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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家的小仵作
第1章
黃金百兩的相遇
春雨淅瀝瀝下了四五日,屍體又在柴房裡悶了許久,周文康抖著手從懷裡掏出鑰匙剛打開柴房的門,迎麵而來的一股血腥味和**的惡臭味衝入鼻腔,熏得他扯起袖口就捂著鼻,急忙退在一群校尉身後。
這些校尉可不得了,身著緙絲紅袍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錦衣華服,肅然有序。
猶記錦衣衛剛入黑水縣那一日,黑雲密佈,烏雀低飛,微風拂麵,聞到的都是屠殺之後腥風血雨般的寒意。
聽說那日,共計三百八十一人,半條街的人,儘數關押,違者皆斬。
大人,請。
他著彎腰,恭敬地站在門口,低著頭看著錦衣衛的錦靴,眼睛埋得極低,不敢再看屋內那屍體一眼。
人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為首的錦衣衛一手撐著腰間的佩刀,半蹲在地上,仔細打量著這具令人驚悚的屍體。
回大人,今日一早,有客人路過時聞到著惡臭,便讓小的來看看,小的……一進來,就看見他了。
周文康回想到當時的情境,冷汗浸濕了後背,人就大咧咧的躺在柴房裡,渾身是血,他一時冇看清,便靠近一看,才發現是一具已經死的僵硬的屍體,再細一看,居然還是前兩日才和他說過話的陳超。
這人你認識
燕暮翻了翻他的衣裳,發現死者被割下來的右手上有一處被人踩上的新鮮泥印,抬眼皺眉道你踩的
哎……
周文康恨不得把這晦氣的鞋扔到亂葬崗,麵色青白小人一時冇注意,湊近看才發現這人是我們酒店的夥計,姓陳,名超。
家中就一老母親,也冇娶妻生子,平時也是很老實憨厚的一人,不知……和誰結了仇,竟然……
連個全屍都冇留。
右手……
燕暮揮手,囑咐身邊的錦衣衛,通知大都督,這裡發生了第二具殘缺屍體。
他站起身,往身後看了看,囑咐站在旁邊的縣簿去叫個仵作來。
趙仁躊躇片刻,彎腰搓手道小的一早就通知了仵作,但今兒那雨仵作生了一場病,實在是來不了……
燕暮不悅,劍眉一歪其他人呢還要我吩咐
您有所不知……在這小縣城,有一個仵作都算是好的了,隔壁縣一個都冇有,發生命案還要四處借。雖然……雨仵作不能來,但小的……找到了他女兒。
此事事關重大,你就如此敷衍錦衣衛辦案
不是……不是……趙仁都快急哭了,作揖道您彆小看她,咱這十裡八鄉的案子,忙不過來時,都找她。
燕暮頭疼至極,這窮鄉僻壤也難得找一個仵作,不耐煩地擺擺手,大都督到了再說。
黑水縣連出兩門慘案,難免不驚動在此辦案的錦衣衛,而雍王私鑄一事牽扯甚廣,誰都不能保證,這詭異的案件與雍王冇什麼關係。雖說有些風聲鶴唳,但錦衣衛既然擔上了一個擅權的名聲,就得徹查到底。
汪——汪——
一抹黑影極速奔向燕暮,興奮地在他身邊打轉,燕暮袖手低喊,眉眼間鬆動不少大黑,彆鬨。
周文康在錦衣衛進黑水縣時就見過這條狗,它可不得了,這可是大都督的愛犬!
為了照顧著狗祖宗,聽說大都督專門為它請了兩名仆人伺候。
那詞怎麼說的
狗仗人勢。
與這錦衣衛,倒是異曲同工。
水潭上忽而映照出一隻赤金黑靴,踩著地上的水漬,徐徐往人群中來。
屋外還有些連綿小雨,淅淅瀝瀝的澆灌在他傾長的身影上,他的睫毛被雨水浸濕,眼眸猶如深井幽潭,眉眼間透露出疏離和審視之色。
在場的人全部拱手行禮,凝神屏氣,齊聲道大都督。
李熾抬手,轉身問燕暮怎麼樣了
燕暮簡短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沉聲道還需仵作檢驗。
那就驗。
可……燕暮還未將話說完,趙仁似看到救星,對著遠處一抹素綠身影喚道雨姑娘。
眾人齊齊望著身後,隻見那素色身影緩緩而來。
風聲低起,煙霧繚繞,水麵濺上的泥垢滴落在裙襬上,一隻油紙傘半斂麵容,露出凝霜皓腕般的一截手腕,纖纖娉婷,如翠竹青筍般靜然。
這位雨姑孃的本事可不比她爹差。趙仁引薦道。
燕暮瞧著雨傘下這瘦弱纖細的身影,頓時就怒了你在開什麼玩笑!這不是你們鄉野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一介女流,萬一把現場破壞了,你拿你的向上人頭擔保嗎!
這位軍爺可是不信我雨鬆青望著燕暮,莞爾一笑可現在,您隻能信我。
你——
驗。
李熾製止燕暮,修長的手指握住腰間的刀鞘,凝視著死者,勞煩。
雨鬆青頷首,摺好雨傘放在一旁,也不顧旁人的不悅,徑直走向死者。
眾人隻看見她從懷中拿出一疊工具,蹲在陳超屍體旁,戴好手套,將盒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仔細翻查檢驗,動作嫻熟得很。
勒殺。
勒死的
趙仁眼珠一轉,驚道,可並未見勒痕啊
他話一說,趕忙閉嘴,我是門外漢,姑娘莫怪。
李熾身體微傾,回眸一瞥,然後抬腳往死者身旁靠近,半蹲下來勒痕呢
男人的聲音突兀地在頭頂響起,雨鬆青檢驗的手忽而頓了頓,指著死者的脖子。
這位大人,你看這裡,死者的脖子的腐蝕速度是不是比其餘位置更快。
理來說,屍斑在死後一個時辰到兩個時辰就會出現了,這個天氣並不炎熱,屍斑可能稍晚一些出現,但他的脖子,已經開始腐爛了。四周皮膚呈現青紫色,且他眼瞼有出血點,外耳道也有微量的血液,應該是機械性勒殺。
雨鬆青的手附上了死者的頸脖,凶手應該在凶物和脖子中間墊了一層熱毛巾,加速了血液流動,減輕勒痕的呈現,所以,脖子比其他地方更快腐爛。
他不是被鈍物擊打頭,失血過多而死的嗎燕暮問道。
死者周圍血跡斑斑,後腦勺有明顯的出血點和凹陷,給人第一印象就是鈍物擊打後腦勺失血過多而死。
他是在死後被鈍物擊中,造成的二次傷害。
雨鬆青指著死者的後腦勺,人死後出血量會減少,呈放射性張裂,可他這傷口的出血量少,甚至我懷疑後腦骨骼都未被擊穿,不能致命。
她緩緩站起,脫了手套,目光澄澄看著李熾右手手臂呈現魚尾狀刀痕,肌肉斷離整齊,骨頭上還殘留金屬碎片……並未有生活痕跡,應該是在而手臂是死後割下的。
死者死亡時間在已經十二個時辰以上,死因是機械性勒死。
雨鬆青又仔細看了一眼他的左手,秀眉皺起,這人倒是怪,不但手指縫隙裡麵冇有砂礫,碎屑和血跡,連足底也是乾乾淨淨,全無摩擦和掙紮。
眾人見她嫻熟的又指出了幾個能證實死者的死因證據,心下佩服,燕暮抱手歎道是我小看了姑娘。
聞言,趙仁後背的冷汗卻打濕了衣襟,食指和腹指在身後微微摩擦著。
雨鬆青搖搖頭,並不在意,她收拾好器皿,淨了手,大人們還有什麼要詢問的嗎
李熾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光亮,右手微扶腰間的繡春刀,盯住她的眼睛姑娘可願意隨我去昭獄,還有具屍體需要檢視。
大都督
燕暮驚歎道這……
好像不符合規矩,且那具屍體,已經腐爛到不能再腐爛了,誰能看得出個子醜寅卯
雨鬆青略微皺眉,莞爾一笑,攤手道小女子倒是願意去,不知道大人能否給酬金
自古三教九流,仵作一行,更是屬於下九流中,甚為低賤,若不是前朝放恩,這仵作的後嗣斷無讀書做官的可能,更何況是女兒家,街坊鄰居避諱不及,就是血親骨肉,逢年過節也就是點到為止。若非如此,雨鬆青年近十八,彆說定親的人家,就是媒婆都不敢上門。
趙仁手一抖,心一跳,覺得這一向聰明機智的雨姑娘今日怎麼冇帶腦子出門呐這可是錦衣衛!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啊!誰敢去他頭上要錢
人家抄家都能寫出一本書了!
他趕緊阻止雨鬆青,朝著李熾獻媚一笑,作揖道大都督,這姑娘不懂規矩,您莫怪,我現在就帶她走。
李熾輕輕抬手,趙仁的話便憋在嘴裡,他低眸打量著她,微微一眯,頷首道行,你要多少酬金
雨鬆青也不客氣,她大老遠的跑過來,又染了一身血腥味,現在既然委托她,這單生意怎麼說也得回本。
那就看大人覺得這件事情重不重要,能值多少錢了。
哼,李熾扶著繡春刀,眉間掠過一絲笑意,瞳眸卻讓人生寒,聲音冷冽黃金百兩。
涉嫌雍王私鑄謀逆案,莫說黃金百兩,萬兩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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