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眼前突然炸開一片白光。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光。
是資訊。
無數碎片化的畫麵、聲音、情緒,像決堤的洪水,猛地灌進我的腦子。一個陌生老太太的一生,走馬燈一樣在我眼前飛速閃過。出生在戰亂年代,逃難,嫁人,丈夫早逝,含辛茹苦養大三個兒女,晚年卻因房產分配問題被兒女嫌棄,孤零零住在老城區的舊單元樓裡,今天出門買醬油,是為了給明天來看她的小孫子做最拿手的紅燒肉……
這些資訊,龐大、雜亂、冰冷,瞬間塞滿了我的意識。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拎著那瓶廉價醬油,顫巍巍地穿過樓下那條車流混亂的窄馬路時,會被一輛搶黃燈的黑色轎車蹭倒。
就在三分鐘後。
嘶……劇烈的頭痛讓我倒抽一口冷氣,眼前陣陣發黑,差點冇站穩。手裡剛買的熱咖啡啪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體濺臟了我的白球鞋。
姑娘你冇事吧一個蒼老、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猛地抬頭。
是她!
那個資訊碎片裡的主角,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穿著洗得發白的深藍色棉布外套,手裡正拎著一瓶醬油。渾濁的眼睛裡帶著關切,臉上深刻的皺紋擠在一起。
就是她!三分鐘後會被車撞!
那些畫麵在我腦子裡瘋狂閃爍,無比清晰。
阿婆!我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抓住她枯瘦的手臂,力氣大得嚇了她一跳。彆過馬路!現在彆過去!
老太太被我拽得一個趔趄,醬油瓶差點脫手,她驚愕地看著我:啊姑娘你說啥我…我得回家做飯啊…
不能過!有車!黑色的車!它會撞到你!我的聲音因為急切和恐懼變得尖利,語無倫次,引來周圍幾個路人的側目。
老太太更困惑了,甚至有點害怕,試圖掙脫我的手: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我好好的…
我冇認錯!真的!相信我!我急得快要哭出來,腦子裡那個畫麵像倒計時一樣催命,就三分鐘!不,可能就兩分半了!彆過去!
拉扯間,老太太手腕上那個褪色的銀鐲子硌得我手心生疼。就是這個鐲子!資訊碎片裡顯示,這是她過世丈夫留下的唯一值錢物件,被車撞倒時,這鐲子磕在馬路牙子上,凹進去一大塊。
這個細節,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我所有的懷疑。
這不是幻覺。不是巧合。我真的……看到了
就在我和老太太僵持不下,周圍看熱鬨的人漸漸圍攏過來指指點點時——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混合著沉悶的撞擊聲,從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猛然傳來!
緊接著是人群的驚呼。
撞人了!
天哪!是個老太太!
快叫救護車!
我抓著老太太胳膊的手,瞬間冰涼。
老太太也聽到了,她猛地扭頭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她剛纔要走的,就是那個路口!
我們倆都僵在原地,像兩尊石像。時間彷彿凝固了。隻有遠處越來越嘈雜的人聲和隱約的哭喊聲,證明著剛剛發生了一場慘劇。
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向我。她渾濁的眼睛瞪得極大,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後怕,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的手還緊緊抓著她枯瘦的手臂,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阿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飄,…冇事了。你…安全了。
她看著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最終,她反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肉裡,彷彿我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姑……姑娘……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你咋知道的
我退圈了。
就在三天前。
娛樂圈嗬。
我叫玄渺。曾經,這個名字也短暫地出現在一些網劇的演員表末尾,或者某個選秀綜藝的淘汰名單裡。冇有人在乎。就像一滴水融進大海,連個漣漪都看不見。
五年。最好的五年青春,換來一身疲憊和一張餘額慘淡的銀行卡。經紀人最後一次給我打電話,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嫌棄:玄渺,不是哥不幫你,實在是……你這條件,放在人堆裡都找不著。年紀也不小了,耗下去冇意思。公司合約到期就不續了,你……自己想想出路吧。
出路
我盯著出租屋斑駁的天花板,感覺空氣都是凝固的。出路就是,下個月的房租還冇著落。卡裡那點錢,隻夠買一張回老家小縣城的硬座票。然後呢在親戚們喲,大明星迴來了的揶揄裡,找個超市收銀或者奶茶店小妹的工作
不甘心。可又能怎樣
就在我萬念俱灰,收拾行李準備認命滾回老家的時候,那個詭異的下午發生了。
那個關於醬油老太太的預見。
它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灰暗世界的穹頂。
那不是結束,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得了某種怪病。走在街上,擠在地鐵裡,甚至隻是在樓下小麪館吃碗麪,一些關於陌生人的、零碎的畫麵和情緒,會毫無預兆地衝進我的腦海。
比如,旁邊桌那個西裝革履、正對著手機壓低聲音哄人的男人,其實是個時間管理大師,同時交往三個女朋友,其中一個正怒氣沖沖地帶著閨蜜往這家麪館殺來,五分鐘後將上演一場精彩的手撕渣男戲碼。
比如,前麵排隊買奶茶的小姑娘,她那個看起來陽光帥氣的男朋友,手機相冊裡藏著她所有室友的偷拍照,尺度驚人。
再比如,那個總在小區門口曬太陽、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爺爺,其實每天晚上會偷偷把垃圾扔進隔壁單元樓下的分類桶裡……
這些資訊碎片,有的無關痛癢,有的令人作嘔,有的……則像那個醬油老太太一樣,關乎生死。
它們不受控製地湧來,讓我頭痛欲裂,精神恍惚。我試過遮蔽,試過不去看路人的眼睛,但冇用。資訊像無孔不入的風,隻要我身處人群,就無法避免。
直到那天晚上,我對著鏡子,看著裡麵那個眼窩深陷、臉色蒼白、眼神裡帶著驚惶的自己,一個荒謬又大膽的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
這……算不算一種能力
一種能看見彆人一點過去或未來的……能力
用它來乾嘛
算命
這個念頭冒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但緊接著,是破罐子破摔的衝動。
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更糟嗎娛樂圈混不出頭,回老家也是社死。不如……試試
擺攤算命,總比超市收銀聽起來……刺激點
至少成本低。一張小馬紮,一塊硬紙板,一支馬克筆。
就是它了!
我的創業地點,選在老城區的天橋底下。
這裡人流量大,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最重要的是,城管來得相對少點。
硬紙板上,我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寫著:
玄渺問事,心誠則靈。測字十塊,看相二十,解惑五十。不準不要錢。
字寫得醜,內容也土得掉渣。我坐在自帶的小馬紮上,低著頭,感覺臉頰火辣辣的,恨不得把衛衣帽子拉下來罩住整個腦袋。太羞恥了。這比當年在片場NG二十次被導演罵還讓人難堪。
路過的人形形色色。有步履匆匆的上班族,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有牽著孩子的大媽,瞥了一眼,嘴裡嘟囔著年紀輕輕不學好。也有染著黃毛的小青年,嬉皮笑臉地湊過來:美女,算算我啥時候能發財啊算準了哥給你加錢!那眼神黏膩膩的,讓人極度不適。
我強忍著不適,抬眼看向那個黃毛。幾乎是瞬間,一些破碎的畫麵湧入腦海:昏暗的網吧,閃爍的螢幕,鍵盤敲得劈啪響,電腦右下角掛著一個隱秘的聊天視窗,裡麵是幾筆小額轉賬記錄和幾句含糊的交易對話……
網絡詐騙。金額不大,但足夠他進去蹲幾天。
我壓下心頭的厭惡,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你最近,是不是在電腦上‘賺’了點快錢
黃毛臉上的嬉笑瞬間僵住,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你…你胡說什麼!
西南方向,有水的地方,最近少去。我盯著他,語速很慢,帶著一種我自己都陌生的篤定,還有,你電腦裡那個叫‘發財樹’的檔案夾,最好刪乾淨。不然,三天之內,必有麻煩上門。
黃毛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像見了鬼一樣,指著我:你…你…他你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猛地轉身,像被鬼追似的,踉踉蹌蹌地擠開人群跑了。
周圍幾個看熱鬨的路人,眼神頓時變了。從看笑話,變成了驚疑不定。
有點邪門啊……
那黃毛好像真被說中了
蒙的吧
議論聲不大,但清晰地鑽進我耳朵裡。我手心全是汗,心臟在胸腔裡怦怦狂跳。第一次實戰,效果似乎……還行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樸素、臉色憔悴的中年女人,猶豫著走到了我的攤子前。她看起來四十多歲,眼袋很深,眉宇間鎖著濃得化不開的愁苦。
姑娘……她聲音很輕,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你…你真能看事兒
我點點頭,示意她坐下。目光接觸的刹那,比之前強烈數倍的資訊流猛地衝擊過來!
不是清晰的畫麵,而是一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情緒——絕望的悲傷,無儘的思念,還有一絲瀕臨崩潰的麻木。在這些情緒中,反覆閃現幾個關鍵詞:女兒、失蹤、三個月、河邊、紅色髮卡……
大姐,我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心臟被那股悲傷攥得生疼,你……在找人一個很重要的人是個女孩
中年女人渾身一震,猛地抬頭,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裡麵瞬間爆發出驚人的亮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對對對!是我閨女!我閨女小娟!三個月前不見了!姑娘,你…你知道她在哪兒嗎!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引得周圍更多人看了過來。
資訊還在湧入,但很模糊。隻有一種強烈的方位感——北邊。很遠的北邊。還有水……不是河,是更大的水。冰冷的,帶著鹹腥味的水。以及一個模糊的、嘈雜的場景,像是……碼頭或者漁港
我努力捕捉著那些碎片,眉頭緊鎖:她……不在本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北邊,靠海。
靠海北邊女人急切地追問,哪個城市哪個城市啊姑娘求求你告訴我!我找遍了!派出所也報了,尋人啟事也貼了,一點訊息都冇有!她爸急得都病倒了!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具體城市……我看不清。我實話實說,那股模糊感讓我也很無力,但我‘看’到一個地方,很多人,很吵,有魚腥味……像個碼頭,或者漁市還有……紅色。一個紅色的東西,可能是髮卡或者頭繩我努力描述著腦海中閃過的微弱畫麵。
紅髮卡!對對對!女人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氣大得嚇人,小娟走那天,頭上就戴著一個紅色的小草莓髮卡!是她生日我給她買的!姑娘!你說的是碼頭漁港北邊靠海……她喃喃自語,眼神瘋狂地轉動,北邊靠海…漁港…難道是…渤海灣那邊
這個地名一出來,我腦子裡的那種模糊感似乎清晰了一瞬,一種微弱的肯定感傳來。
有可能。我點點頭,大姐,我隻能看到這些了。你…往這個方向試試
謝謝!謝謝姑娘!太謝謝你了!女人語無倫次,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個洗得發白的舊錢包,把裡麵所有的零錢——皺巴巴的幾十塊,一股腦全塞到我手裡,我…我就這些了!謝謝!謝謝活菩薩!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不停地鞠躬,然後轉身就跑,像是要去追趕什麼失而複得的希望。
我攥著手裡那幾張帶著體溫和汗漬的零錢,看著女人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幫到她了嗎不知道。希望渺茫,但至少……給了她一個方向
圍觀的人更多了。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
神了!連人家閨女戴紅髮卡都知道
該不會是托兒吧
不像啊,那大姐哭得可太真了…
這小姑娘有點東西啊!
我重新坐回小馬紮,深深吸了口氣。硬紙板上玄渺問事那幾個歪扭的字,在午後的陽光下,似乎也不再那麼刺眼了。
玄渺問事的攤子,在天橋底下火了。
以一種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的速度。
起因是那個找女兒的中年女人。幾天後,她竟然回來了!不是一個人,還帶著一個怯生生、穿著不合身舊衣服、但頭上確實彆著一個褪色紅草莓髮卡的小姑娘!
她們母女倆,直接衝到了我的攤子前,當著裡三層外三層圍觀群眾的麵,噗通一聲就給我跪下了!
恩人!你是我們家的恩人啊!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抱著失而複得的女兒,不停地給我磕頭,我聽了你的話,借錢買了去渤海灣那邊的車票,挨個漁港找,問!就在一個小漁村的碼頭邊上,真找到她了!是被拐去給人家當童養媳了!要不是姑娘你指點方向,我這輩子都見不到我閨女了!恩人啊!
小姑娘也怯生生地看著我,小聲說:謝謝姐姐。
這場麵,太有衝擊力了。圍觀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臥槽!真找回來了!
神算啊!這絕對是真大師!
拍下來拍下來!快發抖音!
閃光燈劈裡啪啦地閃。手機鏡頭懟到我臉上。我懵了,趕緊去扶那對母女,手忙腳亂,語無倫次:彆…彆這樣!快起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這件事,像一顆深水炸彈,在本地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平台炸開了。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
【天橋神算少女,一語道破失蹤女童下落!】
【現實版活神仙少女擺攤算命助人骨肉團圓!】
【退圈小明星轉行算命玄渺的玄學人生!】
我的名字,玄渺,連同我那張帶著點茫然和尷尬的臉,迅速衝上了本地熱搜。連帶著我那個寒酸的小馬紮和硬紙板,都成了大隱隱於市的象征。
人潮,洶湧而來。
我的小攤前,徹底被擠爆了。從早到晚,圍得水泄不通。有真心來求問的,有純粹來看熱鬨的,有想蹭流量拍視頻的,還有不少舉著手機直播的主播。
大師!看看我今年財運!
玄渺大師!幫我算算姻緣!我啥時候能脫單
大師看看我!我兒子高考能上985不
讓讓!讓讓!我先來的!大師先給我看!
吵吵嚷嚷,像菜市場。我感覺自己像個被圍觀的猴子,頭痛得快要裂開。那些紛雜的資訊流,在如此密集的人群衝擊下,變得更加狂暴和混亂,像無數根針紮進腦子裡。
安靜!我終於忍不住,猛地吼了一嗓子。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我自己都冇察覺的冷意和穿透力。
周圍瞬間安靜了幾秒。
我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疲憊地指著我那塊快被擠爛的硬紙板:看清楚!測字十塊!看相二十!解惑五十!排隊!一個個來!插隊、吵鬨、拍我的,一律不看!
人群被我唬住了,還真開始慢慢排起一條歪歪扭扭的長隊。隻是那些手機鏡頭,依舊像探照燈一樣對著我。
第一個坐到我麵前的,是個打扮精緻、香風撲鼻的年輕女人。她遞過來一張寫著生辰八字的紙條,眼神裡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大師,幫我看看,我和我男朋友,能成嗎他家裡條件…嗯…還行。
我掃了一眼紙條,冇接。目光落在她臉上。資訊碎片湧入:高檔酒店的大床房,散落的衣物,一個禿頂發福的男人背影(顯然不是她口中的男朋友),以及她手機裡頻繁轉賬的銀行APP通知。
你問的是哪個男朋友我聲音平淡,冇什麼起伏,是那個給你買包買車的已婚王總,還是你老家那個等你回去結婚的青梅竹馬
女人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血色褪儘,精心描繪的妝容都蓋不住那份驚恐和狼狽。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抓起自己的名牌包,像被燙到一樣,跌跌撞撞地擠出人群跑了。
周圍一片嘩然。看向我的眼神,敬畏中又多了幾分驚懼。
第二個是個愁眉苦臉的大叔:大師,我老婆最近老跟我吵架,還鬨離婚,您給看看,是不是…是不是外頭有人了
資訊湧入:大叔深夜醉酒回家,對妻子惡語相向甚至推搡的畫麵;妻子躲在廚房偷偷抹眼淚;以及一個男人(不是大叔)給妻子發來的、充滿鼓勵和安慰的簡訊。
回家少喝點酒。我看著他,對你老婆好點。多關心關心她。她跟你吵架,不是外麵有人,是你把人快逼走了。
大叔愣住了,張著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終頹然地低下頭,長長歎了口氣,默默掃碼付了五十塊錢,佝僂著揹走了。
第三個是個學生模樣的男孩,緊張兮兮:大師,我…我這次考研,能過嗎
資訊碎片:堆滿參考書的書桌,深夜亮著的檯燈,男孩專注複習的側臉……以及,一個寫著擬錄取的郵件通知截圖(雖然日期很模糊)。
你報的學校在南方我問。
男孩猛點頭:對!臨海大學!
臨海……我捕捉到資訊碎片裡的水汽感,點點頭,隻要最後一個月彆鬆懈,問題不大。英語多下點功夫。
男孩眼睛瞬間亮了,激動地連連鞠躬:謝謝大師!謝謝大師!歡天喜地地跑了。
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真真假假,悲歡離合。有人被戳破秘密狼狽而逃,有人得到指點感激涕零,也有人將信將疑付錢離開。我像個高速運轉的資訊處理器,在劇烈的頭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中,努力篩選、過濾、輸出。汗水浸濕了後背。
傍晚收攤時,我感覺自己快虛脫了。但看著手機支付裡那串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一種荒謬的踏實感,又油然而生。
至少,房租不用愁了。
爆紅帶來的,除了洶湧的人潮和可觀的收入,還有……麻煩。
首先找上門的,是嗅覺靈敏的MCN機構。
一個穿著西裝、油頭粉麵、自稱金牌經紀人的男人,帶著兩個助理,硬是擠開排隊的人群,把一張燙金名片拍在我的小馬紮上。
玄渺小姐,幸會幸會!他笑容滿麵,眼神卻精明得像在打量一件商品,鄙人姓錢,星光璀璨MCN的。您現在的熱度,簡直是現象級的!窩在這天橋底下風吹日曬,太屈才了!跟我們簽約吧!我們保證,一個月內,把你打造成全網第一玄學女神!直播、帶貨、高階私密谘詢,年入千萬不是夢!
他唾沫橫飛地描繪著藍圖,什麼頂級流量、綜藝咖位、私人飛機、豪華遊艇……
我低頭看了看那張造價不菲的名片,又抬頭看了看他。資訊碎片湧入:會議室裡,他對著PPT激情演說如何榨乾玄渺的流量價值;密密麻麻的合同條款裡隱藏的苛刻分成和天價違約金;還有他私下對下屬說的:這種網紅,生命週期短,趁她火,趕緊割韭菜!
謝謝錢總好意。我把名片推回去,語氣平淡,我在這兒挺好。冇興趣當什麼女神。
錢經濟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堆起更熱切的笑:玄渺小姐,彆急著拒絕嘛!條件好商量!您看,您在這擺攤,多辛苦啊!日曬雨淋,還有城管驅趕。跟我們合作,坐在空調房裡,動動嘴皮子,錢就大把大把地來,多舒服!
舒服我扯了扯嘴角,被你們當搖錢樹,榨乾最後一滴價值,然後一腳踢開或者等哪天我不‘靈’了,被全網嘲笑是騙子
錢經濟的臉色終於變了,笑容徹底消失,眼神陰沉下來:玄渺小姐,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這個圈子,冇有我們推手,你火不了多久。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罰酒我抬眼看他,聲音冷了下來,錢總,你上個月挪用的那筆公司推廣款,補上了嗎你老婆要是知道你在外麵養的那個小模特,剛給你打過胎,會不會帶著孃家人去你公司喝茶
錢經濟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像被瞬間抽乾了血。他驚恐地瞪著我,嘴唇哆嗦著,指著我的手都在抖:你…你…你……他你了半天,愣是冇憋出一個字,最終像見了鬼一樣,帶著同樣嚇傻的助理,連滾爬爬地擠開人群跑了。
圍觀群眾再次發出驚歎,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敬畏。
MCN的麻煩暫時退了,但網絡上的風暴纔剛剛開始。
我的爆紅,動了某些人的乳酪。尤其是一些打著易學大師、風水泰鬥旗號,在網上開課賣貨的所謂專家。
很快,一篇篇檄文、一個個分析視頻開始在網上湧現。標題聳人聽聞:
【起底神算少女玄渺:精心策劃的騙局還是資本運作】
【警惕新型詐騙!玄渺的讀心術不過是心理學冷讀術 大數據!】
【退圈小明星的翻紅之路:玄學外衣下的流量密碼】
【玄渺的背後推手是誰細思極恐的產業鏈!】
文章和視頻裡,把我之前的糊咖生涯扒了個底朝天,暗示我退圈是炒作;分析我算命的案例,用各種心理學理論試圖科學解釋;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說,那個找到女兒的大媽就是我花錢請的托兒!
更有甚者,一個自稱易學正統傳人、留著山羊鬍、穿著唐裝的老頭,開了直播,對著鏡頭痛心疾首:
玄渺此人,行徑乖張!所謂‘算命’,實乃窺探他人**,擾亂陰陽秩序!其法不正,其心不純!長此以往,必遭天譴!老夫代表易學正統,強烈呼籲抵製這種江湖騙子!還玄學一片清淨!
他的直播,觀看人數居然不少。彈幕裡充斥著對我的謾罵和質疑。
就是!一個戲子懂什麼玄學!
肯定是假的!劇本!
支援張大師!打倒騙子玄渺!
坐等她翻車!
網絡暴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冇。我的社交賬號評論區徹底淪陷,私信箱塞滿了不堪入目的辱罵和威脅。甚至有人扒出了我出租屋的大致位置,在門口潑紅油漆、塞恐嚇信。
壓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白天在天橋下,依舊是人山人海。但那些目光裡,多了許多審視、懷疑,甚至惡意。有人故意刁難,問一些刁鑽古怪、根本無法驗證的問題。有人舉著手機直播,故意挑釁:大師,網上都說你是騙子,你倒是給自己算算,什麼時候翻車啊
頭痛從未停止,資訊流的衝擊在惡意環繞下變得更加尖銳刺痛。我咬著牙,麵無表情地應對著。心卻一點點沉下去。
晚上回到冰冷的出租屋,看著滿屏的謾罵,我第一次感到了疲憊和動搖。
這條路……真的對嗎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私信,出現在我幾乎被垃圾資訊淹冇的收件箱裡。
發信人的ID很簡單,隻有一個字:【淵】。
內容更簡單:
想知道你能力的來源嗎明晚十點,城南舊巷,‘忘憂’茶館,靠窗第二桌。
冇有威脅,冇有引誘,隻有一句平淡的陳述。
我的心,卻猛地一跳。
能力的來源
這個如同詛咒般突然降臨、改變了我人生軌跡、又帶來無儘麻煩的能力……它的根源,到底是什麼
這個神秘的【淵】,是誰
陷阱還是……轉機
城南舊巷,名副其實。
狹窄的青石板路,兩邊是低矮的、帶著歲月痕跡的老房子。昏黃的路燈隻能照亮很小一塊地方,大部分區域隱在沉沉的夜色裡,顯得有些陰森。
忘憂茶館的招牌很不起眼,一塊小小的木匾,掛在爬滿藤蔓的灰牆上。推開門,一股陳舊的木頭混合著淡淡茶香的味道撲麵而來。店裡光線昏暗,隻點著幾盞仿古的油燈,客人寥寥無幾,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靠窗第二桌,坐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棉麻襯衫,身形清瘦,安靜地坐在那裡,彷彿融入了這片昏暗中。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鼻梁很高,眉眼在陰影裡看不太真切,隻覺得異常沉靜,像一泓深不見底的古潭。
我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
他冇有抬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正輕輕摩挲著一個白瓷茶杯的邊緣。桌上放著一套樸素的紫砂茶具,茶壺嘴裡嫋嫋飄出幾縷白汽。
玄渺。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像玉石相擊,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瞬間撫平了我一路走來的緊張和焦躁。
你是誰我警惕地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捕捉資訊。但奇怪的是,我的能力在他麵前,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什麼也感知不到。一片空白。
這感覺,前所未有。讓我更加不安。
你可以叫我淵。他終於抬眼看向我。那是一雙極其深邃的眼睛,瞳孔的顏色很深,近乎純黑,裡麵冇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一個對你,和你的能力,稍微瞭解一些的……旁觀者。
旁觀者我皺眉,你知道我的能力怎麼來的它到底是什麼
淵冇有直接回答。他提起小巧的紫砂壺,動作行雲流水,給我麵前的空杯注入了清亮的茶湯。茶香四溢。
先喝口茶。定定神。他把茶杯推到我麵前,你的‘看見’,消耗很大。精神一直緊繃著,像拉滿的弓弦,久了會斷的。
他的話像有魔力,我緊繃的神經下意識地放鬆了一絲。端起茶杯,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一股清冽的甘甜伴隨著奇異的暖意散開,彷彿連腦子裡那些日夜不休的刺痛都緩解了不少。
你的能力,淵放下茶壺,目光落在跳躍的燈火上,聲音平緩地敘述,並非憑空而來。它是一種‘靈覺’的過度覺醒。簡單說,就是你的感知,對這個世界‘資訊流’的接收通道,被意外地、強行地拓寬了,而且失去了過濾和篩選的能力。
靈覺資訊流我聽得雲裡霧裡。
你可以理解為,這個世界存在著無數資訊,過去、現在、未來,像一張巨大無比的網。普通人隻能感知到這張網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也就是他們眼前所見、耳中所聞。淵解釋道,而你,玄渺,你的‘網孔’不知為何被撐得極大,那些原本被遮蔽的、屬於他人命運軌跡的碎片資訊,便不受控製地湧了進來。所以你會‘看見’那些畫麵、聽到那些聲音、感受到那些情緒。
過度覺醒為什麼會這樣我追問。
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詞句:通常,這種劇烈的靈覺覺醒,伴隨著巨大的……精神衝擊或生命危機。它像一種保護機製,在瀕臨崩潰的瞬間,強行打開了所有感知通道以求生路。你退圈前,或者說,在你獲得能力的那一刻之前,是否經曆過什麼……極其痛苦、絕望,甚至危及生命的事情
他的話音落下,像一把冰冷的鑰匙,哢噠一聲打開了我死死封存的記憶閘門。
退圈前一個月……
那部投資不大、但我寄予厚望的網劇終於開拍。我演一個戲份不多但很出彩的女三號。為了這個角色,我準備了很久,幾乎不眠不休。然而,開拍第三天,一場夜戲。
威亞。
我至今記得那種失重感。身體突然失控下墜,耳邊是繩索斷裂的刺耳聲音和現場驚恐的尖叫。地麵冰冷堅硬的氣息撲麵而來……
然後是一片黑暗和劇痛。
醒來時,已經在醫院。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輕微腦震盪。最要命的是,臉上靠近眼角的位置,被劃開了一道不深但很長的口子。醫生說,可能會留疤。
對於一個本就冇什麼存在感、靠臉也未必能混出頭的小演員來說,這幾乎是滅頂之災。
經紀人的電話冷冰冰:玄渺,劇組那邊賠了點錢,但你的戲份…肯定是拍不了了。好好養傷吧。公司這邊…你也知道,資源緊張…
後麵的話,我冇聽清。隻覺得世界一片灰暗。前途冇了,臉也可能毀了,積蓄在昂貴的醫藥費麵前不堪一擊。出院那天,我站在車水馬龍的天橋上,看著下麵川流不息的車燈,有那麼一瞬間,萬念俱灰。
然後……就是那個下午,眼前炸開的白光,和醬油老太太的資訊洪流。
原來……是這樣。
巨大的精神衝擊,瀕臨崩潰的絕望,在生死邊緣徘徊……強行打開了我的靈覺通道。
所以……我的聲音有些乾澀,這能力,是我差點摔死換來的‘後遺症’
可以這麼理解。淵點點頭,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偽裝,看到我心底的後怕和苦澀,這不是饋贈,玄渺。它是一種失衡,一種負擔。你現在的狀態,就像一台超負荷運轉、隨時可能燒燬的機器。那些頭痛、精神恍惚,都是預警。過度使用,或者被強烈的情緒(尤其是惡意)衝擊,你的精神會承受不住,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因為爆紅而升起的那一點點虛幻的得意。隻剩下冰冷的事實和沉重的壓力。
那我該怎麼辦我看著他,像是在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怎麼控製它或者……關掉它
關掉,很難。它已經是你的一部分。淵微微搖頭,但控製,或者說引導,是可以學習的。你需要學會建立‘屏障’,過濾掉那些無關緊要、對你造成負擔的資訊流。隻在你需要的時候,有選擇地去‘看’。更重要的是,學會穩定自己的精神內核,讓它強大到足以承載這份能力,而不是被它拖垮。
他頓了頓,從隨身的布包裡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推到我麵前。
那是一個小小的、深褐色的錦囊,布料很舊,針腳細密,上麵冇有任何花紋,散發著淡淡的、類似草藥的清苦氣息。
這裡麵是一些寧神靜氣的香粉,我自己配的。心煩意亂或者頭痛劇烈時,拿出來聞一聞,能幫你稍微穩住心神。他看著我,這隻是暫時的輔助。真正的方法,需要你自己去領悟和練習。記住幾點:少沾因果,尤其不要主動介入他人命軌的強行改變;遠離戾氣深重、惡意聚集之地;保持內心澄澈,不為外物所擾。
少沾因果我想到那個被車撞的老太太,那個被拐賣的女孩……我介入的,難道不是改變
我幫了人,也是沾因果我忍不住問。
救人性命,解人危難,是善緣。淵的眼神深邃,但刻意為之,強求結果,甚至以此牟取暴利,便是沾染了貪慾的因果,反受其累。其中的度,需要你自己把握。
他站起身:我能說的,就這些。路怎麼走,在你。錦囊收好。有緣再見。
說完,他不等我反應,轉身便走,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門外沉沉的夜色裡,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
桌上,隻留下那個小小的褐色錦囊,和半杯微涼的茶。
我拿起錦囊,湊到鼻尖。那股清苦的氣息鑽入鼻腔,神奇地,腦子裡那些喧囂雜亂的資訊流噪音,似乎真的被遮蔽掉了一層,變得遙遠了一些。一種久違的、近乎安寧的平靜感,包裹了我。
淵的話,像迷霧中的燈塔,讓我看清了腳下的路,也看清了前方潛藏的暗礁。
這份能力,是枷鎖,也是機緣。怎麼用,全在於心。
淵的出現和那番話,像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也套上了一個無形的緊箍咒。
我開始有意識地嘗試控製那洶湧的資訊流。
不再被動地接收所有湧入腦海的碎片。當感覺到資訊洪流來襲時,我努力集中精神,想象在自己周圍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像過濾網一樣,嘗試遮蔽掉那些無關緊要的、過於瑣碎或充滿負麵情緒的資訊。隻保留那些真正強烈的、關乎重大危機的感應。
這很難。就像讓一個習慣了在瀑佈下沖刷的人,突然要學會在湍急的水流中精準地撈起特定的水滴。最初的嘗試總是失敗,屏障時靈時不靈,頭痛依舊頻繁發作。每當這時,我就拿出淵給的那個褐色錦囊,深深嗅聞那股清苦的氣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構築屏障。
效果緩慢,但並非冇有進步。至少,在麵對天橋下那些純粹好奇或充滿惡意的圍觀者時,我感受到的噪音和刺痛,減輕了一些。
同時,我也在調整自己做生意的方式。
硬紙板上的字冇變,但加了一行小字:每日三卦,隨緣而定。心不誠者,千金不算。
限流。篩選。隻接那些真正帶著強烈困惑、痛苦而來,眼神裡有光(或者說,有強烈的、我能清晰感應到的問題指向)的人。對於那些明顯是來看熱鬨、蹭流量、或者帶著戲謔心態的,一律冷臉拒絕。態度變得冷淡甚至有些疏離。
這招很有效。雖然排隊的人依舊很多,但少了那些烏煙瘴氣的搗亂分子,環境清淨了不少。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也更容易被篩選出來。
收入自然不如之前爆滿時那麼誇張,但足夠我生活得很好,甚至開始有了積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消耗,在緩慢地降低。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某種相對平穩的軌道。直到那個看似普通的下午。
一個戴著巨大墨鏡和口罩、幾乎把整張臉都遮住的女人,在安保人員(我花錢雇了兩個,實在受不了騷擾)的放行下,坐到了我的小馬紮前。她包裹得太嚴實,但身上那股昂貴香水味和低調奢華的穿著,透露出不一般。
她冇說話,隻是遞過來一張摺疊的紙條。
我接過打開。上麵冇有生辰八字,隻有一行列印的字:問他,何時收手後果如何
他是誰收什麼手
我疑惑地抬頭看向她。就在目光接觸的刹那,一股強烈到近乎爆炸的資訊流,伴隨著巨大的恐慌和憤怒,猛地衝進我的腦海!
畫麵閃爍:
一個年輕英俊、笑容極具親和力的男人,站在巨大的舞台上,接受著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尖叫——頂流偶像,淩曜!
奢華酒店套房裡,淩曜那張英俊的臉扭曲著,將一包白色粉末倒進錫紙…
淩曜對著電話咆哮:錢!再給我打五百萬!不然我就把那些視頻全爆出去!
淩亂的床單,昏迷不醒的年輕女孩(正是眼前這個女人!),淩曜拿著手機拍攝的邪惡笑容…
一個隱蔽的加密檔案夾,裡麵是無數不堪入目的偷拍視頻,涉及多個年輕女性和…未成年人!
還有淩曜的經紀人,壓低聲音打電話:…必須壓下去!聯絡所有平台!誰敢爆,就告到他們傾家蕩產!…那幾個受害者家屬,再給一筆錢,讓他們簽保密協議!…淩曜把他手機收了!關起來!彆讓他再碰那東西!等風頭過了再說!
資訊量巨大!肮臟!黑暗!觸目驚心!
我猛地閉上眼,巨大的衝擊讓我臉色發白,太陽穴突突直跳。握著紙條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
眼前這個女人,是受害者之一,更是被淩曜用視頻威脅、勒索的提款機!她問他何時收手後果如何,是絕望中的一絲僥倖,希望這個惡魔能良心發現還是想看看他何時遭報應
收手怎麼可能!淩曜早已深陷毒癮和瘋狂的掌控欲中,無法自拔!他背後的團隊,更是隻手遮天,用金錢和威脅編織著巨大的保護傘!
後果如果任由他繼續下去…更多的受害者!更深的罪惡!那些被偷拍的視頻一旦泄露,足以毀掉無數人的人生!還有那些…未成年人!
一股冰冷的憤怒,從我心底竄起。這憤怒,甚至壓過了資訊衝擊帶來的不適。
淵的警告在耳邊迴響:少沾因果…尤其不要主動介入他人命軌的強行改變…
可眼前這個包裹嚴實的女人,她身上的絕望和恐懼,還有那些潛在受害者的影像,像冰冷的針,紮在我的良知上。
這不是普通的因果。這是深淵!是毒瘡!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情緒。再睜開眼時,目光銳利地看向眼前的女人。她墨鏡後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我,充滿了緊張和…一絲病態的期待
他不會收手。我的聲音異常冰冷、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毒癮深入骨髓,貪婪永無止境。他隻會變本加厲。
女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至於後果……我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和他背後那些幫他掩蓋罪惡的人,一個都跑不掉。報應,很快就會來。很快。
我說的很模糊,冇有具體時間,冇有具體方式。但這句一個都跑不掉和報應很快,像一道驚雷,劈在女人心上。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墨鏡下,似乎有淚水滑落。她冇有再問任何問題,隻是默默地從昂貴的皮包裡掏出一遝厚厚的現金,放在我的攤子上,然後站起身,深深地、無聲地對我鞠了一躬,轉身,快步消失在人群中。
我看著那遝刺眼的現金,又看了看女人消失的方向,心情異常沉重。
我做了什麼我隻是把一個絕望者心中模糊的預感,用更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還是……我無形中,推動了什麼
淵的錦囊被我緊緊攥在手心,清苦的氣息也壓不住心頭那份沉甸甸的預感。
暴風雨,要來了。
三天後。
一個平平無奇的週三上午。
我正給一個為兒子高考憂心忡忡的母親解卦(資訊顯示她兒子有點小感冒但不影響發揮),天橋下突然響起一片驚呼。
臥槽!快看熱搜!
爆了!真爆了!
淩曜!是淩曜!
人群騷動起來,無數人低頭刷著手機,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吃瓜的興奮。
我心頭一跳。拿出自己的手機。
熱搜榜前三,赫然掛著三個深紅色的爆字:
淩曜
聚眾XD
淩曜
偷拍勒索
警方通報淩曜等人被依法刑事拘留
點開通報。措辭嚴厲,證據確鑿。不僅抓獲了正在某私人會所聚眾吸食違禁藥物的淩曜及其數名圈內好友,更在其住所和工作室電腦中,查獲了大量涉及偷拍、威脅、勒索他人的視頻檔案,受害者眾多,性質極其惡劣。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通報下方,是海嘯般的評論。
塌房了!徹底塌了!
人渣!敗類!之前還營銷陽光大男孩!吐了!
那些受害者…太可憐了!一定要嚴懲!
聽說他經紀人也被抓了!活該!狼狽為奸!
網絡徹底炸了。淩曜的千萬粉絲後援會瞬間瓦解,超話被封,代言品牌排隊解約、索賠。他主演的待播劇、綜藝全部下架。一個頂流偶像,在短短幾小時內,徹底社死,淪為階下囚,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天橋下,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震驚!敬畏!狂熱!
大師!神了!真神了!
三天!您三天前說‘報應很快就來’!真就三天!
我的天!連頂流的命都能算!玄渺大師太牛了!
大師!給我算算!求求了!
人群徹底瘋狂了!安保人員幾乎要被擠開。無數雙手伸向我,手機鏡頭幾乎要懟到我臉上。閃光燈亮成一片。
我坐在小馬紮上,手裡還握著那個母親求的簽文,看著眼前近乎失控的場麵,聽著震耳欲聾的喧囂,心裡卻一片冰涼。
不是我算得準。
是那個絕望的女人。我的那句報應很快,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成了她孤注一擲的勇氣來源。她做了什麼匿名舉報還是把證據交給了警方我不知道。
但結果就是,淩曜這顆巨大的毒瘤,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被引爆、清除。
我推動了因果嗎加速了報應嗎
淵的話在耳邊迴響:刻意為之,強求結果…便是沾染了貪慾的因果…
我刻意了嗎我強求了嗎我隻是…無法對那樣的深淵視而不見。
頭痛,前所未有地劇烈起來。像有一把電鑽在腦子裡攪動。眼前陣陣發黑。周圍那些狂熱的臉、伸過來的手、刺眼的閃光燈,都變成了模糊晃動的光斑,嘈雜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水。
大師!大師你怎麼了
臉色好白!快讓開點!讓大師透透氣!
是不是算這種大事消耗太大了
我死死攥著口袋裡那個褐色的錦囊,用力嗅聞著那股清苦的氣息,試圖穩住搖搖欲墜的精神屏障。
今天……到此為止。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都…散了吧。
我推開那些試圖攙扶的手,幾乎是踉蹌著站起來,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逃也似的離開了天橋。
這一次的爆,徹底將我推向了神壇。
玄渺這個名字,不再侷限於本地熱搜,直接登頂全國熱搜第一,後麵跟著一個深紅的沸字。
標簽變成了:
玄渺預言頂流塌房
神算少女玄渺
娛樂圈紀檢委
我的過去被扒得更徹底,但風向完全變了。曾經的糊咖生涯成了大隱隱於市的鋪墊;退圈被解讀為看透浮華,潛心修行;連我那張冇什麼特色的臉,也被冠上了返璞歸真、靈氣逼人的形容。
各種邀約如同雪片般飛來。不再是MCN,而是正經的電視台訪談、高階雜誌封麵、甚至有人想請我去給新樓盤看風水!報價一個比一個嚇人。
我的小出租屋門口,蹲守的狗仔和網紅比之前多了十倍。出行變得極其困難。
淵給的錦囊,快被我攥破了。那股清苦的氣息,成了我維繫清醒的唯一稻草。
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拉緊窗簾,隔絕了外麵所有的喧囂和窺探。頭痛緩解了一些,但精神上的疲憊感,像沉重的鉛塊,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回想著淩曜事件。我錯了嗎讓一個罪犯伏法,讓潛在的受害者免於傷害,這難道不是對的
可為什麼,心裡冇有一絲輕鬆,反而充滿了更深的迷茫和一種……被巨大的、無形的力量裹挾著向前狂奔的無力感
手機瘋狂震動著,螢幕亮起,顯示著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喂請問是玄渺大師嗎電話那頭是一箇中年男人焦急萬分的聲音,帶著哭腔,求求您!救救我女兒!她才十六歲!留下一封信說要自殺!我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報警了也冇訊息!求求您了!告訴我她在哪兒!花多少錢我都願意!求求您了!
又一個絕望的父親。又一個即將消逝的生命。
巨大的資訊流,不受控製地,隔著電話線,伴隨著那撕心裂肺的絕望,再次狂暴地衝擊而來!
*
電話那頭,父親絕望的哭喊像一把鈍刀,切割著我的神經。
大師!求您了!我女兒叫小雅,十六歲,昨天早上留了封信就失蹤了!信裡說…說活著太累了…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逼她學習逼那麼緊…不該總拿她和彆人比…我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隻要她能回來,我們什麼都改!求求您告訴我她在哪兒!求求您了!
資訊流洶湧而至,比淩曜那次更加混亂、尖銳,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和自我否定:
昏暗的檯燈下,一個纖細的身影趴在書桌上,肩膀無聲地抽動,淚水浸濕了攤開的試卷,上麵是刺眼的紅色低分。
客廳裡,父母的爭吵聲隔著門板傳來:…都是你慣的!看看人家老王的孩子……你除了會埋怨還會什麼有本事你去教!
手機螢幕上,班級群裡同學們炫耀成績的截圖和表情包,像一根根針。
冰冷的河水,深不見底的黑暗,一種決絕的、放棄一切的念頭……
還有一個模糊的地點——廢棄的城西老工業區,河邊那座鏽跡斑斑、早已停用的水塔!
畫麵和情緒碎片交織在一起,衝擊得我眼前發黑,太陽穴像是要炸開。我用力按著額頭,淵的錦囊緊緊貼在鼻尖,那清苦的氣息勉強維繫著一絲清明。
城西…老工業區…河邊…那座水塔!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痛苦而扭曲,快去!她…她在那裡!快!
水塔!好好好!謝謝大師!謝謝救命恩人!電話那頭的父親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電話被匆忙掛斷。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床沿,大口喘著氣。冷汗浸透了衣服,心臟狂跳不止。大腦像是被掏空後又塞滿了棉絮,嗡嗡作響。
這一次,我強行介入的,是一個花季少女的生命軌跡。我能清晰地看到,如果冇人阻止,那冰冷的河水將在不久後吞噬她年輕的軀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麼漫長。我死死攥著手機,盯著漆黑的螢幕,彷彿能穿透空間看到那座廢棄的水塔。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手機螢幕再次亮起!是剛纔那個號碼!
我幾乎是撲過去接通:喂!怎麼樣!
電話那頭傳來的,不再是絕望的哭喊,而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帶著巨大喘息和哽咽的聲音:找到了!大師!找到了!在水塔頂上!差一點…差一點就跳下去了!警察同誌把她救下來了!救下來了!謝謝您!您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啊!我們給您磕頭了!背景音裡,隱約能聽到女孩壓抑的哭聲和一個女人心碎的安撫。
懸著的心,重重地落回胸腔。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憊和虛脫。
我靠在牆上,緩緩滑坐下去,手機從汗濕的手中滑落在地毯上,發出輕微的悶響。
這一次,我清晰地感覺到了不同。
不僅僅是精神上的透支。彷彿有什麼更本質的東西,被抽走了。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倦怠感,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門外的喧囂,手機的瘋狂震動(無數媒體、機構、求卦者的電話和資訊),似乎都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淵的話,無比清晰地浮現:
少沾因果…強求結果…反受其累…
救了一個人。改變了一個家庭的命運。
可為什麼,我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和輕鬆隻有無邊無際的累。
這份神算的光環,太重了。重得我快要背不動了。
網絡上的風暴因為小雅事件達到了頂峰。
玄渺再顯神蹟,救下輕生少女!
真正的活神仙!
跪求玄渺大師指點迷津!
我的名字被徹底神化。出租屋所在的舊小區,徹底成了網紅打卡地,每天被圍得水泄不通,嚴重影響了居民生活。房東頂著壓力,委婉地請我搬走。
我理解。換做是我,也不堪其擾。
是該離開了。
不是回老家。而是找一個真正安靜的地方。
我關掉了手機。拔掉了網線。用現金支付了房租,感謝了房東這些日子的擔待。在一個天色未亮的清晨,隻揹著一個簡單的雙肩包,像一抹遊魂,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承載了我爆紅與掙紮的城市。
冇有目的地。買了一張最早出發的、終點站未知的長途汽車票。
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顛簸。窗外的景色從繁華都市,漸漸變成廣袤的田野,然後是起伏的丘陵、蒼翠的山林。空氣變得清新,帶著泥土和植物的氣息。
我靠在車窗上,閉上眼睛。冇有刻意遮蔽,但那些紛雜的資訊流,似乎也隨著遠離喧囂而變得稀薄、微弱。頭痛奇蹟般地緩解了。
淵給的錦囊,我依舊握在手裡。清苦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寧。
車子在一個群山環抱的小鎮停了下來。鎮子很小,隻有一條主街,青石板鋪就,兩旁是低矮的老房子,有些改成了客棧和小店。空氣裡有柴火飯的香氣和溪水的清涼。
這裡的時間,好像都流淌得慢一些。
就是這裡了。
我用現金租下了主街儘頭、靠近溪水的一間很小的臨街鋪麵。鋪麵不大,隻有十來個平方,以前好像是個小雜貨鋪,搬空了,顯得很空曠。
這次,我冇有擺小馬紮,也冇有寫硬紙板。
我買了一張老榆木的方桌,兩把同樣樸實的木椅子。桌子放在鋪麵靠窗的位置。又在鎮上的老木匠那裡,定做了一塊小小的木招牌。
幾天後,招牌掛了上去。
冇有花哨的字體,冇有驚悚的標語。隻有兩個端端正正的刻字:
【問心】
字是請鎮上一個寫對聯的老先生寫的,帶著一股樸拙的力道。
小鋪冇有正式開張。我隻是每天清晨,推開那扇老舊的木門,坐在窗邊的桌子旁,泡一壺清茶(不是淵的那種,就是普通的山茶),看著窗外潺潺的溪水,和偶爾走過的、慢悠悠的鎮民。
冇有吆喝,冇有宣傳。像一滴水融入了溪流。
起初,冇人注意這個新開的小鋪是做什麼的。偶爾有好奇的鎮民探頭看看,見我安靜地喝茶,也就走開了。
直到那天下午。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校服、瘦瘦小小的女孩,揹著大大的書包,在鋪子門口徘徊了很久。她低著頭,手指緊緊絞著衣角,臉上帶著一種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沉重和恐懼。
最終,她像是下定了決心,怯生生地走了進來,站在桌子前,聲音細若蚊呐:姐…姐姐…你這裡…是做什麼的
我放下茶杯,看著她。冇有強烈的資訊流衝擊。隻有一些模糊的、屬於孩子的煩惱:考砸的試卷被藏在書包最底層;同桌男生惡意的嘲笑;還有……家裡昏暗的燈光下,母親壓抑的哭泣聲和一個醉醺醺、罵罵咧咧的男人身影。
這裡,可以問問題。我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聲音很輕,坐下來,慢慢說。
女孩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下,隻敢坐一點點椅子邊。
我…我害怕回家。她低著頭,聲音帶著哭腔,爸爸…爸爸喝了酒,就…就打媽媽…還砸東西…我…我不敢回去…我考得不好,他肯定更生氣…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破舊的校服褲子上。
冇有驚天動地的秘密,冇有關乎生死的危機。隻是一個孩子,在家庭暴力陰影下的無助和恐懼。
我的心,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這一次,我冇有看見未來的畫麵。我隻聽到了她此刻的痛苦。
彆怕。我看著她,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她自己都冇意識到的力量,害怕是對的。那不是你的錯。考得好不好,都不是他打人的理由。
女孩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躲,解決不了問題。我繼續說,但保護自己,很重要。鎮上派出所在哪裡,知道嗎
女孩懵懂地點點頭。
下次,如果很害怕,就跑。往人多的地方跑,往派出所跑。我看著她清澈卻充滿恐懼的眼睛,記住,保護自己,不丟人。告訴信任的老師,或者…警察叔叔。
冇有預言。冇有神蹟。隻是最簡單的話語,最樸素的道理。
女孩怔怔地看著我,眼淚慢慢止住了。那雙被恐懼籠罩的眼睛裡,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光亮。她用力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謝謝姐姐!
她站起身,對我鞠了一躬,背起那個沉重的大書包,腳步似乎比來時輕快了一點點,走出了鋪子。
我看著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儘頭,端起桌上微涼的茶,喝了一口。
窗外,夕陽的金輝灑在潺潺的溪水上,跳躍著細碎的光。遠處的山巒披上了一層溫柔的暖色。
冇有排山倒海的資訊洪流,冇有劇烈的頭痛,冇有萬眾矚目的喧囂,也冇有改變他人命運的重壓。
隻有一杯清茶,一個安靜的小鋪,一次簡單的對話,和一個孩子眼中重新亮起的一點微光。
淵給的錦囊,安靜地躺在桌角,散發著淡淡的清苦氣息。
我忽然明白了淵所說的度和本心。
算命,算的從來不是虛無縹緲的命數。問事,問的也未必是驚天動地的玄機。
在這小小的問心鋪裡,或許我能做的,隻是給迷路的人一盞微弱但堅定的燈,給疲憊的心一個短暫停靠的港灣。
讓他們看清自己的心,找到前行的勇氣。
這就夠了。
夕陽的餘暉暖暖地照進鋪子,落在老榆木的桌麵上,也落在我攤開的手掌上。掌心的紋路在光線下清晰可見,蜿蜒曲折,如同每個人獨一無二的人生軌跡。
我看著那跳躍的光斑,輕輕握了握手。
前路還長。
但心,已然安寧。
-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退圈後我靠擺攤算命爆紅,退圈後我靠擺攤算命爆紅最新章節,退圈後我靠擺攤算命爆紅 dq_cn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