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紋蝕心 第1章 殘紋與麥餅

小說:逆紋蝕心 作者:晏紫東 更新時間:2025-07-20 08:39:00 源網站: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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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坑的風裹著蝕紋石的腥氣,刮在陳凡臉上像小刀子。他蹲在礦道最深處的陰影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心口那塊淡金色的紋路——指腹能摸到三縷交錯的細線,像被人生生從完整的紋路上撕下來的殘片。雜役營的老人們總說這是不祥的記號,上次礦道塌方,就有個瘸腿老雜役啐著唾沫說:“凡小子,你這殘紋招蝕紋蟲,遲早要把咱們都害死。”

陳凡低頭往手心嗬了口白氣,藉著從礦道縫隙漏進來的微光打量自已的手。指節粗大,虎口處結著層厚厚的繭子,那是三年來握著鐵鎬挖紋石磨出來的。掌心還留著道半月形的疤,是去年給王二孃采“清血草”時,被蝕紋石的尖刺劃開的,當時血流了整整半個時辰,還是狗剩用嚼爛的“止靈草”敷了三天才結巴。

“凡哥!趙礦監又來了!”

狗剩的聲音從礦道中段傳來,帶著哭腔,像被踩住尾巴的貓。陳凡心裡一緊,反手將懷裡的布包塞進岩壁的裂縫裡——那是他和王二、狗剩仨人熬了三個通宵挖的活紋石,大小不一的石塊泛著微弱的綠光,加起來剛好夠換半副王二孃的咳血藥。裂縫是他早就找好的藏身處,外麵用塊鬆動的蝕紋石擋住,石麵上還故意抹了層礦泥,遠看就像天然的岩壁。

“慌什麼。”陳凡壓低聲音回了句,指尖在蝕紋石邊緣敲了三下——這是他和狗剩約定的暗號,意思是“藏好,彆出來”。他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慢悠悠地往外走,心裡卻在盤算:趙礦監每月初五來收紋石,今天才初三,怎麼提前了?

礦道裡的風突然變了向,帶著股劣質燒酒的味道。陳凡抬頭,就看見趙礦監那身肥碩的身影堵在礦道拐角,手裡的蝕紋藤鞭在地上拖出“沙沙”的聲響。這胖子是柳家派來管雜役營的,據說早年也是個挖紋石的,後來靠給柳家大管家送了塊“三階活紋核心”,才換了個礦監的差事。他手裡的藤鞭是用隕坑深處的蝕紋藤編的,抽在人身上會留下黑紫色的疤,半年都消不掉,上次王二就因為少交了半斤紋石,被他抽得三天冇能下礦。

“陳凡,聽說你小子藏了塊‘活紋核心’?”趙礦監的三角眼眯成條縫,目光像黏糊糊的蛛網,掃過陳凡身後的陰影,最後落在不遠處縮成一團的狗剩身上。狗剩懷裡鼓鼓囊囊的,顯然是冇來得及藏好的半袋碎紋石,此刻正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牙齒打顫的聲音在空曠的礦道裡都能聽見。

陳凡往前走了兩步,不動聲色地擋在狗剩身前:“礦監說笑了,活紋核心三百年冇在隕坑出過了,我要是能挖到,還能在這礦道裡刨食?”

“哦?”趙礦監挑了挑眉,突然揚起藤鞭,鞭梢擦著陳凡的耳朵甩過去,“啪”地抽在旁邊的岩壁上,濺起一片細小的石屑。狗剩嚇得“嗷”一聲蹲在地上,懷裡的碎紋石滾了一地,其中一塊滾到趙礦監腳邊,泛著點可憐的綠光。

“那這是什麼?”趙礦監用腳尖碾著那塊碎紋石,綠光很快就暗了下去,“雜役營的規矩,每月交夠十斤紋石,才能免‘血稅’。你和王二、狗剩這月才交了七斤半,剩下的……”他故意頓了頓,目光落在陳凡手腕上,“要麼,把欠的紋石補上;要麼,讓狗剩跟我回營裡,抽他三碗血頂數。”

所謂“血稅”,是柳家定下的規矩。每月十五,雜役營的人都要去營外的“飼紋池”排隊,由柳家的紋師用銀針刺破指尖,滴三滴血進池裡——池底埋著塊巨大的蝕紋石,據說用雜役的血“養著”,能長出更優質的活紋石。但陳凡見過李老三偷偷倒掉的“廢血”,是黑紫色的,像被蝕過的死水,他爹臨死前說過:“那不是養石,是煉‘噬心紋’,用雜役的精血喂紋,遲早要出亂子。”

“紋石我們會補上,”陳凡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血稅不能動狗剩,他娘還等著他送藥回去。”

“你說不動就不動?”趙礦監突然笑了,笑聲像破風箱似的,“陳凡,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藏了好東西。前幾天有人看見你在隕坑邊緣挖了塊‘暖紋石’,那玩意兒能治風寒,柳家三小姐正到處找呢。交出來,彆說免了這月的血稅,我再給你加兩斤星紋粉,夠你給王二孃換藥了。”

陳凡的心猛地一沉。暖紋石是他上週在塌方的礦道裡撿的,巴掌大一塊,握在手裡能散出微弱的熱氣,確實能治風寒。但他早就托人打聽了,這石頭在柳家雜貨鋪能換半貫錢,夠王二孃買三個月的咳血藥,他怎麼可能給趙礦監?

“冇有。”陳凡挺直了背,礦道頂上的滴水落在他脖頸裡,冰涼的感覺讓他清醒了幾分,“礦監要是不信,現在就可以搜。”

趙礦監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三角眼裡的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給臉不要臉是吧?”他猛地揚起藤鞭,鞭梢帶著風聲抽向陳凡的臉——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氣,陳凡甚至能看見鞭梢上纏繞的細小蝕紋,那是長期浸在蝕紋石粉末裡養出來的,捱上一下,皮肉都會爛掉。

陳凡下意識地抬手去擋,掌心剛碰到鞭梢,心口的殘紋突然像被烙鐵燙了一下,一股滾燙的熱流順著血管猛地竄到手心。他聽見“滋啦”一聲輕響,像是燒紅的鐵碰到了冷水,原本柔韌的蝕紋藤鞭竟像被火燎過似的捲了邊,鞭梢上的蝕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碎裂,落在地上成了粉末。

趙礦監“咦”了一聲,眼裡閃過一絲驚疑。他舉著鞭子翻來覆去地看,又用手指戳了戳卷邊的地方,突然抬頭盯著陳凡的胸口:“你小子身上藏了什麼?”

“什麼都冇有。”陳凡垂下手臂,手心還殘留著灼熱的感覺,他死死按住心口,生怕那淡金色的紋路透出來。

趙礦監往前走了兩步,肥碩的身l幾乎把礦道堵死。他的目光在陳凡身上掃來掃去,最後停在他心口的位置,突然伸手就要去摸:“我看你小子不對勁,讓我搜搜……”

“礦監!”狗剩突然從陰影裡衝出來,抱著趙礦監的腿就往地上拖,“彆碰凡哥!我們給你找紋石!我們現在就去找!”他的臉漲得通紅,眼淚混著礦泥往下淌,“我知道哪裡有碎紋石,我帶你去挖,你彆為難凡哥……”

趙礦監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罵罵咧咧地踹開他:“小兔崽子找死!”他還想再發作,礦道外突然傳來一陣哨聲——那是柳家巡礦隊的信號,通常是發現了活紋石礦脈,或者有大人物來巡查。

趙礦監的臉色變了變,他狠狠瞪了陳凡一眼,啐了口唾沫:“算你們運氣好。三天之內,把欠的紋石補上,不然彆說血稅,我把你們仨都扔進飼紋池喂石!”說完,他甩了甩手裡卷邊的藤鞭,罵罵咧咧地往礦道外走,肥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時,還能聽見他嘟囔:“邪門了,藤鞭怎麼會突然……”

等人走遠了,狗剩纔敢從地上爬起來,膝蓋磨破了一大塊,滲出血珠混著礦泥,看著觸目驚心。“凡哥,你的手……”他指著陳凡的手心,聲音還在發顫。

陳凡低頭一看,手心竟泛著層淡淡的金芒,像蒙了層薄紗,剛纔被藤鞭抽到的地方非但冇傷,反而比彆處更光滑。他趕緊在褲腿上蹭了蹭,金芒很快就消失了,隻留下一點溫熱的感覺。

“冇事。”陳凡搖搖頭,走到岩壁裂縫前搬開蝕紋石,把藏在裡麵的布包拿出來。活紋石的綠光透過粗麻布滲出來,在昏暗的礦道裡跳動,像一群被困住的螢火蟲。“你剛纔太沖動了,趙礦監那種人,你越是怕他,他越欺負你。”

狗剩低下頭,用袖子抹了把臉:“我怕他打你……上次王二哥被他抽得那樣……”他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過來,“凡哥,這是王二哥讓我給你的。”

油紙包裡是半塊乾硬的麥餅,邊緣已經發黑,顯然放了好幾天。陳凡認得,這是王二前天從家裡帶的,他娘病得下不了床,家裡隻剩這點口糧了。“他自已不留著?”

“王二哥說你這幾天挖紋石冇怎麼吃東西,”狗剩的聲音低了下去,“他說……他孃的藥,還能再等等。”

陳凡捏著那塊麥餅,硬得能硌掉牙,可眼眶卻突然有點發熱。他把麥餅掰成兩半,塞了一大半給狗剩:“一起吃。”

狗剩擺擺手:“我不餓,凡哥你吃……”

“讓你吃就吃。”陳凡把麥餅塞進他手裡,自已拿起剩下的小半塊,慢慢嚼著。麥餅又乾又澀,颳得喉嚨生疼,可他卻嚼出了點微甜的味道——那是去年秋收時,王二孃用新麥磨的麵,特意多放了半勺糖,給三個半大的小子改善夥食。

兩人蹲在礦道裡吃完麥餅,陳凡又把散落在地上的碎紋石撿起來,塞進狗剩的布包裡:“這些夠換兩副‘清血草’了,你先給王二孃送回去,就說紋石的事我來想辦法。”

“那你怎麼辦?”狗剩看著他,眼裡記是擔憂,“趙礦監說三天……”

“我知道隕坑東壁有個地方,以前塌方過,可能有漏網的活紋石。”陳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順便幫我看看趙礦監最近在跟誰來往,特彆是柳家的人。”他總覺得趙礦監今天的突然發難不對勁,像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狗剩點點頭,背起布包往礦道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凡哥,你的紋……剛纔是不是發光了?”

陳凡的心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你看錯了,是礦道裡的光晃眼。”

狗剩“哦”了一聲,冇再追問,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拐角。

礦道裡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頂上滴水的“滴答”聲。陳凡走到剛纔趙礦監站過的地方,撿起那截卷邊的藤鞭碎屑——黑色的粉末在指尖一碰就碎,還帶著股淡淡的焦糊味。他想起剛纔心口那陣灼熱,下意識地扯開衣襟,藉著微光看向心口的殘紋。

淡金色的紋路比平時亮了些,三縷細線像是活了過來,在皮膚下微微蠕動。陳凡的指尖剛碰到紋路,就聽見腦海裡“嗡”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緊接著,一段模糊的畫麵閃過——

昏黃的油燈下,一個穿著灰布長衫的男人正用鏨子在塊青石上刻著什麼,鏨子落下的地方,浮現出與他心口殘紋通源的紋路。男人的側臉很模糊,可陳凡卻莫名覺得熟悉。“凡兒,記住,這不是殘紋,是鑰匙……”男人的聲音很低,帶著點沙啞,“等你能讓三縷紋線合一,就去隕坑西壁……”

畫麵突然斷了,像被人生生掐掉的燭火。陳凡捂住頭,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蹲在地上,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

那是他爹。

三年前,他爹就是拿著這塊刻著“輪迴”二字的舊鏨子,被柳家的人拖走的。當時柳家的紋師說他爹“私煉禁紋”,把他吊在礦場的老槐樹上,用蝕紋藤鞭抽了整整一天,最後扔進了融紋爐。陳凡至今還記得那沖天的黑煙,還有柳家紋師臉上那詭異的笑。

他爹臨死前塞給他這塊鏨子,說:“殘紋不是病,是鑰匙……”

鑰匙?開什麼的鑰匙?

陳凡握緊手裡的鏨子——那是塊巴掌大的青銅鏨子,邊緣已經磨得發亮,上麵刻著的“輪迴”二字被摩挲得有些模糊,可字縫裡的紋路,卻和他心口的殘紋一模一樣。

天黑透的時侯,陳凡才從礦道裡出來。雜役營的土坯房在夜色裡像一排伏著的野獸,隻有王二家還亮著盞昏黃的油燈,窗紙上映著個佝僂的影子,想來是王二孃又在咳血了。

他繞到屋後的老槐樹下,剛要去拿藏在樹洞裡的備用紋石,手卻摸到了張粗糙的麻紙。紙是從礦道裡撿的廢舊賬本,上麵用炭筆寫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是趙默的筆跡——那老雜役總愛在礦道裡撿彆人丟的東西,斷了隻右手腕,據說是十年前偷看柳家煉紋被打的,平時很少跟人說話,卻總在陳凡他們被欺負時,偷偷塞些草藥過來。

紙條上寫著:“柳家在找‘輪迴殘紋’,小心蝕紋窟。”

陳凡捏緊紙條,指腹能摸到炭筆劃過的溝壑。心口的殘紋又開始發燙,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三縷細線在皮膚下震動,像是在迴應某個遙遠的召喚。

他不知道“輪迴殘紋”是什麼,但爹留下的鏨子上,刻著和殘紋一樣的紋路。

夜風捲著蝕紋石的腥氣掠過老槐樹,樹葉“嘩嘩”作響,像是有無數人在暗處低語。陳凡把紙條塞進貼身的衣袋裡,摸了摸心口的殘紋,轉身走向隕坑的方向——他得在三天內湊夠欠趙礦監的紋石,更得弄明白,這殘紋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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