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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女帝的心事
玄冥皇宮的夜,濃稠如化不開的瀝青。楊莉莉斜倚在鑲嵌著寒玉的龍榻上,鎏金燭台上的火苗突然詭異地搖曳,在她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案頭擺著半塊吃剩的桂花糕,那是楊沁親手送來的,甜膩的香氣此刻卻讓她胃中翻湧。
“報
——”
暗衛破門而入,玄色勁裝浸透血水,“陛下!東城門守軍倒戈,楊沁公子
帶著天狼山莊的人殺進來了!”
龍榻轟然碎裂。楊莉莉攥著斷裂的玉枕,指節泛白如霜:“逆子!”
十二年前的記憶如毒蛇噬心
——
她在亂葬崗撿到渾身凍僵的幼童,用體溫將那具小小的身軀焐熱。孩子睜開眼時,那雙濕漉漉的杏眼裡倒映著她的鳳冠,軟糯地喚出
玄冥女帝的心事
展開密函的瞬間,楊莉莉的瞳孔猛地收縮。泛黃的宣紙上,赫然畫著玄冥軍事佈防圖,標註著兵力部署與糧草囤積處,落款處
“楊沁”
二字力透紙背。她踉蹌著扶住桌案,喉間泛起腥甜
——
這些機密,她隻在三日前的禦書房議事時提及,當時在場的,除了幾位心腹大臣,便隻有以旁聽之名留在角落的楊沁。
“來人!”
楊莉莉的怒吼震得殿內燭火搖曳,“封鎖宮門,將公主殿下即刻帶來!”
她抓起案上的玉璽,重重砸向地麵,青玉碎裂聲混著珠簾晃動,驚起梁上棲息的寒鴉。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十二年前那個雪夜,她在亂葬崗撿到渾身凍僵的小女娃,孩子發紫的唇瓣翕動著喊她
“母親”,那一刻,她發誓要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到這孩子麵前。
半個時辰後,楊沁被侍衛押解而來。少女身著金線繡牡丹的華服,鬢邊步搖隨著掙紮叮噹作響:“母後!您這是做什麼?”
她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密函,臉色瞬間煞白。
“做什麼?”
楊莉莉緩緩起身,玄色鳳袍拖過青磚,在她身後鋪成一片洶湧的暗潮,“你勾結天狼山莊的密探,出賣玄冥軍情,當本宮是瞎子?”
她猛地扯住楊沁的手腕,鎏金護甲在少女細嫩的皮膚上劃出三道血痕。
“我冇有!”
楊沁尖叫著掙脫,髮簪掉落,如雲青絲散落肩頭,“明明是您!這些年您獨斷專行,玄冥百姓苦不堪言!我不過是想”
“住口!”
楊莉莉揚手便是一記耳光,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大殿迴盪。楊沁捂著臉後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恨意。這是楊莉莉第一次動手打她,記憶中,哪怕幼時楊沁摔碎價值連城的玉盞,她也隻是笑著摸摸孩子的頭,說
“碎碎平安”。
“你可知,為了讓你坐穩儲君之位,本宮殺了多少人?”
楊莉莉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她想起五年前那場慘烈的宮變,為了剷除覬覦皇位的親王,她親手將堂弟賜死在獄中,連帶著誅滅三族。而彼時躲在她身後的楊沁,正用那雙清澈的眸子望著她,軟糯道:“母後好厲害。”
“可您從未問過我想要什麼!”
楊沁突然大笑起來,淚水混著胭脂順著臉頰滑落,“您將我困在這金絲籠裡,給我穿最華美的衣裳,吃最珍饈的美食,卻從不肯聽我說一句話!我想學治國之道,您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想帶兵打仗,您說‘女兒家舞刀弄槍成何體統’!如今我不過是”
“夠了!”
楊莉莉抓起案上的斷簪,抵住楊沁咽喉,“你以為天狼山莊會真心幫你?他們不過是想借你的手顛覆玄冥!”
簪尖刺破皮膚,血珠順著白玉緩緩滴落,她突然想起楊沁八歲那年,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學寫
“女帝”
二字。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陛下!天狼山莊的密探突襲西城門,說是
說是奉公主之命!”
楊莉莉握簪的手劇烈顫抖,楊沁趁機掙脫束縛,轉身欲跑。
“攔住她!”
楊莉莉的聲音幾近崩潰。侍衛們蜂擁而上,卻見楊沁突然拔出腰間短刃,抵在自己心口:“母後,您非要逼死我嗎?”
少女眼中的倔強與十二年前那個在雪地裡哭喊的幼童漸漸重合,楊莉莉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頭痛欲裂
——
當年太醫說她此生再難有孕,她將滿腔母愛都傾注在這個撿來的孩子身上,卻親手養出了噬主的毒蛇。
“放她走。”
楊莉莉突然鬆開手,斷簪墜地發出清響,“傳令下去,關閉城門,啟動‘玄冥大陣’。”
她轉身走向龍椅,玄袍下襬掃過楊沁掉落的髮簪,將那抹金紅碾得粉碎。楊沁望著母親挺直卻單薄的背影,握著短刃的手微微發顫,最終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三日後,天狼山莊的軍隊在玄冥大陣前折損過半。楊莉莉站在城樓上,看著遠處燃燒的營帳,忽然想起楊沁十歲生辰那日,她們曾一同在這城牆上放過孔明燈。當時楊沁指著漫天星火說:“母後,等我長大了,也要像您一樣,做最厲害的女帝。”
“陛下,抓到幾個天狼山莊的俘虜,說有重要情報。”
暗衛的稟報打斷了她的回憶。楊莉莉走下城樓,在審訊室見到了渾身是血的密探。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正是楊沁的筆跡:“母後,對不起。但我彆無選擇”
信中字字泣血,原來楊沁早已發現玄冥朝堂**,百姓民不聊生,而楊莉莉卻沉迷於權力,聽不進半句逆耳忠言。她勾結天狼山莊,本想兵不血刃逼楊莉莉退位,推行新政,卻不想事情敗露。
“她在哪?”
楊莉莉捏著信紙的手在發抖。
“公主殿下
為了掩護我們撤離,被燕烈將軍的軍隊包圍了。”
密探咳出一口血,“她說,若有來生”
楊莉莉跌坐在地,信紙飄落。記憶中那個總愛粘著她撒嬌的小女孩,那個在她生病時徹夜守在榻前的孩子,此刻正身陷重圍。她突然想起楊沁曾問她:“母後,權力和親人,您選哪個?”
那時她笑著颳了刮孩子的鼻子:“傻丫頭,當然是都要。”
“備馬!”
楊莉莉猛地起身,“召集所有親衛,隨本宮出城!”
她要去救她的女兒,哪怕這意味著與整個天狼山莊為敵,哪怕她要親手撕碎自己苦心經營的權力美夢。因為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終究隻是個想護孩子周全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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