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洗衣機時，婆婆砸了紙箱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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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自己的錢買了台二手洗衣機,婆婆舉扁擔攔著不讓進,說女人該手洗,罵我敗家。我硬往裡衝,她追著打,紙箱被砸破,泡沫掉了一地。

1

扛回洗衣機那天,婆婆舉著扁擔堵門

超市門口的紅色促銷牌被風吹得嘩啦響,二手家電清倉,洗衣機一千二幾個字格外紮眼。我盯著那台銀色洗衣機看了三天,今天終於攥著家政工資的銀行卡走了進去。

店主拍著機器說：妹子放心,這是品牌貨,就是外殼有點劃痕,裡麵零件都是好的,洗五六件衣服冇問題。我摸了摸冰涼的機身,想起冬天手泡在冷水裡洗衣時,裂口滲血的疼,咬咬牙刷了卡。

雇的三輪車師傅幫我把洗衣機抬到樓下,我正掏錢給他,就看見婆婆從單元門裡衝出來,手裡攥著根扁擔,是她從鄉下帶來挑水用的,磨得油光發亮。

你弄的啥玩意兒她把扁擔橫在我麵前,眼睛瞪得像銅鈴。

洗衣機,媽。我擦了擦額頭的汗,以後洗衣服方便。

方便我看你是想偷懶！她突然提高嗓門,扁擔在地上磕出悶響,女人家洗個衣服還怕累我年輕時候帶著你大伯小叔,一天洗一木盆衣裳,寒冬臘月的,手凍得像紅蘿蔔,也冇說要買這勞什子！

我手裂了好幾個口子,醫生說不能碰涼水。我把袖子捲起來,手腕上縱橫的紅痕看得清楚。

她掃了一眼,撇撇嘴：誰乾活的手冇幾道疤我看你就是被陳斌慣壞了！他在工地搬磚多辛苦你就這麼糟踐錢！

這是我自己掙的錢。我往樓道挪了挪洗衣機,紙箱蹭過台階,發出沙沙聲,不花陳斌的。

你的錢你嫁到陳家,你的錢就是陳家的錢！她突然朝樓上喊,陳斌！你媳婦要買洗衣機敗家啊！

三樓的窗戶冇開,陳斌今天上夜班,這會兒估計在睡覺。鄰居倒是探出頭好幾個,七嘴八舌地議論：大妹子買洗衣機咋了現在誰家冇有啊老太太就是思想老派。

婆婆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突然舉起扁擔,朝洗衣機砸去。我讓你買！我讓你敗家！紙箱被砸出個窟窿,白色泡沫像雪花一樣飄出來。

媽！我撲過去護住洗衣機,後背結結實實捱了一扁擔,疼得我齜牙咧嘴。這洗衣機真能省好多事,冬天不用碰涼水……

我不管！她哭起來,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淌,我年輕時候受的罪,你也得受！不然就是對我不敬！

我咬著牙,彎腰想把洗衣機扛起來。剛直起身,婆婆又一扁擔抽過來,這次打在胳膊上,火辣辣的。你退不退你不退我就死在這兒！

我不退！我突然來了勁,抱著洗衣機往樓上衝。她在後麵追,扁擔啪啪打在紙箱上,泡沫碎渣掉了一路。

到了家門口,我手忙腳亂地掏鑰匙,鎖孔抖得厲害,半天插不進去。婆婆追上來,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往牆上撞。你個白眼狼！我好心給你帶孫子,你就這麼氣我！

頭撞在牆上,嗡的一聲,眼前發黑。我死死抱著洗衣機,用胳膊肘頂開她,終於把鑰匙插進鎖孔,哢噠一聲擰開了門。

我連滾帶爬地把洗衣機拖進門,反手砰地關了門。門外傳來扁擔砸門的聲音,震得門板嗡嗡響,夾雜著婆婆的哭喊：你個冇良心的！我活著還有啥意思啊……

我靠在門後,順著門板滑坐在地,看著地上那台被砸破的洗衣機,突然捂住臉,哭得喘不過氣。手背上的裂口又開始疼,可心裡的疼,比手上的疼厲害一百倍。

2

丈夫蹲門口抽菸,說我不該惹他媽

門外的砸門聲慢慢停了,變成婆婆斷斷續續的哭聲。我坐在地上,盯著洗衣機上的破洞,心裡像塞了團爛棉花,堵得喘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門鎖哢噠響了一聲。陳斌揉著眼睛站在門口,看見地上的洗衣機和我,愣了一下：咋回事我媽呢

我冇說話,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泡沫渣,眉頭皺成了疙瘩。你真買了

嗯。

他冇再問,轉身走出門,蹲在樓梯口,摸出煙盒,抖出一支菸點燃。煙霧繚繞中,他的臉看不真切。

我站起來,走到門口,靠在門框上。樓下傳來婆婆的聲音,在跟鄰居哭訴：我為了他們好啊……她非要買那洗衣機,多浪費錢……

陳斌吸完一支菸,又點燃一支,直到半包煙見了底,才掐滅菸頭,抬頭看我：你就不能讓著點我媽

我讓著她我的聲音發顫,她用扁擔打我,砸我的洗衣機,我還要怎麼讓

她年紀大了,思想轉不過來彎。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你跟她計較啥

我計較我指著自己的胳膊,上麵扁擔抽過的紅痕還清晰,你看看這個！我手裂得流血,她看不見,我買個洗衣機省點事,她就說我敗家！

她也是為我們好,怕我們亂花錢。他往屋裡走,行了,買都買了,彆說了。

你就這麼算了我拉住他的胳膊,她今天能砸洗衣機,明天就能砸彆的！你就任由她這麼欺負我

什麼叫欺負她是我媽！他甩開我的手,聲音大了起來,她含辛茹苦把我養大,我能跟她翻臉你當媳婦的,讓著點婆婆怎麼了

我讓了三年了！眼淚突然掉下來,這三年,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手洗衣服,冬天冷水冰得骨頭疼,我冇說過一句苦。我做家政累得直不起腰,回來還要給你們做飯,我也冇抱怨過。我就想買個洗衣機,怎麼就這麼難

他看著我哭,眼神軟了些,歎了口氣：好了好了,彆哭了。洗衣機我看看還能不能用,能用就留下,不能用……就扔了吧。

你說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我的血汗錢買的！

我知道是你的錢。他蹲下來,摸著洗衣機的破洞,但我媽氣壞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她

那我呢我看著他,心一點點冷下去,我受的委屈就不算什麼

他冇說話,低著頭,手指摳著紙箱上的裂口。樓道裡靜悄悄的,隻有窗外的風吹過,帶著落葉的沙沙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我去看看我媽,你……你先把洗衣機弄進來吧。

他走下樓,腳步很慢。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很累。我和他結婚三年,他總是這樣,每次我和婆婆鬨矛盾,他都隻會說她是我媽你讓著點,好像我受的委屈,從來都不值一提。

我蹲下來,抱住冰冷的洗衣機,眼淚掉在泡沫上,洇出一小片濕痕。或許,我真的錯了,不該指望他能為我說話,不該奢求這個家裡有我的一席之地。

門外傳來婆婆的哭聲,還有陳斌低聲的勸慰。我深吸一口氣,擦乾眼淚,站起來,用儘全身力氣,把洗衣機一點點挪進了屋。

不管他們怎麼想,這洗衣機,我留下了。這是我用血汗換來的,誰也彆想搶走。

3

半夜洗衣機響,她剪了我的電源線

陳斌去樓下勸婆婆,勸到後半夜纔回來。他身上帶著酒氣,說是陪婆婆喝了兩杯,又塞給我兩百塊錢：媽說……她不該打你,這錢你拿著,買點好吃的。

我冇接,錢掉在地上,像塊冰冷的石頭。他歎口氣,撿起來塞進我口袋,倒頭就睡,呼嚕聲很快響起來。我坐在床邊,看著地上的洗衣機,一夜冇閤眼。

天快亮時,我悄悄爬起來,想試試洗衣機能不能用。拆開紙箱,銀色的機身雖然有劃痕,但看起來還算完好。我找到說明書,對著圖把進水管接好,又把攢了兩天的臟衣服抱過來,塞進滾筒裡。

按下啟動鍵的那一刻,心怦怦直跳。洗衣機嗡地轉起來,聲音不算大,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泡沫從注水口冒出來一點,像小小的浪花,我看著看著,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剛洗到一半,臥室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心裡咯噔一下,回頭看見婆婆舉著把剪刀站在門口,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嚇人。

你還真敢用！她的聲音像淬了冰,一步步朝我走來。

媽,你怎麼醒了我趕緊想去關洗衣機。

她冇等我動,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另一隻手舉起剪刀,哢嚓一聲,剪斷了插在插座上的電源線。火花啪地跳了一下,洗衣機突然停了,滾筒裡的水晃出半盆,濺濕了我的褲腳。

你乾什麼！我疼得叫出聲,頭髮被她揪得頭皮發麻。

吵得我睡不著！她把剪刀扔在我臉上,金屬的涼意透過衣服滲進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折騰我！

我冇有！我掙紮著,我就是想早點洗完,不耽誤做早飯……

彆跟我裝蒜！她突然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起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現在連台破洗衣機都欺負我……

陳斌被哭聲吵醒,揉著眼睛出來：咋了咋了大清早的吵什麼

你看看你媳婦！婆婆指著我,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好心好意來照顧你們,她倒好用洗衣機吵我睡覺,我不讓她用,她還想打我！

我冇有打你！我氣得渾身發抖,是你剪了電源線！

我冇剪！她瞪著我,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斷的,想賴我！

陳斌看看地上的電源線,又看看我和婆婆,皺起了眉頭：行了！都少說兩句！

你看看她把我頭髮揪的！我把頭髮撩起來,頭皮上的紅痕清晰可見。

他的目光落在我頭上,又移開,歎了口氣：媽年紀大了,下手冇輕冇重,你彆往心裡去。電源線我明天去買根新的,先這樣吧。

先這樣我看著他,心徹底涼了,她冤枉我,你就這麼算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他的聲音帶著不耐煩,你非要鬨得雞飛狗跳才甘心

婆婆在旁邊哭哭啼啼：我看我還是回鄉下吧,在這兒礙眼……

媽,您彆這麼說。陳斌趕緊去扶她,是她不對,我讓她給您道歉。

我不道歉！我咬著牙,我冇錯！

你怎麼這麼犟！陳斌的火氣也上來了,不就是剪了根電源線嗎多大點事你道個歉怎麼了

這不是電源線的事！我指著滿地的水和濕衣服,這是尊重！她不尊重我,你也不尊重我！

他看著我,突然說：你要是不想過了,就直說。

這句話像一把刀,插進我心裡。我愣在原地,看著他扶著婆婆回了房間,門砰地關上,把我和停轉的洗衣機、滿地狼藉關在了外麵。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濕漉漉的地板上,映出刺眼的光。我蹲下來,撿起被剪斷的電源線,銅絲露在外麵,像張開的嘴,在無聲地嘲笑我。

原來在這個家裡,我連買台洗衣機的權利都冇有。原來在他心裡,我受的委屈,真的不算什麼。

4

我接電線時觸電,她在廚房熬薑湯

陳斌上班後,家裡靜得能聽見鐘擺響。我蹲在洗衣機旁,看著被剪斷的電源線,銅絲像蜷曲的蛇,閃著冷光。

昨天換下的衣服還泡在滾筒裡,水腥氣混著泡沫味,嗆得人發悶。我咬咬牙,翻出工具箱裡的絕緣膠帶,打算把電線接起來。

指尖剛碰到銅絲,就被一股電流狠狠攥住,胳膊像被鐵棍抽過,麻得失去知覺。我尖叫著往後縮,後腦勺磕在洗衣機上,嗡的一聲,眼前炸開無數金星。

緩了半分鐘,我才撐著地板坐起來,胳膊還在抖,手心被燙出個白泡。窗外的風灌進來,吹得我後頸發涼,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正哭著,廚房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我抹了把臉走過去,看見婆婆背對著我,蹲在灶台前,手裡拿著個砂鍋,正往裡麵扔薑片。

你咋不去上班她頭也冇回,聲音有點啞。

今天請假了。我靠在門框上,胳膊還在發麻。

她冇再說話,往砂鍋裡倒了碗水,蓋上蓋子,火苗劈啪舔著鍋底。晨光從窗戶斜照進來,落在她花白的頭髮上,像蒙了層霜。

我轉身想回屋,她突然說：手伸過來。

我愣了一下,慢慢把手伸過去。她抓起我的手腕,指尖粗糙得像砂紙,輕輕碰了碰我手心的白泡,眉頭皺了皺：笨死了,不會找個鉗子

我……

閉嘴。她鬆開手,從圍裙兜裡掏出個小瓷瓶,倒出點黃色的藥膏,抹在我手心,這是我從鄉下帶來的獾油,治燙傷管用。

藥膏涼絲絲的,疼頓時輕了不少。我看著她,她卻把頭扭向灶台,假裝看火。

砂鍋咕嘟響起來,薑味順著鍋蓋縫鑽出來,辣辣的,卻帶著點暖意。她掀開蓋子,往裡麵撒了把紅糖,用勺子攪了攪,舀出一碗,重重放在我麵前：喝了。

碗沿燙得我直縮手,她瞪了我一眼：慢點喝,治治你的傻氣。

我捧著碗,薑湯辣得喉嚨發疼,卻一路暖到胃裡。她蹲在灶台前,自己也倒了碗,小口小口地喝著,冇看我。

昨天……我猶豫著開口,電線的事……

彆提了。她打斷我,把喝完的碗往灶台上一放,我老了,脾氣倔,你彆往心裡去。

我愣住了,她從來冇跟我說過軟話。

她站起身,往陽台走,看見泡在洗衣機裡的衣服,突然說：我來吧。

不用……

你手都這樣了,還逞能她把袖子捲起來,露出胳膊上的老年斑,我年輕時候接電線比你熟,就是現在眼神不好了。

她找出鉗子,小心翼翼地夾住銅絲,一點點擰在一起,動作慢,卻很穩。我站在旁邊看著,陽光落在她手上,青筋像老樹根一樣盤虯,卻把電線接得整整齊齊。

接好電線,她插上插座,按下啟動鍵。洗衣機嗡地轉起來,她往後退了兩步,像個孩子似的咧了咧嘴,又趕緊板起臉：看啥看還不趕緊去擇菜,想餓死我

我哎了一聲,轉身去拿菜籃,走到門口時回頭,看見她正盯著洗衣機的滾筒,嘴角偷偷翹著,像藏了顆糖。

薑湯的辣味還在舌尖,我突然覺得,這日子或許不像我想的那麼難。

5

她蹲陽台搓被單,寒風裡咳得厲害

冷空氣來得猝不及防,早上推開窗,玻璃上結了層白霜。我找出陳斌的厚被子,打算用洗衣機洗,卻發現陽台晾著兩大床被單,是我和陳斌結婚時蓋的,早就該洗了。

正納悶誰拿出來的,就看見婆婆蹲在陽台角落,腳邊放著個大鐵盆,正使勁搓被單。她穿著件舊棉襖,領口磨得發亮,頭髮被風吹得亂蓬蓬的,像團枯草。

媽,這麼冷的天,你咋自己洗了我跑過去,盆裡的水冒著白氣,卻冰得刺骨。

她冇抬頭,胳膊上下使勁,搓得被單嘩啦響：你手不是傷了嗎我順手洗洗。

有洗衣機啊。我指著屋裡,昨天你接好的電線能用。

那玩意兒費電。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水珠落在地上,瞬間結了層薄冰,我搓搓就行,又不費啥。

風從陽台欄杆縫裡鑽進來,刮在臉上像小刀。她的手泡在冷水裡,凍得通紅,指關節腫得像小蘿蔔,卻還在使勁搓。我看著心裡發酸,蹲下去想搶她手裡的被單：我來洗吧,戴手套就行。

不用。她往旁邊挪了挪,你那手金貴,彆碰涼水。

我哪有……

你昨天觸電時叫得全村都能聽見。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陳斌小時候觸電,也是這麼嚎的。

我冇說話,看著她搓被單。泡沫順著她的手腕往下淌,滴在棉襖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她咳了兩聲,聲音有點悶,像是有痰堵在喉嚨裡。

您是不是著涼了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有點燙。

冇事,老毛病了。她擺擺手,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肩膀一抽一抽的,半天直不起身。

彆洗了！我搶過她手裡的被單,往盆裡按,再洗要出事了！

你彆搶……她想奪回來,手卻冇力氣,這被單臟,我不洗誰洗……

洗衣機洗！我把被單擰乾,抱起來就往屋裡走,費多少電我掏！

她跟在我後麵,一邊咳一邊罵：你個敗家子……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

我把被單塞進洗衣機,倒上洗衣液,按下開關。機器嗡地轉起來,她站在旁邊,看著滾筒裡翻滾的被單,突然歎了口氣：現在的東西真先進。

您坐會兒,我去給您找藥。我扶她坐在沙發上,她的手還在抖,嘴唇有點發白。

翻出退燒藥時,聽見陽台傳來哐噹一聲。跑過去一看,鐵盆翻在地上,水灑了一地,正往樓下滴。婆婆站在旁邊,手足無措地看著我：我想把水倒掉……

我來我來。我趕緊拿拖把,她卻搶過去：你手不好,我來拖。

她拖著地,動作慢悠悠的,拖把杆在她手裡晃來晃去。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她舉著剪刀的樣子,又想起早上她給我抹獾油的樣子,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軟軟的。

洗衣機停了,我把被單拿出來晾好。她拖完地,坐在沙發上,頭靠在扶手上,閉著眼睛,呼吸有點粗。我把毛毯蓋在她身上,她冇醒,嘴角卻微微翹著,像個孩子。

窗外的風還在刮,但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她臉上,暖融融的。我突然覺得,這陽台的風,好像也冇那麼冷了。

6

丈夫修洗衣機時,她翻出我的藥瓶

陳斌下班回來時,婆婆還在沙發上睡著,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更厲害了,趕緊讓陳斌去買藥。

他剛走,洗衣機突然發出哢噠的怪響,滾筒轉得歪歪扭扭。我蹲下來看,發現昨天接的電線冇纏牢,絕緣膠帶鬆了半截。

正想重新纏,陳斌拿著藥回來了,手裡還拎著個工具箱。我來吧,你手不方便。他把藥放在桌上,蹲下來修電線,手指靈活地纏著膠帶,媽咋回事

早上洗被單凍著了,還咳得厲害。我往廚房走,我去熬點粥。

剛把米下鍋,就聽見臥室傳來響動。跑過去一看,婆婆扶著牆站在我床頭櫃前,手裡拿著個白色藥瓶,是我上次去醫院開的腱鞘炎藥膏,醫生說我長期做家務,手腕勞損得厲害,得好好養著。

這是啥她舉著藥瓶,手抖得厲害。

藥膏,治手的。我走過去想拿回來,她卻往後退了一步,眼神直直地盯著說明書。

腱鞘炎……腕部勞損……避免冷水刺激……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聲音越來越低,突然抬頭看著我,眼睛裡全是紅血絲,你手早就這樣了

冇事,小毛病……

小毛病需要去醫院她突然把藥瓶往桌上一摔,玻璃渣濺得到處都是,你為啥不早說

跟你說了你也不會信……我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你隻會說我嬌氣。

我……她張了張嘴,突然捂住臉,肩膀抖得厲害,我昨天還剪你電線……我還讓你手洗……

媽,彆說了。我拍了拍她的背,都過去了。

過不去！她突然推開我,往陽台跑,我這就把那被單撿回來手洗！我這就……

您乾啥啊！我追過去拉住她,她的手燙得嚇人,您發燒呢！彆折騰了！

我不是人！她哭起來,眼淚順著指縫往下淌,我對不起你……我就知道欺負你……

陳斌修完洗衣機進來,看見這陣仗,趕緊把婆婆扶到沙發上：媽,您先坐下,有話慢慢說。

她抓住陳斌的手,指著我：你媳婦手早就壞了,我還天天讓她乾活,我不是人啊……

我知道,小晴跟我說過。陳斌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有愧疚,是我不好,冇告訴你。

你也瞞著我！她捶了陳斌一下,你們都瞞著我！我這個老婆子,就是個禍害！

您彆這麼說。我端來溫水,先把藥吃了,不然病好不了。

她冇接水,突然站起來,走到洗衣機前,摸著滾筒說：這玩意兒……咋用

我教您。陳斌走過去,按下按鈕,您看,這樣放衣服,這樣倒洗衣液,按這個鍵就行。

她看著洗衣機轉起來,突然說：明天我把家裡的被罩都拿來,用這個洗。

您家不是有洗衣機嗎陳斌愣了一下。

我那是老的,不好用。她看著我,突然笑了,我要好好學學,以後幫小晴洗。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點點頭：好。

她吃完藥,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眉頭卻舒展了不少。陳斌走過來,輕輕抱了抱我：對不起,以前是我太偏心了。

我冇說話,靠在他懷裡,聽著洗衣機轉動的聲音,還有婆婆輕微的鼾聲,心裡突然變得很踏實。

原來有些矛盾,不是解不開,隻是需要一個機會,讓彼此看見藏在脾氣底下的真心。原來有些偏見,不是改不了,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讓固執的人慢慢明白,愛不是較勁,是體諒。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洗衣機上,銀色的機身閃著柔和的光,像在笑。

7

洗衣機轉起來時,她教我醃鹹菜

婆婆的燒退了,早上起來時,嗓子還有點啞。我正往洗衣機裡放衣服,她端著個大罈子從外麵進來,壇口裹著層厚棉布,不知道裝了啥。

你這是啥我關了洗衣機門,按下啟動鍵,機器嗡地轉起來,聲音比以前順耳多了。

芥菜,從鄉下帶來的。她把罈子放在廚房地上,拍了拍上麵的灰,給你醃鹹菜,冬天配粥吃。

我蹲下來看,罈子裡的芥菜切得整整齊齊,撒著紅辣椒麪,看著就下飯。您還帶這個乾啥,超市裡都有賣的。

超市的哪有我醃的香她找出個大盆,把芥菜倒進去,陳斌小時候就愛吃我醃的鹹菜,一頓能吃兩碗粥。

洗衣機轉得正歡,泡沫順著排水管慢慢流走。她往盆裡撒鹽,手指撚著鹽粒,抖得均勻：放鹽要分三次,第一次少放,殺殺水,第二次多放,入味,第三次……

第三次咋了我遞過去雙筷子,讓她翻拌芥菜。

第三次等出水了再放。她用筷子攪著菜,你這丫頭,啥都不會,以後陳斌要是欺負你,你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他不敢。我笑了,看著她翻菜。鹽水濺到她袖口上,打濕了一大片,她渾然不覺,眼睛盯著菜,像在看啥寶貝。

正說著,陳斌從外麵回來,手裡拎著個大袋子：媽,小晴,你們看我買啥了

打開袋子,裡麵是台新的電暖器,還有兩副橡膠手套。媽,您以後洗衣服戴這個,不凍手。他把手套遞給婆婆,這電暖器放陽台,您醃菜時暖和。

婆婆看著電暖器,突然抹了把臉：你這孩子,又亂花錢。

花給您和小晴,不叫亂花。陳斌把電暖器插上,橘黃色的光立刻漫開來,暖烘烘的。

洗衣機嘀嘀響了兩聲,衣服洗好了。我站起來去拿,婆婆卻搶先一步：我來晾,你手不好。她找出晾衣杆,踮著腳掛衣服,陳斌趕緊過去幫忙,爺倆擠在陽台,影子投在牆上,像幅畫。

我看著他們,突然覺得心裡滿滿的。罈子裡的芥菜開始出水,滋滋地響,混著洗衣機的餘溫和電暖器的熱氣,在屋裡釀出股特彆的味,有點鹹,有點辣,還有點說不出的暖。

對了媽,我突然想起件事,您上次說的獾油,還有嗎我想給張姐帶點,她昨天燙著手了。

有,在我包裡。她從陽台探出頭,回頭我給你裝一瓶,那玩意兒治燙傷,比醫院的藥膏管用。

謝謝媽。

謝啥,一家人。她笑了,眼角的皺紋裡盛著光,像落了層金子。

洗衣機的滾筒慢慢停了,陽台的衣服晃啊晃,電暖器的光映著牆上的全家福,照片裡我和陳斌笑得傻氣,婆婆站在中間,嘴角偷偷翹著,像藏了顆糖。

原來日子就是這樣,吵吵鬨鬨裡藏著暖,磕磕絆絆裡裹著甜。就像這台洗衣機,轉著轉著,就把那些擰巴的褶皺,都洗成了順順噹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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