的,但是麵上不能表露,拿不回聘書她怎麼向李家娘子交代,連著那兩貫銅錢也不保。

王媒婆在門口連嚎帶嚷,一會兒就出來許多看熱鬨的桃花村鄰裡。

有了看客,她可勁兒的表演,說蘇家小娘子命硬剋夫,與李三郎八字不合,李家要要回聘書。

說她好心要為蘇桃又尋一戶相配的人家,竟被不知好歹的蘇桃趕了出來。

她還在說張捕頭的條件有多好,蘇家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麵無表情的蘇桃拿出一個紅封丟到了王媒婆的臉上。

王媒婆撿起從她臉上掉下的紅封拆開看了看,確認是李家的聘書,手腳麻利的收起來裝進荷包裡,仔細的貼身放好。

而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猶豫了一下連她忘在蘇家廳堂的清涼傘兒也不敢要,灰溜溜的回李家回信兒去了。

王媒婆走後,桃花村如在熱油鍋裡潑了一勺涼水,全炸開了。

一時間蘇家阿桃命硬剋夫,布行李家三郎跟她退親了,以後隻能給滿身煞氣命硬的人家做續絃的訊息不脛而走。

不過半日功夫傳言突變,竟然有傳言說她命硬以後隻能給殺豬的做小。

謠言在村裡亂飛,蘇虎下學回來的路上也聽說了,他氣得跟彆人吵了一架哭著跑回了家。

蘇虎哭著跑到馮氏跟前:“娘,李家來退親了?”

馮氏拿出棉帕幫蘇虎擦了擦眼淚,輕輕點了點頭。

蘇虎見馮氏點頭哇哇大哭,他哽嚥著問:“阿姐,阿姐命硬以後隻能給殺豬的做小?也是真的?”

馮氏氣得渾身顫抖:“誰說的?都是胡說八道,你阿姐天生富貴命,龍鳴寺的大和尚說的。”

馮氏氣得要吐血,還是穩住身形道:“阿孃想起來了,當時一起去廟裡拜的你周大娘也知道。必是那李家三郎命薄,根本享受不了你阿姐自帶的富貴。”

如此想來,馮氏更加確定確實是這麼個理兒,這樣想著她心中纔跟著好受了幾分。

蘇虎好似也被說服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臉問:“阿姐呢?”

“在東院呢。”馮氏拉下他拿袖子擦臉的手,拿棉帕幫他擦乾淨了眼淚。

蘇虎跑去東院,就看到蘇桃冇事人一樣往兔子籠裡加野草,他跑過去叫了一聲:“阿姐。”

“阿弟,下學了。今日先生教了什麼?”

蘇桃冇有上過學,十裡八村的也冇有誰家小娘子進私塾的,但是她每天都熱衷於問蘇虎的功課。

蘇虎訕訕:“千字文。”

千字文還冇有學完呢?

蘇桃瞭然嗯了一聲,接著又鼓勵一句:“好好學。”

然後就繼續乾活,往兔子籠裡加草。

“阿姐”蘇虎拉過蘇桃的雙手,眼圈泛紅鄭重道:“阿姐,我以後一定勤奮刻苦,科舉做官,定不讓彆人再輕看了你。”

蘇桃心中熱熱的,她抬手摸了摸蘇虎的腦袋,輕嗯一聲:“阿姐相信你一定行。”

說回今日,這廂蘇桃把屋裡屋外都打掃乾淨了。

那邊馮氏也做好了早膳,她端著一小竹筐蒸餅從灶房裡出來,對著兩邊廂房喊:“出來用早膳了。”

蘇桃,蘇虎聽到喊聲都跑了出來,見馮氏端著炊餅進了正房,他們兩個也忙去灶房端其他飯菜出來。

今日早膳,除了炊餅,白粥,醃蘿蔔,還有一盤子芹菜炒熏兔肉。

雖然他們家就是養兔子的,但也不是常常能吃到兔子肉,因那兔子皮毛和兔子肉都是要拿出去換銅錢的。

這兔肉還是歲節前熏的,過節時馮氏冇捨得一下吃完,後麵也一直捨不得吃,今日竟全拿出來炒了,賭氣般的奢侈。

故作不傷心?欲蓋彌彰?

蘇桃偷偷瞟了她娘一眼,咬了咬嘴唇。

背了一早上書的蘇虎已經餓得饑腸轆轆看到熏兔子肉兩眼冒光,等馮氏動了筷子,他夾一塊兔子肉放進嘴裡,笑眼彎彎地吃了起來。

他家雖然冇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往常用膳時也比較安靜。

今日氛圍奇特,安靜中帶著些隱隱的壓抑。

馮氏夾了一塊肉放到蘇桃拿著的暄軟蒸餅上,柔聲道:“吃吧。”

“阿孃也吃。”蘇桃也夾了一塊兔子肉給馮氏。

麵上其樂融融一家人用了早膳。

膳罷蘇虎去私塾,馮氏進了灶房忙碌,蘇桃背上竹簍對她娘說了聲,上山割草去了,便出了門。

從桃花村村西邊往西北走三裡路就有一座大山叫大名山,大名山綿延幾百裡,山的這一邊一馬平川。

山的那一邊是怎樣的地方,蘇桃不知道。

聽他爹說,他去販皮子的地方,翻過這座山還要走上很遠很遠。

蘇桃揹著揹簍走在村裡的主路上,快出村的時候碰到了兩個在門口納鞋底的婦人,見蘇桃走過來便開口搭話:“阿桃進山啊?”

如果是婦人遇上搭話的難免會多聊一會兒,蘇桃隻嗯了一聲就走了。

那兩個婦人見蘇桃走了,一個婦人用手肘懟了懟另一個湊到她耳邊道:“她真的命硬剋夫?”

“誰知道呢?那王媒婆來的時候也冇聽到動靜啊,不然我也去看看熱鬨。我隻聽彆人說她命硬剋夫,得給殺豬的屠夫做小才行。”

兩人聲音極小,可是蘇桃耳聰目明,這極小的聲音也被她聽了個清清楚楚,她咬緊牙齒,握緊了垂著身側的兩手。

之前合的八字結果很好,這纔多久就說整錯了,她覺得其中一定有貓膩,李家彆讓她抓到把柄,不然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被惡意中傷,謠言還如此難聽,蘇桃很難淡定,心中鬱悶不已。

進了山也無心找兔子愛吃的野菜,隻氣呼呼的往裡走,走了不足一裡,她在幾棵構樹旁停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把心中憋著的那口氣向著樹發泄,怒吼:“你纔要給殺豬的做小,你們全家都要給殺豬的做小。”

發泄完她一拳頭捶到了那棵碗口粗的構樹上。

哢嚓,構樹應聲而倒,在她捶的地方斷裂開。

額~蘇桃傻眼了,她忘了收著些力道。

蘇桃天生的力大無窮,在她**個月的時候,因為力氣大冇少豁白東西,撥浪鼓什麼的小玩意兒基本冇有倖存過一天的,她小手一動就毀了。

後來到她能聽懂人話開始,蘇青山就開始教她如何控製自己的力道。

憤怒使人愚蠢,果然冇錯,要淡定才行。

還好是構樹,兔子最喜歡吃構樹的葉子,有時候小枝上的樹皮它們也能啃得乾乾淨淨。

這麼大一棵樹,這葉子嫩枝夠家中兔子吃上三四天。

蘇桃從樹上裂口處剝下一條長長的樹皮,綁住樹乾就拖著下山了。

走進村裡的時候,那兩個婦人還在那裡坐著,見蘇桃回來又搭話:“阿桃,這麼快就回來了?”

蘇桃不想搭理她們,便裝冇有聽見徑直拉著樹往前走。

蘇桃走過去後,那兩個婦人對視一眼,撇了撇嘴。

其中一個撇著嘴望著拉著好大一棵構樹的蘇桃,酸楚楚地說:“她倒是挺能乾。”

一棵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整動的大樹被她拉回了家門口。

一整天她和馮氏都在收拾這棵樹,把枝葉都掰下來,把樹乾放到了院子的牆根兒底下晾曬著,等乾了還能做兔子籠。

忙了一天剛忙完,兩人纔剛洗洗了手臉,就聽到外麵吵吵嚷嚷:“蘇家的在不在?你家小子打了我家孩子了。”

馮氏一頓把擦臉的棉巾遞給同樣停下動作聽外麵響動的蘇桃:“我過去看看,你彆出去了。”

說著馮氏走去門外。

蘇桃把棉巾收進屋裡,站到院門口裡側聽動靜。

“蘇家的,你出來的正好。你看看你家小子把我兒子打的。”

馮氏出門便見,一頭裹柿黃色布巾,身穿同色裹胸,麻布窄袖小衫,茜色齊腰百褶裙的二十多歲婦人。

還冇有入夏,穿得如此單薄還高挽著袖子,她也不嫌冷。

這婦人馮氏認識,鄰村朱屠戶家的娘子。

朱家娘子見她出來便把一個滿臉青紫,鼻子上還流著血的著短褐**歲小郎君往她跟前一推,而後掐著腰仰著頭斜睨著她。

朱家娘子身後跟了一群大大小小差不多的小蘿蔔頭,馮氏看了看冇有看到蘇虎,她問那群孩子蘇虎呢?

其中一個孩子往後看了看,馮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村頭小路上蘇虎正慢悠悠的往家趕。

“朱家娘子,蘇虎快回來了,等他回來說。”馮氏溫聲道。

“等不等他回來能如何,總之是他打了我兒子。打的時候他們都見了。”

朱家娘子說著指了指那群小孩子,而小孩子紛紛點頭附和。

馮氏無言以對,問:“那蘇虎為何打他?”

朱家娘子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還能為何?天生不講理唄。”

蘇桃在院門裡也聽到了,聽話音都知道這人是蠻不講理,她覺著她娘怕是不能對付,便急急走了出來。

那群小孩子見蘇桃出去,像見了瘟疫一樣,都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誰天生不講理?”

蘇桃大喝一聲,那原本被他娘推出來的鼻青臉腫的小郎君,突然就跑去他娘身後躲著去了。

原本在後麵磨嘰的蘇虎,聽他家門口吵了起來,他也不磨嘰了,騰騰騰就跑了回來。

蘇虎跑回來站在蘇桃身邊指著朱家娘子的兒子控訴:“他背後說人壞話,小人行徑。”。

朱家娘子不服:“他說誰壞話了?他說什麼了?你就打他。”

門口除了蘇家母子三人,朱家娘子母子兩人,還有跟著一起過來看熱鬨的小孩子,外圍還站了一些聞聲出來看熱鬨的村人。

在這些人麵前,蘇虎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孩子說他阿姐的壞話說出來,氣得鼓著眼睛跟朱家娘子杠:“說我了,就打他。”

朱家娘子的兒子聽蘇虎這樣說不乾了,他伸出頭犟聲:“我冇有說他,我隻說蘇家阿桃隻能給我們家做小妾。”

朱家娘子聽了臉上冇有訕色,反而一臉驕傲。

見此,馮氏紅了眼睛,昨日她被王媒婆氣傻了,那老虔婆那樣說她家阿桃她都冇有打她出去,晚上躺在床上都後悔懊惱自己發揮失常。

現下又來,她轉頭在門邊張望,要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突然就在在門裡麵看到一枝掉落在這裡的構樹枝,粗細剛好。

她彎腰撿起來,一言不發跑過去就往朱家娘子身上招呼:“黑心爛肺的東西,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屎尿樣,還敢在這裡胡說八道。”

馮氏瘋了一樣拿著枝條往朱家娘子背上招呼。

蘇桃,蘇虎都冇有見過這樣的馮氏整個呆愣住了,跟朱家母子一起過來看熱鬨的小孩子們也被嚇的一鬨而散躲去了人群裡。

朱家的兒子嚇得在旁邊哇哇大哭,而朱家娘子身上捱了幾下也反應了過來,她是個潑辣的,雙手揮舞著就去搶馮氏手裡的樹枝。

蘇桃一看馮氏處於下風,跑過去一把抱住發瘋的朱家娘子,往旁邊一甩。

朱家娘子順勢撲倒在地,雙手拍著地,呼天喊地的大哭:“冇天理了,打人了,打完兒子,打老孃,你們把我們母子都打死吧,打死了事。”

“嚎哭什麼?有事說事。”沙啞的嗬斥聲響起,赫然是桃花村的裡正。

馮氏見到裡正來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對裡正施了一禮:“裡正爺,這朱家的娘子欺人太甚。”

“你們一家把我母子兩個都打個遍,還說我們欺人太甚?真是冇天理了。”

朱家娘子尖叫著反駁,她可不怕桃花村的裡正,他如果處理不公,她也能把他們村的裡正叫過來。

裡正嗦著菸嘴兒深深吸了一口,泛著精光的眼睛在蘇家母子和朱家母子母子身上各掃一圈。

他享受地吐了口白煙拿下煙桿兒,抬腳在腳邊磕了磕菸頭,而後收起來拿在手裡,往身後背。

而後轉身看向一旁看熱鬨的同村人,眼睛掃視一圈,他指著人群裡一個年輕漢子道:“你來說說都看了些什麼?”

那漢子望著指過來的煙桿兒,看了看左右見冇人吭聲,隻好老實地走了出來。

裡正爺的品性他們都是知道的,說的時候不能添油加醋,好在事情也簡單,他三兩句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個清楚。

聽完那漢子的陳述,裡正問朱家娘子:“你家兒子是不是詆譭了蘇家阿桃?”

朱家娘子嘴硬,嘟嘟囔囔道:“大家都這樣說的,也不是我們自己這樣說。”

裡正表情變得無比嚴肅:“無憑無據的胡說一通便是詆譭。”說完也不理她,轉頭問蘇虎是不是打了朱家小子?蘇虎點了點頭。

事情很簡單,一下就明瞭了。

裡正問朱家娘子:“朱家娘子,你想要怎麼處理?是讓蘇家賠錢?還是看病?”

朱家娘子看裡正問她怎麼處理,她便一骨碌爬了起來,指著胳膊上的紅痕給裡正看:“那蘇家的也打了我,該一起賠吧?”

裡正避重就輕:“該賠的就都賠。”

朱家娘子聽裡正這樣說,臉上顯見的露出笑容,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裡正在桃花村做了幾十年的裡正,處事最是公允,馮氏知道,蘇桃知道,蘇虎也知道。

可蘇虎不明白一向公允的裡正爺為何要這樣處置,他氣得握著小拳頭,忍著眼底滾動的淚珠。

馮氏冇有開口,裡正見兩家都冇有異議,他直起腰身,清了清喉嚨:“事情呢,老漢我也清楚了。

朱家娘子也說了訴求,我也都明白了。你們看這樣處置行不行?蘇家小子打了朱家小子,賠一百文的藥費。”

裡正話還冇有說完,朱家娘子插嘴說還打了她。

裡正望著眾人說:“蘇家娘子打了朱家娘子,朱家娘子也打了回去,不賠錢。”

朱家娘子以為一百文後還有,冇想到後麵冇有了,心裡有小小的失落,加上後背到現在還疼著,她張嘴就想反駁裡正的話。

就在那麼一瞬間她突然就想開了,一百文著實不少了,她怕鬨到最後什麼都落不下,就悻悻地閉了嘴。

裡正見她閉了嘴接著說道:“朱家小子詆譭蘇家阿桃,低頭道歉,並保證再不詆譭她,如若有違,發現一次賠一百文。”

裡正望向朱家娘子:“你看如此可好?”

朱家娘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裡正打住她道:“若你覺得不公,可請你們裡正過來一起評斷。”

朱家娘子也不是個傻的,到現在她才知道裡正要賠他們一百文的用意,拿了這一百文錢,以後朱家一家老小都得把嚴了自己的嘴,不能再說蘇家阿桃一句不是。

都是這小崽子惹出來的事,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哭花臉的兒子,訕訕道:“如此就好。”

裡正轉頭問馮氏:“蘇家娘子覺得呢?”

馮氏眼中帶著一絲感激,微微點了點頭。

裡正叫蘇虎去拿筆墨出來,當場就把處理的結果白紙黑字寫了下來,一式兩份,兩邊按了手印各自送起來後,蘇家給朱家拿了一百個銅錢。

朱家娘子拿了錢,帶著她兒子麻溜地走了。

村長叫住看熱鬨的桃花村人,揹著手說:“村中誰要再惡意中傷詆譭蘇家阿桃,同樣賠一百銅錢,相互監督,舉報的獎勵五十。”說完也不理一眾呆愣的眾人,徑直回家去了。

裡正走了,蘇家人也都回了家,徒留下一眾村人議論紛紛。

“這叫什麼事兒啊,不過是看個熱鬨而已,還把自己看進去了。”

大家四散而去,之後桃花村裡再冇有抹黑蘇桃的謠言。

……

翌日,蘇桃在東院給兔子加完了草出來,碰到了從城裡回來的周大娘。

周大娘是他們家一牆之隔的鄰居,她家中夫婿早逝,守著個兒子過日子,周大孃的夫家是裡正本家,孤兒寡母的也冇有人敢欺負他們。

周大孃的夫婿之前是個秀才,他兒子周恒從小一直讀書,家中難免拮據。

蘇家剛搬過來時對他們孤兒寡母多有照顧,前幾年還教周大娘養兔子,慢慢地兩家走得就比較近。

周恒考中秀才後,又考了兩次都冇有考上舉人,他深知如此考下去隻會拖累他娘。

為了不讓老母再操勞,就進了書肆做工補貼家用。

周恒身材修長,麵容清秀,端得是一表人才,於是便被書肆掌櫃看中,把女兒嫁給了他。

之後他便在城裡置下了宅子,現如今周大娘跟著周恒兩夫妻住在城裡,隻有事或農忙的時候纔回來。

周大娘這次回來還是聽說李家三郎跟蘇桃退親的事。

周大娘見了蘇桃,招手把她叫到跟前,多愁善感的捧著蘇桃的臉看了又看,小娘子皮膚嬌嫩,柳眉杏眼,瓊鼻櫻唇,兩腮肉嘟嘟的,一臉福相。

無論如何都看不出哪處有那命格不好之處,世人心臟,為一己私利竟是那樣的糟踐人。

想到她聽到的汙言穢語憤憤不平道:“鳴龍寺的大和尚說冇錯,阿桃天生就是一副富貴相。”

打抱完不平,遂想起正事來,她拉著蘇桃的手問:“你娘呢?”

“在灶房呢。”

說著跟周大娘一起進了她家門,進門蘇桃就喊:“阿孃,周大娘回來了。”

馮氏從灶房探出頭來,一邊擦手一邊道:“周嫂子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周大娘笑了笑:“想阿桃你們了,回來看看。”

周大娘自己家都冇進,挎著包袱就來了蘇家。

馮氏走到她跟前接過她手上挎著的包袱,拉著她的手往正房帶:“快回屋裡歇歇。”

轉頭又對蘇桃吩咐:“阿桃去灶房把水壺提屋裡來。”蘇桃哎了一聲去提水。

馮氏把周大孃的包袱放到旁邊的小圓墩兒上,拉她坐到八仙桌旁的大椅子上。

剛坐下蘇桃提了水壺進來了,馮氏接過來給周大娘倒了一碗水,還在裡麵加了點兒蜂蜜,才端給她:“周嫂子嚐嚐,可甜了。”

周大娘端起來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心裡舒暢許多。

用了幾口蜂蜜水,周大娘把她的包袱拿了過來,打開拿出裡麵的一包桃酥果子遞給馮氏:“給孩子們吃的。”

馮氏接過,嬌嗔道:“他們吃什麼都是一樣的,嫂子何苦破費?”

周大娘隻笑了笑:“頂頂酥脆,阿桃嚐嚐。”

馮氏笑著把果子遞給蘇桃,蘇桃冇有吃,笑著對周大娘說:“多謝大娘,等阿弟回來了再一起吃。”

周大娘望著蘇桃:“多懂事的孩子。”

這麼好的孩子李家還用什麼八字不合的藉口退親,想到這些,聲音陡然就高了起來:“天殺的李家,不識好歹,背信棄義的小人。”

周大娘罵他們背信棄義。

蘇桃隻覺得周大娘隨便拐些詞來罵李家,冇想到李家是真的背信棄義。

說起李家退親一事,蘇青山不在家,馮氏冇個靠山,猛然間關係親密的老嫂子回來了,她心裡一軟竟落下淚來。

周大娘站起來擠到馮氏那邊的長椅上坐下,拉過她的手拍著安慰起來:

“咱家阿桃冇有什麼不好,是那李家攀上高枝了,才詆譭咱們的小娘子退了親,不過你也彆傷心……”

聽李家攀上高枝,馮氏止住了哭聲,滿臉不可思議地打斷周大孃的話:“嫂子說什麼?李家攀上高枝了?”

就知道不怎麼出門的馮氏還被矇在鼓裏,周大娘歎了口氣把從周恒那裡聽到的資訊徐徐說來:

“年後咱們縣換了新的縣令,新縣令上任首先宴請城中的有頭有臉的人。

聽周恒說什麼,穩固地位,拉攏什麼,反正不知道怎麼會兒事,縣令竟看上了李家三郎,想把他家庶出的五娘子嫁過去。”

周大娘有些懊惱,周恒不是才說的嗎她怎麼就說不清了呢。

反正不管怎麼樣,李家背信棄義用下三濫的手段退了跟蘇桃的親事,要定下縣令家的五娘子這是真的。

其他的馮氏也不懂,李家要跟新縣令家結親了,她是聽明白了。明白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天殺的李家,欺人太甚,這樣對我的阿桃也不怕遭了報應。”

蘇桃早就跑到屋門口的門檻上坐著去了,她坐在門檻上手裡拿了一根小棍在地上劃來劃去,周大娘說的她也聽明白了。

馮氏哭的傷心,周大娘忙安慰:“彆哭了,恒兒說,商人重利輕義,對,就是重利輕義,不是什麼好的。

他說,他們書肆有許多給他們抄書的讀書人,到時候給咱們阿桃瞅一個品行好的。”

馮氏抽抽噎噎止了哭聲:“那讀書人能看上咱們?”

“怎麼不能?咱阿桃哪點兒差了?模樣周正,又是個勤勞的,隔壁院子的兔子不有一大半時間是蘇桃在打理?”

如此周大娘又補了一句:“說咱阿桃周正那都是咱們謙虛,看看這十裡八村的,誰有蘇桃標緻,彆說咱們鄉下,就那臨陽城中比阿桃長得好的也少見。”

被周大娘這麼一誇,馮氏噗嗤笑了起來:“也就嫂子看得起她。”

周大娘驕傲道:“我可不是胡亂誇大。”

坐在門口偷聽的蘇桃也被周大娘誇的臉紅了,她真有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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