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枝小桃裴之謙 第1章

小說:顧南枝小桃裴之謙 作者:佚名 更新時間:2025-06-26 22:49:28 源網站:短篇小說

-承恩侯府。

顧南枝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就快要死了。

寒冬臘月,外麵大雪紛飛,破敗的窗欞被吹的咯吱作響,風打在她臉上跟刀子一樣,她依稀記得自己剛入侯府時的模樣,轉眼已經過去二十年。

“五日了,侯爺和世子還不得空嗎?”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她眼神渙散,緊緊抓著小桃的手,氣若遊絲問道。

小桃抽泣道:“夫人,你一定要堅持住,侯爺和世子很快就能來看夫人了。”

說著她掩麵哭泣起來,她真替夫人不值,侯爺和世子哪裡是不得空?他們分明是不願來見夫人,哪怕這最後一麵。

突然門開了,刺骨的寒風灌了進來。

顧南枝抬頭一看,是她心心念唸的兒子,她虛弱的臉上多了一抹笑容,迫切道:“謙哥兒你來了,快離近點,讓母親仔細看看你。”

“出去。”馬上就要弱冠的少年,一改往日謙和有禮,端方君子的模樣,把小桃趕了出去,他冰冷的眼神讓她想到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臉嘲諷道:“嗬,母親?你也配!”

“謙哥兒,我教你的規矩呢?你怎麼可以這樣和母親說話?”顧南枝驚了一下,急得劇烈咳嗽起來,她不明白,她嘔心瀝血教導這麼多年的孩子,才幾日不見怎麼變成了這樣。

裴之謙雙眼充血,額上青筋暴起,像看著仇人一樣看著她,“你根本不是我母親,我恨你,因為你,我纔不得不認賊做母。”

“你日日隻會跟我提規矩體統,逼我頭懸梁,錐刺股,我做什麼都要經過你的允許,就連我的親事你都要插手。”

“你明知道我喜歡蘇家姑娘,你卻偏要我娶謝家姑娘,幸好我娘已經派人去蘇家提親了,顧南枝你怎麼還不死,這些年我冇有一日不盼著你死,是你鳩占鵲巢,搶了我孃的夫君,奪了我娘當家主母的身份,幸好你馬上就要死了。”

“謙哥兒你住口,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不然你怎會小小年紀就金榜題名。”顧南枝氣得渾身發抖,她險些一口氣冇提上來,“什麼你娘?你莫不是氣糊塗了,你的親生母親,我的嫂嫂,在你父親戰死後,就隨他一起去了,正是因為如此你叔父,纔會提出將你過繼到我名下。”

裴之謙嘲諷的看著顧南枝,輕嗤出聲:“你還不知道吧!我娘根本冇有死,她一直陪在我和父親身邊。”

顧南枝不可置信瞪大雙眼,突然她想到一個人。

“娘,父親你們來了。”屋裡燭火跳動,將並肩而來的那兩道身影拉得修長。

顧南枝艱難抬頭,就看到她的夫君裴洛白,小心翼翼擁著謙哥兒的乳母月娘,進門的時候還貼心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神色溫柔是她生平僅見。

轟!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這些年她忽略的很多事,在這一刻穿成一條線。

若她記得冇錯,裴洛白庶出的兄長,娶的妻子叫江臨月,可惜,她入門之前,他們便遠赴邊關,以至於從未見過。

江臨月,月娘,還有她住了二十年的攬月居!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裴洛白,你怎麼能和自己的嫂嫂廝混在一起,你怎能欺我至此?”顧南枝嘶聲力竭質問著他,她劇烈咳嗽起來,大片大片的血從她口中湧出,染紅她的眸子,她伸手想打他,卻從榻上滾落在地。

裴洛白激動起來,他一臉怨恨,居高臨下看著她,“顧南枝,從始至終我愛的都隻有月兒一人,是祖母以性命相逼,我纔會娶你進門,為了絕了我對月兒的心思,她狠心將月兒嫁給了裴長卿那個廢物,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現在你該把屬於月兒的一切還給她了。”

他字字誅心,眼淚模糊的顧南枝的視線,許是迴光返照的緣故,她的思緒突然清明起來,“裴洛白,你在戰場上傷了身子,無法與我做真夫妻,也是假的吧!”

江臨月小鳥依人,依偎在裴洛白懷中,垂眸淺笑,“自然是假的,洛白與我夜夜如膠似漆。”

兩人相依相擁,裴洛白低頭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輕聲細語道:“月兒,對不起,這麼多年委屈你了,你放心,等她一死,我立刻風風光光迎你過門,等謙哥兒成婚的時候,讓新婦光明正大給你敬茶。”

他的話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淩遲著顧南枝,她眼神空洞,死死瞪著眼睛,她苦心教導多年的孩子恨她入骨,愛了一輩子的夫君,一心盼著她死,好迎娶新人過門,她殫精竭慮一輩子,才讓侯府重回昔日榮光。

冇想到她這一生,都活在謊言中。

可笑,為防旁人嘲笑裴洛白,她還將不能生育的名聲攬到自己身上,至死都是處子之身。

“月兒,謙哥兒,她的毒該發作了,我們走,讓她自生自滅!”裴洛白攜妻帶子,轉身離開。

毒?

“哈哈哈……”顧南枝放聲大笑起來,原來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他們真是好得很,她帶著不甘,連死都冇有閉上眼。

更冇有換來裴洛白一個回眸。

……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夏令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與此同時還有一雙手輕輕推了她一下,顧南枝猛地睜開了眼。

夏令打趣的看著她,“小姐,剛纔你嘴裡一直唸叨著姑爺的名字,你再忍耐一下,明天姑爺就回來了。”

看著眼前的一切,顧南枝一陣恍惚,直到喝了幾口熱茶,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這是……她嫁進侯府的第六個年頭。

真冇想到,她竟重新活過來了。

“夏令你剛纔說什麼?再重複一遍。”忽地,她一把抓住夏令的手。

夏令愣了一下,將方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顧南枝想起來,成婚當日,裴洛白沉著臉,草草把她娶進侯府,都冇有跟她拜堂,便遠赴邊關,最後是老夫人讓人找來隻雞與她拜堂,讓她淪為整個京都的笑柄。

直到六年後,他才帶著兄長唯一的血脈,從邊關回來。

不,不對,江臨月既是他的嫂嫂,老夫人和趙氏又怎會不知?

她細思極恐,上一世,裴洛白回來的前一晚,老夫人突然打發出去很多婆子婢女。

隻怕他這會就在老夫人的鬆壽堂,原來被矇在鼓裏的,隻有她一人。

“夏令,你快去老夫人那邊盯著,若她打發什麼人出府,你不要聲張,把他們全都帶到城外的莊子上,記住一定得是我陪嫁的莊子才行。”她急忙道,水波瀲灩的杏眼冷若冰霜,這一世,她絕不會叫他們如願。

顧南枝猜的不錯。

這會,裴洛白就在老夫人的鬆壽堂,還有趙氏也在。

幾個心腹守在外麵,屋裡焚著安神香,裴洛白跪在老夫人和趙氏麵前,趙氏原本還想拉兒子起來,這寒冬臘月的,地上得有多涼,可聽了他的話,她手一抖,立刻扭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聲音驟然拔高,“洛白,你說什麼?”

裴洛白全然無懼老夫人的怒氣,他淡淡一笑,臉上帶著一絲怨氣,“既然祖母冇有聽清楚,那孫兒便再重複一遍,謙哥兒是我與月兒的孩子,如果不是祖母逼迫,月兒怎會懷著我的骨肉嫁給大哥,成了我的嫂嫂,半年前大哥已經戰死,現在我要認回謙哥兒,讓他做我的嫡長子,享侯府一切榮耀,這些都是他該得的。”

“我還要把月娘一起接回來,一家團聚。”

老夫人徹底愣住了,“你不是來信說,你大哥戰死後,江臨月傷心欲絕,隨你大哥一起去了嗎?為此我還專門找人,給她立了一座牌坊。”

趙氏一個勁兒的給裴洛白使眼色,讓他不要說了。

裴洛白卻不以為意,“死的是大哥的結髮妻江臨月,如今活著是謙哥兒的乳母月兒,我希望祖母明白,她們兩者之間並冇有任何關係,明日我就會接他們回府,若祖母不許,我現在就返回邊關,大不了像父親和大哥一樣戰死邊關,也算死得其所。”

老夫人氣都不順了,六年前她的兒子戰死邊關,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險些抄家滅門,力挽狂瀾好不容易纔保住侯府,半年前她庶出的孫兒也死在戰場上,戰場就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她廢了多少心血,纔將洛白調回來,絕不允許他再上戰場。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大哥已經死了,謙哥兒又是你的骨肉,認他做你的嫡長子,既能讓你們父子團聚,還能博個好名聲,這件事祖母允了,枝枝個識大體的孩子,料想她也不會說什麼。”

“可是,你把江臨月弄回來,這算個什麼事?你準備怎麼安排她?你想過冇有,若是東窗事發,你,你與自己的嫂嫂……叫世人如何看你,又如何看承恩候府?”老夫人隻要一想,就覺得心口發緊,恨不得昏死過去。

趙氏也覺得他這是在玩火,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裴洛白早就想好,“大哥隻是個不受寵的庶出,當年他們成婚之時,正值侯府風雨飄搖之際,根本冇有幾個人蔘加喜宴,更冇有人見過月兒,祖母隻要把府上見過月兒的人都打發出去,來日便是有人發現她們有些相似之處,隻需推說月兒是嫂嫂的遠房表妹,又有誰會去求證。”

老夫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笑不達眼底,“好好好……真是心思縝密,連祖母都自歎不如,你有冇有想過枝枝,她等了你六年,替你儘孝,為你掌家,你是不是還想一封休書把她打發回去。”

裴洛白垂眸不語,娶顧南枝非他所願,若不是祖母以死相逼,他絕不會娶她過門,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顧南枝休了。

“洛白你瘋了,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枝枝的父親可是禦史大夫,連皇上都敢指著鼻子罵,還有她哥哥已經進入刑部,也大有可為,他們全都可以作為你的助力,助侯府重回昔日榮光,你給我立刻打消這個念頭。”這一刻老夫人後悔了,當年她就不該心慈手軟,留下江臨月這個禍害,直接殺了她,哪還有今日的禍患。

“若祖母答應孫兒這兩個請求,顧南枝自然可以好好的在侯府,當一輩子擺設,祖母能逼孫兒娶她,卻冇有辦法逼迫孫兒做其他的事。”裴洛白不鹹不淡道。

老夫人可不是軟柿子,她看了一眼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孫子,不容置疑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祖母一件事。”

裴洛白臉色放緩,拱手道:“祖母請說。”

老夫人道:“我要你在一年之內,讓枝枝誕下嫡子,祖母便不會插手其他的事。”

裴洛白臉色急轉直下,就連聲音都染上幾分寒意,“祖母……”

“洛白!”趙氏趕緊出言打斷他,眼角抽抽了一樣,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你先應下來,這件事母親自有對策。

想到祖母的手腕,裴洛白隻能不情不願點頭應下。

他一走,老夫人立刻安排宋媽媽,讓她隨便找個由頭,把當年見過江臨月的人,統統打發出去。

出了鬆壽堂。

“母親,我絕不會碰顧南枝的。”裴洛白臉色難看,隻要一提起那個女人,他就心生厭惡。

趙氏拉著兒子的手臂笑道:“這算是什麼難事?你隻要裝模做樣,去她房中宿幾日,生不出嫡子是她自己無能,日後顧家人在你麵前都得低一頭。”

裴洛白雙眼一亮,“還是母親英明!”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夏令纔回來。

她笑盈盈道:“小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老夫人果然打發了很多婢女婆子,奴婢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冇有驚動任何人,把她們全都送到城外莊子上。”

顧南枝握著暖爐的手緊了緊,她當然知道,這可是她用性命與血淚換來的,看來她猜測的冇錯,裴洛白果然已經回來了。

時候已經不早了,她讓夏令下去歇息,扭頭看著另一個陪嫁丫頭秋辭說道:“從明天開始,停了老夫人和夫人的血燕。”

因為她們不配。

她用自己的嫁妝養了侯府六年,從今日起,她要一筆一筆討回來。

還有裴洛白與江臨月,她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見他們了。

雪下了一夜,還在下,地上積了厚厚的雪。

世子回來可是大事,一大早,侯府便忙活起來。

上一世,顧南枝滿懷欣喜,在雪中等了他足足半日,凍得腳都僵了,後來腳上還長了凍瘡。

這一回,顧南枝推說身體不適,都冇有去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

一直睡到臨近中午,她才懶洋洋的起身,夏令和秋辭擔心的不得了,但見自家小姐能吃能睡,這才放下心來。

用過午飯後,老夫人身邊的宋嬤嬤,歡天喜地的來了,“少夫人身體如何了?世子已經回來了,這會就在鬆壽堂,老夫人遣老奴請少夫人過去。”

院子裡,紅梅開的正好,枝頭抱香,朵朵紅梅在白雪掩映下,更添了幾分雅緻。

夏令在一旁撐著油紙傘,青色的傘麵,濃淡相宜,畫著蒼勁的翠竹,一看便不是女兒家的傘。

顧南枝抬眸看了一眼,讓夏令去換一把傘來。

夏令愣了一瞬,這可是世子親手所畫,是小姐最喜歡的傘,今日這是怎麼了?她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乖乖換了一把傘。

顧南枝手裡抱著暖爐,她穿著天青色的長裙,如雨後天空,乾淨,清透,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外麵穿著白色的大氅,衣袖,領口綴著白色的兔毛,這一身裝扮清麗脫俗,又不顯寡淡。

從攬月閣出來,她腳下一頓,回眸看向被大雪掩了一半的匾額,隻隱約能看出上麵的字來。聽聞這是裴洛白在弱冠之年,親筆所提,更是他親自掛上去的。

她眉眼揚起一抹嘲諷的笑,他可真是做夢都想攬江臨月入懷。

鬆壽堂的婆子見她來了,立刻挑起簾子迎她進去。

屋裡,炭火燒得正旺,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無聲的化去顧南枝身上沾染的寒氣,她略略抬眸,裡麵笑語盈盈,一家其樂融融。

許是見她這個外人來了,歡聲笑語驟歇,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冷凝。

是了,這一屋子全是骨肉至親,除了她。

她舉止從容,姿態優雅上前給老夫人和趙氏行禮。

老夫人一貫待她親厚,親手將她扶了起來,語氣慈愛,一臉關切詢問著她的身子,她低眉順目,淺淺笑道:“不過沾染了風寒,累的祖母憂心了。”

趙氏懷裡抱著謙哥兒,也跟著問了幾句。

她一進來,便有兩道視線落在她身上,一道是裴洛白,一道是站在角落的江臨月。

裴洛白隻淡淡掃了她一眼,他眼底壓著不喜,很快移開視線。

夫為妻綱,顧南枝對著他略略躬了躬身子,“見過世子。”

裴洛白還以為她又會不管不顧貼上來,無論何時何地隻要見著他,她眼中便似盛了夏日的驕陽一般,滾燙灼人,不懂矜持為何物,看著叫人心生厭煩。

見她未曾多看他一眼,他微微一怔,唇畔閃過一抹譏笑,難得,她倒是懂得收斂了。

江臨月還在不動聲色打量她,寬大的衣袖下,她緊緊攥著手指,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她知道裴洛白不喜歡她,可卻從未想過,顧南枝竟生的如此明豔動人,好一張芙蓉麵,肌膚勝雪,吹彈可破,眉目如畫,唇不點而朱,豔卻不俗,反而帶著幾分清麗脫俗的淡雅。

與她一比,自己這副小家碧玉的容貌,頓時顯得寡淡無味。

“枝枝,這是謙哥兒,是洛白兄長的骨血,你也知道的,半年前長卿戰死沙場,這孩子的母親是個情深意重的,也隨他一起去了,隻剩這個可憐的孩子,洛白的功勳上,也有你大哥的功勞,祖母的意思是,把這個孩子過繼到你名下,一來可以為你博個賢良淑德的名聲,二來也沾沾喜氣,早日開花結果,讓祖母如願抱上嫡親的孫兒。”老夫人拉著顧南枝坐在身邊,顯得無比親厚,她伸手從趙氏懷中抱過謙哥兒。

五歲的孩子生的唇紅齒白,格外討喜,怯生生的望著她,“嬸孃好。”

老夫人的說辭,還真是與上一世一般無二,什麼情深意重,真是慣會噁心人的,謙哥兒的母親,不是好好站在那裡嗎?猶記當初因為謙哥兒與裴洛白有幾分相似,她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孩子,真真疼到心坎裡去,甚至常常幻想,她與裴洛白的孩兒會是什麼模樣!

如今細看這孩子眉眼與裴洛白相似,鼻子與唇卻像極了江臨月,是她蠢纔沒有注意到,顧南枝極力壓下心頭的恨意,他們想讓她認下謙哥兒,有何不可?

待大廈傾覆那一日,這便是他們鐵證如山的罪狀。

見她沉默不語,裴洛白冷著臉道:“顧南枝,這件事你的意見並不重要,我與祖母已經決定好了,隻是禮貌性通知你一聲。”

言下之意,你不願意也得願意。

實際上不過片刻,可哪怕這片刻,他都等不及。

“還是祖母思慮的周全,我剛纔隻是在想,該送謙哥兒什麼見麵禮纔好。”見她吐口,裴洛白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顧南枝拿出一塊玉佩送給謙哥兒,她親昵的把他抱在懷中,逗得他咯咯笑出聲來,冇有一個人看出,她其實並不喜歡這個孩子。

老夫人也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枝枝是個明事理的。”

趙氏急著讓自己的親孫子上族譜,她笑著說道:“既然枝枝都同意了,那就選個好日子,儘快把這孩子的名字,寫入族譜。”

裴洛白也是這個意思。

顧南枝點頭,“母親說的極是。”

事情超乎想象的順利,老夫人也高興的很,她朝江臨月招了招手,“枝枝,這是謙哥兒的乳母,月娘,以後還由她照料謙哥兒的日常起居,你覺得如何?”

江臨月穿著杏色比肩,鬢邊斜插著一支碧玉簪,打扮的素淨,頗有一股人淡如菊的氣質,她緩步上前,對著顧南枝盈盈一福,“月娘拜見世子夫人。”

看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隻可惜繃直的脊背,泄露了她的野心。

顧南枝餘光掃了裴洛白一眼,隻見他麵上閃過些許隱忍之色,心裡不住冷笑,讓江臨月給她行禮,真是委屈她了,她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未給江臨月,側目看向老夫人,“都聽祖母的。”

老夫人一貫不喜江臨月,不然當年也不會強行拆散他們,她的父親不過是洛白的啟蒙之師,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也妄想做世子夫人,不是癡人說夢嗎?!

顧南枝來之前,老夫人已經敲打過她,因此引得裴洛白不滿,祖孫兩人還拌了幾句嘴,不過他們都掩飾的極好,冇有露出痕跡罷了。

顧南枝不願多看他們一眼,她輕咳幾聲,起身托病準備離開,臨走的時候還戀戀不捨看了謙哥兒一眼,給人一種她很喜歡謙哥兒的錯覺。

老夫人和趙氏十分滿意,關心了她幾句,叫人把她送出去。

顧南枝才走了幾步,謙哥兒突然哭鬨起來,到底還是個孩子,初來咋到本就有些害怕,還被陌生人抱在懷裡,他指著江臨月抽抽噎噎喊道:“孃親,我要孃親……”

江臨月心疼孩子,一時間她什麼都忘了,下意識朝謙哥兒伸出手來,“謙哥兒莫哭,孃親在這呢!”

顧南枝腳下一頓,驟然回眸。

大人會權衡利弊,會演戲,但孩子不會。

那瞬間,裴洛白,老夫人,還有江臨月臉色全都變了。

趙氏素來是個機敏的,她不著痕跡剜了江臨月一眼,從老夫人懷裡接過謙哥兒,一麵哄著懷裡的孩子,一麵對顧南枝道:“枝枝你不要多想,謙哥兒年紀小,又失了父母,心裡害怕,身邊隻有月娘這麼一個親近的人,難免把她當作母親看待。”

老夫人也在一旁附和。

裴洛白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道:“隻要你真心對謙哥兒好,日後他自會把你當作母親。”

江臨月一副做錯事的模樣,趕緊垂下手去。

“來,謙哥兒,你想孃親了嗎? ”顧南枝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緩步走上前,笑盈盈的抱過謙哥兒,拿著帕子輕輕的替他擦去臉上的淚,謙哥兒點頭,眼神不住的往江臨月身上瞄,她極有耐心道:“你可以把我當作你的孃親,用不了幾日,你便是我的兒子,母親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有個現成的機會擺在她麵前,她自然要給江臨月添點堵,於是,她挑眉看了江臨月一眼,“這是月娘,以後要喚奶孃知道了嗎?”

見她這樣耐心細緻的哄謙哥兒,老夫人和趙氏打心眼裡高興。

裴洛白冇說什麼,看著顧南枝在那哄孩子,眉眼溫柔如水,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柔光,不知怎的他竟覺得,她似乎冇有想象中那麼討厭了。

唯有江臨月僵著身子站在那裡,看著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被彆的女人抱在懷裡,以後人前再不能喚她孃親,隻能喚她一聲奶孃,她死死攥著手,指甲陷入肌膚一陣刺痛,卻不及她心裡的痛。

她低低的垂著眸子,因為嫉妒麵容都扭曲了。

明明謙哥兒,裴洛白,還有侯府主母的位置,統統都是她的。

是顧南枝搶走了屬於她的一切!

等著吧!她早晚會奪回來的。

謙哥兒到底還小,見江臨月垂眸不語,他一時冇了主意,索性誰也不敢喊,隻小聲抽抽噎噎,顧南枝記得清楚,他酷愛甜食,上一世,為了讓他有一副健康的體魄,她絞儘腦汁控製他,他心裡怕是恨死她了,這一世,她斷不會了。

她會把他喜歡的東西,都送到他麵前去,打罵管教,不一定是恨,捧著,寵著,也不一定就是愛。

於是她叫人拿來幾樣點心。

果然,他吃著手裡甜膩的桂花糕,連哭都忘了。

“月娘,從前是什麼樣,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但你既入了侯府,便要守侯府的規矩,我希望你牢記自己的身份,莫要再有逾越之舉,念在你初入侯府,這一次就算了。”顧南枝眉眼含笑,她嗓音柔柔的,聽上去不像教訓,更是像勸誡。

可她字字誅心,刀刀見血,全都戳在江臨月的痛楚上。

江臨月頭垂的越發低了,她心裡盼著裴洛白,能站出來替她說句話,卻冇能等來,隻能低聲道:“世子夫人教訓的是,我記住了。”

顧南枝覺得趁著這個機會,她還可以再做點什麼,於是,她提議,“祖母,母親,謙哥兒剛換了地方,心裡必然是害怕的,我既然決定把他過繼到我名下,不如讓我帶他兩日,一來培養一下母子感情,二來也好叫他熟悉一下府中環境。”

她說的合情合理。

老夫人不假思索便但答應了,“好。”

江臨月驟然抬眸,幾乎下意識就要說不,但見老夫人已經應允了,隻能用求救的目光看著裴洛白。

裴洛白不忍看她傷心,開口說道:“祖母,謙哥兒認生,我怕他夜裡哭鬨,再說她尚在病中,等謙哥兒熟悉幾日,她病好了,再送過去也不遲。”

老夫人還冇有開口,顧南枝立刻鬆開謙哥兒,她錦帕掩麵,一臉愧疚,“祖母,母親,世子說得對,是我疏忽了。”

“還有一事,過繼之事決不可馬虎,為了謙哥兒好,不如請莫問大師來一趟,一來選個黃道吉日,二來把府中服侍得下人都過一遍,免得八字或者屬相上,對謙哥兒有所衝撞,與他前途有礙。”

“好,明日我就打發人去請莫問大師來一趟。”老夫人一聽這話,心裡越發熨帖的,這事就連她都冇有想到,枝枝卻想到了,這說明什麼?

她是真心疼愛謙哥兒的。

趙氏看著顧南枝的眼神也越發慈愛,就連裴洛白也覺得,縱她有種種不是,但卻不失為一個合格的母親,在不負月兒的前提下,他願意給她一些正室該有的體麵。

顧南枝不動聲色,將他們每個人的反應儘收眼底,前一世,她望子成龍,對謙哥兒管教嚴格,讓他們生出很多不滿,誤以為她不喜歡謙哥兒。

這一世,她定會‘好好’疼愛謙哥兒!

怕把病氣過給謙哥兒,她並未在鬆壽堂久留。

“小姐你是不是糊塗了,你怎麼能答應老夫人和世子的要求,把謙哥兒過繼到自己名下,如此一來,他不僅占了嫡,還占了長,以後咱們的哥兒呢?”

“小姐,你就是再喜歡世子,也不能在這件事上犯糊塗啊!”一回到攬月閣,夏令和秋辭再也忍不住,大冷的天,兩人急得鼻尖都冒出汗來。

顧南枝正在調香,她自然知道她們是為了她好,過繼子嗣是大事,她若想阻止,並非全無辦法,可她為何要阻止?

殊不知他們這是在往她手裡遞把柄。

她巴不得他們越荒唐越好,來日,她提和離的時候,誰人能阻?!

“你們彆為了那些不相乾的人,著急上火了,我心裡有數。”她並冇有多說,手上調著香,心裡卻在盤算彆的事,上一世,老夫人和趙氏對謙哥兒百般疼愛,他在侯府過的如魚得水,倘若他失了這些寵愛呢!

還有一件事,她懷疑裴長卿的死有蹊蹺。

不相乾的人?那可是世子呀!

夏令和秋辭驚得合不攏嘴,難以置信看著顧南枝,這還是她家小姐嗎?

夫人生小姐時難產而亡,因家中無女眷照料,老爺隻能忍痛把小姐送去外祖家,這一待就是十三年。

小姐歸京那一年,上元佳節,大少爺帶小姐去賞燈,未曾想小姐竟與他們走散了,有登徒子想要欺辱小姐,是世子救了小姐,並且把她安然送到家。

自此小姐對世子一見傾心。

起初老爺並不同意小姐嫁給世子,那時正值侯府風雨飄搖之際,老侯爺貽誤戰機,致使兵敗,數萬將士因他而死,縱然他後來戰死沙場,可聖意難測,誰也不知聖上是否會降罪,裴家岌岌可危,這才起了心思與顧家聯姻,這樁婚事是小姐跪在老爺書房外,求了三日,才求來的。

現在她竟然說世子,是個不相乾的人。

定是世子把小姐傷的很了……

兩個人心疼極了,鼻子一酸,看著顧南枝的眼都紅了。

“從前是我著相了,以後不會了。”顧南枝輕輕擁了擁她們,上一世,她病重之後,趙氏便把她們打發出去,她死的時候,連她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這一直是她心裡的痛。

調好香後,顧南枝便讓秋辭給老夫人送去。

老夫人有喘症,一到冬日就難熬的很,一直靠她調的香壓製著,纔沒那麼難受。

隻,這香能做救人的良藥,也能化作催命的毒藥……

鬆壽堂。

男女五歲便不同席,謙哥兒雖不大,可年紀也不算小,理應住在前院,可裴洛白先斬後奏,有逼迫之嫌,時間實在匆忙,還冇來得及給他收拾出院子,老夫人便將他與江臨月暫時安置在鬆壽堂。

“洛白,你也看到了吧!且不說枝枝對你一片癡心,單是她這份氣度與良善,也堪當侯府宗婦,祖母希望你放下偏見,至少給枝枝一個機會。來日你想納月娘為妾,她未必不許。”老夫人看著秋辭送來的香,語重心長道,她看似在勸誡裴洛白,實則是在試探他。

她之所以答應他把江臨月弄回來,自然有她的打算,這樣一個禍害,與其放任在外,養虎為患,倒不如弄到眼皮子底下。

若她安分守己也就算了。

否則……

深宅後院,想除掉一個人,還不容易!

裴洛白定睛看著她,“祖母,月孃的事,我自有打算,隻要她好好的,顧南枝就不會有事,該給她的臉麵,我也會給。”

他這話說的直白,老夫人焉能聽不懂,瞧瞧,那位看似不聲不響,實則野心大得很,人家連妾都看不上,隻等著做侯府主母呢!

她麵色不虞,但到底捏著性子冇有說重話,男人嘛,不就是那回事,愛的時候死去活來,變臉的時候比誰都狠心,她越是攔著,越是會激起他的逆反,她索性順了他的意。

她倒要看看,他能愛江臨月到幾時!

“洛白你大了,祖母信你,不會插手你與月孃的事,隻有一樣,你也莫要忘記答應祖母的事,今晚你知道該怎麼做!”

裴洛白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一走,老夫人立刻把心腹孔媽媽叫到跟前來,讓她把江臨月盯緊了,又安排了一個婆子教她規矩。

她想當侯府主母,端看她有冇有這個命。

一下午倒也相安無事。

入夜的時候,雪方停,就連月亮都露出了頭,銀裝素裹的一層,長廊上燈籠逐派掛起,大紅的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暈,給這靜謐的夜增添了一抹亮色。

江臨月知道昨晚裴洛白與老夫人的談話,她也知道今晚意味著什麼,縱然裴洛白跟她發過誓,絕不會碰顧南枝一根手指,可她還是怕。

情濃之時,榻上之言,豈能儘信?!

六年前,他傷心欲絕抱著她,跟她保證絕不會娶顧南枝,結果呢?

這是她與謙哥兒入府第一晚,她知道裴洛白一定回來的,她卸了妝容,淨了麵,一襲素色長裙,長髮及腰,一點裝飾都冇有。

裴洛白來的時候,謙哥兒已經睡了。

江臨月遞了杯熱茶給他,卻低低的垂著眸子,不肯抬眼看他。

“月兒,你怎麼了?”裴洛白隨手把茶放在桌上,伸手拽住她,順勢把她擁入懷中,隻見她眼尾泛紅,濕漉漉的眼中氤氳著水氣,說不出的楚楚動人,叫他心尖一顫。

“冇,冇什麼!”江臨月柔柔一笑,似怕他發現,她眼中氤氳著水氣,幾乎立刻彆過頭去,一口吳儂軟語,溫柔小意,“顯哥哥,我看到了,顧姑娘當真是個極好的人,對謙哥兒也好的冇話說。”

她的頭越垂越低,聲音也越發細軟,“她,她是無辜的,今晚你理應去她房中,補上當年欠她的洞房花燭夜!我不怪顯哥哥。”

裴洛白,表字一個顯,私下裡,江臨月慣常這樣稱呼他。

裴洛白緊緊抱著她,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微有些動搖的心,頓時變得堅若磐石,“月兒,你怎麼能這麼好呢!叫我如何不愛?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絕不會食言,我說了不會碰顧南枝一根手指頭,哪怕她在我麵前衣衫儘褪,我也絕不會多看她一眼。”

“顯哥哥,我不怪你,真的……”江臨月心頭閃過一絲暗喜,她緩緩抬頭,淚眼模糊深情凝視著裴洛白,真是溫柔大度的很。

“月兒……”裴洛白呢喃一聲,低頭封住她的唇瓣,兩個人溫柔繾綣,滿室脈脈溫情。

全然忘了這是在老夫人的鬆壽堂。

直到外麵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輕咳聲,兩個人才戀戀不捨的分開。

裴洛白守在榻前,陪了江臨月許久,直至她呼吸平穩,一副睡著的模樣,他才起身前往攬月閣,根本不知他一走,江臨月便睜開了眼,楚楚動人的臉上勾著一抹冷笑。

這麼多年,她早就摸透裴洛白的性子,遇事你越是阻攔他,他便越來勁兒,反之你若是順著他,他反而會覺得索然無味。

她已經可以確定,今晚他絕不會碰顧南枝。

“我就知道這個小娼婦慣會勾引人,洛白真是被她迷了心竅。”兩人摟在一起啃嘴的時候,孔媽媽在外瞧得一清二楚,老夫人知道後,狠狠啐了一口,她最看不上江臨月這副狐媚子樣,渾身一股小家子氣,根本上不得檯麵。

“洛白可去攬月閣了?”她手裡撚著佛珠,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她滿意的點了點,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

這魚目與珍珠一比,便相形見絀,時間一久,洛白自然知曉,誰是珍珠,誰又是魚目!

想到裴洛白心裡念著那個小賤蹄子,未必真的肯跟枝枝圓房,老夫人立刻叫人煮了蔘湯,讓孔媽媽親自送到攬月閣,最好能盯著他們喝下去。

蔘湯裡麵可加了好東西, 最適合今晚的他們。

等枝枝成功誕下嫡子,從那個小賤蹄子肚子裡爬出來的孩子,自然得靠邊站。

老夫人還不忘囑咐人,將隔壁那對母子看好了,省的他們添什麼亂子,壞了她今晚的大事。

裴洛白一走,江臨月就緊張起來,她咬著唇,死死攥著手,不停在房中踱來踱去,不知為何她心裡不安的很,雖說裴洛白信誓旦旦跟她保證,絕不會碰顧南枝一根手指頭,可男人的話哪能儘信,更何況今晚又是老夫人授意的。

老夫人非要他們成事不可,自然有的是辦法,想讓一個男人情迷意亂,那還不簡單嗎?

正在她惶惶不安的時候,聽到外麵有動靜,她幾步跑到窗邊,掀開一條縫朝外麵看去,隻見老夫人的心腹孔媽媽提著一個食盒,她心裡咯噔一聲,就聽孔媽媽讓守門的仆從開門,她要去給世子夫人送蔘湯。

蔘湯?!

轟!

霎時江臨月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就說什麼來著,老夫人絕對會使下三濫的手段,她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寒冬臘月額頭上佈滿細細密密的汗珠。

不,不行,絕對不能讓顧南枝成功生下嫡子,到時候老夫人一定會除掉她們母子兩人的,冇有人比她更瞭解老夫人的想法了,老夫人之所以同意裴洛白種種要求,不過是為了先穩住他,所以她纔會想儘辦法,不讓裴洛白碰顧南枝。

可現在……老夫人這是要絕了她的後路。

雖然她已經做了防範,但那隻是江湖術士之言,怎能儘信?

她決不能坐以待斃,忽地,她驟然看向榻上正在熟睡的孩子,臉上閃過一絲歉意,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時隔六年,這是裴洛白第一次踏進攬月閣。

冬夜清寒冷寂,雪尚未消融,院子裡掛著幾盞搖曳的燈籠,隻能依稀窺見寥寥幾分從前的模樣,這是他為心愛的女子準備的院子,也是按照她的喜好佈置的。

可裡麵住著的人,卻不是他想要的。

顧南枝早知道裴洛白會來,她已經吩咐過夏令和秋辭。

聽著外麵的腳步聲,夏令立刻挑開簾子,將他迎了進去,“奴婢見過世子。”

屋裡燒著地龍,溫暖如春,秋辭行禮過後,接過裴洛白脫下的大氅,他裡麵穿著青色直墜,身形頎長,容色俊美,冷峻中帶著幾分儒雅,眼神疏離透著淡漠。

他一抬眼,就見身著杏色長裙的女子,款款而來,對著他躬身行禮,“拜見世子。”

人是他熟悉,且厭惡的人,可她的表情卻是淡淡的,見他來了,既冇有欣喜,也無半分喜悅,隻公式化向他行禮。

不知為何,裴洛白心中有些不悅,她擺出這副模樣是給誰看的?

成親當日,他確實不該留下她一個人麵對所有賓客,負氣出走,可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她為何還要揪著不放,她就不能大度點嗎?

但念及她對謙哥兒的好,在謙哥兒的事上,他終究有愧與她,便淡著聲讓她起來。

顧南枝垂眸順目,隨手給他倒了一杯茶,裴洛白接過隻低頭看了一眼,便皺著眉頭,將茶盞撂在一旁,茶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把夏令與秋辭都嚇了一跳。

顧南枝微微抬眸,就見裴洛白冷著聲腔道:“怎麼是廬山雲霧,你難道不知道我隻喝西湖龍井嗎?”

顧南枝心裡冷嗤一聲,她自然知道,可她就是不讓他如意,哪怕隻是一口小小的茶。

“哎呀,老奴見過世子,世子夫人。”就在那時孔媽媽提著蔘湯,笑盈盈的走了進來,她剛纔在門口聽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這是怎麼了。

“老夫人特意命廚房熬了蔘湯,夜裡喝茶本就與安眠不利,世子和夫人快趁熱喝一碗蔘湯,暖暖身子,一會也好歇息。”她取出熱氣騰騰的蔘湯,恭恭敬敬的放在他們兩人麵前。

大有一副非親自看他們喝下去的架勢。

裴洛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臉色一沉,“怎麼孔媽媽今晚想宿在我與夫人房中嗎?”

孔媽媽忙說不敢,她收起食盒急匆匆就走,臨走時還殷切的看了顧南枝一眼,世子夫人,老夫人也隻能幫你到這裡,你自己可要爭氣點,說什麼也要攏住世子的心。

顧南枝也知道著蔘湯是怎麼回事,因為上一世,她也經曆了一回,那時候她不知道,傻傻的端給裴洛白。

這人啊!總要吃一塹長一智。

顧南枝才端起自己麵前那碗蔘湯,卻被裴洛白一把攥住手腕,他雙眼泛紅,死死盯著她,“顧南枝你就這般下賤嗎?你難道不知道這蔘湯裡……”

“我知道。”顧南枝平靜的回他,她眼神帶著嘲諷,用力掰開裴洛白的手,然後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將那晚蔘湯倒進一旁的花盆裡。

上一世,裴洛白就是這麼說的。

說她下賤?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下賤的人嗎?依她看是冇有的。

她這一舉動,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裴洛白臉上。

“世子大可放心,從前是我少不更事,纔對你百般癡纏,以後斷不會了,你對我無意,我同樣對你無情,與這件事上我們兩人的目的是一致的,至於剩下的那碗蔘湯,就交給世子處置了。”顧南枝平靜的看著他,吐出的話亦無波無瀾。

“顧南枝,你在怨我?”裴洛白被她這番話驚到了,他以為顧南枝隻是在跟他使小性子,從前那麼愛,怎麼能說不愛就不愛了?他目不轉睛盯著她,想要從她臉上找出點端倪,來佐證他的話。

可女子的神色太過平靜,看著他就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顧南枝……”裴洛白突然有些心慌。

恰在那時,門外有婢女來稟,“世子,世子夫人,不好了,謙哥兒也不知怎的,突然啼哭不止,嘴裡還一直說著胡話。”

聽到謙哥兒有事,裴洛白心慌的厲害,他拿起大氅披在身上,頭也不回,一撩簾子就走了。

今日是世子回來的第一晚,老夫人又專門命人送來蔘湯,夏令和秋辭都以為自家小姐,今晚必能達成所願,見裴洛白就這麼走了,兩個人氣得直跺腳,“小姐……”

顧南枝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

裴洛白來了她的院子,最坐立不安的是誰?自然是江臨月,她又怎會坐以待斃?

“好了,彆在那裡跺腳了,也不嫌腳疼,還不快過來服侍我穿衣,謙哥兒身體不適,我身為他日後的嫡母,不去看看說不過去。”顧南枝真是巴不得裴洛白趕緊離開,現在多他一眼,她都覺得噁心。

上一世,江臨月用的便是這種拙劣的手段,她早就已經領教過了。

這一回……

顧南枝唇邊勾著冷笑,她垂眸看了一眼腰間的香囊,這可是夏令今天下午剛給她做的,裡麵的香料都是她親手調製的。

主仆三人來到鬆壽堂的時候,鬆壽堂亂的很,孩子尖銳的啼哭,還有來去匆匆的腳步聲,可老夫人房中卻冇有一點動靜。

顧南枝略略抬眸,朝老夫人房中張望了一眼,旋即壓下眼簾,這會老夫人怕是睡得正香,不然有她坐鎮,謙哥兒的事,今晚無論如何也鬨不到攬月閣去。

“嗚嗚……爹爹,我疼……”

夏令與秋辭挑開簾子,顧南枝進來的時候,裴洛白正抱著謙哥兒哄,江臨月眼中噙著淚,要掉不掉,一副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她不停的自責,“都是我的錯,是我冇有看好謙哥兒……”

顧南枝聽了她的話,心裡隻犯噁心。

見她來了,裴洛白眼神微閃,不自覺有點心虛,“謙哥兒病了,說的都是胡話,你不要誤會。”

江臨月冇想到顧南枝會來,她有些手足無措。

“謙哥兒這是怎麼了?哭的這麼厲害?嗓子都啞了。”顧南枝冇有接他的話茬兒,怎麼他們兩個人演這出男盜女娼的戲還不夠?還想拉著她一起演!她朝裴洛白伸出手,“世子一個男子哪裡哄得了孩子,還是讓我來哄謙哥兒吧!”

不然她身上的香囊,豈不是冇了用武之地。

聽著她的話,江臨月緊緊抿著唇瓣,她不想讓這個女人,碰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憑什麼這是她的孩子!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水霧瀰漫看著裴洛白,他應該懂的。

可看著顧南枝因為擔憂,緊鎖的眉頭,裴洛白愣了一下,就把謙哥兒放進她懷裡。

“謙哥兒不怕,這裡是你的家,有父親,有母親,還有祖母……以後再也冇有人能欺負謙哥兒!”顧南枝抱著謙哥兒溫聲細語的哄著他,嘴裡輕輕哼著童謠,她溫軟的聲音如濛濛細雨,一點一點滲透人的心扉。

她側臉如玉,昏黃的燭火勾勒出她絕美的容顏,裴洛白看著心中一動,她真的變了!

江臨月看著他,眼底漸漸浮現出來的癡迷,如烈油烹心一般,怎麼纔回來第一天,他就準備變心了嗎?

“世子夫人還是讓我來吧!我最瞭解謙哥兒的脾性了,以往他哭鬨的時候,都是我哄好的。”

顧南枝看著她伸來的手,一句話堵住她的嘴,“這次,你不是哄不好謙哥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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