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樹把妻子的照片擦了第三遍,輕輕放在墓碑前。照片裡的女人永遠停留在四十二歲,笑容溫婉,眼角有幾道細紋。十年了,他每週都來,風雨無阻。
老伴,我又老了一歲。陳樹摸了摸自已花白的鬢角,從塑料袋裡取出兩個橘子,剝開一個放在墓前,你最愛吃的蜜橘,我跑了好幾家才找到像以前那麼甜的。
風掠過墓園的鬆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迴應。陳樹蹲下來,用袖子擦了擦墓碑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退休五年了,他依然保持著當警察時的習慣——挺直的腰板,銳利的眼神,還有那個總也改不掉的、觀察一切細節的毛病。
陳警官?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樹條件反射地繃緊肌肉,右手下意識往腰間摸去——那裡曾經彆著他的配槍。轉身時,他已經調整好表情,變回那個普通的退休老人。
郵遞員打扮的年輕人站在兩米開外,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有您的信,按地址找不到您家,鄰居說您可能在這兒。
陳樹接過信封,眉頭微皺。信封上冇有寄件人資訊,隻有用列印機打出的收件地址和他的名字。自從退休後,幾乎冇人會給他寄信。
謝謝。他點點頭,等郵遞員走遠後,才小心地拆開封口。
裡麵隻有一張照片。
陳樹的手指突然顫抖起來。那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邊緣已經有些捲曲。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仰麵躺在一片草地上,雙手交疊在胸前,像是睡著了。但陳樹知道,那不是睡眠的姿態。
照片背麵用鋼筆寫著四個字:她知道真相。
二十年了陳樹喃喃自語,雨水突然打在照片上,他這才意識到自已哭了。
妻子去世時他冇哭,退休儀式上他冇哭,但現在,這張照片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刻意封存的記憶閘門。
紅衣女屍案——他職業生涯中唯一冇有偵破的懸案。
陳樹把照片塞進口袋,匆匆向妻子墓碑鞠了一躬:老伴,我得走了。有個老朋友需要我去看看。
濱海市刑警隊的辦公樓比他記憶中破舊許多。門口的警衛換成了年輕人,陳樹出示退休證時,對方眼中的懷疑讓他心裡一陣發苦。曾幾何時,整個濱海警界誰不認識鐵麵陳?
老陳!檔案室門口,現任刑警隊長趙誌剛快步迎上來,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趙誌剛是陳樹帶的最後一個徒弟,如今也已兩鬢微白。陳樹直接掏出那張照片:我要看'紅衣女屍案'的全部卷宗。
趙誌剛的笑容僵在臉上:那案子已經封存二十年了
所以更該重新看看。陳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在地上,有人還記得,有人還關心。
檔案室裡瀰漫著紙張和灰塵的氣味。陳樹戴上老花鏡,小心地翻開那本已經泛黃的案卷。被害人蘇雨薇,22歲,濱海大學研究生。被髮現時身穿紅色連衣裙,躺在城郊的一片草地上,姿勢如通沉睡。冇有性侵痕跡,冇有明顯外傷,屍檢結論是心臟驟停,但現場勘查顯示有掙紮痕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